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君蓁蓁问道:“下葬那天,能让我替祖父摔瓦盆吗?”
凤嫋嫋愣住,没想到君蓁蓁会提出这个问题。
在南夏葬礼上有一个仪式,名唤摔盆。
起棺时,由死者的亲属摔碎烧纸钱用的瓦罐。
这一摔,不仅是对逝者的告别,更是对家族责任的传承。
而摔盆之人很有讲究,
家中长子是
待身影走进灵堂,凤嫋嫋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竟然是木栢封。
他褪去了惯常的一身白衣长衫,今日换上了一身几乎融于夜色的黑衣劲装。
宽肩窄腰,身量修长。
举手投足,竟透着将者风范。
以前提起木栢封,脑海闪过的是文弱书生的形象。
现在一眼看过去,也有了几分伟岸挺拔的气度。
凤嫋嫋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看着,眼前恍惚过凤枭的脸。
他这般英姿,竟隐隐和凤枭的影子重合。
木栢封缓步走到凤嫋嫋面前,看她眼神都看直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太子妃,看什么呢?”
凤嫋嫋缓过神来,收敛起神色。
“你怎么来了?”
木栢封道:“在下想给睿王上一炷香,还请太子妃准许。”
凤嫋嫋疑惑问道:“木先生跟睿王也认识?”
木栢封摇了摇头。
“不认识。只是在下自幼听闻睿王曾是南夏战神,战时横扫千军、保百姓安定,隐退后甘愿奔赴漠北蛮荒之地,震慑边疆。此等英雄,在下想在最后,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只是白天忙于公事,现在才得空,打扰了。”
凤嫋嫋对君一道:“给他拿香。”
君一给木栢封点了三柱香。
木栢封对着睿王的牌位,虔诚的拜了三拜。
君蓁蓁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一抹颀长的身影上。
这人的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
不同于将死之人的死气,是一种长期吃药的病气。
而那种病气,她从未闻到过。
他得了什么罕见之症吗?
可他明明看着,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想起凤嫋嫋先前叮嘱过她的事情,君蓁蓁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木栢封祭拜完没有逗留,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好像真的只是临睡前出来串个门,来表达一下仰慕之情。
灵堂再次安静下来。
眼看着快要到深夜子时了,凤嫋嫋好几次赶君蓁蓁去休息。
君蓁蓁倔强的就是不肯走。
“收养的孙女也是后人,只要我在这,就没人说祖父无人守灵。”
凤嫋嫋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太倔了。
“还有四天呢,你身体扛不住。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再来了,不会被发现,你祖父也不会怪你的。”
君蓁蓁坚决摇头。
“我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就是想守着祖父。以前我生病的时候,祖父也是这般守着我,几日不合眼。祖父能做到,我也能。”
凤嫋嫋劝她不过,只能妥协。
君蓁蓁反而劝起了凤嫋嫋。
“太子妃回吧,太子一定还在等着你呢。而且明日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忙,早点睡明天才有精力。”
凤嫋嫋心里担心着君九渊,撑着地面起身。
“那我先回去了,我留了人在这里,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让他们去找我。”
“多谢太子妃。”
君蓁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她对凤嫋嫋,是打心眼的喜欢,和感激。
凤嫋嫋将皇后派来的嬷嬷留在睿王府,还留了一些侍卫,随即回了东宫。
此刻的君九渊还没睡下。
凤嫋嫋回来的时候,听到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一只脚踏进房门,看到君九渊的床前摆着一张小桌子。
他正在和人下棋。
和他对峙的男子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整个身子佝偻着在小桌上趴着,声音困顿又暴躁。
“我说亲爱的太子殿下,我的救命主子,我渊哥,你就放我一马吧。我宁可在外面树杈子上挂着,我也不想跟你下棋了。你一个子也不让我,把把你赢,这有意思吗?”
君九渊低垂着眼帘,神色淡然。
“你输是因为你菜,怎么能怪我不让你?跟人打架输了,你难道还怪人家不给你放水?”
那人更暴躁了,暴躁的直跺脚。
“那能一样吗?打架我用得着别人放水?我让他三百回合,他都不一定打得赢我。可这下棋我是真不会呀,是你非要教我,你刚教完我这个徒弟,就开始虐杀徒弟,你这行为,也太狗了吧。”
君九渊淡定的声音再次传来。
“少废话!她要是在,你看我有没有空理你。”
被君九渊嫌弃,那男子也不甘示弱。
“嘁,人到手了,语气就是不一样哈。以前没成亲那会,也不知道是谁天天睹物思人,那条手帕洗澡都舍不得放一边。怎么,成亲后这才一天不见,就忍受不了寂寞,非拉我来填补你空虚的心了?”
君九渊表情有瞬间的一言难尽。
“注意你的措辞!”
说完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凤嫋嫋款款走了进来。
君九渊抬手,将一把黑色棋子洒在棋盘上。
“行了,滚吧!”
那男子得到释放,麻利起身。
一转头,看到凤嫋嫋站在身后。
大半夜能进君九渊卧房的女子,除了他心尖上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都不用介绍,那男子立刻就猜到了凤嫋嫋的身份。
他当即笑嘻嘻的抱拳行礼。
“在下拓跋野,参见太子妃。久闻太子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国色天香,怪不得太子对你心心念念的。有个事你一定不知道,有一次在军营我俩挤一块睡觉,他搂着我不撒手,嘴里念着你的名字,扑过来就要亲我。幸好我坚决不从,才保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那次好险的。”
拓跋野一张嘴就喋喋不休,手舞足蹈的还越说越起劲。
全无刚才蔫巴困顿的样子。
君九渊无语扶额。
“再多说一个字,滚去边境。”
拓跋野当即闭嘴,表情瞬间乖巧。
“行,不说,告辞。”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君一守在门口,见他出来,给了他一个作死的眼神。
拓跋野一把勾住君一的肩膀,得瑟得不行。
“我这,是在为主子的感情之路鞠躬尽瘁的出一把力,学着点小子。”
君一嗤之以鼻。
房间内,拓跋野离开后,凤嫋嫋好笑看君九渊。
看他那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别听他瞎说,我不抱男人。”
凤嫋嫋扑哧笑出了声。
见风嫋嫋笑,君九渊更是难为情。
他一把将凤嫋嫋拉近,用唇堵住了她的笑声。
夜深人静。
不知何时,外面起风了。
呼呼的风声从廊下穿过,遮盖住房间里娇喘的动静。
屋内的幔帐内,凤嫋嫋和君九渊并排躺着,俩人均是微喘,唇角都有些红肿。
凤嫋嫋翻了个身,靠君九渊近一些。
君九渊很自然的伸长臂弯,将人揽入怀中。
刚才的事情,刺激的君九渊了无睡意。
俩人现在干不了别的,他只能找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今日睿王葬礼,一切可好?“
凤嫋嫋懒洋洋趴着,她有点困了,眼睛打架,声音也软绵绵的。
“很好。你说,我要是干一件有违祖制的事情,父皇会怎么罚我?“
君九渊沉下眼皮看她。
“你要干什么?说来听听。“
凤嫋嫋眼皮缓缓的沉下去,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
“全孝心,主公道。“
君九渊没听清,再想问的时候,看到凤嫋嫋已经睡着了。
他把人平放在自己身边,手指将她脸颊的碎发碾到耳后。
缱绻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溢出。
“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定会护你周全。“
凤嫋嫋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温柔呢喃。
她听不清是什么,只觉得格外安心。
拓跋野纨绔的神色骤然一收,飞身就奔向主院方向。
速度之快,恍如一道光。
很快,刀剑相向的声音在东宫一角响起。
君九渊也听到了动静,与此同时,他的房间也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
拓跋野身影突然闪现,他站在君九渊的房间门口,眉宇间紧锁着一股浓重的杀气,眼底闪烁着如同猛兽捕捉猎物的敏锐。
此刻在他的面前,一个全身用包裹严实的黑衣人正一步步从大门处走进来。
看不清脸,只能知道,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那男人手持的长剑还在滴血。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斩杀我东宫侍卫,闯进主院,在江湖上应该是能排得上号的。不妨摘下面罩,以真容相见如何?”
那男子刻意改变了声音,听起来像鸭子聒叫一样。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太子反正时日不多,不如阁下行个方便,让太子早死早超生。”
拓跋野听见他说话,立马笃定的瞪大眼睛。
“我们认识吧?”
那黑衣人的身形微微一顿。
拓跋野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你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能理解,但不以真声音示人,便是不想被我发现。我拓跋野好歹也算是江湖清崖榜排名
拓跋野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就不好奇,是谁要杀你?”
君九渊道:“你不是派人跟上去了吗?有消息你肯定不错过炫耀的机会,没消息你自己也没脸说。”
拓跋野
有种被眼前的人稳稳拿捏,又反抗不了的无力感。
君九渊突然想到什么,合上书。
“去把老薛叫来。从现在开始,他也在这个院子住。”
今日的刺客是冲着他来的,薛戬那边还算安全。
但他们能闯进来,实力一定不俗,薛戬的存在,恐怕也是瞒不住了。
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东宫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凤嫋嫋耳中。
彼时她正在查看葬礼流程,听闻人是安全的,悬到嗓子眼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君一摇头:“拓跋野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只是老薛可能瞒不住了。
凤嫋嫋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薛戬瞒不住,就代表君九渊的身体情况,也瞒不住了。
且不说皇上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东宫的人,没有一个是安分的。
凤嫋嫋沉思片刻,吩咐君一。
“立马把太子遇见神医、身体有望好转的消息,传给京城所有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既然瞒不住,索性放出去。与其担心那一两双眼睛盯着,不如让全京城的人都一起盯着。”
君一立马明白了凤嫋嫋的意思。
他表情激动
“太子妃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君蓁蓁刚才去小憩了一会,刚回来,就看到凤嫋嫋一脸愁容的站在廊下。
她走到凤嫋嫋身后。
“太子妃,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我能不能帮到你?”
凤嫋嫋回过头,看到君蓁蓁脸上,是真诚的关心。
她笑了笑:“是有点事情,但我自己能解决。”
君蓁蓁没再继续问。
“那太子妃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说哦,我很愿意帮助太子妃。”
“嗯,我们是朋友,我一定不跟你客气。走去灵堂吧,睿王妃一个人在那。”
“好。”
八皇子府上。
誉王刚从宫里回来,就听说东宫计划失败了。
派出去的人别说杀了太子,就连太子的面也没见着。
更没人告诉他,太子弄虚作假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两个黑衣人跪在誉王面前,垂头丧气。
“王爷明察,不是属下办事不力,是他收了钱不办事。明明离太子只有一墙之隔,他却贪生怕死,不肯出手。”
誉王目光落另一个黑衣人身上。
这会他脸上的面罩已经摘下来了,一张络腮胡子的大脸,看起来十分凶悍
“他说的,可是真的?”
络腮胡拱手:“保护太子的人,是清崖榜
“本王花重金把你请来,不是听你狡辩的。你不是说,你是清崖榜
哗得一声。
一桌子的胭脂粉黛全部挥洒到地上。
苏贵妃一脸的怒意,全是前功尽弃的崩溃。
“太子的身体竟然好转了?这怎么可能?“
来传消息的宫女吓得跪地。
“京城的书馆都传遍了。据说是东宫的人放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百姓们自发纷纷前往东宫慰问,都说上天有眼,盼着这位保家卫国的英雄,能早日站起来。“
苏贵妃气得面目狰狞。
“潘正呢?让他来见本宫。“
太医院,潘正刚得到消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强行带进了宫。
他跪在苏贵妃面前,瑟瑟发抖。
“娘娘饶命,这件事情臣真的不知呀!是刘志,还有胡统,一直都是他们在给太子诊脉。刘志是自己人,应该不会作假。至于胡统“
潘正说着,老脸一变。
胡统前几日告老还乡,已经离开京城了。
那时他还纳闷,窝囊了一辈子,就靠着这微薄的俸禄养家的人,怎么说辞就辞了?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情况有变,提前跑路了。
看到潘正欲言又止,苏贵妃立马发现了不对。
“胡统怎么了?“
潘正煞白着一张脸,说话都哆嗦了。
“胡统,胡统告老还乡了!“
啪得一声。
苏贵妃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摔到潘正面前。
“愚蠢!当初换胡统的时候,本宫就跟你说过,谨慎,谨慎。你竟然让太子在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等太子好起来,就该是算总账的时候。到时候,你这个太医院院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潘正如临大敌,连连磕头。
“求娘娘庇佑!求娘娘庇佑!臣一心为娘娘做事,还请娘娘救臣一命。“
这时,宫女进来禀告。
“娘娘,孟女医来请脉了。“
苏贵妃正被这事闹得头疼呢,再听到潘正求饶的声音,更烦。
先前八皇子多次跟她抱怨,这个潘正没有一件事情干利落的,早就该换了。
奈何苏贵妃无人可用,这潘正还算忠心,便只能留着。
如今,苏贵妃越发觉得,八皇子说得极对。
“滚下去!守好你太医院院首的位置,要是再犯什么错,本宫也保不了你。“
“是,是,下官一定小心行事,绝不给娘娘添麻烦。“
潘正胆战心惊的退了出去。
孟妩进来,立马觉察到气氛不对。
她沉下神色,躬身行礼。
“参见姑母。“
苏贵妃将手放在桌上。
“本宫这会头疼得很,你来得正好,快给本宫瞧瞧。”
孟妩走上前,一边摸着苏贵妃的脉搏,一边询问。
“姑母可是在为太子一事着急?”
苏贵妃点头:“皇儿前二十年,都被太子压一头。若太子现在好起来,皇儿再难有出头之日。本宫岂能不着急? ”“
孟妩安抚道:“姑母莫急。只是好转,又不是彻底好了。治疗的过程中若是出任何意外,那只能是太子命运不济,一时的好转,也不过回光返照吧了。”
苏贵妃顿时抬起了头,看向孟妩。
“东宫戒备森严,岂能如此容易得手?”
孟妩神秘一笑,道:“就像作战一样,硬攻肯定不行,要智取。”
苏贵妃来了兴致。
“仔细说来听听。”
孟妩收起把脉的手。
“姑母想想,这太子一直不好,怎得娶了太子妃,就慢慢好了呢?想来,太子的好,肯定和太子妃有关系。不知姑母是否还记得,太子妃嫁入东宫那日,楚家送了很多世间罕见的药材当作彩礼。太子一定是因为这些药材,才能逆风翻盘。这些药材若是能救太子,亦能救八皇子。”
苏贵妃眼睛亮起来。
她心动了。
“可是,太子妃不可能把药材拿出来给皇儿用。”
孟妩道:“这便是我说的智取。如今太子妃忙于睿王丧事,日日在睿王府,身边的侍卫难免有所疏忽。这几日每天有很多人给睿王送葬,人多眼杂,若突然来个不明来历的人掳走太子妃,就像掳走八皇子一样,东宫必乱。到时候,不管是杀人,还是越货,都是动手的好时机。”
苏贵妃听着,越听越觉得,这计划合情合理,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所幸,她还没被冲昏头脑。
“你好像在针对太子妃。你们有何仇怨?要借本宫的手除了她?”
孟妩一愣,随即浅笑遮掩。
“姑母误会了。我是为了让八皇子的伤尽快好起来,也是为了不让人挡了八皇子的路。只有八皇子和姑母地位稳固,苏家才好。”
孟妩说得在理,苏贵妃渐渐放下戒备。
“你说得对。本宫和苏家一荣俱荣,你有此想法也实属正常。这件事情,本宫会和誉王商量后,在行事。”
孟妩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怕苏贵妃再起疑,便转移话题。
“不知龙血誉王准备的如何?八皇子的隐疾,还是早日治疗为好。”
提起这个,苏贵妃一脸烦躁。
“誉王已经在想办法了,再等等。”
孟妩眼底闪过好奇。
“世间竟然真有龙血,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姑母,那龙血现在何处?或许我有办法能快点弄到手。”
苏贵妃烦躁的摆手。
“誉王不告诉本宫,说是不知道为好,知道了可能丧命。本宫劝你也别打听,誉王这么说,一定是为了我们好。”
苏贵妃对誉王,还真是深信不疑。
孟妩没打听出来想要的,但她相信,对付东宫的计划,苏贵妃听进去了。
这个时候,苏贵妃和誉王,比她更着急。
孟妩诊完脉,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退了出去。
此时的御书房内。
气压很低,皇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伏在案头好久没说一句话。
这气氛让王公公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他鼓起勇气,走上前。
“皇上,外间传闻,太子寻得神医,不久将身体康健。这对我南夏应该是振奋人心的好事,要不要奴才替您去看看太子?“
皇上缓缓抬起头。
他平静的表情下,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你提醒的甚是。朕是一时高兴,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去,把朕珍藏的极品玉如意给太子送去。祝太子平安顺遂,早日康复。“
王公公躬身:“是。“
话虽这么说,可任谁都能看得出,皇上没他说得那么高兴。
但也没有很不高兴。
那反应,好像很纠结,很复杂。
王公公刚退出去,很快又进来了。
“启禀皇上,誉王求见。“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烦躁。
“这几日,他日日进宫,在朕耳边叨叨几句,就去御花园转悠,可知他到底所为何事?“
王公公迟疑:“这个,誉王说是八皇子伤痛之时,就想吃御书房的点心。誉王心疼八皇子,便每日进宫,亲自给八皇子拿回去。“
皇上道:“这个誉王,对老八比朕这个亲爹都上心。“
王公公谄笑。
“誉王无子,这是把八皇子当自己的儿子养了。叔侄情深,也是一段佳话。“
皇上摆摆手。
“行了。誉王既然是为老八而来,就不用来朕这里假惺惺的敷衍了,让他想去哪去哪吧。“
“是。”
王公公退了出去。
誉王听闻皇上不见自己,谢过王公公后,便离开了。
王公公看着誉王离开的方向,跟以前一样,依然不是去往御膳房的地方。
他默默的转过头来,什么也没说。
随后,王公公取来了皇上说的极品玉如意,出了宫。
凤嫋嫋心里担心着君九渊,今日早早安顿好睿王府的事情,便赶回了东宫。
这一路,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有关太子伤情的讨论。
有人认出了东宫的马车,还会送进来一些自家的瓜果蔬菜,祝愿太子早日康复。
凤嫋嫋掀开车帘,一一谢绝。
这些都是老百姓的生计,不能要。
但这份热情,让凤嫋嫋眼底发热。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那些保家卫国的付出,他们都记的。
行到东宫门口,凤嫋嫋一下车,立马觉察到周遭多了一些陌生的眼线。
“知道是谁的人吗?“
君一跟在身后,小声回复。
“誉王的、皇上的、将军府的,还有曾经被主子参奏,在主子手里吃过亏的。半年前这些眼线就盯了好一阵子,现在不过是卷土重来。“
竟然还有苏无良的人。
“半年前,将军府的人也在吗?”
君一道:“在,许是帮着苏贵妃盯着的。她天天盼着主子有意外,八皇子可以取而代之。”
凤嫋嫋对一切盼着君九渊不好的人,都厌恶至极。
“去找老薛配点招虫子的药来,围着门口四周都洒一洒,这些人别让他们太舒服了。”
君一忍不住笑:“是。太子妃英明。”
凤嫋嫋刚要迈进大门,就听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马车缓缓停下,皇上身边的王喜公公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老奴参见太子妃。皇上听闻太子身体好转,十分高兴,特命老奴将皇上的极品玉如意带来赏赐给太子,祝太子身体早日康复。”
说着话,便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一个长长的锦盒。
君一接过锦盒,凤嫋嫋道谢。
“多谢父皇挂念。劳烦公公走一程。只不过太子现在还需要休息,就不请公公进去了。若太子真有恢复如初之日,定亲自进宫,向父皇谢恩。”
说着,柳儿靠近王公公,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进王公公手里。
“公公辛苦,拿去喝茶。”
王公公熟练的将银子卷入袖中,看向凤嫋嫋的神色笑吟吟的。
“多谢太子妃赏赐。”
他往后招手,身后的小太监又送上来一个食盒。
王公公又将食盒递给了柳儿。
“这盒子里,是御书房新出的点心。诸位皇子们以前在宫里的时候,都很爱吃,太子也不例外呢。看看八皇子,人还受着伤呢,让誉王每日进宫,就是为了取御书房的点心,可见这是宫外没有的。老奴难得出宫一趟,也给太子带了一些,希望太子吃到喜欢的东西,身体能好的快一些。”
王公公的话别有深意,凤嫋嫋听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谢过,待送走王公公,才转身往东宫走。
君一和柳儿,一人捧着一个盒子跟在后面。
凤嫋嫋走得很快,柳儿小碎步倒腾着追着。
“小姐,王公公罗里吧嗦一大堆,话里有话吧?谁关心八皇子喜欢吃什么点心。”
凤嫋嫋笑道:“你都听出来了,那是挺明显的。”
君一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这个王喜是宫里的老油条,最会见风使舵。他这是看主子有所好转,有望再次回归朝堂,便想着来巴结。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他察觉到誉王进宫这件事情,不大对劲。但又拿不准主子恢复到什么程度,便隐晦的提一提。若是主子将来继承大统,他便能站出来,说自己也尽过一份力。若将来成功的是其他人,这件事情也不会成为他帮过主子的把柄,毕竟,他确实只说了点心的事情,其他的一概没有提及。”
被君一这么一分析,柳儿豁然开朗。
“哦,他可真是个老狐狸,老奸巨猾、阴险狡诈。”
凤嫋嫋提出不同的意见。
“不过是在宫里生存的手段罢了。伴君如伴虎,说不定哪天就会触动龙颜。他只是为自己未来多留条退路。只要他不曾主动害过任何人,任何为自己的谋划,都无可厚非。”
三人说着话,回到了主院。
凤嫋嫋一靠近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
进来一看,东厢房的房门敞开着,老薛面前摆着一个三条腿的炼药炉,正埋头炼药。
凤嫋嫋进来都没有察觉。
拓跋野守在暗处,见凤嫋嫋和君一回来,当即现身换班。
“一哥,交给你了哈,我去睡一会。”
君一烦躁瞪他。
“太阳还没下山呢?你睡什么睡?”
拓跋野啧的一声,那表情跟领了圣旨一样有底气。
“薛老头可说了,今晚子时是渊哥最重要的时候,所有人必须提前休息,子时不能有半点困顿分神,否则前功尽弃。你说,他的话,我是听还是不听?”
君一立马改口。
“那你还不赶紧去?愣着干什么?”
拓跋野表情想杀人。
“你是一哥,你说什么都对。”
凤嫋嫋没理会俩人的纠缠,快步进屋。
见君九渊正笑着望着门口,好像在等她。
“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凤嫋嫋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不放心。越是最后时刻,越要谨慎。皇上派王公公送来了玉如意,说是祝你早日康复。可我总觉得,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有东宫外,四周都有眼线。我总觉得,今天不会太平。对了,还有誉王,刚才皇上身边的王公公说他现在每日进宫,又不知道去干什么,恐怕又在密谋什么。”
君九渊握住凤嫋嫋的手,手指轻轻摩挲。
“放心吧。拓跋野已经将府中守卫安排得密不透风。你别看他平日里喜欢胡说八道,但办事极为靠谱,不会出事的。”
凤嫋嫋道:“你信任的人,我自然也是相信的。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
凤嫋嫋刚离开房间,君九渊一直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
君一慢半步进门。
他将锦盒放在君九渊身边,随后,将手心的一张纸条递给君九渊。
“王喜给的。”
君九渊展开纸条,两个字跃入眼帘。
“冷宫。”
他面无表情的将纸条递还给君一,君一熟练的打开火折子。
瞬间,纸条化作灰烬。
君一收起火折子,道:“先前八皇子府上的眼线说,孟妩怂恿誉王找龙血,给八皇子治病。如今誉王日日去冷宫,难不成冷宫有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