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昨天突然浮现的那幅画面是他的幻想吧。
戚凉城在病床边坐下来,抿了抿唇开口:“陆总,你……还好吧?”
陆锦纾静静看着他,红唇轻启,不料却是说:“昨天晚上齐司楠给我打电话了,你和你的同事没事吧?”
齐司楠?那个“楠姐”?
那她岂不是也告诉了陆锦纾,她告诉他,他和陆锦纾曾经在一起五年的事?
他本来还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
戚凉城的目光一直往下看:“没事,那几个人就是喝醉了,你朋友没帮忙的话,如果他们太过分,我也是会报警的。”
要不要顺便提一句他有阿尔兹海默症,他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
正犹豫,耳边传来陆锦纾温柔的声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紧张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戚凉城怔在原地,心脏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感到闷痛。
他下意识捂住心口,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要冲出那一道屏障,展露在他的眼前。
但紧接着他撞进陆锦纾幽深的双眸,又一下清醒过来。
他缓缓放下手,薄唇张了又张,最后再次垂下眸:“抱歉,我有阿尔兹海默症……你的朋友说我们曾经在一起过,但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
陆锦纾还是凝视着他:“你也不需要为此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戚凉城猛然抬起头,拧起了眉:“什么?为什么你需要道歉?”
陆锦纾却没有回答。
她想起两年前温心暖葬礼那天,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戚凉城在到墓园后看向她时,他的目光有几秒的涣散和迷茫,那就是他患病的症状。
如果她当时能追问一句,或者让人去查查,她会更早知道他的病,就不会让他那样轻易的离开北京。
她不会以为他死了,他也不会一个人在纽约度过两年。
她欠他的太多了,从前的,加上现在的。
或许她这辈子都还不清。
戚凉城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陆锦纾看着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以为回到了好多年前。
只有在当时谈恋爱时,他才有这样单纯的眼神。
后来她假死离开,做回陆家独女“陆锦纾”,她几次偷偷在远处看过戚凉城。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变得颓废、枯萎,那双让她一见钟情的眼眸彻底失去昔日光彩,像一湾死水。
她知道他一定很痛苦,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的痛苦不比他少半分。
但她的痛苦是应该的,她抛弃了深爱自己的那个人,她活该受到报应。
可戚凉城是无辜的。
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什么都不该承受。
所以上天让他把她忘了。
她不应该再打扰他的,可是……
“没什么。”陆锦纾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是因为齐司楠的话才想来看我?”
戚凉城勉强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来,在听到陆锦纾受伤了之后,他的心脏本能地骤缩,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但冷静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茫然。
“于公于私……我都该来看看你。”戚凉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随后他想起自己的任务,又端坐起来,想开口时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陆锦纾。
陆总?还是陆锦纾?
虽然说两人是前男女朋友,但他不记得了,如果直接喊她的名字,他总感觉怪怪的。
斟酌了一下,戚凉城清了清嗓子:“陆小姐,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把案子聊一下?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只要您同意和‘golde’公司的合作继续……”
“我为什么要继续和他们的合作?”
陆锦纾声线微冷,“他们公司违约在先,连违约金都不愿意付,现在让你们律师来找我说继续合作?我是个商人,我不是做慈善的。”
她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完全是因为不满戚凉城对自己的称呼。
但戚凉城一下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据我方提供的资料显示,当时两方合作时,是陆氏明确表示不会再找其他合作方,只与我的委托方合作‘四海’项目,但陆氏之后又与别家公司签订了协议,所以我的委托方才会……”
话没说完,陆锦纾倏然打断他:“戚凉城,人性都是贪婪的。”
“我可以同意继续合作,让你早点结束这个案子。但作为交换——你能辞职留在北京吗?”
病房里维持了几十秒的安静。
戚凉城怔在原地,脑海里提前打好草稿的说辞在这一刻变成空白。
辞职回北京?
他心脏隐隐作痛起来,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最好不要同意,更不要这样做。
陆锦纾看着他,搁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微微蜷起。
她得承认她的卑劣,就像她说的,人性都是贪婪的。
她陆锦纾没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没有人会在失而复得之后,还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再次离她远去。
这一次她要戚凉城留下来,她要他留在她的身边。
就算为此她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她也愿意。
陆锦纾嗓子有些发干:“你从前的手机卡是什么时候不再用的?”
手机卡?怎么又说到手机卡?
戚凉城的思绪还被困在刚才的那个问题里,他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可能刚到纽约就没有再用了吧。怎么了吗?”
怪不得……
“没事。”陆锦纾手指动了动,有种冲动想要去握紧戚凉城的手,却又怕这样会吓到他。
就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肖鄢先探进半个身子进来,脸上神情有些惶恐:“陆总,岑先生来了。”
陆锦纾眉心微微皱起,还没问一句岑惊唐怎么来了。
戚凉城先站起身来:“我……我先去个洗手间,陆总慢慢聊。”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与岑惊唐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总有一种幽会被抓了个正着的别扭感,虽然他和陆锦纾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走进洗手间,戚凉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岑惊唐知道他和陆锦纾之前的关系吗?
另一边,病房里。
岑惊唐在戚凉城走出去之后走进病房。
他看了眼陆锦纾打着石膏的腿,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么不小心?”
陆锦纾眉眼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忙的很,你以为我想来?”岑惊唐直言不讳,“伯母让我来的,医院楼下有人看着,我想走也走不了——对了,提醒你一下,估计他们看见了戚凉城,你要早做准备。”
“他们知道戚凉城没死,就会知道你为什么拖延领证,你知道他们的手段,小心为上。”
陆锦纾眼底的眸光瞬间冷肃。
岑惊唐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他提醒道:“阻止是来不及的,而且你越插手阻止,他们就算不知道戚凉城还活着,也会想办法知道。”
他说的没错。
如果戚凉城没回国,他还活着的事谁都不会知道。
但这件事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他多待在北京一天,就迟早会被她家里人知道。
八年前,他们用戚凉城的前途威胁她,让她回家。
而他们这次又会采用什么方式?
陆锦纾不知道。
岑惊唐让肖鄢给自己削了个苹果才让她出去。
他慢悠悠吃着,看着陆锦纾的神情一点点变得肃穆。
“也是挺可悲的。”他含着苹果香甜的汁水,嘴角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竟然还不能做自己的主,想娶谁,想嫁谁,都得按照别人的意愿来。”
陆锦纾目光深邃:“这次不会了。”
“我拭目以待。”岑惊唐这样回答。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陆锦纾的腿:“说实话,我真没想过你会用这样的办法来拖延结婚……有点拙劣,还不能走路。”
“我是说,这根本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破办法。”
陆锦纾重新拿起平板看起来:“肖鄢想的,我也觉得很烂,但还算有用。”
至少戚凉城来了,就还不算太破的办法。
岑惊唐忍着没笑出声来,放下吃了三块的苹果盘站起身:“任务完成,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和戚凉城的……病房甜蜜约会。”
陆锦纾脸色黑了一度。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他们都以为是戚凉城回来了。
结果肖鄢再次探进来半个身子:“陆总,戚先生……离开了。”
……
戚凉城在洗手间里用冷水洗了个把脸后,整个人就清醒了很多。
他无疑因为陆锦纾的话而被扰乱了心绪。
她让他留下来,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似乎想要和他重归于好。
但岑惊唐的出现让他冷静下来。
他算什么呢?他是陆锦纾的前男友,而且他什么都不记得,相当于对他来说,陆锦纾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
而她已经有未婚夫了,她就要结婚了。
他为什么要留下来?
戚凉城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锦纾,于是他离开了。
他恍惚的走出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戚凉城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心慌和空落。
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要去哪里?
“咔嚓——”
一道快门声倏忽在耳边响起,戚凉城回过神,下意识去寻找那个声音。
隔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看见不远处一棵树后穿着黑色连体帽外套的男人正收回相机。
其实站在医院门口的人很多,他的目标不一定就是戚凉城。
可戚凉城却直觉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的目光在同时与戚凉城的对上,没有一丝犹豫,他转身就走。
“喂!”
戚凉城抬步想追上去。
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他得逞。
然而一只冰凉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戚凉城转头看去,正对上岑惊唐温润精致的脸。
“没用的,那是陆家的人。”他说,“专业训练,你追上去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有可能受伤。”
戚凉城呼吸微滞:“他为什么来?”
岑惊唐看了一眼医院门口周围的人群,拉着他走向路边的银色迈巴赫。
坐进去后,他才开口:“本来是因为要监视我是不是真的来看望陆锦纾的,但你正好出现,所以你还活着的事情瞒不过陆家了。”
戚凉城一头雾水:“等等……你不是陆锦纾的未婚夫吗?陆家为什么要监视你?”
岑惊唐望向他,勾起嘴角:“因为——我和陆锦纾是家族联姻,我和她没有感情,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
“我们做了个协议,表面上服从家里安排,但私下各过各的。”
“两年前,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了。但是……”
岑惊唐说着,神情突然悲戚下来。
他试着做出轻松的神态,耸了下肩:“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和她站在一起,共同抵抗以陆家为代表的这些人,这样我也能解脱。”
戚凉城不理解的皱起眉:“我?”
“当然。”岑惊唐露出不解的表情,语气里都是理所当然,“你爱她,她也爱你,不是吗?”
戚凉城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的。
好像是岑惊唐让人开车送他回来的,但他记不太清了。
他怔然坐在酒店的床上,满脑子都是岑惊唐说的那些话。
在坐上银色迈巴赫之前,戚凉城还在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出格。
但几分钟后,岑惊唐就告诉他,他和陆锦纾是协议订婚,家族联姻,他们都对对方没有一点感情。
而且岑惊唐希望他和陆锦纾在一起,与陆家对抗,得到自由。
这算什么?
他和陆锦纾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戚凉城突然起身,把从纽约带来的行李全部都翻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可他想找出一点什么。
只要是跟陆锦纾有关的一点东西都可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最后戚凉城颓然的坐在床边,他抱着自己的头,竭尽全力想要回想起什么。
为什么……如果陆锦纾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他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等等!
戚凉城突然想起在医院病房里时,陆锦纾曾问起关于他的手机卡。
那张手机卡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戚凉城翻遍了所有的行李,但到处都找不到。
或许那张手机卡早在两年前就被丢在了纽约的某个垃圾桶了。
事情一定不像齐司楠和岑惊唐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他和陆锦纾真的相爱,他不会任由自己就这么忘记她。
一定还有别的事发生,而那件事让他心灰意冷。
既然忘了,那就应该让过去的一切都过去。
戚凉城重新冷静下来。
他回过神,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他慢慢站起身走出房间,然后敲响了隔壁安娜房间的门。
安娜打开房门,看见他鸡窝似的乱糟糟的头发瞬间皱起眉:“你是怎么回事?陆锦纾欺负你了?”
戚凉城摇摇头。
“这案子我们不接了,让律所派其他人来吧。”
……
直到坐在机场大厅的长椅上时,安娜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
一小时以前,戚凉城在对她说完那句话后,就当着她的面给律所老板打去电话,说这个案子他们接不了,让律所重新派人来。
然后他就定了最快一班飞回纽约的机票,然后他们就打车到了机场。
愣神间,戚凉城取完了机票走回来。
安娜接过机票,怔了几秒:“所以……我能回去和我丈夫一起过圣诞节了?”
她本来以为这根本不可能。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戚凉城:“你是怎么跟陆锦纾说的?”
戚凉城拿着机票的手微微攥紧:“我什么都没和她说。”
如果跟她说了,恐怕他们才是真的回不去。
等律所联系陆锦纾说指派了新的律师过来,他已经在纽约了,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沉默相对了一会儿。
突然,戚凉城开口:“你当初说我们不该接这个案子是对的。”
此时正值深夜,将近凌晨,安娜有些困倦了。
她有些惺忪眯了眯眼睛:“我说过这话吗?”
“说过。”戚凉城回答。
安娜想起来了,她坐直身体:“哦对,我是说过,但是戚,很明显当时我们是接下这个案子最好的人选,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中国人。”
“而我,作为你的律师搭档,我注定要失去我的圣诞节——但现在我又得到了圣诞节。”
戚凉城扯了扯嘴角:“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
在等飞机起飞的时间里,戚凉城不断望向机场门口。
他担心陆锦纾会突然出现拦下他,可他的心底好像也在期待她的出现。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就连他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矛盾。
但直到机场广播想起他那趟航班开始登机的提示时,陆锦纾或者是她手底下的人也没有出现。
戚凉城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失落。
飞机顺利起飞,没有发生一点意外。
安娜在身边睡着了,戚凉城看着窗外。
夜色里被缩小的北京全貌映在他的眼底,他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他还是想不起来。
抵达纽约,戚凉城回到自己的公寓。
没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律所索性给他和安娜直接放了假。
安娜当然很高兴,但是对于戚凉城来说,什么节日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打开卧室床头昏黄的灯光,整个人蜷缩着冰冷的床上。
纽约的冬天比北京冷多了,他一直不能适应这里的天气,总想着呆久了就会好一点,但已经过去两年,还是觉得冷。
他不由得抱紧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拥住了他。
同时他的耳边响起熟悉的一道温柔的女声:“你是冰块做的吗?家里这么暖的暖气都捂不热你的手脚。”
戚凉城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我是南方人,北方对我来说太冷了。”
女人轻轻笑起来:“可是北京的冬天家里有地暖。”
“这对我来说又太热太干了。”戚凉城看着自己拿起女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摸,我的皮肤是不是都干燥了?”
这下,戚凉城终于看清女人的脸——
是陆锦纾。
她正在用一种很温柔很深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她动作轻缓的将他紧紧抱住,在他嘴角印下一个轻吻。
戚凉城狠狠打了个颤栗,一下从温暖的幻境脱身出来。
他猛地从床上做起来,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还是在纽约的公寓里,却还是没能松一口气。
与上次在北京街道一闪而过的画面不一样。
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身临其境,以为陆锦纾真的在他的床上。
那是……被他忘记的记忆吗?
心脏砰砰跳起来,戚凉城下意识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却无意间碰倒了水杯旁边的相框。
相框砸在地上,玻璃没有碎,但是后面固定木板的螺丝却松了。
一个特别小的卡片掉在地上。
戚凉城看过去,一瞬间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手机卡,他曾经在北京使用的手机卡。
像是一种预兆,戚凉城屏住呼吸将它捡起来。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只是看他想不想知道。
戚凉城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一旦面对了这里面的东西,那么他的生活或许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他想要维持现在的生活,他就应该把这张手机卡丢进垃圾桶。
可几分钟过去后,戚凉城还是打开了手机的卡槽,然后抽出纽约的电话卡,将这张尘封了两年的手机卡插了进去。
他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等到。
等看到空空如也的信号格时,他才意识到手机早就欠费了。
他给手机充了话费。
在重新开机的那一刻,他的手机突然猛烈的震动起来——
无数条短信在屏幕上一条条的蹦出来。
戚凉城来不及看清上面的时间,只看清楚了一个名字。
陆锦纾。
震动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最后一条消息展露在屏幕上。
陆锦纾:“我爱你。”
那三个字让戚凉城的心脏猛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就要把手机给丢出去。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再往下看了,可是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打开了短信。
未读短信一共两百五十三条。
最早的一条是在戚凉城抵达纽约的第三个月,那时候他已经换了手机卡,所以他没有收到这条短信。
第一条:“凉城,对不起。这句抱歉我本该在重逢的时候就对你说,但那时的我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我没有想过,会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
“凉城,我又梦见你了。梦里的你浑身湿透了,冷透了,我喊你的名字,可是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凉城,我好想你。”
“我后悔了,我后悔六年前的离开,后悔一年前放你离开北京,我原本以为你会忘记我,去过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但你没有。我知道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可离开你的五年我同样痛苦着,我没有一天不想回到你身边。”
“可我不能。家里用你的前途来威胁我回到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年我没有一意孤行的离开家,没有遇到你,是否你就不会遭受这些痛苦。”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已经无法挽回。”
“凉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刻。”
“凉城,我爱你。”
……
“啪”的一声,手机从戚凉城的指缝里掉落在地上。
他一个字都不敢看下去了。
那些文字给他带来的震撼感受,就像是身处在深海中,被一道又一道汹涌猛烈的浪花给拍进更深的海里。
他的脑海里出现很多破碎的画面。
他看见与陆锦纾的第一次相遇。
看见她对他的表白,他们的第一次牵手、拥抱、接吻。
他看见他们在北京出租屋的生活片段。
看见车祸里的那一场火,看见他对着她的黑白遗照痛苦流泪。
他看见那天万家灯火,她众星捧月的坐在人群里,慵懒地打出一张麻将牌。
以及她看见他时,装作不认识的淡漠。
戚凉城想起陆锦纾那双深邃的眼眸。
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他就觉得她的眼睛里藏满了情绪。
那时他还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要让她那样藏匿。
现在他知道了——
那是陆锦纾对他无尽的思念、愧疚、还有……
戚凉城不敢去想那个字。
从他失去记忆之后,他的感情就变得很淡薄。
他在纽约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律所的同事,他没有爱人,连远在几千公里的父母对他来说也像是陌生人一样。
可现在,一份汹涌的爱强势地填满了他的空白。
他能接受吗?
戚凉城没有答案。
阻挡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阶级的差距,还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门铃在这时响起。
戚凉城坐在原地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过去开门。
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他就被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紧紧抱住。
而后他听见耳边陆锦纾温柔低语的声音。
“凉城,我无处可去了。”
十八个小时前,医院。
岑惊唐离开没过十分钟,陆锦纾的手机收到他发来的消息。
【戚凉城被拍到了。】
陆锦纾面色不改,放下手机后,她看向肖鄢:“让人盯着点老院,有动静立刻告诉我。戚凉城那边也看着,如果有人想伤害他……保护他。”
肖鄢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她点头:“是,陆总。”
说完她就转身往病房外走。
却不想一打开门,穿着优雅的陆母竟然站在门口。
肖鄢立刻侧过身:“夫人。”
陆母越过她走进病房,淡淡吩咐:“你先出去,我和锦纾有话要说。”
肖鄢看了眼陆锦纾,垂眸:“是。”
关上病房门,陆锦纾看向陆母,叫了声:“妈。”
陆母走到她病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打着石膏的右腿上:“你以为这点小伎俩,能瞒过我还是你父亲?”
陆锦纾伸手三两下将腿上假的石膏拆下来。
没动太久,她一整条右腿都有些发麻,她试着动了动,语气没有起伏:“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陆家的眼皮底下,我也没觉得能瞒过谁。”
陆母的眼神变得稍微凌厉:“你开始有违逆的心思了。”
陆锦纾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个男孩没死,是好事,但这不代表你们会发生什么。”陆母开门见山,“八年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还是你觉得翅膀硬了,可以脱离陆家了?”
提起戚凉城,陆锦纾眉心拧起:“妈,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陆母目光轻蔑:“真要对他做什么,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是我,而是你父亲。”
“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就此跟他彻底断了,然后和惊唐结婚——锦纾,别让我再为你操心。”
陆锦纾搁在身侧的手攥紧。
她缄默半晌,声线沙哑:“如果我拒绝呢?”
陆母神情肃穆:“你什么意思?”
“我想和他在一起。”陆锦纾抬起头正视母亲的双眼,“我爱他。”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坚定这个想法。
“八年前的我太年轻,我当时也以为那不过是人生中一段不重要的经历,但从我离开他开始,我觉得我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陆锦纾一字一顿缓慢说着:“我已经按照家里的安排活了三十年,至少这一件事,我想遵从我的内心。”
话音落下,病房里一阵寂静。
陆母自然不可能失了礼仪和姿态。
她只说了两个字:“可笑。”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女儿:“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以为没了陆家,你真能走到今天的高位?”
“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小律师,你以为那时你就能和他走到今天?你知道有多少夫妻因为柴米油盐而分道扬镳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陆家给你的生活让你不用考虑这些。”
“你现在跟我说你想遵从你的内心?你的内心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没有陆家,没有支撑你的一切,你现在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别再忤逆我,惹你的父亲不高兴了。”陆母失去耐心,“我们可以容忍你的一次胡闹,但不可能次次纵容你胡来。”
陆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理。
如果她陆锦纾只是一个小律师,生活的柴米油盐或许真的会让把她和戚凉城分开。
但这只是个假设。
事实是她抛弃了戚凉城,她用一种对他极其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他。
她想弥补他,她后悔了当初的选择。
陆锦纾沉默了好一阵。
陆母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语气稍微放缓:“想通了就回家,惊唐已经等你够久了,把这门婚事筹备完,妈也好了结一份心思。”
却不想陆锦纾从病床起身站起来,问:“是不是我离开陆家,就可以和戚凉城在一起?”
陆母的神色瞬间变的很难看。
陆锦纾视若无睹,将身上所有属于陆家的东西一样样放在桌上。
而后她看向她:“妈,我从一生下来就没有选择,如果我上大学的时候,您和父亲没有以磨练我的名义将我暂时放养,如果我没有遇见凉城,如果我一直生活在陆家提供的舒适圈里,如今的我也许真的就服从家里安排。”
“我会听您的话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也根本不爱我的人,和他结婚生子,生活在一起,彻底成为你们想要的那种没有感情的冷漠工具人。”
“但我遇见了凉城,我爱上了他,他让我感觉到了陆家从没有过的幸福和温馨。”
“我没办法、也不能再做你们那种以利益为上的人。”
陆锦纾说着,对陆母郑重的,深深的弯下腰:“父亲母亲对我的生养之恩,我不敢忘,但请您原谅我——”
“我已经决定去找戚凉城,和他在一起。”
说完,她不作一丝停留,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陆母隐忍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锦纾,你疯了吗?”
却也没能换陆锦纾的停步。
走出病房,肖鄢迎上来:“陆总……”
陆锦纾抬手止住她:“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陆氏的掌权人,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肖鄢狠狠怔在原地,不明白短短几分钟怎么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她下意识看向病房里的陆母,见她脸色冷沉,她便不敢多问一个字。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锦纾已经消失在电梯门口。
肖鄢不敢在陆母的注视下追上去,只好偷偷在背后给陆锦纾发消息。
【陆总,刚才盯着酒店的人发来消息,戚先生和他的同事离开了酒店去了机场,似乎是要回纽约。】
她只是一个打工的,这个圈子里发生什么事她都插不上手。
但近十年跟随陆锦纾,她对陆锦纾忠诚无二心。
她没什么能为陆锦纾做的,最后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陆锦纾很快给她回了消息:【谢谢。】
这是陆锦纾第一次跟肖鄢说谢谢。
从前她给肖鄢发工资,肖鄢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但现在不一样,她谢的是这些年来上下级的情谊。
肖鄢看的眼眶发热。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为陆锦纾做事,如果没有机会,说明陆锦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她也会替陆锦纾开心。
最后她回复:【陆总,这是我应该做的。】
【祝您得偿所愿。】
从肖鄢那得知戚凉城离开的消息,也就没必要再去酒店一趟了。
陆锦纾离开医院,打了车直接前往机场。
路上她查看了最近一班飞往纽约的航班,时间在半个小时后。
她现在赶过去,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的。
但她也有戚凉城在纽约的住处的地址,也知道他的律所位置,既然她决定去找他,也不必急在这一会儿了。
只是她不知道戚凉城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离开。
按理说案子还没结束,他得一直呆在北京处理。
陆锦纾心存疑问,但暂时也得不到解答了。
如今的她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没有人手去帮她调查。
一路到了机场。
到机场时戚凉城的那趟航班已经起飞,陆锦纾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愈发强烈,于是打算买下一班的航班。
付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卡全都被冻结了。
自她离开医院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陆家下手的速度还真是一点都不迟疑。
想来她的父亲母亲已经做好了逼她回去的所有准备。
陆锦纾对售票处的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走去一边给岑惊唐打了个电话——
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她平时的那群朋友估计也收到了家里的警告,不会在这个时候帮她的忙。
选来选去最后只剩下岑惊唐。
岑惊唐很快接起电话,不等她开口,他第一句话就是:“这就是你抗争的方式?直接和家里断绝关系?说实话,这不是最好的方法。”
陆锦纾没有接他的话:“戚凉城回纽约了,我的卡都被冻结,你帮我一次。”
在陆锦纾嘴里听到她求人帮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如今的她当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锦纾了。
岑惊唐没来由觉得有些心酸和可悲,因为同样的境地,他当初和温心暖也经历过。
他沉下声来:“你知道这个时候没人能帮你,我帮你也会受到影响……但我不在乎,钱我等会儿给你转过去,你之后随时联系我。”
陆锦纾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答应。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仔细追究起来连朋友都算不上。
她一时沉默下来,那句谢谢卡在喉咙。
像是要知道她说什么,岑惊唐在她出声前先开口:“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我也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当初的我自己。”
“而且如果心暖还活着……她也会一定会帮你的。”
如果他和温心暖对家里做出抗争的时候,有人能帮他们一把,或许他们不会妥协的那么快,也会更有信心一点。
岑惊唐深吸了口气:“陆锦纾,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成功,这不是因为我不想娶,而是我觉得这个圈子深藏在暗潮下的肮脏规则,该有人出来改变了。”
“如果你能成功,那么其他人……就再也不会受到这些规则的桎梏了。”
陆锦纾什么都没再说,此时再多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她低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她买了去纽约的机票。
然后坚定的走向了她想去的那个方向。
在被她紧紧抱住后,戚凉城大脑一片空白,迟迟没能缓过神来。
而陆锦纾也没有给他反应和喘息的机会。
她不容拒绝的,踮起脚强势的吻住了他的唇。
同时她拉着他走进屋内,另一只手还没忘记关上公寓的门。
两人一起跌在沙发上,戚凉城终于反应过来。
他伸手去推她:“陆锦纾,你先放开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陆锦纾却没有起来。
她像突然变成了个执拗的孩子,有力的双臂紧紧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她的嗓音很沙哑,似乎还带着委屈:“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让戚凉城顿时丧失力气,再也无法推开她。
其实已经不用她亲口说出来,他在那几百条的短信里已经看到了她的思念。
他任由她抱着自己,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无声的相拥着。
戚凉城看不见陆锦纾的眼睛,却能清晰感觉到肩头传来的轻颤。
他抬起手,犹豫半晌,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因为被压着,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锦纾抬起上半身,深邃的目光和他的对视上。
“我离开了陆家。”
她说的离开自然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
戚凉城怔愣了几秒,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你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你疯了吗?”
他的反应也让陆锦纾静了片刻。
她半是惊喜,半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凉城,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没有。”
戚凉城下意识否认,可说完才觉出自己有些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在陆锦纾如炬的目光下,他别开头,到底坦白:“记起来一点,但不完整。”
这件事恐怕连医院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尔兹海默症本身就是一种很难完全治愈的病,他配合治疗两年,还是把之前的事渐渐忘记干净。
可陆锦纾的出现,还有迟到两年的那些短信,竟然让他回想起来过往的一些事情。
只能说是奇迹了。
但陆锦纾听完后却站起了身。
她站到沙发的另一边,漆黑的眼底突然露出几分紧张:“你都想起了什么?”
戚凉城重新看回她,片刻就明白了她在紧张什么。
他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笑意:“原来你也会害怕吗?”
“你来找我,连和家里绝交的后果都不害怕,却害怕我想起来你是怎么骗我的吗?”
陆锦纾浑身微滞,连呼吸都变慢下来。
最后她低下头:“对不起。”
这一句抱歉,她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亲口说给他。
在迟到八年之后,终于抵达。
戚凉城摇摇头:“其实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有你的选择,我总不会因为你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不高兴,我只是……”
“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和我说清楚就可以,为什么非要用那样的办法?”
“明明一句分手就可以解决的,可你偏偏要让我以为你死了。”
陆锦纾脸色泛白,眼底充满浓郁的痛苦。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这的确不是我做出的选择。”
陆锦纾的思绪飘回到八年前的那一天。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她和戚凉城毕业后同在一家律所实习工作,但戚凉城的能力远在她之上。
那天她准时下班,他却还要留下来继续加班。
不能一起回家,戚凉城有些不开心,憋着嘴将键盘敲得砰砰作响。
她看见,趁没人注意笑着凑过去与他厮磨:“我们戚律师辛苦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做好饭在家里等你。”
戚凉城这才心情好一些:“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
陆锦纾笑意更深:“行,别说一个糖醋小排,再加四个菜都没问题。”
“那你记得下来接我回家……楼下的路灯又坏了。”他勾着她的手指小声撒娇。
她点点头:“嗯,你回来提前跟我说。”
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也就没有在这时依依不舍的必要。
陆锦纾摸了摸他的头,给他倒了杯热水就离开。
离开律所的时候,她还在想着除了糖醋小排,该再给他做些什么菜。
却不想刚买完菜走出超市,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红旗车。
三四个黑衣人看见她之后走上来将她围住:“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先生和夫人在等您。”
陆锦纾其实早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因为从两个月前开始,陆母就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回家。
她说:“我们约定好的五年,现在时间到了,你玩的也够久了,该回来了。”
十八岁那年,陆锦纾执拗的想要学法,不想走家里安排的道路。
闹了很久,陆父和陆母松了口。
他们答应让她学法,甚至可以多给她一年做律师的工作,但条件是所有花费都不能依靠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能和家里开口,并且五年后就必须回家。
陆锦纾答应了。
尽管她后来发现赚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她还是很努力。
除了成绩优异拿到的奖学金,她业余时间还会去律所实习,解决几个案子赚外快。
而就在大一的第二个学期,她遇见了戚凉城。
她永远也忘不了见到他的第一面。
戚凉城身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站在辩论赛反方的第四位,以一己之力让对面的正方说不出一句话。
辩论赛结束宣布反方获胜的时候,他露出笑容,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身上。
没有任何犹豫,陆锦纾走到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同学你好,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戚凉城再次展开一个笑容:“当然,我是戚凉城。你呢?”
“陆锦纾。”
两人就此相识,没过多久就成为法律系出名的般配情侣。
陆锦纾欺骗自己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但陆家人的出现像当头一棒将她敲醒,明晃晃的告诉她这不可能。
陆锦纾攥紧手里提着菜的袋子,看着面前几个黑衣人,试图拖延:“我明天会回去。”
黑衣人却丝毫不动:“抱歉,先生和夫人明确吩咐过我们,今天一定要带您回去。”
陆锦纾过了五年普通人的生活,但不代表她血液里流着的陆家的血也跟着消失了。
“怎么,我今天就是不回去,你们还想强迫我不成?”
陆锦纾比谁都清楚,就算他们是因为陆父陆母的命令来的,也不敢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黑色红旗车后座上的车窗却降了下来。
陆父冷漠严肃的侧脸露出来,他甚至都没看陆锦纾一眼,就冷声吩咐:“把她押上车。”
“父亲。”
陆锦纾心往下沉,被人支配的感觉让她觉得愤怒。
可她无法和陆父抗争。
她紧抿着唇,放低了姿态:“父亲,算我求您,我明天一定回家……至少给我时间让我处理现在的生活,我不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陆父终于看向她,眼神却淡漠轻蔑:“上车,我不想再说一次了。”
黑衣人立刻动手去禁锢陆锦纾的双臂。
陆锦纾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对抗,她挣脱几人伸过来的手,就要从包围圈逃出去。
然而陆父的一句话直接将她钉在原地。
“陆锦纾,你现在不跟我走,五分钟后戚凉城就会被这家律所开除。”
陆锦纾不可置信地看向陆父。
在她的记忆里,虽然父亲常常是严厉的模样,可她一直认为父亲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他做慈善,下民间,帮助了那么多人。
可现在,他却用戚凉城来威胁自己的女儿。
陆父对她的表情丝毫不在乎:“怎么,觉得我过分?这就是权力,有权力的人才有资格说话,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等你也有权力的时候,想做什么都没人管你,但现在,你只能听我的话。”
“带走。”
陆父冷冷扔下这句话,将车窗重新升了上去。
这一次,黑衣人再围上来的时候,陆锦纾没有反抗。
她手里提着菜的袋子掉落在雪地上,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坐在后座,车内压抑的空气快要将陆锦纾给吞没。
她的手机在上车时就被搜出来拿走。
没办法给戚凉城发消息解释,她放在腿上的手紧攥成拳,半晌,她嗓子发干的开口:“我突然消失,他会报警的。”
她以为这样还能再和戚凉城见一面。
却不想车停在了偏僻的一条小路上,而路边停着一辆废弃的出租车。
陆锦纾正疑惑为什么要来这里,只听身边陆父淡声吩咐:“开始吧。”
而后陆锦纾就看见黑衣人拿着手里的工具将出租车砸烂,然后浇上汽油。
同时另一个男人拿出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陆锦纾心底顿时有不好感觉。
下一秒,就听男人对电话那边说:“请问是戚先生吗?空元路发生一起车祸,我们在残骸里发现了受害者的手机,请您过来一趟,领认尸体。”
陆锦纾的双眼瞬间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