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短篇小说 > 其它小说 > 戚凉城陆锦纾 > 第2章
    “2018年1月1日,凉城,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我卑劣地希望你可以对陆锦纾死心,于是我带你去见了她的未婚夫。”

    “我以为等你放下她,我就能表明我的心意……可却又发现,我和陆锦纾没有两样。”

    “我们站在金字塔之上,享尽了优先权,代价就是永远都无法离开这座高台。我同样没办法给你一个婚姻的承诺。而我也终于看清,你不会再爱上别人。”

    “所以我决定永远将自己的心事变成一个秘密,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希望你能过得快乐,我希望你能幸福……原谅我的自私,对不起。”

    “戚凉城,我爱你。”

    ……

    到这儿,信结束了。

    戚凉城的心里却仿佛经历了一场风暴。

    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温心暖喜欢他!

    “心暖——我的女儿啊!你还那么年轻,还没有结婚,为什么要撇下我和你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戚凉城听着温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心脏像扎了无数根针。

    温心暖至今没有结婚都是因为他。

    要是他早点察觉到她的心意,早点说清楚,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原来,他欠了温心暖这么多!

    戚凉城看着雨中那道抱着温心暖墓碑痛苦嚎啕的妇人身影,走过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伯母,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愿意娶心暖。”

    “戚凉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锦纾的怒斥在静默的人群里格外刺耳。

    戚凉城看过去,雨幕中,竟好像瞧见她眼里闪过抹抗拒。

    可这是他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戚凉城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只是对着温母说:“伯母,我想娶心暖。”

    可惜,戚凉城被拒绝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能因为心暖,耽误了你的一辈子。”

    戚凉城看着温母通红的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和温父互相搀扶着离去了。

    戚凉城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温心暖的墓碑。

    最后,他还是去买了一对婚戒。

    回到墓前时,葬礼已经结束,人都已经散去。

    戚凉城将女款戒指放在温心暖的照片前,又将男款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温心暖,我们这算定下来了,我不反悔,你也不准拒绝。”

    “以前你照顾我那么多,现在我终于能为你做一件事了。只是晚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可惜,现在的温心暖没办法给他回应了。

    戚凉城陪着她待了很久,才离开。

    走出墓园时,却瞧见路旁听着辆红旗车。

    而陆锦纾就站在车旁。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身上的黑色毛呢大衣都被雨水打湿。

    戚凉城站在原地看着她,错觉此刻好像是一年前那个分别的夜晚。

    半晌,戚凉城才走过去,朝她笑了笑:“还没回去?”

    陆锦纾皱了皱眉。

    但戚凉城不知道她在不高兴什么,也不想问。

    “今天在温心暖的墓前,你不该说要娶她的话。”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戚凉城了然,但并不想接话。

    话已经说出来了,决定也做了,戒指也戴好了。

    她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我今晚的飞机飞美国,以后就真的不回来了。”

    “祝你和岑先生幸福。”

    说完,戚凉城朝她点了点头,便打车离去。

    背上的目光,那么执拗。

    戚凉城知道她在看他,但就像一年前说的那样,他们……都别回头。

    ……

    车租车灯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陆锦纾看着,心里竟有种失落感。

    甚至,比一年前还要浓重。

    她没有上车离开,反而转身走进了墓园。

    陆锦纾在墓园待了整整一夜,离开时天色已经亮了。

    墓园外,她上了车正要离开,手机却在这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闻推送,标题的大字清晰地映在她的眼底——

    【半小时前,一架从北京飞往美国纽约的飞机不幸在太平洋上方坠毁,目前搜救队已出发……】

    心脏仿佛骤然被捏紧,陆锦纾忽然想到昨晚说要去美国的戚凉城。

    她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会那么巧的……

    陆锦纾告诉着自己,却还是本能的拨通了戚凉城的电话。

    无人接听。

    陆锦纾一直以来都游刃有余掌握着自己的人生和情绪,却在这一刻脱轨了!

    她匆忙挂断,转而给助理打去了电话,让他们用最快的时间调查出这趟航班的所有乘客信息。

    之后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陆锦纾从没觉得这么煎熬过。

    她望向墓园的大门,手插进兜里,突然摸到了什么。

    她像定住了般,保持这个动作很久,才慢慢将手抽出来——

    掌心里,两个玩偶钥匙扣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小兔的那只仅仅有些泛黄,而另一只,赫然是元宵节那天被戚凉城丢掉的小熊!

    如今只剩下一只耳朵,可怜又悲惨。

    当初为什么要将它捡回来?陆锦纾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一刻,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陆锦纾仓促接起,手指不自觉地蜷紧:“怎么样,戚凉城在不在那架飞机上?”

    对面助理语气沉重:“陆总,确认过乘客名单了,戚先生……就在坠毁的那一架飞机上!”

    陆锦纾身体狠狠一震,手无意识松开。

    手机重重砸落在方向盘中心,发出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滴!”

    ……

    这一场飞机失事来得突然,也很快被其他新闻压下,销声匿迹。

    可陆锦纾的生活,却因此天翻地覆。

    她开始动用陆氏,陆家的所有人脉权势去太平洋进行残骸打捞。

    可没用,太平洋太大了!

    陆锦纾从一开始的执拗,到最后不得不放弃,被迫接受戚凉城的死亡。

    ……

    转眼两年后,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由纽约飞往北京的航班已成功落地,请乘客拿好随身物品,准备下机。”

    顺着乘务长温柔的声音,戚凉城跟着安娜走出了机舱。

    迎面的冷空气让人不由得打了个颤。

    安娜看向戚凉城:“北京比纽约还冷,我真难想象戚助理你到底是怎么在北京生活那么多年的。”

    戚凉城也不记得了。

    他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能记得的只有这两年在纽约做助理律师时发生的事。

    再多的,就是从自己随身的那根录音笔里得知,他有一个妻子,叫温心暖,是北京人。

    其他的,就什么也记不起了。

    安娜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也没印象,不再多问。

    毕竟他们这一次来北京,也是为了一个重要的案子,戚凉城随行来做翻译。

    两人坐上提前叫好的出租车。

    戚凉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边翻看着边对安娜说到:“我们现在要去找对方公司的老板。”

    “听说今天是那大老板初恋的忌日,说不定能好说话些。”

    “初恋忌日?”安娜有些惊讶。

    “嗯。”戚凉城应着,低头看向本子上写的名字:陆锦纾。

    旁边还贴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女人眉眼清冷,哪怕只是张照片,都能感受到她带来的压迫感。

    可莫名的,戚凉城心脏有些不舒服。

    他抬手按了按胸腔,只当是不习惯北京的空气。

    两个小时后,出租车终于停下。

    下了车,安娜看着面前破旧简陋的居民楼,不由得皱起眉:“你确定是这里?陆氏那么大个集团,老板住这里?”

    戚凉城也有些犹豫,又看了眼本子上写的地址:“梧桐路48号赤南小区七号楼501。”

    “应该不会有错,先上去看看吧。”

    也只能这样。

    安娜点了点头,抬脚跟着戚凉城走进楼道。

    刚到三楼,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关门声,随即响起一阵稳重的脚步声。

    戚凉城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女人淡漠的眼神在看见他的那一刻骤然一缩。

    对视间,戚凉城平静收回视线,正想侧身让开。

    身后的安娜先喊了句:“s陆?”

    戚凉城一愣,重新看向女人,这才认出来她就是照片上的陆氏集团的女总裁,陆锦纾。

    他立即扬起职业微笑,向女人伸出手。

    “陆总你好,这位是美国‘neverlose’律所的律师安娜。”

    “我是她的助理兼翻译,戚凉城。”

    戚凉城看向站在比自己高两个台阶上的女人,自认为他的语气、笑容都没有问题。

    可陆锦纾却用一种很难以言说的目光盯着他看。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流动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但戚凉城看不懂。

    他考虑着要不要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正想要收回举在半空已经开始发酸的手臂时,女人忽然轻启红唇,用温柔带着些沙哑的声线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戚凉城。”

    戚凉城莫名心尖一颤,彷佛他的灵魂变成一根琴弦,被一双漂亮的手轻轻拨动。

    这一下他怔在原地,没来得及收回手。

    陆锦纾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身前拉了一步:“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手指收紧,力道并不轻,戚凉城甚至好像感觉到她滚烫皮肤下流动的血液。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陆总……”

    陆锦纾却没让他有机会逃离。

    她凝视着他的脸,从眉毛到嘴唇,从头发到下颌,还有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不可能认错,也不可能存在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她可以确认他就是戚凉城——她以为两年前死去飞机坠毁里、被她祭奠了两年的戚凉城。

    但他是怎么回事?

    他看她的目光是尊重平静的,对她说话的态度是客气礼貌的,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

    不,不是像。

    他对她就是在对一个陌生人。

    他不认识她了?

    所有问题压在陆锦纾的舌根,因为知道不会得到答案,问出来也没有必要。

    至少现在见到他,他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陆锦纾手指紧了紧,复而松开:“neverlose律所,你从纽约来?”

    戚凉城微微一怔,讶异于短短几秒内眼前女人神情的迅速转变。

    她现在这幅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模样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他心想着,背过手揉着已经发红发烫的手腕回答:“是。”

    安娜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接过了话头:“陆总,我们受‘golde’公司的委托而来。针对三个月前陆氏集团无故毁约的行为,我的委托方希望……”

    “你们律所都是在楼道里聊案子?”

    陆锦纾淡淡看向她,空气里瞬间迸发出寒意。

    安娜一下噤了声,如果不是戚凉城还在,她大概会后退好几步。

    女人现在这个模样才是陆氏集团掌权人真正的样子。

    如传言里那样,她从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对不起,陆总。”安娜道了歉,怕真的惹怒这尊“大佛”。

    她甚至担心这次飞越几千公里的谈判会就此搞砸。

    她中文不是很好,只能悄悄碰了碰戚凉城的手背,给他使了个眼色。

    戚凉城其实已经有些不敢正视陆锦纾的脸了,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开口:“陆总,我们很抱歉来这里找到您,但我们的确是为了公事来的,希望我们能洽谈一次,这样案子也能早点结束。”

    陆锦纾重新看向他,却是问:“案子没得到处理之前,你不会回纽约是吗?”

    戚凉城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头。

    下一秒,陆锦纾将手机递给他:“明天上午十点,到陆氏找我。”

    戚凉城和安娜站在楼下,看着陆锦纾坐上路边那辆黑色的红旗车离开。

    两人相视一眼,安娜终于有机会问出那个疑问:“你们认识?”

    戚凉城摇头:“不。”

    安娜没办法相信他的话,具体来说,是不能相信他的记忆。

    他有阿尔茨海默症,去纽约之前又是在北京生活,看陆锦纾的反应,他们一定认识。

    但他连昨天中午吃了什么都可能想不起来,更别说从二十几年空白零碎的过往中想起一个人。

    安娜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我开始后悔接手这个案子了。”

    说着她看了眼日期:“看来圣诞节之前是回不去了。”

    戚凉城转身看她:“为什么这么说?陆锦纾已经同意和我们的谈判,案子很快就能结束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安娜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别跟我说你已经忘了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戚凉城不明白:“那个问题有什么问题?案子没处理之前,我们的确不能回纽约。”

    安娜抬起手提醒他:“不,不是我们,是你。”

    “你不会没听出来,其实陆锦纾根本不想让你走吧。”

    戚凉城很认真的再一次摇头:“没有,我觉得这一定是你的错觉。”

    “上帝。”安娜终于明白金鱼是一种多么快乐的生物。

    她放弃与他继续争论的愚蠢行为,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反正今天已经无事可做了。”

    戚凉城不置可否。

    ……

    黑色红旗车停在一处朴素的四合院门前。

    兼职司机的助理肖鄢下车帮陆锦纾打开车门:“陆总,岑先生的车停在旁边。“

    陆锦纾望过去看了一眼,眉心微微皱起。

    但她没多说什么,交代了一句:“查到立马把消息发给我。”

    然后就在警卫打开防盗门后径直走进了四合院。

    走进客厅,陆父、陆母以及岑惊唐都坐在沙发上。

    保姆给陆锦纾开的门,笑眯眯的朝客厅说:“先生、夫人,锦纾回来了。”

    三人往玄关看了眼,陆锦纾对上他们的视线,点了点头:“爸、妈。”

    陆父放下手里的报纸,起身往餐厅走的同时对保姆说:“让厨房开饭吧。”

    陆母在和岑惊唐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但当她看见陆锦纾身上的黑色衣服时,她唇角放平:“你来之前就没时间换件衣服吗?”

    她没露出一点生气的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但很明显就是不满。

    陆锦纾停住脚步:“抱歉妈,我现在去换。”

    她转身要往自己的房间走,身后又传来陆父肃穆的声音:“过来吃饭,别让所有人都等你一个人。”

    陆锦纾又走回餐厅,在陆父身边落坐。

    晚饭做的很清淡,却也足足有六个菜。

    食不言寝不语一直是家里的规矩,不过在有客人的时候并不适用。

    陆母用公筷给岑惊唐夹了一只大虾,话却是对陆锦纾说的:“你今天又去那里了是吗?”

    自从两年前戚凉城“死亡”,陆锦纾对他的祭奠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早不是秘密。

    陆锦纾拿着筷子的手停在碗边,淡漠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是。”

    “你胡闹了两年,我和你父亲一直没有说什么,但也该适可而止了。”陆母放下筷子看向她,“今天叫你回来就是通知你,你和惊唐的婚事不可能再拖了。”

    “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去把证领了吧。”

    话音落下,陆锦纾视线淡淡转向岑惊唐。

    岑惊唐没有看她,目光下落,像是食之无味的咬着嘴里的虾肉。

    他们这些人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其实向来没有选择。

    陆锦纾的回答只能是“好”,

    可戚凉城重新出现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任何一个时间点,哪怕是下午三点之前,陆锦纾也会回答“好”。

    但偏偏命运就是这么喜欢玩弄人。

    陆锦纾的沉默让陆父也停下动作抬眼望来。

    陆父身居高位几十年,他只是无声的看着,那种压人的威慑力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陆母皱眉敲了下桌面:“锦纾。”

    陆锦纾放下筷子,神情淡凉:“我会考虑。”

    听到她的回答,岑惊唐看了她一眼,在陆父发火之前,他笑着开口:“伯母,伯父,这事让我和锦纾商量决定吧。”

    陆父收回视线,抬了抬筷子:“吃饭。”

    之后餐桌上只有陆母和岑惊唐时不时的说笑声。

    吃完饭,陆锦纾站在院子里抽烟。

    身后传来脚步声,岑惊唐走到她身边,伸出手:“也给我一支。”

    陆锦纾从衣兜里拿出烟盒递给他,没说话。

    岑惊唐抽出一支,掀在嘴里摁下打火机点燃。

    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飘浮,岑惊唐眯了眯眼:“我不知道伯母今天让我来是为了说这事。”

    “嗯。”陆锦纾没什么情绪,仿佛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

    岑惊唐吃饭的时候就觉出她的不对劲,他第一次见她敢不服从家里的决定。

    哪怕她没直接说“不”,但除“好”这个答案之外的答案,都是反抗。

    “发生什么事了?”他看向她,“你说要考虑,考虑什么?”

    陆锦纾掐灭燃烧到尾部的烟,目光落向远方:“他没死。”

    她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岑惊唐怔了怔。

    几秒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有些不可置信:“没死?那两年前……”

    “在查。”陆锦纾淡淡回答了他没问完的问题。

    岑惊唐点点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突然,他扯扯嘴角,眼底溢满湿润的悲伤,像下过雨的夜空:“这感觉真像死而复生一样……她怎么就不能也死而复生呢?”

    陆锦纾又点了一支烟。

    两人沉默的抽完手里的这支烟,岑惊唐问:“他没死,你打算做什么?如果你能让这个婚约取消,我没有意见。但你知道这不可能,所以就算我能帮你拖一时,也不会太久。”

    陆锦纾瞥了他一眼:“我帮你拖了两年。”

    岑惊唐笑起来:“少来,你自己也不想结,别把锅都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但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慢慢下落,神情也变得苦涩起来。

    秋末将近冬天,天气渐渐冷了。

    一阵凉风吹过,岑惊唐抱起手臂,深深呼出口气:“如果你要抗争,希望你能成功……这种日子我真过够了。”

    “我很想想看看,连我和温心暖都不能在一起,你和他要怎么排除万难。”

    说完,岑惊唐没再多留。

    “走了。”他摆摆手,向四合院外走去,“谢谢你的烟。”

    陆锦纾没回应他,却想起两年前得知温心暖死讯的那一天。

    那天两家人正坐在一起讨论即将要举办的婚礼事项,她和岑惊唐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

    “锦纾姐,心暖没了。”

    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的,就让他们失去了一个从小长大的好朋友。

    陆锦纾转头看向岑惊唐,在看到他脸上凝滞空白的表情后,她知道他接到的电话也是这件事。

    温心暖的死是个意外,却也不能完全算意外。

    大概是在戚凉城离开一两个月的时候,她不知道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又或许是被压抑的太久,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开始和家里对着来。

    她家里的做法也很直接,罢免了她在公司的职位,停了她所有的卡,最后把她赶出家门。

    他们一向是用这样的手段来让一个人妥协的,就算违逆他们的人是自己的子女,也没有一点例外。

    温心暖离开家里的靠山后一直没有低过头。

    听说她租了个小房子,又找了小公司当职员,与从前的生活天差地别。

    但圈子里的朋友没有一个把她当成饭后谈资。

    相反的,他们钦佩她的这种勇气,因为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做。

    他们也舍不得家里给自己带来的优势。

    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想议论,都会被陆锦纾警告。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偏偏在这期间,温家因为生意和对家一直针尖对麦芒。

    最后对家没能得到那笔生意,心怀怨气,但没办法从温家下手,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被驱逐出家,没人保护的温心暖身上。

    后来才知道,他们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温家,所以找人捅了温心暖一刀。

    那一刀并没有伤到要害,他们以为温心暖有时间去医院,有时间报警。

    却偏偏正好,温心暖的手机没有电,而那天又下了一场大雪,

    她倒在无人的小巷里,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雪给掩盖住,流出的血冻成血冰,在皑皑白雪里格外刺眼。

    有些事后悔也来不及的。

    比如温家,比如岑惊唐。

    温家后悔对温心暖的不管不顾,导致最后失去了唯一的独女。

    而岑惊唐曾经和温心暖的恋爱早就不是秘密。

    两人在高中就彼此生出情愫,大学谈了四年恋爱,最后在大学毕业时,岑家勒令岑惊唐和她分手。

    理由是,家世不匹配。

    岑惊唐和温心暖都曾为这段感情与家里抗争过。

    但如今的他们都尚且没有选择,更何况当时大学刚毕业什么都没有的两人。

    没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只是突然有一天,两人没有一起来聚会,有人问了岑惊唐一句怎么回事,他轻飘飘的回答:“我们分手了。”

    后来两人在圈子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朋友。

    再后来,陆锦纾回来了,陆家和岑家定下了婚约。

    岑惊唐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能娶别人,也能看着温心暖喜欢别人。

    却没想过温心暖会突然去世。

    他能接受生离,却无法接受死别。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连温心暖的葬礼都没有去。

    之后有一天,他找到陆锦纾,坦白直言想为温心暖守丧三年,哪怕她离开时最爱的人已经不是他。

    陆锦纾同意了。

    因为那一天,她得到了戚凉城的死讯。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是助理肖鄢打来的。

    接起,她说:“陆总,查到了,两年前戚先生并没有上那趟飞机,坐了后面的那班去了纽约。”

    陆锦纾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当时的名单?”

    “航空公司当时提供的名单是乘客名单,他们也是后面查的时候才发现有一些人没有在飞机上,他们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正好没有上飞机。”肖鄢回答。

    陆锦纾沉默了瞬:“那他的失忆是怎么回事?”

    肖鄢那边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在两年前,戚先生在杭州的医院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症。这点也从纽约的医院得到证实,戚先生这两年在接受治疗,但……”

    “戚先生的病并没有好转,他只能勉强记得几个月之内的事情。”

    阿尔茨海默症。

    陆锦纾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蜷紧。

    当时在温心暖的葬礼上,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可他一个字都没和她提起。

    他想忘记她?

    陆锦纾想着这个可能,又想起下午戚凉城看自己的眼神,心脏传来细小密麻的疼。

    她的沉默让那边的肖鄢犹豫出声:“陆总?”

    “我知道了。”陆锦纾淡淡道,“明天上午他和那个律师到公司后,你直接把他们带到我办公室。”

    “好的,陆总。”

    ……

    晚饭吃的是聚宝源的涮火锅。

    安娜对老北京麻酱的评价是:很粘稠,很香很浓郁,但她感觉上口腔被糊上了一层水泥。

    戚凉城倒是吃得很快乐,他在纽约吃那些没有营养的油炸食品早就已经吃腻了。

    吃完晚饭,两人都想散步消消食,于是决定徒步走回酒店。

    不知不觉又聊起陆锦纾。

    “我见过太多大老板了,但没有一个像陆锦纾那样,光站着那就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安娜这样评价,“你知道我中文不好,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说起她,戚凉城却想起在楼道里陆锦纾喊他名字时,他心脏莫名的疼痛。

    他没说话,清冷月光照下来,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闪烁了下。

    安娜被吸引看过去,问:“对了,你不去看看你妻子吗?”

    话音刚落,戚凉城刚想回答。

    迎面走来两三个醉酒摇摇晃晃的女人,肩头一下和安娜撞在一起。

    相撞的那个女人立马转过头来:“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吗?!”

    安娜皱起眉,用不标准的中文说:“明明是你撞的我。”

    “哟,外国人。”那人看清安娜的长相,戏谑的和同伴笑了声。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戚凉城身上:“外国女人还勾搭中国男人了,这样吧,你和我们喝几杯,刚才的事就不计较了。”

    女人说着,手就要往戚凉城的脸上摸。

    安娜上前挡住她,用十分有气势的声音怒喝:“麻烦你们放尊重点,是你们现在离开,我不会再计较。”

    三个人明显被这句话给激怒了。

    “给你脸你不要是吧,我们几个……”

    话没说完,三人身后响起道不耐烦的声音:“我说你们几个要脸吗?大街上欺负外国人,还调戏男人,要脸不要了?”

    为首女人转过头去:“你哪根葱啊,你……楠姐,您、您怎么在这?”

    被称作“楠姐”的女人上前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刚才不是挺狂?滚。”

    “滚,滚,南哥我们这就滚。”女人立刻怂的跟什么似的,拉着同伴赶紧走了。

    齐司楠轻蔑地看了一眼三人的背影,这才看向戚凉城和安娜。

    “你们没事吧?他们……”

    话音戛然而止。

    齐司楠的双眼在看见戚凉城的那一刻骤然紧缩。

    “你不是死了吗?”

    齐司楠的表情真的像见了鬼一样。

    这感觉让戚凉城很不舒服,但他想着可能是认错了人,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们认识吗?”

    齐司楠也想到了这点,她克制住自己的表情,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任何一个名字都可以,哪怕是叫张小红都没问题。

    但——

    “戚凉城。”

    五雷轰顶,齐司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次是真的见了鬼。

    但戚凉城的反应更让她好奇:“你不认识我了?应该是在三年前了吧,大年三十在锦纾姐的四合院,还有元宵放烟花,我们都见过的。”

    四合院?烟花?

    戚凉城拧起眉:“抱歉……我有阿尔兹海默症,我不记得了。”

    齐司楠再次震惊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犹豫着试探问:“那你也不记得锦纾姐了?”

    戚凉城眉心更紧:“她是谁?”

    “陆锦纾。”齐司楠紧紧盯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一字一顿,“你忘了吗?你们在一起五年。”

    五年。

    戚凉城耳边嗡的一声震鸣,眼前浮现出陆锦纾虚幻的容貌。

    却不是下午见到的她,而是更青涩更年轻的她。

    她和他在一起五年?

    哪五年?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的笔记本上一点关于她的事情都没记录?

    戚凉城骤然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安娜。

    安娜却露出“我就说你们一定认识”的表情。

    “抱歉,你说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戚凉城避开齐司楠的目光,说完转身就走。

    安娜冲齐司楠稍一点头,感谢她刚才的出手相助,然后追着跟了上去。

    齐司楠看着戚凉城的背影,眼神深邃,拿出手机拨通个号码。

    “锦纾姐,你一定不会相信,戚凉城没死——我刚才见到他了,他和一个外国女人在一起。”

    陆锦纾压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知道。”

    ……

    回酒店的路上,戚凉城一直魂不守舍。

    他知道齐司楠没必要骗他,谁会在大街上突然拦住一个人,说他和另一个人曾经在一起五年?

    可太突然了。

    他试图在空白的记忆里寻找关于陆锦纾的点点滴滴,但这感觉就像是让一个律师去当模特走秀一样,不是他努力就能想起来的。

    安娜看着他愁眉不解的神情,试图劝慰他几句:“你都已经结婚了,想来和陆锦纾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也不用太纠结。”

    “谁还没几个前任呢。”

    为了缓解他的心情,她继续说:“想当初我和我丈夫在一起之后,就不止一次遇见过我的前任,但这种事有什么要紧的?都过去了,人是要往前看的。”

    戚凉城猛地停住脚步。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幅画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他站在某栋居民楼路边的路灯下,抱着一个女人,眼泪从脸颊滑落,他声音嘶哑的说——

    “陆锦纾,我们都往前走,别回头。”

    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安娜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怎么了,你想起来什么了?”

    那副画面像烟一样在戚凉城面前散去。

    他收回思绪,手指在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摸了摸:“其实我不能保证我真的结婚了,因为……”

    “没有结婚证。”

    事实上不仅没有结婚证,他手机里都没有一张和温心暖的合照。

    只有一枚戒指,还有他病严重时在笔记本上写下的东西。

    他写道:不要忘记,温心暖是你的妻子。

    可他努力想起温心暖时的情绪,也没有想起陆锦纾时那么浓烈。

    他和陆锦纾之前绝对不是普通的前男女朋友的关系。

    戚凉城这样想着,没有再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

    安娜也有眼力见的没有追问。

    毕竟如果连戚凉城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别人追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到酒店。

    戚凉城洗完澡后,趴在床上打开自己的那本笔记本。

    前后总共也没写多少字,都是他在感觉自己要病发之前匆忙记录下的。

    他写了父母,写了温心暖,写了要记住的所有东西。

    但没有一个字关于陆锦纾。

    戚凉城垂眸合上笔记本,决定不再去想。

    安娜说的对,就算在一起过,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如果他们真的彼此相爱,又怎么会分开?

    他又怎么会一个人去到异国她乡?

    都过去了。

    人得往前看。

    等结束手上的这个案子,他就会回到纽约,而陆锦纾还是传言中那个可以只手遮天的商业女大佬。

    这样的身份差距,光是看着,他们都不该有什么关系。

    戚凉城关上灯,抱着被子进入梦乡。

    却不想第二天没能见上陆锦纾。

    早上九点半,戚凉城和安娜在酒店门口集合,刚准备出发。

    他的手机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出于谨慎,戚凉城接起来。

    “戚助理您好,我是陆总的助理肖鄢。昨天陆总与您定好上午十点在公司见面约谈,但很抱歉,陆总今天没办法赴约了,见面的时间恐怕要推后了。”

    戚凉城怔了怔:“不能赴约了?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导致陆总不能赴约吗?”

    旁边安娜在听见“不能赴约”几个字后,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肖鄢回答:“陆总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治疗。”

    “车祸?”戚凉城下意识脱口而出,“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他说着,还抬起步就要走向酒店门口的出租车。

    安娜在他动身的那一刻抓住他手臂:“戚,你冷静一点。”

    戚凉城站在原地,双眼茫然的眨了眨,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在干什么?他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那么担忧?

    不管怎么说,陆锦纾也轮不到他来关心。

    但尴尬的就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那边的肖鄢也听到了。

    戚凉城脸上发热,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把话给圆回来。

    沉默间,那边肖鄢出了声:“戚助理,陆总说您可以过来,但不用太急,她只是伤到了腿,我现在把地址发给您。”

    “不是,我……”

    戚凉城试图解释。

    但没说完,肖鄢就已经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医院的地址用短信发了过来。

    现在连拒绝的机会都没了。

    戚凉城叹了口气,认命的转头看向安娜:“安娜,我们……”

    安娜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不,不是我们,是你。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了,祝你和你的前女友相处愉快,戚。”

    说完,她就转身走回酒店,连叫住她的机会都没给戚凉城。

    戚凉城:“……”

    说好是彼此永不背叛的战友呢?

    按照探望病人的规矩,戚凉城在医院楼下买了点水果。

    进电梯时,一个男人和他同时按下同一层的按钮,而后男人就一直盯着他看。

    戚凉城很想忽略,但感觉再不说话,男人就要贴到他身边了。

    于是他侧眸看过去:“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事吗?”

    岑惊唐神情微怔,随后他淡然一笑:“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陆锦纾的未婚夫。”

    岑惊唐只见过戚凉城一次,在三年前的元宵节。

    他那时见戚凉城跟温心暖一起来,知道戚凉城就是众人口中打趣温心暖追了好几年都没追到手的人,心里的嫉妒到达了巅峰。

    但没关系,岑惊唐比谁都清楚,他和温心暖都不能在一起,戚凉城这种普通人更没可能。

    可他发现一向性子淡漠的陆锦纾竟然也因为戚凉城有了情绪的变化。

    那天他知道温心暖会来,早早做好了准备搂住陆锦纾。

    有人起哄让他对着烟花许愿,可他哪还有什么愿望?

    他的愿望早就死在了二十三岁那一年。

    众人转头对新来的戚凉城说话。

    在戚凉城丢出那个小熊玩偶的时候,岑惊唐清楚的感觉到掌心下,陆锦纾的身体骤然绷紧。

    多稀奇,一个两个女人,都为戚凉城动心。

    而他什么都有,却得不到想要的。

    他想为难为难戚凉城,没料想他竟然说自己的女朋友五年前就死了。

    岑惊唐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但陆锦纾带他离开没多久,她就把车停在路边,让他下去打辆车自己回去。

    他和陆锦纾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他们对彼此都没意思,既然家里要求结婚,他们就顺着来,而私下他们彼此不会干扰对方的生活。

    岑惊唐什么都没问,可他很好奇。

    于是他悄悄跟着陆锦纾,他看着她开车回到放烟花的地方,看着那个在京圈商业界只手遮天的人,卑微的弯下腰在漆黑的封闭道路上寻找戚凉城丢掉的那个小熊玩偶。

    一个破钥匙圈,统共不超过二十块的东西。

    陆锦纾却足足找了四十分钟,最后找到的时候,她把那只小熊紧紧握在手里。

    岑惊唐隔得远看不太清,但他似乎隐约看到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这简直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令人震撼的事。

    可戚凉城的女朋友不都死了五年了吗?

    岑惊唐很快得到了答案——

    他在那个一看就很贫穷的居民楼下,看见了陆锦纾和戚凉城的亲吻。

    那一瞬间,岑惊唐什么都明白了。

    陆锦纾和戚凉城,是另一对的自己和温心暖。

    而戚凉城比自己还要更可怜一点,失去陆锦纾,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开始同情戚凉城。

    但他也无法完全同情,因为他爱的那个人,也喜欢戚凉城。

    而就在温心暖生命的最后,她最爱的那个人,也不是他岑惊唐。

    他失去了他最爱的人,他谁都不怪。

    只怪命运不公。

    ……

    回忆结束。

    岑惊唐看着面前神情怔愣茫然的戚凉城,心底划过一丝惊讶。

    按理说戚凉城身为一个律师,记性不该这么差,不会就这样忘记身为陆锦纾未婚夫的他。

    但戚凉城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

    来不及再开口,电梯门打开。

    一直等在电梯门口的肖鄢在同时看见电梯里的两个男人时,她的脸上也出现了错愕。

    要知道她跟了陆锦纾快十年,早就修炼了一副处惊不变的淡定。

    可现在的场面真是修罗场。

    一个是她老板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一个是她老板的正牌未婚夫。

    难不成让他俩同时进去?

    肖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岑先生,您怎么来了?”

    岑惊唐微笑反问:“你不知道我要来,那在这里等谁呢?”

    肖鄢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岑惊唐本来也只是想逗逗她,他和陆锦纾的约定谁都不知道,肖鄢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戚凉城,然后伸手摁下一楼的按钮:“我想起来我落了东西在车上,戚先生,你楼层到了,不下去吗?”

    “下。”

    戚凉城硬着头皮走出电梯。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彻底看不见岑惊唐后,肖鄢明显松了口气。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至少现在能跟她的老板交差了。

    肖鄢对戚凉城做了个手势:“戚助理,请跟我来吧,陆总已经在等您了。”

    这话怎么听都应该发生在办公室的场景里。

    戚凉城客气礼貌的边走边问:“陆总还好吗?她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昨晚有个人酒驾撞了陆总的车,本来是不要紧的,陆总也没打算计较,那人却觉得陆总瞧不起她,转头又开着车撞过来。陆总伤到了膝盖,医生说至少三个月不能走路。”肖鄢回答。

    三个月。

    难不成这三个月都不能结束这个案子,回到纽约了?

    也不是……陆锦纾伤的是膝盖,又不是脑子,他在病房里把案子解决处理不就行了?

    走去病房的一路上都很安静,不是病人很少,是压根就没有别的病人。

    戚凉城好奇的问了句:“这一层都没别的病人吗?”

    肖鄢温和的笑笑:“这层是病房,是为了保护隐私特建的。除了陆家,能住这一层的病人家世都是非富即贵的。”

    戚凉城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医院楼下水果店十块钱三个的苹果和十二块一个的芒果。

    跟这里格格不入。

    现在看起来还不如什么都不带。

    戚凉城犹豫着要不要趁肖鄢不注意,把这袋水果随便先丢去哪个角落。

    这时肖鄢停下脚步,推开了面前病房的门:“戚助理,请。”

    好吧,这下彻底没机会了。

    戚凉城走进病房,陆锦纾半靠在病床头,右腿的膝盖被石膏包裹无法弯曲。

    “陆总。”

    他悻悻喊了声,却不敢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他又想起了昨天的那个画面:大雪纷飞,他和陆锦纾在路灯下亲吻。

    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的、被他遗忘的记忆。

    陆锦纾原本正在看文件,听见声音,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过去:“戚助理。”

    戚凉城有些局促地攥紧手,手里的塑料袋因此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陆锦纾往他手里看了眼,而后看向肖鄢。

    肖鄢立刻上前:“戚助理,水果给我吧。”说完就接过那一袋子水果。

    这下手里没了东西,戚凉城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而陆锦纾对他的态度让他愈发云里雾里。

    别说什么前男女友的关系,她对他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彷佛两个人根本没有过去那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