他靠在墓碑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留了言。
【你好,麻烦明天一早,来云华墓园帮我入敛。】
【麻烦把我埋得深一点,我怕被别人踩到。】
发完消息。
盛喻洲才注意到,夏朝月发来的三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你喜欢待在盛家就一直待着。”
“今天不回来,以后永远也不用回来了。”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和夏朝月告别。
盛喻洲拨通了夏朝月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夏朝月冰冷而讽刺的声音。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如果你不想做夏家女婿了,可以滚。”
只有十五分钟了啊……
盛喻洲喉间的血忽然止不住往外涌,他身上的白色大衣很快被鲜血染红。
他胡乱的擦拭着鲜血,艰难张口。
“你放心,我已经滚到了一个……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这话一出,夏朝月冷嗤一声。
“你在胡说些什么?立刻回来。”
“不然,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盛喻洲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擦着嘴角渗出来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夏朝月……我已经回不来了。”
盛喻洲竭力吐出的话,只换来了夏朝月的沉默。
良久,他耳边才再度响起夏朝月的声音:“好,那你就永远留在盛家,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啪”地一声,她挂了电话。
盛喻洲苦笑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思绪迷糊地低声呢喃:“可是盛家已经不要我了……”
“我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地方,就在我爸爸旁边,他一辈子为了盛家操劳,现在我可以陪着他了。”
“我也终于,只属于我自己了……”
他迷迷糊糊地说着,血也越来越多,他已经无力去擦。
慢慢地,盛喻洲僵硬地无法动弹,胸膛的起伏逐渐消失。
他彻底失去意识时,紧握在手中的手机也脱手而出,那上面正显示着时间。
【00:00】
……
这一夜,夏朝月凌晨三点才浅浅睡去。
她做了梦。
梦里,盛喻洲浑身是血,不断地往冰冷的海底沉去。
她想抓,却怎么都抓不住他。
“盛喻洲——”
夏朝月猛地惊醒,却发现窗外一片漆黑,天还没亮。
而后,她叫来佣人。
佣人忙问:“大小姐,怎么了?”
夏朝月秀眉冷聚。
“姑爷还没回来吗?”
佣人摇了摇头:“没有。”
夏朝月心里隐隐不安,却什么都没说。
天亮后。
在佣人的照顾下,夏朝月穿戴好衣服和腕表,去到了夏梦渔和林昱恒的婚礼现场。
看到海报上身着白色西装的林昱恒,她停住了。
脑海里却莫名闪过盛喻洲的身影。
结婚五年,她从没看到他穿过白西装。
进婚礼会场的途中,几个准备香槟树的夏家佣人小声议论的声音,传入了夏朝月的耳中。
“听说盛喻洲到现在还在盛家没回来,今天二小姐结婚,他肯定躲着伤心去了。”
“都和大小姐结婚五年了,还对二小姐念念不忘,这男人真不要脸!”
听到这些,夏朝月眉头紧蹙。
她冷眼望向这几个人,对管家道:“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不用来上班了。”
管家连忙点头去通知。
而后,夏朝月拿出手机,又给盛喻洲发去消息。
【你跑回盛家,原来是到现在还放不下夏梦渔。】
【既然这样,那我们离婚吧。】
【我成全你,你不用永远跟我这个残废在一起了。】
发完消息,她熄灭屏幕,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而消息发出,盛喻洲还是没有回复。
十一点五十,婚礼开始。
夏朝月坐在上亲席位,看着夏梦渔牵着林昱恒的手缓缓走向台上。
周围都是宾客赞叹的声音。
“二小姐和林先生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以前林昱恒是要娶大小姐的,后来大小姐受伤了他才转投二小姐的怀抱,这个男人有手段。”
“对了,今天夏家大姑爷怎么没来?”
“听说以前他是被二小姐骗婚娶的夏家大小姐,肯定不想来参加她的婚礼。”
夏朝月闻言,心里起伏不定。
婚礼进行到尾声。
夏朝月看了看手机,两个小时过去了,盛喻洲仍旧没有回复。
于是,她叫来照顾自己的佣人。
“去找盛喻洲。”
坐在她身旁的夏母,一把拦住佣人:“不用去找他了。”
“我已经为你们办了离婚,他已经走了。”
听到这话,夏朝月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夏母:“妈,你说什么?”
夏母一字一句回她:“朝月,这个男人根本不爱你,你知道吗,他告诉我他不想再守活寡了。”
“让我成全他和你离婚。”
“现在指不定和哪个女人鬼混去了……”
后面的话,夏朝月已经听不下去。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盛喻洲的电话。
那边迟迟才接通。
夏朝月冷声道:“盛喻洲,你现在在哪儿?”
回答她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您好,您是盛先生的朋友吗?”
朋友?
夏朝月不觉冷笑。
“我是盛喻洲的妻子。”
听到这话,那边的人愣了一瞬。
“盛先生不是说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妻子吗?”
闻言,夏朝月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要追问盛喻洲的下落,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又说。
“如果您是他的妻子,难道不知道盛先生在今天凌晨就去世了吗?”
“而我们已经按照盛先生的遗愿,把他下葬了。”
去世,下葬……
夏朝月脑袋“轰”地一声,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问。
“地址。”
“京郊,云华墓园。”那边回。
得到地址,她立刻吩咐佣人:“去云华墓园。”
佣人推着她要离开。
夏母连忙拦住她:“朝月,你妹妹婚礼还没结束,你要去哪里?”
“去找盛喻洲,他出事了。”
夏朝月指尖紧攥,强作冷静回。
夏母秀眉一皱:“盛喻洲跟你已经离婚了,你别再去找他了。”
“我会再找个比他更俊,温柔的人来照顾你……”
听到这话,夏朝月不耐地打断他:“我没同意,就不算离婚。”
“还有,除了盛喻洲,我谁都不要。”
说完,她侧目看向佣人。
佣人对夏母微微低头,而后一边推着夏朝月出去,一边叫司机做准备。
两个小时后,云华墓园。
夏朝月下车后,刚坐到轮椅上,抬眼就看到满是墓碑的云华墓园。
她有一瞬恍惚。
盛喻洲怎么会死呢?又怎么会埋在这个地方?
离她那么远。
结婚五年,盛喻洲从来不会距离她超过五百米。
明明他昨天晚上,还在给自己打电话。
佣人和司机推着她,来到了殡仪馆的人,说的墓碑面前。
那是在一棵大树下。
立着两块墓碑,一块上面写着“盛杰雄之墓”,上面的男人笑得和蔼。
那是盛喻洲的父亲。
她曾在盛喻洲的资料上看到过。
而另一块,上面刻着“盛喻洲之墓”,上面没有照片。
但是墓前,却有穿着黑色西服的一男一女,正在对着墓碑鞠躬。
“盛先生,你交代我们的事,我们都办完了。”
“希望你一路走好。”
“来世幸福。”
夏朝月来到墓碑前,目光冷漠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说,盛喻洲死了。”
男人转过头,看到她愣了一瞬。
“是,你就是刚才打电话说自己的盛先生妻子的人吧。”
“盛先生的确在凌晨去世了。”
“他的骨灰已经火化下葬了。”
他话音落下,夏朝月看着那块没有照片的墓碑,怎么没办法相信。
她冷声开口。
“我不信,把墓碑打开。”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看向她,不可置信:“小姐,这绝对不行!盛先生已经入土为安了!”
“他说过,他不希望被人踩到。”
说着,还拿出了盛喻洲的死亡证明。
夏朝月扫了一眼,目光一滞,却没有改变决定。
佣人见状,打了个电话。
很快,就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拿着工具上来,不出二十分钟撬开了盛喻洲的墓碑。
墓地里。
只有一个白色的骨灰盒,和一本红底银字的离婚证。
夏朝月颤抖着手,拿起这本离婚证。
翻看一看,照片是结婚证上那张,夏母找人合成的合照。
也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不可能……”
“盛喻洲,我不信你死了,我不可能信。”
夏朝月把骨灰盒递给保镖:“拿去验dna。”
而后,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回到了车上等结果。
一个小时后。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夏总,dna的结果出来了,骨灰……的确是姑爷的。”
听到这话,手机从夏朝月的手中滑落,她就那么怔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回过神,对司机说:“回去吧。”
到了夏家门口。
夏朝月的车正要进门,忽然窜出来一个穿着紫色貂衣的女人。
是盛喻洲的母亲。
车窗缓缓摇下,夏朝月清冷的一张脸刚漏出,盛母就讨好地笑道。
“朝月,你不要跟喻洲一般计较,他就是被我宠坏了。”
“他不是真的想跟你离婚!你原谅他,好不好?”
听到这话,夏朝月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
她指节泛白,问盛母。
“你不知道吗?盛喻洲已经死了。”
“就葬在他爸爸的旁边。”
盛母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忙说:“朝月,这不可能。”
“昨天,我还见到过他……”
她话没说完,就被夏朝月打断:“你昨天见过他?”
“是,他说他跟你离婚了,嘴里也是说着什么‘死啊活啊’的,我气得打了他一巴掌。”
“后来,就没看到他了。”
“但他也不可能死……”
盛母说着,看到夏朝月眼中像是淬了冰,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也是这时。
盛母才想起,昨天盛喻洲苍白的脸色,流血的嘴角。
还有他对自己说的话。
“妈,你放心,我不会再回盛家。”
“我只是回来,看你们最后一眼。”
“以前家里有爸赚钱,爸去世后是夏家养你们。”
“以后你们最好想办法自食其力,没有人给你们兜底的日子,会很惨。”
盛母摇了摇头,眼眶一瞬间红了:“不可能……”
“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死?”
“没有人告诉我,我儿子死了。”
夏朝月漠然看着盛母。
这些年,她找盛喻洲要过多少次钱,她都一清二楚。
“盛夫人,你是真的难过盛喻洲死了,还是难过以后没法通过他从夏家要钱了?”
盛母一怔,说不出话来。
夏朝月收回目光,车窗缓缓摇下。
“以后,不要出现在夏家。”
而后,轿车驶进夏家。
十分钟后,夏朝月坐在书房里,看着桌子上的dna报告。
白纸黑字,分外刺眼。
她又抬头望向墙上,时钟指着下午五点。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个时间,是盛喻洲给自己送咖啡的时间……
夏朝月目光移向书房门,期盼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人。
进来的,却是西装革履的林昱恒。
“朝月,刚才你和盛喻洲母亲的话,我都听到了。”
夏朝月看着他,眼底都是失望。
“嗯。”
她冷声回。
林昱恒紧咬下唇,走到她身边:“朝月,虽然我和梦渔结婚了,但我心里还是有你。”
“我知道,你也还是喜欢我的。”
“你虽然删了我,可我知道,你还保存着我的照片和你写给我的信。”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
“盛喻洲已经死了,我也可以马上和梦渔离婚。”
夏朝月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神情严厉地说。
“夏梦渔!管好你的男人!”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耐地看着他。
“还不滚吗?”
林昱恒见状,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看了夏朝月许久。
“好,我走,你不要后悔。”
林昱恒走后。
夏朝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一把打开左边第二格抽屉,抓起里面的照片和信就要扔进垃圾桶。
却看到最上面的一封信上写着。
【致夏朝月】
信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张空白的支票,和一张红底银字的离婚证。
她颤抖着手,展开一看,上面扭扭曲曲地写着几句话。
“朝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也许你不信,这五年来,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都没放下林昱恒,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用再跟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绑在一起。”
“祝你最后能和让你有感觉的人过一辈子。”
看到最后一行那一瞬,夏朝月喉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信纸,夏朝月的心也剧烈地绞痛着。
她就那么红着眼,死死地盯着这封字丑的几乎无法入眼的信。
“盛……喻……洲……”
夏朝月声音嘶哑,无声地喊着盛喻洲的名字,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一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他。
再也喝不到他煮的咖啡,再也不能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再也没有人会对自己不弃不离,心底的痛就一阵强过一阵。
她怎么可以那么混蛋!
怎么可以弄丢了那么爱她的盛喻洲!
怎么会误会他喜欢夏梦渔!
五年了,为什么她会那么眼瞎!
原来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曾经得到过,自己却没有珍惜,和已失去。
天色渐暗。
夏朝月情绪逐渐平息,她只觉得额头发痛。
她从没哭过。
当初她出车祸沦为残废都没有落一滴泪,刚才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直到现在,还是心痛难忍。
慢慢地,她平复了情绪,才唤来佣人。
佣人刚收拾好。
夏梦渔也匆忙地进了书房,看到夏朝月神色一如既往地冷静,只眼眶有些红。
“姐姐,今天怎么了?阿恒做错什么了吗?”
还没等夏朝月说话,她就看到了桌子上的dna结果。
上面赫然写着。
【盛喻洲骨灰与本人dna生物对比结果。】
“骨灰?谁的骨灰?”夏梦渔心里隐隐不安。
“盛喻洲的。”
夏朝月声音冷得像冰。
听到这话,夏梦渔怔在原地,忽然觉得心底的弦断了一根。
“他怎么会死?”
“太突然了。”
夏梦渔有些恍惚,又看到了桌子上一封染血的信。
字字句句入眼,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她一直以为,盛喻洲是因为爱她,才愿意心甘情愿地陪在姐姐身边。
现在骤然听到他的死讯,又看到他对姐姐的表白信。
不痛,但难受。
许久,夏梦渔才开口:“姐姐,节哀。”
夏朝月指节泛白,嘴上却说。
“他已经跟我离婚了,我不会为他伤心。”
夏梦渔看着她冷漠的样子,心底蓦然升起一股愧疚。
如果当时自己不骗婚,就真的嫁了他,不让他受姐姐的磋磨。
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夏梦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新房的。
一进房间。
她就看到林昱恒倚在床头,可她却提不起兴趣。
“今天你和姐姐怎么回事?”
林昱恒闻言,有些疑惑:“姐姐没说什么吗?”
“姐姐只说盛……姐夫死了。”
林昱恒这才松了口气:“就是因为盛喻洲死了,她心情不好,就吼了我。”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夏梦渔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心不在焉地安慰着他。
而林昱恒却从身后抱住了夏梦渔:“梦渔,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不要提别人好不好?”
夏梦渔握着他的手,轻轻扯开。
“盛喻洲刚走,他以前毕竟是我们的姐夫,今天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话,林昱恒的脸色沉了下来。
“可今天是我们新婚夜。”
夏梦渔没说话,她思绪很乱,也不想说话。
林昱恒见状,一把正要躺下的她拉起来,怒声问:“夏梦渔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喜欢盛喻洲?”
“她是你姐姐的男人,就算是他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幅样子,怎么不跟她一起去死?”
夏梦渔眉头紧蹙,她第一次看到林昱恒这么无理取闹的一面,脾气也忍不住上来。
“你闭嘴吧。”
林昱恒愣了一瞬,下床换了衣服,重重地摔门而去。
这个冬天京圈最大的两宗八卦,都发生在夏家。
一件是夏家二小姐夏梦渔刚嫁的林家少爷,当天晚上就气得男方回林家。
一件是夏家大小姐夏朝月和丈夫离婚,她的丈夫盛喻洲死在了离婚第二天。
自此,夏朝月从未提起过盛喻洲。
所有人也顾着她不敢提,只当盛喻洲从没出现过。
……
五年后。
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云华墓园边上。
夏朝月下车,一步步上台阶,往葬着盛喻洲的墓碑走去。
大树越发郁郁葱葱。
可她却脚步一顿,盛父的墓碑前正站着一个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他放下一束白玫瑰,对着墓碑认真地说着话。
夏朝月却红了眼眶,良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盛喻洲,是你吗?”
男人听到这话,回过头看向夏朝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而后,他摇了摇头。
“不是。”
“我叫盛明言。”
“你说的盛喻洲,是我的堂哥。”
夏朝月眼中泛起激动:“你和盛喻洲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我从前就没听他说过他有一个堂弟。”
盛明言不以为意:“我们家因为大伯母,也就是我堂哥的母亲,早早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我是才代替我父亲,来祭拜大伯父的。”
说到这里,他又打量着夏朝月。
“你又是谁?我跟我哥长得是不是一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夏朝月心里已经有些动摇,因为盛喻洲说话,从没这么不客气。
她眼睛像是黏在他的身上,一字一句。
“我是盛喻洲的妻子,夏朝月。”
盛明言闻言,眉头微蹙:“原来你就是夏朝月,但听说你的腿不是……”
夏朝月没等他说话,就回答道。
“治好了。”
“原来如此。”
盛明言点点头,觉得没什么话说了,收回目光又给盛父磕了几个头。
“大伯父,明年今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盛喻洲。”
夏朝月忽然朝着他喊道。
盛明言脚步微顿,下意识回过头。
夏朝月清冷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我没叫你,你怎么回头了?”
而后,她一步步走到盛明言身边,眼中一片温柔。
“喻洲,就是你对不对?”
“你没有死。”
盛明言笑了笑:“前嫂子,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动用你夏家的势力去查。”
“看看我到底是盛喻洲,还是盛明言。”
“在你查出来之前,不要骚扰我。”
“我只是跟我哥长得一样,我的眼光没有他那么差。”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慌乱。
夏朝月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盛喻洲的墓碑。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查查盛家一个叫盛明言的男人。”
挂断电话后,她尽力让自己不去想盛明言那张和盛喻洲一模一样的脸。
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壶,给盛喻洲墓旁种的百合花浇水。
以前,盛喻洲最喜欢百合花。
他说“百合花寓意着‘纯洁和康复’,只要我种的够多,也许你就能好起来。”
夏朝月听了,不屑一顾。
“作为夏家女婿,你过于无知了。”
“如果靠祈愿就能好起来,世界上还需要医生吗?”
她还记得,盛喻洲紧咬下唇的尴尬。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曾经一直拒绝为权贵看病的世界级骨科大师栾正杰医生,忽然愿意见她了。
并在四年前,为她治好了双腿。
夏朝月看着墓碑上“盛喻洲”三个字。
“喻洲,说不定就是你的祈愿,才让栾医生愿意见我。”
这一天她陪盛喻洲到天黑,才离开云华墓园。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刚到书房,夏朝月就看到助理陈午已经等在门口。
“夏总,查出来了,盛明言的身世很特殊。”
“仔细说。”
夏朝月心头一动,隐隐在期盼着什么。
她坐在办公椅上,就听陈午一五一十地说:“盛明言的确是姑爷的堂弟,是盛家二房的孩子。”
“但是他从六岁就是植物人。”
“五年前忽然醒了。”
“之后,他每年都会来祭拜姑爷的父亲,却从没去看过姑爷的母亲和妹妹。”
夏朝月闻言,心底并没有太失落。
五年前她挖了盛喻洲的墓,用他的骨灰做了dna。
她确定,盛喻洲已经死了。
只是看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里还是会升起一缕不切实际的期盼。
“知道了。”
“你下班吧。”
陈午走后,夏朝月打开左边第二格抽屉里,里面都是关于盛喻洲的东西。
她拿出二人的离婚证,又拿出那张染血的信纸。
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才躺在办公椅上,勉强睡去。
迷迷糊糊间,夏朝月回到了小时候。
梦里,父母在陪着妹妹肆意玩耍,而她有学不完的课程。
马术,礼仪,课本的知识……
画面一转,转到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小马踩断了她一根肋骨。
老师慌忙给父母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父亲,他说:“一点小伤,自己扛过去就好了。”
“你是夏家接班人,不要这么脆弱。”
而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那一次她好痛,却一直忍着没哭。
直到她回家。
妹妹夏梦渔不小心被热粥烫红了手,父亲急得连忙叫家庭医生过来给她医治。
还把做粥的厨师以及送粥来的佣人全都开除。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和妹妹不一样。
越长大,这样的事就越多。
夏朝月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寡言,雷厉风行。
画面再次转换,到了她出车祸的时候。
父亲满眼冷漠地对母亲说。
“医生说朝月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以后让梦渔接手公司。”
母亲心有不忍:“梦渔是赛车手,她那么爱自由,我不希望因为她姐的事而影响她的人生。”
父亲听完,寒眸冷聚。
“难道你要我把夏氏交给一个残废吗?”
就在这时,夏朝月猛地惊醒。
她一看时间,已经早上九点了。
外面天光大亮,夏朝月不由得有些恍惚。
自从盛喻洲走后,她就时常梦到从前的事情。
夏朝月时常庆幸,她没有因为父母的偏心而放弃自己,没有因为父母的放弃而自暴自弃。
而是牢牢地把夏氏抓在自己手里。
否则,她就遇不到盛喻洲了。
“咚咚——”
这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而后夏母推门而入,她满脸笑意:“朝月,今天家里有人来做客。”
“你来一起吃饭,好吗?”
夏朝月见是母亲,知道她又是想插手自己的婚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去。”
“我劝你别为我的婚事费心。”
夏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盛喻洲走了五年,你也就单了五年,梦渔和阿恒又成天吵架。”
“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夏家想。”
“总不能让夏家绝后吧。”
而后,她顿了顿又说:“今天的这个男孩子是盛喻洲的堂弟,你也不想见吗?”
盛喻洲的堂弟……
盛明言?
两小时后。
夏朝月来到宴会厅。
盛明言还没有来。
而夏母和夏梦渔以及林昱恒已经在等着了。
夏梦渔冷着一张脸,和林昱恒谁也不理谁。
夏母的脸色微沉。
“梦渔,阿恒,你们结婚五年就吵了五年。”
“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你们还要摆脸色给客人看吗?”
林昱恒冷笑:“妈,你女儿刚结婚就下我的面子,这么多年身边的男人更是没断过。”
“每一个,都跟过去的姐夫长得像。”
“这么荒唐的事,换成你,你能有好脸色吗?”
听到这话,还没等夏梦渔说话,夏朝月就开了口。
“你们夫妻的事,如果再敢扯到喻洲,以后你们就不必回夏家了。”
林昱恒闻言,脸色一白,却也不敢再说话。
夏梦渔没有说话,懒得理林昱恒。
“诶!”夏母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让盛喻洲和林昱恒这两个成为夏家女婿。
害得夏家这么多年,都不得安宁。
“我告诉你们,今天来的是盛家二房的盛夫人。”
“她丈夫的搞科研的,有国字背景。”
“和盛喻洲的那个盛家不一样,你们不许怠慢!”
夏梦渔和林昱恒,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夏朝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了多远。
十分钟后。
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夏母看到来人,笑着赢了上去。
“盛夫人,好久不见了。”
盛夫人也拍了拍夏母的背:“好久不见,夏夫人。”
而后,盛夫人拉着身后男孩子的手,向众人介绍。
“这是我的儿子,盛明言。”
“明言,这是夏阿姨。”
夏母看到盛明言那一瞬,笑意僵在了脸上。
不仅是他,连夏梦渔和林昱恒也一样。
夏母下意识看了夏朝月一眼,却见她气定神闲地站着,眼中没有一丝诧异。
“明言,你好……”
她话没说完,夏梦渔就上前一把拉着盛明言的手。
“喻洲,是你吗?”
“你没死?”
盛明言蹙眉,想甩开,却甩不开。
夏朝月眸色一沉,上前一把扯开夏梦渔:“你疯了?”
她冷冽的声音,让夏梦渔瞬间回过神。
“不是,他和喻洲……姐夫长得一模一样。”
夏朝月只把盛明言挡在身后:“那又怎么样?”
“他和喻洲是堂兄弟,长得像很正常。”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夏梦渔闻言,不敢在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到夏母身后。
看也没看身旁,几乎石化了的林昱恒。
气氛一度尴尬。
盛夫人笑了笑,说:“昨天明言回来都跟我说了,说去给大哥上坟的时候碰到了喻洲的前妻。”
“也就是朝月。”
说着,她看向夏朝月。
“喻洲这孩子命苦走得早,你们也已经离婚了,还是不要再扰他安息了。”
夏朝月敏锐地感觉到,盛夫人并不喜她。
她没接话,只说:“盛伯母第一次来夏家,请先入座吧。”
盛夫人顿了顿,拉着盛明言坐,而后夏家众人也纷纷入座。
吃饭过程中。
而夏朝月的余光,自始至终都在盛明言身上流转。
她看着盛明言吃饭,喝茶。
动作都十分优雅。
而盛喻洲……似乎从没有和自己一起吃过饭,他永远都是站在旁边照顾自己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
夏朝月看到,盛明言放在桌面上的小拇指,正不自觉地轻轻敲着桌面。
她眸色一滞。
因为,盛喻洲生前最喜欢做这个动作。
吃完饭,夏母邀请盛夫人去看藏品。
她不自然地看了看盛明言,对夏朝月等人嘱咐道:“你们年轻人就别跟我们凑热闹了,自己去玩吧。”
而后,她又对林昱恒说:“阿恒,好好照顾盛先生。”
林昱恒强忍不悦,点了点头。
夏母和盛夫人走后。
林昱恒恨恨地看了夏梦渔和盛明言一眼,转头就回了房间。
一时间,宴会厅只剩下夏朝月,夏梦渔和盛明言。
“喻……盛先生,你真的不是喻洲吗?”
夏梦渔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盛明言看着她,脸上都是无奈:“我真的不是我大哥。”
“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
夏梦渔怅然若失地回。
夏朝月的目光,落在夏梦渔身上:“阿恒走了,你不去找他?”
“今天家里有客人,别闹的太难看。”
她的声音,自带着一股威压。
夏梦渔点了点头,转头去找林昱恒。
等她走远。
夏朝月才看向盛明言:“盛先生,要去花园走走吗?”
“不必了。”
“我还是去找我妈妈吧。”
盛明言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转身也要走,却被夏朝月一把拉回:“喻洲,别急着走。”
听到这话,盛明言有些不耐烦。
“我都说了我不是……”
盛明言话没说完,夏朝月就打断了他:“刚才吃饭,你的小拇指敲着桌面。”
“什么?”
盛明言一愣。
夏朝月又继续说:“以前盛喻洲想事情的时候,也总这样不自觉地敲着小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