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自行结束闭关,出去透口气的薛戬,这口气还没透完,就又被扔了回来。
只是薛戬想了想,还是觉得刚才的人很熟悉。
想来想去,某一刻突然意识到那是谁,薛戬脸色大变。
君九渊这边,凤嫋嫋拿出药让君九渊吃下。
药效太快,君九渊忍受着身体的变化,脸上也很快呈现病态之色。
凤嫋嫋再次见到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干瘪起来,心里对那个突然造访的誉王更加不喜。
“刚回京就那么着急来见你,连提前通传都没有,会不会来者不善?”
君九渊改坐为躺,药效在他身体里翻滚,他的声音也变得虚弱起来。
“正好,探探他的目的。”
誉王等了好久,才被请进来。
一边往里走,语气透着不悦。
“你们太子在干什么?不想见本王不成?”
管家低垂着头解释:“太子身体不便,有污秽弄到了床上,刚清理好。还请誉王见谅。”
这个理由虽然损坏形象,但是毫无破绽,誉王也不好再说什么。
凤嫋嫋在门口迎接。
“太子妃凤嫋嫋,参见誉王殿下。”
誉王考究的眼神打量过凤嫋嫋。
“你就是凤家那丫头?”
凤嫋嫋:“正是。”
誉王道:“你小时候,常跟在苏家那小子屁股后面,还以为你会是苏家的媳妇。没想到转眼,你竟然嫁给了太子。可是苏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凤嫋嫋道:“并没有。苏将军觅得良人,我亦与太子情投意合,小时候的戏言,便不作数了。”
誉王知道凤嫋嫋没说实话。
太子都快死了,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怎么可能嫁?
只是誉王没有纠缠,抬腿往房间里走。
“本王的好侄儿呢,快让誉王叔看看。”
走进房间,一张骨瘦如柴的脸映入眼帘。
誉王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吃了一惊。
数年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然行将就木、苟延残喘。
誉王惊得合不拢嘴,脸上焦急之色更浓。
“你怎么变得,变得这般惨状。东宫的人是怎么照顾的?”
君九渊哑着嗓子,虚弱开口。
“多谢誉王叔关心。侄儿的身体,已经回天无力,往后的日子,只能等死了。”
誉王的表情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你是我南夏最有威望的太子,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死?庸医,太医院都是一帮庸医!”
凤嫋嫋从旁观察这一幕叔侄情深的戏码,默不作声。
这时,君一端着一碗药汤站在门口。
“太子妃,太子该喝药了。”
凤嫋嫋愣了一下。
现在,还不是喝药的时候。
君一暗地里对着凤嫋嫋挤眉弄眼。
凤嫋嫋走出去接过药碗。
端药碗的瞬间,君一压低了嗓音开口:“老薛说,太子必须喝。”
凤嫋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按照薛戬的意思,将药碗端给君九渊。
“太子,药来了。”
这味道,和以前的药都不一样。
时间也不对。
但这个时候薛戬让君一送药来,必定是有原因的。
凤嫋嫋和君九渊默契的对视一眼。
“还请誉王先到外面歇息片刻。我服侍太子喝药。”
誉王坐着没动。
“拿来,本王要亲自照顾太子侄儿。”
凤嫋嫋支不走人,只能让人把药碗递给誉王,她则把君九渊扶着坐起来。
“有劳皇叔了。”
誉王端着药碗,慈祥地看着君九渊。
好像眼前的人,真是自己疼爱的侄儿一样。
“太子侄儿,这说哪里话?你伤病半年,皇叔都没有来看你,都是皇叔之过。照顾你喝药,那也是应该的。”
说着,将药碗里的药汤,一勺一勺喂给君九渊。
如果不是发生接下来的事情,凤嫋嫋差点真的以为,誉王是真心对待君九渊。
君九渊喝了药,看起来情况好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也更有力了。
“让皇叔见笑了。”
誉王将药碗递还给君一。
“太子侄儿,怎么跟皇叔如此客气?皇叔从小就看好你的才能,也最希望你能好起来。既然太医院的庸医不能救你,皇叔便从闽南带来了一位神医。他精通疑难杂症,让他给你看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温情瞬间烟消云散,凤嫋嫋眉心骤然皱起。
什么狗屁叔侄情深,都是假的。
誉王真要有什么神医,半年前皇后广发诏令,为君九渊寻找神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带来?
最近皇上命太医院三天一请脉,誉王又千里迢迢带自己人来东宫。
怕是都盯着太子的身体,来者不善。
凤嫋嫋和君九渊交换了眼色,都知道这场试探很危险,却拒绝不了。
否则,会让人更加生疑。
可俩人都很忐忑,不知道薛戬那强行改变身体的药,会不会被看出来。
如今形势,也只能不变应万变。
君一眼神戒备起来,手心握紧腰间佩剑。
他做好了最坏打算,不行就全杀了。
太子的身体情况,绝不能透露出去。
否则,太子根本等不到站起来。
很快,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道服的长胡子老头,看起来是个道士。
誉王解释:“清玄真人虽是修行中人,但他医术了得,妙手回春,是闽南一带有名的神医。太子侄儿,你可放心让他看看。”
誉王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君九渊,好像他不同意,就绝不罢休。
君九渊伸出手腕。
“有劳了!”
那清玄真人将五指搭在君九渊的脉上。
他摸了片刻,越摸表情越严肃。
现场几个人的心情,瞬间都被吊了起来。
誉王先憋不住了。
“清玄真人,太子身体如何?”
清玄真人收回五指,沉吟的摸着胡须。
片刻,吐出八个字。
“行将就木,无药可医。”
凤嫋嫋紧绷的心缓缓地放了下来。
下一刻,眼眶说红就红。
“誉王的神医,也不过如此。”
那语气里的幽怨,一下子把清玄真人的脾气炸了起来。
“神医也只是医,又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太子寿命将尽,也不是贫道之过。太子妃此言,实在是无理取闹!”
说罢,清玄真人拂袖离开。
誉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象征性的安慰了君九渊几句。
也不顾君九渊刻意装出来的颓废难过,果断就走了。
人一走,君一当即从袖子里掏出解药,要给君九渊喂下。
只是药还没到嘴边,突然身后传来着急的声音。
“哎等等”
薛戬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抢过君一手里的药。
“他现在可不能吃这个,否则立即暴毙而亡。”
君一大惊失色。
“可是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以前多喝了一碗药吗?”
说着,他转身看凤嫋嫋。
“你那嫁妆里,不是有万年赤灵芝嘛。快拿来熬成汤给他服下,喝完之后再吃解药,方能恢复。”
凤嫋嫋立马唤来柳儿去办。
君九渊恍然大悟。
“是刚才那碗药的原因。那是什么?为什么非喝不可?”
薛戬低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刚才誉王坐过的凳子上,无力的叹了口气。
“刚才来的那个道士,是我的师兄。只是早年做了错事,被师父逐出师门。我之前那假装身体虚弱的药,他一摸就能摸出来。我没法子呀,只能用另一碗药遮掩,强行改变你的脉象。哎,这就是所谓的,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薛戬和那道士,竟然还有这渊源。
“幸好刚才我无意间瞥见了他,不然你这身体,可就彻底露馅喽。”
君九渊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看来这身体,装不了多久了。”
凤嫋嫋道:“能拖一天是一天。老薛,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了?”
薛戬最忌讳别人说他的医术不行,当即瞪着眼睛保证。
“你别激我哈,我一定行。你们等着。”
说罢,就气冲冲的回到自己的院子。
今天虽然把誉王应付过去,但凤嫋嫋心里还是不安。
“我总感觉,这个誉王会坏事。”
前世,这个誉王是支持八皇子为储君的,为此还上奏恳请皇上废太子。
以前觉得,或许是因为君九渊身体迟迟不好,他从朝堂社稷出发,这个奏折也挑不出错。
但经过今天,凤嫋嫋觉得,誉王只是单纯的不想君九渊好起来。
君一认同的点头。
“他跟苏贵妃有奸情,回京一定没安好心。”
凤嫋嫋惊讶偏头过去。
“誉王?和苏贵妃?”
她前世,从未发现这俩人有那方面的问题。
君一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
“昨天后半夜,我们的人看到有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从苏贵妃的寝宫出来。看身形,很像誉王。”
凤嫋嫋
皇上被戴了绿帽子。
这可真是惊天大瓜!
苏贵妃她怎么敢!
“不是,苏贵妃不是喜欢我爹吗?她之前做得一切,不都是为了报复我爹不娶她吗?难道,是我想错了?”
不可能呀!
前世,明明是孟妩亲口告诉她的。人之将死,孟妩有必要骗她吗?
这一点,倒是难住君九渊和君一了。
女人到底喜欢的是谁这件事情,他们哪能猜得到。
凤嫋嫋心里不断的推测,苏贵妃和男人之间理不清的关系。
怀疑前世,孟妩知道的恐怕也不是全部真相。
“那苏贵妃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这个誉王?”
君九渊摇头:“不好说。誉王肯定会借老八失踪之事在京城多待些时日,告诉下面的人,多谨慎一些。”
君一点头应下。
凤嫋嫋脑子里在疯狂猜瓜。
八皇子,到底会是谁的种?
一连半个月,搜救范围从京城移到了城外方圆五十里的地方。
可关于八皇子的行踪,愣是没有发现半点。
苏贵妃也日渐憔悴,每天跪在佛像前,求佛祖保佑八皇子平安。
她害了边境那么多战士,如今却来求佛祖保佑她的纨绔儿子平安。
也不知道佛祖,会怎么想。
君一也日日来汇报找人进展,每一天都是无功而返。
“就算是死了,也该有尸体才对,可那黑衣人和八皇子像是从人间蒸发了。黑衣人是如何做到躲开那么多搜查,丝毫不被发现的?属下实在猜不透,那人绑架八皇子,却不谈任何条件,目的是什么?”
“泄愤!”
君九渊吐出两个字。
“可近期跟八皇子有仇的,只有殷姮。”
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猜测上。
如果君九渊猜的都是对的,那个人回归后的势力,高深的连君九渊都猜不透。
凤嫋嫋听见跟殷姮有关,也是没有头绪。
会不惜绑架皇子,也要替殷姮报仇的,除了殷家,就是她的阿兄。
殷家没有做过。
她的阿兄
怎么可能呢?
总不能是亡魂复生。
三人正想着,突然有侍卫来报。
“八皇子有消息了。”
侍卫喘着气,将外面刚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结果,竟是孟妩把人找到的。
孟妩不知道从哪里牵来一百条经过训练的狗。
这一百条狗闻了八皇子用过的东西后,便被牵到了京城郊外的四面八方。
凭着嗅觉,狗们在离京城20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处隐蔽性很好的山谷。
他们在那里,看到有十几个帐篷,每一个里面都有生活过的痕迹。
在其中一个帐篷里,找到了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的八皇子。
“八皇子刚被抬回府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被召集过去了,目前伤势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人送回来的时候,还活着。”
君一问:“那发现掳走八皇子的人了吗?”
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黑衣人。
能在京城周围埋伏那么久还不被发现,有点本事。
侍卫摇头:“没有。据说,苏无良带着巡城兵过去的时候,那里的人刚撤走,炉子上还煮着的粥都没来及吃。想来是没想到会有人找到那里,撤退的十分匆忙。”
君九渊立即吩咐君一。
“你立刻带人去那个地方,若是发现有关那些人的蛛丝马迹,全部带回来。记住,千万小心谨慎,隐藏好身份,别被发现。”
君一领命,当即就带人出去了。
凤嫋嫋琢磨着孟妩的手段,毫不吝啬的啧啧称赞。
“用狗的嗅觉找人,孟妩有两下子。”
她虽视孟妩为仇人,但不得不承认,上一世败在孟妩手里,一点也不冤。
孟妩的香料秘方、诗词水准,还有如今用狗的嗅觉找人
这些技能,在这个朝代,确实无人能及。
八皇子府上。
苏贵妃看到浑身是血的八皇子,当场差点哭晕过去。
“皇儿,快救本宫的皇儿。”
太医七手八脚的围上去,一番把脉看诊后,得出结论。
八皇子有惊无险,浑身的伤全是外伤,不会致命。
苏贵妃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搂着八皇子声泪俱下。
“皇儿,你可吓死母妃了!母妃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不管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母妃都要让他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誉王阴沉着脸站在院子里。
他也亲眼看到了八皇子的伤势。
虽然不会死,但敢把他的儿子伤成这样的人,死期到了。
“是谁干的?”
苏无良摇头叹息。
“末将赶到的时候,他们刚刚撤离,没有抓到活口。现在八皇子无碍,末将会再回去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信息。”
誉王回头看自己带来的侍卫。
“带他们一起去。不管是谁,本王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苏无良不明白,誉王怎么对八皇子的事情那么上心。
这半个月没日没夜的跟着他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八皇子的亲爹呢。
苏无良向孟妩交代了一声,当即又返回山谷。
孟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给八皇子把过脉了。
她早就知道人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赶到事发现场时,八皇子是被人绑在柱子上,下身的衣服被扒了个精光。
当时苏无良忙着救人,替八皇子遮丑,旁边的细节没有注意到。
但孟妩有注意到,在离八皇子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套治病用的银针。
联想到八皇子当时的样子,什么样的酷刑,需要扒裤子呢?
孟妩有个大胆的猜测,但她现在不能说。
她要等八皇子自己发现,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再出现雪中送炭。
到那时,八皇子欠她一个很大的人情,她便能趁机谋一些好处。
八皇子被找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
殷姮听着面不改色,只是她身后的小桃气得啐了一口。
“那个大英雄怎么没弄死他!还能找回来,真是晦气。”
殷姮笑着将书放下。
“小心祸从口出。”
小桃悻悻闭嘴,表情却满是对八皇子没死成的遗憾。
翰林院内。
木栢封也听到大家议论,神色微顿,但很快掩饰下来。
他面不改色的将书册整理好,交给掌事。
“大人,卑职身体有些不适,想向您告半天假。”
掌事翻开木栢封提交的书册看了看,满意的点头。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木栢封道谢后,快速离开翰林院。
他没回自己的住所,而且一路穿过七拐八拐的胡同,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最后悄无声息的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院门。
院内,数十人正严阵以待。
见木栢封进来,当即跪地。
“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
木栢封让他们起身。
“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起身,为首的中年男子站出来。
“我们的人本来隐藏的很好,不知道是谁牵了很多狗来。狗嗅觉敏锐,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的藏身地。幸好我们反应快,在他们人闯进山谷之前,及时撤退了。”
木栢封抿唇沉思片刻。
“孙叔,你们确定,你们没落下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被唤作孙叔的人一愣,表情明显不自信起来。
“应,应该没有吧。当时撤退的匆忙,我们也没时间检查。”
身后的人纷纷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物件。
突然有个人表情一慌,如临大敌。
“坏了,属下的腰牌不见了。”
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那人慌得不行:“属下现在回去找,或许还来得及。”
木栢封急声制止。
“现在不行。那个地方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现在过去,只会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腰牌一旦被发现,龙族的秘密”
木栢封冷峻着一张脸。
“你们不要管那腰牌了,我会想办法销毁。你们快速撤离京城,回东海去。在我没回去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再离开东海。”
孙叔语气急迫。
“不行。我们不能把少主一个人留在这里。少主,您跟我们一起回吧。”
木栢封果断拒绝。
“我还不能走。解封龙族封印的办法还没找到,就算我现在回去,全族的性命也活不过今年。”
“可是您来京城那么久了,连皇宫都没进去。真的还有希望吗?”
木栢封目光坚定。
“一定会有,你们让我试试吧。”
孙叔听着木栢封的话,老泪纵横。
“好,少主若能救龙族,便是龙族的再生父母。可若不能,希望少主尽快回东海。您如今的身体,在外越久,越不利。至于族人性命,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木栢封道:“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送走了龙族的人,木栢封从七拐八拐的胡同里出来。
他原想去城外,但站在路口的时候,看到苏无良带着大队人马往城外的方向赶。
思量片刻,他调转方向,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只是看到门口坐着的人,木栢封脚步顿住。
听到脚步声,凤离猛地抬头。
待看清木栢封的样子,惊喜的站了起来。
“你就是今年诗社大赛魁首、翰林院文史先生,木栢封木先生吧?”
木栢封的视线久久落在凤离身上。
那日在茶楼情况紧急,没时间多看他一眼。
今日细看,6岁的小孩已经褪去了婴幼的稚嫩,那一身身板挺拔站着,俨然是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
凤离眼睛还盯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木栢封回过神,笑了笑。
“正是。敢问小公子是谁家的?找我所为何事?”
“我是定国公府的凤离。”
凤离怀里搂着几本书,直接让开大门的位置。
“先生,我能进去聊吗?”
木栢封从袖子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侧身请凤离进院。
那院子还是之前凤嫋嫋给木栢封安排的,后来被殷姮买走,送给了木栢封。
院子里的布置很简单,但打扫的十分干净。
俩人走进来,木栢封指了指廊下的小石桌。
“就坐这里,凤小公子不介意吧?”
“不介意。”
凤离在石桌旁坐下。
木栢封又问:“凤小公子喝茶吗?”
凤离摇头:“不喝。”
木栢封坦然的在对面坐下来。
“正好,我这里也没有。”
凤离
木栢封问道:“凤小公子来找木某所为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凤离将带的书放在石桌上。
“听说你是一位有学问的先生,我有很多不懂的问题,可以请教你吗?不白请教,我给你钱。”
木栢封有些意外。
“在下才疏学浅,恐有负小公子所托。小公子还是另找他人吧。”
凤离闻言,失望的低下头。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去找找别人。”
凤离的失望表情,让木栢封一颗心揪起来。
“书院有老师,凤小公子的姐夫是当朝太子,才高八斗,曾是全京城公认的神童。凤小公子有不懂的为何不去问他们?”
凤离无力的摇了摇头。
“有些朝堂的问题,老师不肯教。太子身体越发不好,我不想去打扰。”
凤离说完,起身朝着木栢封郑重鞠了一躬。
“木先生,打扰了。”
凤离低着头往往走。
那失落的背影,看得木栢封于心不忍。
凤离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一个月一两银子,如何?”
凤离骤然回头,眸光闪过惊喜。
“真的?木先生同意了?”
迎上凤离希冀的眼神,木栢封点头。
“但我有个条件。”
凤离着急跑回来:“你说你说。”
木栢封:“你需用你的零花钱支付每月一两银子的教课费用。而且,此事要悄悄进行,不可让太子妃知道。”
凤离只犹豫了一下,当即点头。
“没问题。”
木栢封饶有兴致的看他。
“刚才你犹豫了,能告诉我犹豫的是什么吗?”
凤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在犹豫如果阿姐知道了要打我,我能不能扛得住?”
木栢封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太子妃对你很凶吗?”
凤离果断摇头。
“阿姐很好。只是她太想保护我了,她总把我当小孩子。”
木栢封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男子汉,应该保护阿姐,撑起国公府,不能总让阿姐冲在前面。所以,我想读很多很多书,知道很多很多东西,想快点长大。我想保护阿姐,让爹娘和阿兄在天上看着,为我骄傲!”
木栢封听着小小的男子汉,在自己的豪言壮语,满眼欣慰。
不愧是凤家的血脉。
俩人就这么达成一致,凤离几乎是求知若渴,聊了不过一个时辰,就把木栢封当敬仰一样崇拜。
“木先生,我太喜欢你了。你真的比我的太子姐夫还学识渊博。”
木栢封挑眉,嘴角控制不住的溢出弧度。
这话,他最爱听。
“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凤离问道:“木先生,您觉得,绑走八皇子的会是谁?“
木栢封神色顿住,偏头看凤离。
“你觉得呢?“
凤离很认真的想了想。
“呃,我觉得,一定是姮姐姐的爱慕者,在为姮姐姐解决麻烦。“
木栢封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就不能是找他报仇的仇人?“
凤离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不像。要是有深仇大恨,早该找到他尸体了。有关八皇子流传最多的话题,就是他的风流韵事,最近跟姮姐姐的婚约最受关注。那黑衣人进来之后目标明确,下手快准狠,看姮姐姐没受伤,他还松了口气。我猜,一定是冲着姮姐姐来的。“
木栢封窄起眼帘。
“这些,你跟太子和太子妃说过吗?“
凤离摇头:“事关姮姐姐的名声,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连姮姐姐也没有,她心里只有我阿兄,跟她说这些,只会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木栢封神色放松下来。
这小子年龄不大,心思倒是挺细。
幸好他没有跟别人乱说,不然以君九渊那逆天的脑子,顺藤摸瓜肯定能猜到一些蛛丝马迹。
木栢封默默的合上书,无奈笑了下。
“我觉得,你用不着我教,可以出师了。“
凤离摇头。
“我跟先生比,还差的远着呢。先生,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金家?”
木栢封问:“你问金家干什么?”
凤离道:“金家是皇后的母族,我阿姐以后免不了要接触。但金家一向低调,和凤家没有任何交集,我想多做做功课。”
木栢封反问:“那你先告诉我,你阿姐当初要嫁太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闻言,凤离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凤离坦白道:“是我没保护好阿姐。我拦了,没拦住。“
木栢封:“你就不怕太子死了,你阿姐要陪葬?“
凤离诚实的点头:“怕。但阿姐说,那是她摆脱苏无良最有胜算的办法。”
木栢封似笑非笑的盯着凤离,盯得凤离心里直发毛。
“木先生,你怎么了?”
木栢封身体前倾。
明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却用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跟我说实话,太子真的快死了吗?”
凤离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是真的,是真的呀!太医院有脉案,不信你可以去看,是真的,都是真的。我姐夫真的快死了!我从不撒谎的,你相信我。”
木栢封抿唇憋笑。
这撒谎的小动作,他太熟悉了。
“好,我信你。来,我给你讲讲金家。”
东宫。
凤嫋嫋去了老薛那里,君九渊一个人正坐在床头看书。
一侍卫进来,在他的耳边低语。
君九渊脸色微变。
随着侍卫说得越来越多,君九渊眉心缓缓舒展。
他低垂着眼帘想了片刻。
“派人盯着,先不要声张。”
侍卫应声:“是!”
当天,君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披着一身寒露枯叶进屋,脸色苍白失色,胳膊带了伤,黑色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浸透。
“怎么回事?”
凤嫋嫋一边问话,一边让柳儿取来万愈胶。
君一疲惫的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形状像树杈一样的东西,递给凤嫋嫋。
“有发现。”
凤嫋嫋拿在手里,立马感受到一股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拿到君九渊面前一起看。
“好像是玉。但谁会把玉做成这种树杈子的形状?这是图腾?还是信物?”
君九渊看着凤嫋嫋手里的东西,眸光沉了沉。
“这是龙角。”
凤嫋嫋一惊,再仔细看,确实像龙角。
“还真有龙族。可龙族不是被镇压在海底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而且如果是来报仇的,要抓的不应该是皇上吗?抓八皇子有什么用?而且他们抓走人却没有杀了他,只是折磨得浑身是伤,这也不像是有要报仇的样子,倒像是在泄愤。”
凤嫋嫋满脑子的疑问。
猜不透对方来京城搞这么一出,目的究竟何在?
君九渊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锁,在脑子里寻求答案。
柳儿拿来了万愈胶,要给君一用。
君一躲避了一下。
“几名暗卫伤得都比我重,先给他们用吧。”
看来,这一趟不太顺利。
凤嫋嫋道:“万愈胶国公府还有很多。柳儿,你找个人陪你回去一趟,多拿一些回来。”
“是。”
柳儿领命出门。
她把手里的交给受伤的侍卫,随后点了个没受伤的,跟她一起回了国公府。
天色晚了,请大夫容易引人注意。
凤嫋嫋端来一盆清水,要给君一清理伤口。
君一急忙站起来。
“太子妃不可!一会儿属下回去可以自己弄。”
凤嫋嫋看了一眼还在渗血的伤口。
“血把地都弄脏了。而且你要是一会失血过多倒在这,我还得找人把你抬出去。”
君一表情为难,想往后躲。
虽然太子妃很好说话,但让太子妃伺候自己这种事情,他可万万不敢。
君九渊看着他嘴唇比脸都白,缓缓开了口。
“坐下吧。”
得了君九渊的允许,君一才忐忑的坐下来。
他主动摘下护腕,挽起袖子,露出血淋淋的胳膊。
“有劳太子妃。”
“有点疼,你忍一忍!”
凤嫋嫋轻车熟路的开始擦伤口上的血。
这点小事对她这个出身将门的人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君一道:“这点疼不算什么,太子妃尽管放心。”
凤嫋嫋给君一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讲述了这一趟的过程。
“我们是在那些人撤退的路上发现的这块龙角。要离开的时候,被苏无良带人截住了。苏无良想要我们找到的东西,对我们穷追不舍。幸好我们都做了伪装,虽然大家都负了伤,但没有暴露身份。”
君九渊道:“苏无良?他手里只有一些巡城兵,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
君一点头道:“光苏无良和巡城兵,确实不足为惧。但他还带了一些侍卫,从身手和口音来看,好似誉王的人。”
又是誉王?
“这个誉王好像对八皇子的事情很上心,比皇上这个亲爹都上心。”
凤嫋嫋一语点得君一恍然大悟。
“您的意思是,八皇子可能是誉王的儿子?”
凤嫋嫋好似找到了八卦之音,眼睛都亮了。
“我有预感,很多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皇上给别人养孩子的事情,可是一点不新鲜。”
“那您要这么说,我可要好好查查。”
“查到什么赶紧跟我说,我跟你一起分析分析。”
俩人交头接耳的吃瓜,完全忘记了正事。
“咳咳!”
君九渊无奈出声,君一急忙坐正。
“属下觉得,太子妃猜的不无道理。动手的时候,苏无良和巡城兵有所收敛,目的是要抓活口。但誉王的人却是招招致命,像是把我们当成了掳走八皇子的人,要报仇泄愤。”
也只有为了亲儿子,才那么大的怨气。
亲侄子,倒也不至于。
君九渊听完,没发表意见。
他看了一眼君一的伤口清理差不多了,才开口。
“出去吧。剩下的让别人给你弄。”
“是!属下告退!”
君一起身,离开房间。
凤嫋嫋将房间收拾干净,净了手,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
被子下面,她伸手捏了捏君九渊腰上的二两肉。
“自从上次吃了老薛那药,你好像又瘦了一些,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吗?那药有副作用,你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被子下面,君九渊抓住凤嫋嫋的手。
两人的手交叠,放在他的身上。
“相比于以前,现在的这点不舒服,都不算什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君九渊
凤嫋嫋已经迈出去一条腿,突然被一股力道带的往下坐。
结果就是,猝不及防的坐在了君九渊的身上。
俩人四目相对,君九渊仰头看她,目光温柔如水,眼底仿佛细碎的月光在闪烁。温柔。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心虚。”
凤嫋嫋懵了一下,表情茫然。
“你心虚什么?你这个样子连门都出不去,难不成还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君九渊唇角勾起,双手在她的后背摩梭。
那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他薄唇轻启,嗓音低沉。
“你那么好,而我却是一个废人,东宫更是每日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如履薄冰。要是你爹娘和阿兄还在,一定不会同意让你嫁给我的。你说,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恨死我了?”
君九渊的担忧,来得莫名。
凤嫋嫋双手捧住她的脸,仔细看他。
“怎么会?我爹娘和我阿兄都很欣赏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他们心中,你都是最英明神武的太子、最出类拔萃的学生、最肝胆相照的兄弟。他们怎么会恨你呢?”
君九渊苦笑。
“不一样的。当个外人,和当女婿,可不一样。你没听说过吗?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而且还有那大舅哥,可不是省油的灯!”
想起以前凤枭和君九渊之间的相爱相杀,凤嫋嫋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阿兄听到你这么说,一定要跟你单挑。还要仗着大舅哥的身份,让你让他两招。”
君九渊认真的问道:“如果我站不起来,如果你阿兄要带你离开,你会做何选择?”
凤嫋嫋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君九渊纵使躺在床上,都不曾向谁低过头。
他何时这么不自信过?
凤嫋嫋低头,重重的吻在他的唇角。
“你一定会站起来,我阿兄也再没有机会带我离开。此生你若不背叛,我定与你风雨相随、不离不弃。”
俩人挨得很近,凤嫋嫋的声音细软缠绵。
伴随着香甜的呼吸,都冲淡了君九渊心里顾虑。
他头皮酥得发麻,侧身将凤嫋嫋放倒在床上,重重吻了下去。
翌日,凤嫋嫋醒得很早。
她和君九渊起床洗漱的时候,柳儿扭扭捏捏的来到俩人面前。
“小姐,有件事情小公子不让奴婢告诉小姐,可奴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小姐知道。”
凤嫋嫋和君九渊同时看过去。
凤嫋嫋一时想不到,凤离有什么会瞒着自己呢?
君九渊倒是眉间挑起,饶有兴致的将手边刚晾好的茶递给凤嫋嫋。
“喝点。”
凤嫋嫋推脱:“我刚才喝了,这个是你的。”
君九渊坚持塞进她手里。
“喝吧,降火的!”
凤嫋嫋不明所以,只能拿在手里抿了一口。
随后,她看向柳儿。
“说吧,阿离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