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渊沉思片刻。
“不是龙血,但应该和龙族有关。传信给木栢封,或许他想要的东西,在冷宫。”
君一点头:“是。”
等凤嫋嫋进来,地上的灰烬已经处理干净。
今天晚上,是君九渊治伤最关键的时刻。
凤嫋嫋心事沉重,既开心他终于有机会站起来,也怕治疗过程出意外。
薛戬跟她说,他是拼了老命,也才将成功概率提高到八成。
成功与否,在此一搏。
她也怕,外面那些已知和未知之人的虎视眈眈,会给今夜,徒增很多的困难。
今晚的东宫,怕是根本不可能太平。
君九渊看出凤嫋嫋的担心,将一碗汤羹放在她面前。
“别担心,我已经多活了很多时日。今日若能成,是赚了。若不成,也是命中定数,早有预料。”
凤嫋嫋冷不丁抬头,表情微怒。
“不可能不成,一定能成。那么多人都等着你好起来,你不能说丧气话。你要是有事了,我可是要陪葬的。我还没活够,你要是害了我,追到阴曹地府我也要跟你没完。”
君九渊看着凤嫋嫋跟个小狮子一样怒气冲冲的模样,笑了。
“成亲之前,我便让君一替我写好了休书,盖有我的私印。若我扛不过去,你拿着休书,可免于一死。”
凤嫋嫋脑子嗡得一下,不知道君九渊竟然早就为她铺好了后面的路。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君九渊,眼眶慢慢红了,一行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要我了吗?”
君九渊今日表面平静,实则一直在伪装。
凤嫋嫋一滴泪落下来,猛地砸进进了他的心尖上。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不等他说完,凤嫋嫋压着他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住了他的唇。
彼此的唇齿相依,熟悉的气息相互交换。
君九渊坚固了一整天的心底防线,彻底决堤。
晚饭俩人谁也没吃,凤嫋嫋搂着君九渊的腰,靠在他怀里。
平静的脸色里全是倔强。
“那什么休书,没用的。现在又有人盯上了凌州楚家的药王谷,有的是人不想让我死。你信不信,你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人给我弄个假死。他会把我的命捏在手里,不会像你一样善待我,只会逼我交出国公府的产业,拿我和阿离的命,逼舅舅交出药王谷。待东西到手,我们就会被弃之如敝屣,下场凄惨。”
这些事情,除了假死,其他的凤嫋嫋前世都经历过。
这一世当着君九渊的面说出来,依然还能回忆起那时的痛。
“还有母后,你是她唯一的骄傲,也是她能在后宫安稳的最大依仗。你若是离开了她,她在后宫的日子会很难。还有我爹娘和我阿兄,他们都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你没照顾好我就先走了,他们都不会原谅你。”
凤嫋嫋喋喋不休,绞尽脑汁,用各种卖惨和道德绑架,企图激起君九渊活下去的斗志。
她是生怕君九渊在关键时刻,自己放弃了。
君九渊扣着凤嫋嫋的肩膀,紧紧压入自己怀里。
“你这样,我好有压力。”
凤嫋嫋道:“我就是要让你有压力。你想想我,想想母后,想想这院子里里外外护着你的人,想想外面拥戴你的百姓,再想想战死的数万将士。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相信,薛戬一定会拼了命的把你拉回来,哪怕就剩一口气,你也不能自己放弃。”
凤嫋嫋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身边,君九渊深吸一口气。
“好,只要你们不放弃,我决不放弃。”
凤嫋嫋眼底灼热,捏着君九渊的衣服擦眼泪。
“这才对嘛。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而且薛戬用人头向我保证过,他一定尽全力保你。他说为了今晚,他连压箱底的绝技都用上了。只要我们配合,就能成功一半。”
“我们?”
君九渊眼底闪过疑惑。
“还需要你做什么?”
凤嫋嫋摇头:“不知道呀,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凤嫋嫋握住君九渊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不过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就算是让我替你疼,我也愿意。”
君九渊眉眼弯弯,眼底波光粼粼。
“能娶到你,真是我三生有幸。若不是你在身边,我恐怕已经死了。”
凤嫋嫋撑起身子,捂住他的嘴。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说这个字。今晚可能会很辛苦,你先忍一忍,往后余生,我们会甜一辈子。”
一辈子,多动听的三个字。
从日复一日的等死,到现在他竟然也有资格畅想未来。
君九渊都好像做梦一样。
他手心用力,恨不得将凤嫋嫋镶进自己怀里。
很快夜深了,东宫里里外外,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先前还无人的院子周遭,此刻站满了严阵以待的侍卫。
一股凌厉肃穆的气氛油然而生。
君一和拓跋野站在最前面。
君一表情严肃。
“刚收到消息,誉王集结了江湖清崖榜二十大高手,要在今晚刺杀主子。”
拓跋野冷不丁嗤笑一声。
“
凤嫋嫋闻言抬头,看到皇后一身凤袍,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凤嫋嫋当即迎了上去。
“参见母后。”
众人齐齐行礼。
“拜见皇后,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什么时候了,就别行这些虚礼了。都起来,回到你们的位置都谨慎着点,那神医呢,他到底有几成把握能治好皇儿?”
凤嫋嫋起身,扶住皇后的手安抚她。
“母后尽管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要外面守住,里面就交给神医和太子,我们要相信他们。”
皇后神色紧张又复杂,眼眶都红了,眼泪要掉不掉的。
“本宫是想相信的,但本宫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这一路上咚咚直跳,老怕出事。皇儿如何了?本宫能不能进去看看他?本宫想再跟他说说话。”
凤嫋嫋见她这个样子,只能拍着她的手安抚。
“母后宽心,您现在不能着急。您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支撑,您要是着急了,他会没办法安心接受治疗的。”
皇后一听,使劲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行行,不哭。算了本宫也不进去看他了,免得影响了他的心情。来人,给本宫搬把椅子来。今晚本宫就守在此处,谁敢阻止我儿的治疗,我必诛他九族。”
凤嫋嫋看了君一一眼,君一沉默摇头。
这些事情,君九渊一向不让他告诉皇后,免得皇后在后宫做不了什么,还会寝食难安。
凤嫋嫋转而问皇后:“母后可是知道些什么?”
不等皇后开口,金石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是我。我今日去给睿王上香,回来的路上走了条无人的小路,就偷听到有人想谋害你和太子表哥。姑母又听闻今日太子表哥开始治疗,担心有人搞事情,非要亲自来坐镇。我爹不放心,就让我陪着姑母一起。”
皇后连连点头。
“对对,过了今晚,皇儿一定能站起来。那些盼着皇儿死的人,今晚过后,本宫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皇后直接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金石寸步不离的守着皇后,他还从金府带来了五十个侍卫,全部交给拓跋野安排。
深秋的冷风到了晚上还是很冷的。
皇后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端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以皇后的威严镇压着四周。
金石蹲在皇后身边,在一片寂静里百无聊赖。
“姑母,咱要不回屋里等着吧?您是千金之躯,没必要在这里挨冻吧?您看太子妃都在屋里暖和待着。要挨冻,那也该她挨冻,她小辈,她还年轻。”
皇后保持着脊梁不弯,声音小小的。
“你休得胡言。这个薛神医本宫半年前就找过,可怎么都找不到。嫋嫋刚进东宫就把人找到了,还是嫋嫋比本宫有本事,也是真的关心你表哥。本宫帮不了你表哥其他的,唯有在这里尽一份为母之心。”
金石撇撇嘴,表示不明白。
“那您又不会武功,您留在这里有什么用?那些想杀表哥的人,多杀一个您他还多捞一个,这一趟可是不白来。”
皇后
忍了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金石的后脑勺上。
“让你在乡下待几年,光练力气没练脑子是吧。本宫就在这里亲眼看着,到底是谁要害本宫的皇儿。谁想杀本宫尽管来,就算替皇儿牵制一部分杀手,本宫今晚也没白来。”
金石捂着脑袋,连连求饶。
“知道了知道了,姑母小声点,别一会把杀手都引过来了。”
此刻的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君九渊的卧房后面,连接着一处温泉池。
此刻温泉池四周点满了蜡烛。
凤嫋嫋还让柳儿从嫁妆里拿出了十几颗东海夜明珠,围着温泉池放了一圈。
一向昏暗的环境,此刻亮如白昼。
君九渊已经脱光了衣服,只穿着一条亵裤躺在岸边。
月光下波光荡漾,隐约笼罩着他精干的躯体。
比凤嫋嫋刚嫁进来的时候,胖了一些。
但比他以前浑身肌肉线条的样子,还是差太多。
薛戬蹲在一旁,对着一堆的瓶瓶罐罐一顿鼓捣,最后将准备的药依次排开。
药膏、药粉、药丸、药汤,还有保持原汁原味的草药叶子,各种形态应有尽有。
最后,又小心翼翼的端出一个布袋子。
那里面,正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龙血。端在手里,还有些冰手。
薛戬将龙血也和其他的药放在一排,然后将药汤递给凤嫋嫋。
“给他喝下,小口喝。咽下
面对凤嫋嫋的追问,薛戬心虚的点头。
他生怕事后有人找他麻烦,详细的解释给她听。
“待我一会重新接骨后,太子必须将龙血吸收进身体里,方可帮助他愈合断裂之骨、重铸双腿经脉。可他瘫痪太久了,身体的血液不通,血栓阻塞,极难将龙血均匀吸收。龙血吸收不好,治疗效果就大打折扣,还会造成龙血於堵于某处,和他自身形成排异反应。我有一种药,可以瞬间将他身体燥热,全身的血液调动起来。用,还是不用,你们决定好,告诉我。”
凤嫋嫋想都不想,满心疑惑。
“用,当然用了。不是说损耗睡一觉就能补回来吗?那为什么不用?”
薛戬嘿嘿笑。
“太子妃,这可是你说的哈。那我老薛可要使出毕生绝学,大展身手了。”
盯着薛戬那贱兮兮的笑好一会,君九渊恍然警觉。
他不由心里暗骂一句。
他猜到薛戬要干什么了。
待膏药敷得时间差不多了,薛戬将膏药一一撕下来。
“现在,我要开始最重要的事情了。”
他拿了个毛巾递给君九渊。
“塞嘴里。我这断骨接骨的手法,可是天下一绝。除了我师父,没人能比得过我。当然了,这疼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要不是看你是太子,心系天下苍生,我才不管你。”
薛戬干什么都不忘夸自己一句,君一不耐烦了。
“你少废话赶紧的。”
他着急,他敏锐的听到了外面已经开始了打斗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此刻的东宫四周,已经危机四伏。
皇后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他们一路从外围闯到主院,已经经历了一波厮杀。
人人身上沾着浓重的血气,露出来的那一双双眼睛如鹰一般锋利。
饶是皇后不懂武功,也能看出他们透着的杀气,此行必定是志在必得。
皇后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哪见过这种阵仗。
她心里打鼓,浑身打颤,攥紧手心才让自己的声音稳下来。
“本宫是当朝皇后,识相的速速退下。否则让你们有来无回!”
为首的男子危险的眯起眼睛。
“没想到来东宫一趟,还有意外收获。谁能活捉南夏皇后,封左骑大将军,赏金万两。”
口号一喊,身后的人顿时眼冒金光,热血沸腾。
“兄弟们,发财的发财的机会到了,快上!”
话落,一半人朝着皇后攻去,另一半直捣主屋。
一时间,东宫的侍卫也群体出动,在不大的院子里掀起一场刀光血影。
金石护着皇后节节后退,嘴里唠唠叨叨。
“我说啥了,我说啥了。姑母你这皇后身份就是个活靶子。”
皇后被金石彪悍的身体挡在身后,也跟着唠唠叨叨。
“我试出来了,我试出来了。他们不是南夏人,他们是别国人。”
金石愣住:“姑母如何试出来的?”
皇后气得跺脚。
“你傻呀。南夏人活捉本宫有什么用,本宫只有落到别国人手中,对南夏才是威胁和羞辱。我猜一定是虞国,你表哥就是被虞国人中伤的。”
金石顿时来劲了,他唰得抽出佩刀。
“原来就是你们这帮孙子伤我表哥。姑母,你躲后面耳房去。看我今天不剁了他们下酒。”
金石挥刀加入战斗,皇后前面没有护着的人了,紧几步钻进了后面的耳房。
房门一关,屋里一片漆黑。
皇后也顾不得害怕了,心惊胆战的扒着门缝往外看。
屋内战况焦灼,温泉池几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一边是接连不断的打斗声,另一边,是君九渊压抑的嘶吼。
薛戬手心涂抹了药粉,正一节一节的捏着君九渊断裂的骨头。
他神情严肃,嘴里不停的啧啧啧。
“这伤得也太严重了,有点超出我的预期呀。你多忍一会,这过程有点长。”
凤嫋嫋闻言,顿时更紧张了。
她抱着君九渊的头,感受着他浑身的战栗。
他白皙的肌肤上,一根根鼓起来的除了骨头,还有青筋。
君九渊双手抓住自己胳膊上的肉,抓出了道道血痕。
凤嫋嫋心疼得不行,抓开君九渊的手。
“你别抓自己,要是疼就抓我。”
尚有理智在,君九渊松开凤嫋嫋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服。
他埋头在凤嫋嫋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那熟悉的气息,对他就像是迷药。
可当下一次疼痛袭来,君九渊脸色霎时白如纸,忍不住仰天长啸。
“啊!”
一声长啸从里面传来,外面的打斗顿时息了声。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瞪着紧闭的屋门,眉心直皱。
“速战速决。”
其余黑衣人闻言,攻势更猛。
拓跋野和金石,分别挡在主屋和耳房门外。
用自己的命守护着身后的人。
拓跋野脸上沾满了别人的血,他紧握双刀,一双眼睛杀意漫天。
不同于前几日爱插科打诨的开朗少年,此刻的他,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嗜血恶魔。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东宫外,誉王的身后,是二十个杀气腾腾的杀手。
此刻,这些高手脸上身上都有点微妙。
“哪来这么多蚊子,这才站一会,咬死我了。”
“是呀,我们行走江湖什么没见过,别说是蚊子,就是被猛兽咬一口都不带怕的。这京城真是 ,连蚊子都厉害,咬一口起那么大一包,又红又肿,钻心的疼。”
一旁的络腮胡一边使劲抓挠脖子,一边翻白眼。
“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蚊子?我上次来东宫还没这些,也是邪门了。”
誉王被这些无组织的江湖人,吵得头疼。
“行了,都闭嘴。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
身后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息了声。
很快,有一个黑影从东宫跑出来。
“启禀王爷,里面正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损失惨重,但那拓跋野实力实在强悍,还有金石力大无穷。虞国的人始终靠近不了主屋,也抓不住皇后。”
誉王闻言,自信勾唇。
“那现在,你们就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今日谁能杀了太子,本王许他封王拜候、一步登天。”
院内,一地的尸体,空气里血腥味弥漫。
双方实力都消亡了大半。
拓跋野和金石身手再好,也扛不住一轮轮的车轮战。
他们被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但所幸对方也没落到好,谁也不能往前进一步。
然而对方突然有援兵加入,一下子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拓跋野和金石都被逼得节节败退。
皇后透过门缝看到局面被逆转,拓跋野的胳膊被砍伤,身后的侍卫眼看就要扛不住了,已经退到了门口。
再一步,敌人就闯进去了。
她一着急,嚯得打开了耳房门。
“金石,快去那边帮忙,别管本宫。”
见金石置之不理,她索性走出耳房。
“本宫在此,你们不是要抓本宫吗?有本事来呀。”
众人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担心有诈,一时踌躇着不敢上前。
金石急了:“姑母,快回去。”
皇后没理金石,看向浑身杀气的黑衣人。
“怎么?怕了?不是说,抓了本宫,就可以封左骑大将军,赏金万两吗?本宫现在束手就擒,把立功的机会送到你们面前,谁有胆子,谁拿走!”
黑衣人对君九渊这边久攻不下,早就心生了退意。
眼下有轻而易举立功的机会,当即纷纷抢着调转方向,朝着皇后攻来。
拓跋野这边只需要对付后来的清崖榜高手,顿时少了很大的压力。
金石就五雷轰顶,天塌了。
强势的攻击好几倍的袭来,他顿时落了下风。
“石儿,你快去帮拓跋野,保护你表哥要紧,别管我。”
金石挥刀斩了一个黑衣人,体力耗尽,本来就不够的脑子也在疯狂打架。
姑母和表哥,他到底护哪个?
迟疑那一下,黑衣人首领看准时机,一剑击向金石的破绽。
金石负伤倒地的瞬间,数十把剑齐齐架在他的脖子上。
黑衣人首领眼看要得手了,抹了把剑上的血,气愤的啐了一口。
“死胖子,浪费老子那么多条人命,老子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皇后惊叫:“石儿!”
刀光亮起,下一刻就要封了金石的喉。
只顷刻间,突然间小院狂风大作,卷起尘土漫天。
众人顿时都迷得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天了?”
“不知道呀,我睁不开眼睛了。”
金石瞅准空挡,一个利落的扫堂腿,踹翻围攻自己的人,捡起剑一阵猛砍。
“敢骂老子死胖子,老子现在就让你看看,老子灵活着呢。”
风沙迷了眼睛,他看不清前面的人。
但他知道皇后在他身后,刚才在他面前要杀他的,全是敌人。
他砍得毫无心理负担。
对面的人还没揉开眼里的沙子,就被一刀砍得再也不用睁眼。
皇后见他躲过一劫,稍稍松了口。
金府尚存的侍卫也再次把她围了起来。
“皇后娘娘请不要冲动,我家公子是不会放下您不管的。”
刚才一心只担心着君九渊那边,确实冲动了。
这会缓过神来,皇后吓得双腿发软,顺着柱子就坐在了地上。
“还好石儿没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这突然的变故,连拓跋野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随着风逐渐平息,风沙落地,眼前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楚起来。
不知何时,院中竟然站着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
那男子带着面具,无人看得见他长什么样。
他脚下是一地的横尸,纯白的衣角沾到地上,染上了斑斑血迹。
好像一份美好,被沾上了污秽之物。
他云淡风轻的收起折扇,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
“自从两年前清崖榜比试排名之后,这是清崖榜高手聚集最齐的一次。你们的主子为杀太子,还真舍得下血本。”
被提起的清崖榜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络腮胡自觉自己是除了
金石砍杀了好几个他国奸细,剩下的被他的突然发疯给吓跑了。
他眼下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上。
眼睛被风沙迷了,他使劲揉开,只是揉搓的太用力,两只眼睛通红通红的。
他也伤着了,是在肩膀处。
大少爷哪受过这份罪,疼得龇牙咧嘴的的瘫着,动也不想动。
他一双眼睛盯着院中的白衣男子,看着他一把折扇搅动风云。
那一个个自诩清崖榜高手,却都在他的折扇下讨不到半点好处。
他看着看着,激动又欣赏。
和拓跋野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俩伤员竟然唠起了嗑。
“哎,这人谁呀?我表哥哪请来的?”
拓跋野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不会就是什么清崖榜
这次,是真的疼惨了。
薛戬对君九渊,也升出几分佩服之情。
“能扛到现在已经是他福大命大了,不过最关键的,还得是我妙手回春。“
君一翻了个大白眼。
“不夸自己能死吗?你一句‘快了’都说一个时辰了,到底还要多久?”
薛戬抓起君九渊的手腕,摸他的脉象。
片刻快速爬起来。
他解开布袋子,端出那碗龙血,和凤嫋嫋合力给君九渊灌了进去。
那龙血看上去和人血差不多,却没有人血的腥味。
凤嫋嫋凑近闻,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薛戬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刮着碗底,不舍得浪费一滴。
“这是龙骨香。我跟你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跟太子跟对人了,传闻龙族也分等级,唯有贵族之龙的血脉,是带有龙骨香味道的。太子不仅能弄来龙血,还是贵族的血,不一般,不一般呀。”
凤嫋嫋脑子里又闪出木栢封那看似文弱书生的样子。
他,龙族贵族?
薛戬刮了碗底后还不死心,还倒了些清水,沿着碗边晃了一圈,最后还真是一点不浪费全喂进了君九渊嘴里。
“这可不能浪费,浪费可耻,浪费龙血耻上耻。”
待一碗血全部喂下,薛戬又等了等,见君九渊脸上有了血色,才终于松了口气。
“最后一步,真是最后一步了。来,把那药丸给他喂进去。”
凤嫋嫋不疑有它,将药丸塞进君九渊的嘴里。
薛戬开始蹲在君九渊腿边收银针了。
君一面露喜色:“结束了?”
薛戬头也不抬。
“别着急,接下来就靠太子自己了”
说到一半,薛戬抬头。
见君九渊已经将药丸咽下,表情古怪的看了凤嫋嫋一眼。
“还有太子妃!”
凤嫋嫋神色茫然的看过去。
“我要做什么?”
薛戬快速低下头,闪躲开凤嫋嫋的对视。
“你一会就知道了,一会就知道。”
凤嫋嫋偏头,看到桌子上最后一样准备的东西没有用。
保持原汁原味的草药叶子。
楚邵送来的时候,底部还带着土,是直接从药王谷的地里挖出来的。
在薛戬手里又养活了几日,眼下叶子还是绿油油的。
“那个要什么时候用?”
薛戬顺着凤嫋嫋的视线,看了一眼绿油油的草药叶子,继续打哈哈。
“哈,那个明天,明天。快,把人扔进温泉里。这里面可是我特意调制的药浴,可帮助他的身体恢复。”
薛戬成功岔开了话题,君一和凤嫋嫋将君九渊扶进了温泉池。
从薛戬施针开始,君九渊就一直不清醒。
凤嫋嫋担心他滑进温泉池底,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来。
君九渊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他好像不安稳,身体一直在打颤。
薛戬最后又摸了一次他的脉象,确定没问题,收拾起银针包就准备往外走了。
“劳烦太子妃在这里守着太子,务必保证,寸步不离。”
他看向君一。
“你,跟我出去。”
君一不想走:“太子妃一个人扶不住主子,我在这里守着,还能帮衬一二。”
薛戬瞪了君一一眼。
“这里用不着你。我那师哥很快闻龙血的味就能寻来,他武功高强我打不过,外面的人现在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后半夜外面得靠你挡着。今晚要是有人闯入,所有治疗前功尽弃。”
凤嫋嫋道:“无妨,你出去守着吧,这里交给我。”
君一道:“属下就在外面,主子有任何情况,太子妃尽管喊人。”
凤嫋嫋点头,君一这才跟着薛戬出去。
俩人刚离开,一直昏迷的君九渊叮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君九渊想说,不怎么样。
他此刻浑身的血液都热起来,好像千军万马叫嚣着要冲锋陷阵。
口干舌燥,心肺都像是被火烧了一遍,浑身从里到外的又疼又燥。
“我没事。”
一张口,君九渊声音粗哑,嗓子好像被刀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凤嫋嫋还是不放心。
“你坐好,我让老薛进来给你看看。”
凤嫋嫋刚起身,手腕被君九渊突然抓住。
温泉池台湿滑,凤嫋嫋身体一晃,脚下没站稳,噗得一声摔进了水里。
水不深,撑着池底跃出水面。
凤嫋嫋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
头发湿漉漉的滴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进她胸前交叠的衣襟里。
被打湿了的衣衫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婀娜撩人的曲线。
在出水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的锁住了君九渊的视线。
君九渊顿觉那股子冲动要压不住了,如脱缰的野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猛的将人搂进怀里,克制又贪婪的吸入她身上的味道。
“对不起,刚才没控制住力道。”
凤嫋嫋靠近他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温度。
那温度不是来自温泉池,是来自他自身。
比泉水还要高上数倍。
凤嫋嫋急忙贴近君九渊的额头。
“你发烧了?”
君九渊浑身颤抖,拼命将体内叫嚣的血流压回去。
“没有!”
“你好烫,怎么没有。我还是去把老薛叫来吧。”
君九渊手心用力,将凤嫋嫋抱得和自己贴得更近。
“他不会进来的。”
说着,君九渊刻意将她的身体往水下压。
“他故意的,你感受不到吗?”
凤嫋嫋瞬间屏住呼吸。
她感觉到水里的某处动静,浑身僵住,立马不动了。
她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只盯着君九渊看,两边的脸也跟君九渊一样,被烧得通红。
“这就是他说的,可以让你全身血液调动起来,压箱底的办法?”
君九渊扯了扯嘴角。
“老东西,从一开始就憋着坏呢。”
身体的血流还在横冲直撞。
君九渊气血上头,闷哼一声,蓦地放开凤嫋嫋,将人推得远一些。
“你先出去。”
凤嫋嫋无语看他。
“我们是夫妻。”
君九渊眼眶的猩红更甚,一身的青筋绷得凸起,一双眼睛纯良无助的看着凤嫋嫋。
他声音隐忍克制到了极点。
“我怕,控制不住,伤到你。你以后,怕我”
凤嫋嫋不退反进,游过去一把抱住君九渊。
她的身体和君九渊的身体,严丝合缝的紧贴着。
唇角擦过他的耳畔,声音是极致的蛊惑动听。
“我不怕。你腿不方便,我来。”
东宫一场血拼下来,死伤无数。
一个个尸体连夜被抬出去。
管家和府里的丫鬟小厮,这个时候被唤出来,冲洗院子,帮助伤员。
东宫紧挨着宫门,这么大的动静,巡城兵和御林军,愣是没有一个出现的。
皇后从一开始,还期盼着有救兵来。
到最后彻底死心。
她好像明白什么了,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
见皇后心情不好,金石拖着受伤的肩膀靠近。
“姑母,再等会天就亮了。您现在回宫太折腾,要不回金府暂住一晚吧。”
皇后看着紧闭的房门,摇头。
“本宫要在这里,等皇儿出来。”
薛戬已经处理了拓跋野的伤,这会又过来看金石的。
“你们放心,我老薛给太子妃打了包票的,太子明日一早就能出来了。”
皇后双眼满含期待:“他明天就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薛戬摇头:“那不能。躺了半年,哪能一晚上恢复如初,老薛我又不是神仙。我已经让人打造了轮椅,先坐几个月的轮椅,正常出门没问题,后面的慢慢恢复。”
皇后眼睛里的光瞬间熄了一半。
金石坐在地上,任由薛戬扒了他肩膀上的衣服,给他上药。
他抬头安慰皇后。
“姑母,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表哥能从躺着变成坐着,从不能出门变成能出门,已经很好了。您要是着急打那些人的脸,明天就推着表哥满京城转一圈。让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都看看,表哥能坐了。”
皇后表情从失望变成“这孩子说话真不着调”。
她抬手戳金石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