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竟是掏出了一把小刀:“我是谁?我是被你这样的败类法官搞得家破人亡的人!”
他说着就挥舞着刀,扑上前:“凭什么因为我出轨就判我离婚?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偷腥!就你这种婊子多管闲事!”
我只觉得绝望涌上心头。
我下意识将手举过头顶防卫,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眼前突然出现一人,一个过肩摔就把那男人摔倒在地。
……
警局。
我坐在笔录桌前,惊魂未定。
救了我命的民警端过来一杯热腾腾的水,声音却是凉凉的:“下一次遇见危险,记得首先拨打110。”
他冷淡地瞥了我一眼,在对面坐了下来。
我接过水,滚烫的热水将我一颗不安的心慢慢抚慰下来。
我苦涩一笑,低头应和:“好的,谢谢警官。”
是啊,遇见危险为何第一时间打给程亦淮?
简直是昏了头。
民警抬眼了我一眼,摊开旁边的本子,写下一串数字,撕下递过来。
“110有时也不是那么及时,打我电话更好。”
我惊讶地抬头。
那瞬间,我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但是又不确定。
民警却是毫无异样:“我送你回家休息。”
我坐上警车,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深夜。
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
门一响,程亦淮拿着厚厚一沓的卷宗,便往书房走。
我猛然站起,眼角微红,目视着对方:“你为什么挂了我的电话?”
程亦淮冷淡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脚步都没有暂停。
我感受到比刚才更加惶恐的情绪浮上心头,上前几步,拉住程亦淮的手。
再次开口,我便察觉到我嗓音已然嘶哑。
“你知道我刚刚……”我忍不住带上哭腔,态度此刻卑微到无以复加。
“宋嘉宁。”
程亦淮却打断我,皱着眉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我不想知道你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很累,只想睡觉。”
他的眼神依旧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此刻的狼狈,而产生任何怜悯。
我没再做声,沉默地松开了手。
程亦淮毫不犹豫地就要关门。
我浑身僵硬,眼底是浓厚的悲伤,但还是在门被关上的那瞬间,突然出声。
“程亦淮!”
我喊了一声。
程亦淮转身看向我。
我紧紧地攥着门框,声音颤抖。
“求婚时,你和我说过的,永远是彼此唯一的爱人……到底还作不作数?”
程亦淮脸上依旧冷漠,伸出手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太久了,记不清了。”
我只得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门在我面前被关上。
我终于忍不住在门前哭出了声。
这扇门却始终没开。
……
熟悉的律所环境,我的面前坐着的是曾经律所的前辈。
而我们中间,是一份刚打印出的离婚协议书。
前辈注视着我,深深地叹息:“好好的一对律所金牌模范夫妻,怎么最后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回答,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勉强笑笑,收好文件,我立刻选择同城邮寄将其寄了过去。
尘埃落定的那瞬间,我的心里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随即,我低头给程亦淮发去了微信。
“离婚协议书马上到,签好寄回。”
而在等待程亦淮回信的这段时间里,居然是法院率先给了回信。
“你上诉唐佳莹的网络造谣案,法院已经移交给警方了。”
“还有,经过商讨,最后还是决定把你调到隔壁苏省去,三日后上岗。”
我合上手机,脑子里是无数杂乱的念头。
这使得我的心反复上升又沉没。
叮咚。
信息又来了。
我迅速点开微信。
是程亦淮的回信。
“好的。”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我瞬间松了手机,整个人呆坐在原地,本来肿胀的眼睛悄然间又红了。
而同一时间,大成律所里,程亦淮正在办公。
他眉眼间满是焦躁,不停地输入消息然后又删除。
直到秘书将快递放到他的桌上。
程亦淮犹豫再三,拆开文件。
果不其然,是她寄来的离婚协议。
程亦淮逐字逐句地阅读,直至最后一页离婚理由那一栏,白纸黑字地写着。
——【感情破裂】。
程亦淮下意识重复出声:“感情破裂。”
他的脸随着这四个字彻底阴沉下去。
这是一封非常公平的离婚协议,公平到写这个的人似乎没有任何眷恋的意味。
程亦淮紧攥着协议书,手背青筋暴起。
他嗤笑一声,像是泄愤一般,迅速拿起笔,签下名字,叫来秘书转寄出去。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丝毫犹豫。
程亦淮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抽起烟来。
烟雾缭绕间,他神色不明。
忽地,手机铃声一响。
程亦淮眼前一亮,迅速接起。
“喂?”
“请问是宋嘉宁的丈夫吗?”
对方是陌生的女声,程亦淮神色立刻淡漠下来。
“是的,有事吗?”
对方很快回答道:“我这边是警察局,是这样的。您妻子电话打不通,但造谣案有了最新进展,所以过来通知您。”
“什么造谣案?”程亦淮诧异不已,还是道,“您请说。”
对方开始滔滔不绝,程亦淮的手随着时间,慢慢地紧握。
“唐佳莹造谣你的妻子宋嘉宁这件案子由我们警方经过调查,证明一切事情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找了水军,买了热搜,又装小号人身攻击宋女士。”
“还有,在法院前闹事的人和在街上袭击您妻子的人,也都供认不讳,是受她指使。”
“目前所有涉案人员已全部抓捕归案,证据确凿,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做笔录?”
程亦淮死死攥着手机,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我会和我的妻子商量,待会给你答复。”
留下这句话,程亦淮匆匆挂了电话,转身便往办公室外走。
秘书坐在工位上,看见程亦淮出来,立即起身。
程亦淮大步迈过去,神色里是掩不住的慌乱:“我刚刚让你送的文件呢?”
秘书瞪大眼睛,十分无辜。
“啊,那份文件啊,十分钟前就已经送出去了。”
程亦淮一愣,内心浮出迷茫。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半响都没反应。
秘书小心地说:“程律,你还有事情吗?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去忙别的事情了。”
程亦淮这才猛地惊醒,自嘲一笑:“哦,没事了,你继续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
说完,程亦淮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程亦淮坐在椅子上,脑中回响着方才警察说的话。
突然地,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喂,方律。嘉宁她是不是找你做的离婚咨询?”
程亦淮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我现在过来找你。她走了?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程亦淮挂了电话,拿过一边的外套,径直往外走。
而此时的我已经来到法院,准备收拾我剩余的东西。
从我踏进法院的那一刻起,身边人员便一直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种眼神并没有因为案件的终结而变得收敛,而是与日俱增。
警方那边还没有传来造谣案的最新进展,我只好忍气吞声,不做解释。
来到办公室前,我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我只好推门进入。
里面的陈设还和我最后一次离开时一模一样。
我拿过一边的纸箱子,收了几件我的物件。
就在这时,门忽地开了。
法助带着陌生的男人进入房间,她看见我,突然变得尴尬。
“宋法官,你在啊。”
我好奇地看着来人,发问:“这位是?”
法助欲言又止。
那人倒是开朗的性格,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新调来的法官,我姓陈。”
我这才明白法助的异样从何而来。
我对着陈法官大方一笑,伸出手去:“你好,我是宋嘉宁。很高兴认识你。”
陈法官一愣,伸出手来回握,面目上却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我指了指桌边的纸箱子,脸上带着微笑。
“我的东西还没收拾完,要不然,你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的话解救了在一边沉默的法助。
法助年纪不大,和我相处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感情颇深。
此刻,她红着眼,点了点头,望着旁边的陈法官。
“陈法官,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比如,那边是我们的员工食堂,我正好现在带你过去办张餐卡。”
陈法官点头,两人合上门,相继离开。
等待门彻底合上。
我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我站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又紧接着收拾了半天,我才发现。
这件办公室里除了案子之外属于我的个人物品,简直少得可怜。
本来还怕一次性搬不完,没想到连一个纸箱子都装不满。
我叹息了一声,抬起纸箱子,往法庭外面走去。
待走到法院门口时,我的脚步一顿。
我往后看向这座神圣的法庭,心里滋味莫名。
来往的人多是为了法律的公正而肆意奔走,而我却是因为有人肆意践踏法律而被迫离开。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那么一定是清清白白地、毫无污点地回来。
我刚放下手中的纸箱子,家中的门铃便突然响起。
我打开门,是同城邮寄。
他额上冒着汗,递过文件袋,忍不住吐槽:“顾客,您能稍微看一下手机吗?我在底下打您电话,打了半小时都没人接。”
我一惊,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然关机。
我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下次注意。”
送走人后,我坐在沙发上拆开文件袋。
细细的绳子将袋子绕了十来圈。
我平静地解开,拿出来,径直翻到最后一页。
他的签名赫然出现在签字那一栏。
我眼圈霎时间便红了,死死地紧攥文件。
良久,我的呼吸才逐渐平静。
我合上文件,放在一边。
转而我拿起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手机缓慢地开机,亮起屏幕的那刻,许多条未接电话同时弹出。
陌生的电话里,居然还夹杂着一条程亦淮的未接电话。
我手指滑过程亦淮的名字,没有停留,拨出了相邻的电话记录。
电话拨通。
“喂?你好。”我开口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显得十分激动:“是宋嘉宁吧,你的电话终于通啦!”
我疑惑地移开手机,仔细看号码,确认这个号码是第一次见。
“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没电了。”
对方很爽快,迅速地说:“我这边是警局,具体情况我已经和你的老公说过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警局做笔录?”
我眉头一皱,紧握住手机。
“你和我老公说了什么?”
我心下一阵无端的不安。
“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但是那个造谣案有了进展,总要通知到你吧。你看,刚和你老公说完,你不就接到电话了吗?”
对方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雀跃。
我垂下眸子,嘴角闪过一丝苦涩的笑。
现在,我算是知道程亦淮为何会给我打那一通电话了。
说不定又是为唐佳莹求情的电话。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那人说道:“我现在立刻过来。”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说:“还有,我和那位目前正处于离婚流程中,以后有关于我的事情,不用通知他了。”
说完,我便挂了电话,愁绪在此刻浮上心头。
我没再拖沓,穿好外套,又出了门。
十来分钟,我便赶到了警局。
警局门口做笔录的女子一见到我便站了起来,她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
“你好,我是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接线员,方寻。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和你老公关系不好。我不会给你造成麻烦吧。”
我一愣,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没有,不至于到麻烦的程度。”
听见这话,接线员才长叹一口气。
方寻往身后大喊一声:“顾承哲!当事人到啦!快出来!”
我被这大嗓门给震惊到,下意识看了眼方寻。
小小的身体,能量可真大。
怪不得能当警察。
很快,里屋里走出一个人影。
他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胡渣在下巴上冒出了头。
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我眼前一亮,语气都上扬了几分:“是你!救命恩人!”
顾承哲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我也是一惊。
他刚抬脚,又好像想到什么,侧过去对方寻说:“带她去会议室,我马上过来。”
我刚想说些什么,顾承哲便又钻进了里屋。
方寻笑眯眯地一摊手:“来吧,我们先走。”
我点点头,眼神却好奇地飘向里屋。
再次坐在这张记录桌前,我心态却大不一样。
上次是作为受害者过来,这一次,我要将我失去的名誉全部拿回来。
我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便听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
顾承哲走了进来。
我忍不住眼前一亮。
顾承哲换下了刚才皱皱巴巴的便服,转而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制服。
就连他下巴处的青渣也消失不见,甚至,还能看见他方才胡乱扑上去没擦干的细小水珠。
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干脆。
我收回我打量的眼神,心下对他的好感更添一分。
顾承哲在对面的桌子坐下,手里摊开记录本。
“我们查了唐佳莹的账户,确实发现她和网上的水军有过金钱往来。而你给出的法院流程报告也能证明她所说的一切皆为虚构。”
顾承哲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我。
“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已经足够立案,就看你起不起诉了。”
我接过顾承哲递过来的金钱交易证明,眼底闪过严肃。
“当然要起诉,我要证明任何人都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掷地有声的发言让顾承哲眼底闪过笑意。
他轻咳一声,坐直了身体。
“那再说你被袭击的事情。那人有家暴和出轨的前科,估计是对自己的审判结果不满,所以在唐佳莹找上门的时候,才会轻易受她蛊惑。”
我此刻仍能回忆起当时的心惊胆战,心下更是一阵愤怒。
我坚定不移地说:“我要让这群人都付出自己应有的代价!”
顾承哲嘴角浮出一抹笑容,拿起一边的纸质档案,推到我面前。
“闹事的人已经全部到了警局,该有的惩罚一个都不会少。”
我眉头一挑,低头翻看档案。
档案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闹事人的全部资料,甚至连问话笔录和认罪书都已经全部签好。
我诧异地抬头,不可置信地说:“这也太快了吧。”
顾承哲没吱声,但能很明显地看出来,他此刻心情不错。
方寻此刻猛然探出一个脑袋。
她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话却噼里啪啦的。
“自从接了你的案子,哲哥都快一周没睡觉了。光是找到这几个流氓,哲哥在菜市场就蹲守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彻底惊讶住了,此刻才意识到。
为什么在菜市场被袭击的时候,会恰好有个警察经过。
我真心实意地佩服道:“你可真敬业!”
顾承哲的微笑顿时卡在了嘴角。
顾承哲猛地一个回头,看向方寻:“这里有你什么事,回你的工位去,小心被投诉!”
方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往前面走去,边走还边大声说。
“哎哟,求我帮忙看监控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顾承哲眉头一皱,看向我,认真地解释:“不要管她,监控大多数都是我亲自看的。”
我歪着脑袋,嘴角带着笑容:“警官是在向我邀功?”
顾承哲似乎看出了什么,也跟着笑了出来。
我们随后又就着案子聊了一会,该讲清楚的都被记录在案。
顾承哲抬手腕看了眼表,惊讶道:“已经十点了。”
我一惊,拿起一边的包:“我要回去了,家里东西还没收拾完。”
顾承哲立刻跟着站起,目光跟随。
“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一愣,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不久前,程亦淮目睹我深夜离去时无情的脸。
我眉心一皱,那颗心隐约间又开始生疼。
不要再想他了,已经决定离婚,就要迅速地开始崭新的生活。
为他伤害自己,不值得。
我想到这里,抬起头,对着顾承哲粲然一笑。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顾承哲这次开的是私家车,我们很快便到了楼下。
我打开车门,顾承哲紧接着也下了车。
我看向顾承哲,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谢谢你,不止案子。”
顾承哲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道过别,正准备上楼,视线里便出现一双干净的皮鞋。
往上望去,我看清了站在楼道里一言不发的人。
程亦淮。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侧着身子,沉默地上楼。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我感觉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甚至带着回声。
“你去哪了?”
我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我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回答:“我没有义务和你解释我的行程。”
程亦淮的呼吸猛地急促了几分。
他掌心滚烫,我忍不住伸手去扯。
程亦淮顺势握住了我另外一只手。
我们被迫面对面。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底有着浅浅的疲惫,挣扎力度猛然减弱。
我别过头去,声音暗哑:“别在楼梯间和我拉拉扯扯,有碍市容。”
程亦淮手一拉,我便不由自主地跌到他怀里。
我一惊,再度挣扎起来。
“他是谁?”
程亦淮再次发问,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无端地带上一丝质问。
“我希望你清楚,我们还没离婚。”
我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程亦淮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后,他猛地松开了手。
我却用力拽近程亦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你是在怀疑我出轨?”
程亦淮侧过脸去,没说话。同样的,也就代表他没反对。
我眼底充斥着浓厚的悲伤,拽住程亦淮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松开手,一言不发,往楼上走了几步。
程亦淮衣服褶皱不清,但他虚虚地靠着墙壁,显然也没有心思去整理。
我突然回头,复下楼几步,站在程亦淮面前。
我步子很重,下楼的那几步声音回荡在整个楼道间。
“程亦淮。”
我抬起头,直视着程亦淮,整个人看起来已然平静,只是眼角的微红还是出卖了我。
“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
程亦淮猛地抬头,脸上闪过错愕,随即,又转为平静。
程亦淮冷哼,轻轻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将褶皱抚平。
这下他又变成了那个没有弱点的程亦淮了。
“怎么,你能搞定你妈了?”程亦淮微微弯腰,气息近在咫尺,“你确定你和我离婚,你妈知道了,不会跑过来求我复婚吗?”
我一愣,深深的羞辱感袭上心头。
我用力一推,程亦淮居然也被推的踉跄几步。
“离开我的房子,这是我的婚前财产。”
我站在高处,借着地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程亦淮扶住楼梯,才停住踉跄。
他瞳孔微张,整张脸上皆是错愕。
我板着脸,眼睛里是满满的认真。
“不需要我和你科普什么是婚前财产吧。”
“不需要!”程亦淮几乎是我话音刚落,便接上了这句话。
他仿佛是自嘲地叹了口气,没再犹豫,转身离开。
我手搭在楼梯上借力站稳,才没让我身体颤抖得更加明显。
离开的那瞬间,程亦淮身形微微一顿。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去酒店睡。”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他离开前为什么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向来是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
为什么在离婚期间,突然提了一句自己的去处。
是为了向我证明,他没有去别人家吗?
我神情恍惚,转身向家中走去。
直到我站在书房门口,我的神色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没退出律所的时候,这间书房里也有我的一张桌子。
那个时候,我们俩面对面地坐着,偶尔彼此对视一眼。
哪怕手中工作再忙,也觉得生活是甜蜜的。
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往里面看去。
原先我的那张书桌已经被人征用,摆上了杂乱的卷宗。
我视线扫去,最后落在了书房一角。
一个棕色的皮箱。
我蹲下来,手指轻触皮箱,却摸到了一手的灰尘。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
有我们青春期的照片,前后桌亲密的距离。
有我们初确定心意的照片,眼睛里流露出不自知的暧昧。
有我们结婚的照片,西装革履,相视一笑,是旁人无法插入的幸福。
我身体一松,彻底瘫倒在地。
我眼眶通红,手指一张张地轻触过去,回忆也一张张地苏醒。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照片,哽咽出声。
我的悲伤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经久不散。
……
翌日下午。
我抱着最后一箱行李走向菜鸟驿站,脖颈处浮出细细的汗珠。
我将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再起身时,痛苦地捂住我的腰身。
菜鸟驿站的工作人员打趣道:“还这么年轻,体力这么虚可不好。”
我尴尬地一笑,手却仍然不断地揉着我的腰。
工作人员拿过一沓快递单子,递过来:“你最后再确认一番,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装车走了。”
我仔细地对照了地址和数量,最后点头归还单子。
工作人员将大包小包的物流件搬上车,一溜烟地便消失不见。
我轻快地拍了拍手中的灰尘,脸上是运动后自然浮现的红晕。
我正准备转身回家,裤兜里的手机却猛烈地震动起来。
我用两只手指夹出手机,屏幕上赫然两个字。
妈妈。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我妈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简单地发号施令:“回家,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说完,我妈便将电话一挂。
我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我知道,这件事情一旦传到我妈的耳朵里,就会像是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但这一道关卡,我必须要过。
我回家换了身衣服,便往我妈家赶去。
按下门铃的那瞬间,我还抱有幻想,也许我妈生气的不是这件事。
但给我开门的居然是程亦淮。
他穿着常服,很难得的,头发居然是柔和地垂在额前。
我有几年没见过他如此生活化的模样了,一时间我们居然都愣在了原地。
我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还不进来,在门口做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侧过身子进了房间。
程亦淮合上门,站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我妈坐在沙发上,眼神止不住地打量着我们。
“说吧,离婚这事,是谁的想法?”
我深吸一口气,直面我妈的眼神,坦然说道:“是我的。”
程亦淮没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
我妈脸上立刻涨红起来,她几步凑上来,举起手便要打下来。
我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程亦淮插过来,身体直直地立在我的身前。
我妈的这一巴掌,落在了程亦淮的下巴处。
我立刻推开程亦淮,大惊失色:“妈!”
我妈措手不及,也直愣愣地看着程亦淮。
程亦淮微微侧了侧脸,语气并不算太好。
“妈,再生气,也不能打人。”
我妈尴尬地将手藏在身后,眼神一转,反而有了新借口。
“你看亦淮对你多上心,你还和他闹什么性子?不准离!”
我声音哽咽,无力地看向我妈。
“妈,这婚非离不可。”
程亦淮猛地看向一边的我,脸色微沉。
我妈瞪大了眼睛,反问一句:“非离不可?”
我没再做声,但是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妈一下松下劲来,竟是要往地上倒去。
“妈!”
我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去,大喊一声就要上前扶住。
程亦淮大步上前,将我妈稳稳地接到地上。
可此刻,我妈已然晕厥过去。
我无助地摇晃着我妈的肩,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程亦淮空出手来,迅速拨打了120
几句话便将现场的情况和地址说的清清楚楚。
待挂掉电话后,程亦淮才低头看向我。
“救护车很快就来,不要担心。”
我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眼泪仍然不停地掉落。
程亦淮皱起眉头,用力抓住我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冷静下来,还记得我说的吗?凡事有我,现在也一样。”
我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度顺着皮肤接触的地方正逐步入侵。
我原本混乱的脑子,在这瞬间,逐渐冷静了下来。
“好。”我看向程亦淮,努力地深呼吸,想要止住不断滑落的泪水。
很快,救护车赶到,将我妈送往医院。
在等待医生看诊的时间里,我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呆坐在医院走廊里,无法喘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护士再次叫我进病房的时候,走廊里已空无一人了。
我急忙推开病房的门,却看见我妈和医生有说有笑的。
我的心终于归位。
我虚弱地扶着门框,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我妈听见声响,才转过头来,看见我时,脸瞬间沉了下去。
医生叹了口气,收好手里的病历本,看向我。
“这是您的女儿?”
我妈没说话,固执地将头偏向一边。
我着急地向医生询问:“我妈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医生刚要说话,便被我妈截胡。
她眼睛一蹬,像个机关枪一样说话:“还能怎么了,当然是被你气死了。”
说到这个事情上,我妈便像是踩了鞭炮的猫一样,立刻炸毛起来。
“宋嘉宁!你告诉我,你执意要和程亦淮离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医生便摇着脑袋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我一下子沉默下来,一连串的打击已然将我的心理防线逐步击溃。
我不想再和最亲的人解释一遍,这等同于将血淋淋的伤口再撕开一遍。
我妈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抬起手时,手还在微微颤抖。
“如果你一定要离婚,那就别再叫我妈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瞬间,我的眼泪和悲伤一同袭来,将我彻底击溃。
“因为我不爱他了!”
我痛苦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呜咽声传到门外。
程亦淮呆站在原地,手里还提着新鲜的水果。
良久,他将水果放在一旁地上,转身离开。
病房里,因为我的突然崩溃,我妈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她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那你要怎么办,离过婚的你,还有谁会要?难道像我一样,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我再也忍不住情绪,直接扑到我妈怀中。
滚烫的泪水滴在被褥上,仿佛也滴在我妈的心上。
我红肿的眼睛望着我妈,手也紧紧地攥着我妈的手。
“妈,我不会孤独终老的,你不是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我妈眼眶悄然间也红了,她挣脱出来,手却轻轻地搭在我的头上。
“可是人都会死的,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死死地咬住下嘴唇,甚至渗出血丝,心里不知道为何,莫名冒出些隐秘的不安来。
“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情?”
我不放过我妈任何一丝神态,但我妈只是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没有的事,你别想给我打岔。我话放到这里了,只要你敢去离婚,我就敢和你断绝关系!”
我妈的声音听起来仍然中气十足,我放下心中那一点点的不安。
但在听清了她口中说的话之后,我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惫感。
“听见了没有?”我妈推了推我。
我叹息着坐正身体,呆滞地点了点头。
见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我妈立即笑出来,亲热地靠近:“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没有孩子你们迟早都会吵架。听我的,你们抓紧时间要一个孩子。”
我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我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妈,我已经被调到临省去的事实。
我们隔着距离,本来已经岌岌可危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没了修复的可能。
出了病房,我绕去医生那,仔细询问了一下我妈的病情。
我妈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产生了暂时性的晕厥,并没有生命危险。
我终于将心放在了实处。
出门的那瞬间,不知是错看,还是别的什么理由。
我总觉得医生看向我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怜悯。
而再次回到病房没多久,我便被我妈以赶紧回去修复感情为由,推了出去。
我正无奈地面对这个闭门羹,护士便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循声看去,护士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果篮。
“这个好像是陪同你来医院的那个男人留下的,要我拿进去吗?”
我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我此刻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苦涩不已。
“那就麻烦你了。”
护士点头,带着果篮进了病房。
我听见病房里随后响起我妈的笑声,至此,才终于离去。
而病房内,宋母听见宋嘉宁离开的脚步声,笑容僵在了脸上。
护士叹了口气,将宋母搀扶着躺下去。
“宋阿姨,你就真不打算告诉您女儿吗?”
宋母侧过身体,脸上是浓浓的悲伤。
“告诉她干什么,让她跟着我受苦吗?”
护士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宋母哪怕是闭上了眼睛,仍然皱在一起的眉头,这劝慰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护士麻利地换好药水,出门的时候,安静地带上了门。
宋母躺在床上,整个人不复先前的精神抖擞。她闭着眼睛,泪水却仍然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慢慢滑落。
再次回到家时,我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客厅中间的程亦淮。
程亦淮看着明显已经空阔很多的房间,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神情。
我没有说话,略过程亦淮便要往卧室走。
“什么时候出发?”
程亦淮嗓音冷淡。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那,和熟悉的客厅搭配起来,竟是显得极为刺眼。
我立刻收回视线,低声回复:“明天走。”
程亦淮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等了半秒,转身进了卧室。
门合上的那瞬间,我忍不住往外看去。
程亦淮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我背靠在门上,眼神同样地也失去了焦点。
我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离婚的事情,但房间里,再也没有发出过声响。
第二天,我收拾好最后的行李,推着行李箱便要离开。
程亦淮此时居然从侧卧中走出,按道理这个点,他应该去了律所。
我没看他,更不想和他多说些什么。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程亦淮握住了我的胳膊。
滚烫的热度透过皮肤传递进来,我心中猛地一烫。
我回头看向程亦淮。
程亦淮低着头,但我仍然可以看见他眼底的挣扎。
好半天,他才开口说了一句。
“能别走吗?”
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无端地竟有些难过。
“要不然,你辞职,我在大成给你找份工作。”
我嗤笑一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当我是什么人,走后门的穷亲戚吗?”
程亦淮微微皱眉,手下一松,却没再吱声。
我见他手很快松掉,更是嘲讽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我拿出手机,却意外看见了我研究生时候导师的号码。
我连忙接起。
“老师?您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对面传来古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瞒着我?”
我心中一涩,一股暖流在心中滑过。
“我怕您操心,我就想着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古教授在电话对面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答:“都过去半个月了,你的热搜还在上面挂着,这就是你说的解决?”
我一阵尴尬,古教授从不玩微博,肯定是哪个师兄告的密。
“法院那边怎么处理的?”
我老实地坦白:“把我调到临省去了。”
“荒唐!你被调走岂不是做实了你的罪名!无中生有的事情你也能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