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你长兄叫什么?老夫是否认得?”
男子回答:“长兄姓木,名柏舟。是一位微不足道的炊事兵,岂敢劳烦大人记得。”
炊事兵?
难道,是他看错了?
翰林院院首等得有点心急,胳膊肘撞殷卓。
“殷太傅,快公布名次吧。这次比赛的
殷姮知道凤嫋嫋说得对。
眼前的人,长得跟凤枭一点也不一样。
但殷姮莫名的被他吸引。
今晚的魁首吗?
正和她意!
诗社比赛结束后,木栢封成为了现场炙手可热的人物。
很多文人墨客上前结交攀谈,木栢封来者不拒,都一一回应。
翰林院院首挤过人群,向木栢封伸出橄榄枝。
“木公子,你明日便可来翰林院报道,老夫代表翰林院,欢迎你的加入。”
木栢封表情波澜不惊。
“感谢大人盛情邀请。只是报道可否晚两日?木某今天孤身一人刚到京城,住所还未定下来。”
不等院首回答,一女子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木公子在京城的衣食住行,本小姐包了。”
众人回头,只见殷姮缓缓从三楼走下来。
木栢封看到殷姮,一直风平浪静的眼底颤了颤。
殷卓看到自家孙女,眼睛都瞪直了。
“阿姮,你怎么在这?”
殷姮不搭理自家爷爷,只是走到木栢封面前站住。
她紧紧盯着木栢封的眼睛,企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熟悉的东西。
可是她失望了。
眼前的这双眼睛太清澈,好像一尘不染的湖水,不掺一点杂质。
凤枭不是这样的。
凤枭看她的眼睛,永远噙着欢乐和欲望。
殷姮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热。
她匆忙撇过头去,好像这才看到自家爷爷一样。
“爷爷,好巧,您也在呢。”
殷卓不淡定的直抽眼皮。
“今天是诗社大赛,我不在这在哪?时间不早了,我让人护送你回去。”
“不急。”
殷姮果断拒绝,再次看向木栢封,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期待和情绪。
“你刚才说,你还没住的地方,住我那可好?”
殷卓一激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胡闹!他若有困难,老夫愿意出钱帮忙。但他和殷府非亲非故,想来也是不愿意住进殷府的。”
殷卓瞪着俩眼睛,期待的看着木栢封。
心想这小子,应该没那么不识时务吧。
木栢封还没说话,殷姮先说了。
“爷爷,您误会了。我没说让他住殷府,我在蔷薇胡同有一处三进院的宅子还空着,愿意免费给木公子住。只要我需要人陪的时候,木公子随时都在。木公子,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殷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养男宠吗?”
“殷小姐不是已经和八皇子定亲了吗?她哪来的胆子?怎么敢?”
“天呀,没想到殷小姐玩得那么花?跟八皇子不相上下。”
“要不怎么说这俩人能定亲呢。”
今天文人齐聚一堂,应该是最近京城最大的盛会。
在这样的盛会上吃到这样的瓜,都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这件事情就能家喻户晓。
凤嫋嫋站在三楼,居高临下看着殷姮这一系列操作。
她总算是知道,殷姮为什么突然回京?又为什么要在今天,参加诗社大赛了。
她就是故意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搞得人尽皆知。
殷卓气得戳胡子瞪眼,感觉大脑嗡嗡的,整个人快要晕厥了。
“殷姮,爷爷知道你是在跟爷爷生气。和八皇子的婚事可以从长计议,你现在给爷爷回家去!”
殷姮还是盯着木栢封,追问。
“木公子,你可愿意?”
木栢封眼底发沉。
“在下进京,是想为朝廷效力,不是为了当面首!”
殷姮:“我知道呀。可谁的人生没有点意外呢。本小姐长得不差,有钱,还不妨碍你为朝廷效力。你散值时间陪陪本小姐就好,每月给你十两银子。好好想想,一个人拿两份钱,这买卖不亏。”
“来人,快把小姐带走!带走!”
殷卓受不了了,再听下去,他非当场猝死不可。
殷府的人一冲上来,凤嫋嫋当即让东宫的人现身挡住。
殷卓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太子妃,这是何意?”
凤嫋嫋缓缓下楼。
“殷太傅息怒,不妨听姮姐姐说完。”
殷姮始终看着木栢封,再次开口。
“看吧,太子妃都支持我养面首。有钱拿还有人罩着,木公子还需要考虑多久?”
殷姮水灵灵就把凤嫋嫋卖了。
看,太子妃是咱靠山!
木栢封掀起眼皮,貌似平静的扫了凤嫋嫋一眼。
凤嫋嫋被他拿一个眼神看得有点莫名。
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木栢封重新看向殷姮。
“我若不愿,殷小姐当如何?”
殷姮目光投向木栢封身后。
“那就问问
木栢封一把抢过钥匙。
“那还是在下收着吧。”
这俩人的对话,太平静。
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衬托着旁边上蹿下跳的殷卓,像个气急败坏的猴子。
“岂有此理!胡闹!成何体统!来人,把这个姓木的腿给我打断,赶出去!”
可是有东宫的人挡着,殷府的人愣是碰不到木栢封一下。
气得殷卓自己上手就要打木栢封。
“本以为你是个人才,没想到也是个伤风败俗的货色。我打死你!”
殷卓扑过来要打人,木栢封侧身一闪,轻松躲到殷姮身后。
“殷小姐快劝劝家里的老人吧,气大伤身,不行就喝点安神定气的汤药。蔷薇胡同十六号,我先过去了。”
说完,拿着钥匙旁若无人的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你不能去!阿姮,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爷爷,就不许跟他有任何关系!”
木栢封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一介草民,是如何做到不理会殷太傅怒火的?
他们可都不敢!
殷姮倒是很满意木栢封的表现。
她回头看殷卓,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爷爷答应皇家婚事的时候,都不经过我同意。那么我养面首,也不用经过爷爷同意。而且,八皇子能养十八房小妾,我才养一个面首,这才哪到哪?比起八皇子,我差得还远着呢。”
说完,殷姮不顾殷卓早已气得发绿的脸,回头看凤嫋嫋。
“今日多谢太子妃相助,改日定登门拜谢。我现在要去看看木公子缺少什么,就先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都不看殷卓一眼。
殷姮这回,是真的生她这个爷爷的气了。
他明知道殷姮有多爱凤枭,却连商量都不商量,直接定下了她跟八皇子的婚事。
这事办得,搁谁谁都过不去。
瓜吃完了,众人慢慢散去。
原地只留下殷卓捂着沧桑的老脸,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老夫就是想让她快点走出来。她还不到二十岁,难道要一辈子在庙里过吗?若能嫁人重新开始生活,又有什么不好?”
余光看到凤嫋嫋还在,殷卓怒气冲顶,刚才没对殷姮发的火,这下全转移到了凤嫋嫋身上。
“太子妃为何要如此害阿姮?今天要不是你拦着,我本可以阻止阿姮做下如此的荒唐事!”
“阻止之后呢?”
凤嫋嫋平静反问:“强迫她出嫁,让她在八皇子的后院,和众多小妾争宠宅斗、相互陷害,只为让八皇子多看一眼吗?殷太傅,您觉得姮姐姐应该过那样的生活吗?”
殷卓瞳孔震了震。
“皇上答应过我,若阿姮嫁给八皇子,府上所有小妾都会被处理掉。”
凤嫋嫋嗤笑一声。
“婚前都做不到的事情,婚后就更不可能做到。其实殷太傅心里清楚,八皇子并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只是皇命难违,您便侥幸的觉得,八皇子或许也不错。”
殷卓被戳中心里最不想承认的那部分。
心头的酸涩,让他一个年过六旬之人眼底发疼。
“我老了,儿子儿媳不争气,只有阿姮这一个孙女,我想把她安顿好,不想她一辈子和青灯古佛为伴。”
凤嫋嫋声音也软了下来。
“殷太傅,姮姐姐从未忘记过我阿兄,那种怀念就像是囚笼。她被囚在过去,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她。您如果非要逼她嫁人,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死。”
殷卓骤然抬头看过去,他的嘴唇在哆嗦。
“你,你说什么?”
凤嫋嫋把这两天和殷姮相处的点点细节,都讲给了殷卓。
殷卓听着,越发震惊。
他是殷姮的爷爷,却没有发现,殷姮对凤枭的感情,那么偏执。
“姮姐姐看似柔弱,实则很有主见。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名声败坏的彻底,明日苏贵妃和皇上必然发难。殷太傅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帮助姮姐姐度过这一关吧。如果婚约取消不了,姮姐姐一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殷卓一脸的懊恼,后悔。
“是老夫,错了!”
凤嫋嫋回到东宫的时候,君九渊还没睡下。
她先去耳房洗了个澡,再回来的时候,君九渊还在看书。
见她进来,君九渊的眼睛也没从书上挪开。
“美男子好看吗?”
凤嫋嫋诧异看他,他却装模做样的不抬头。
好像随口一问,但那语气里,怎么听都捻着酸呢。
今天在桃花庄的事情,侍卫已经先一步汇报给他了。
她关好房门,也若无其事的上床,坐在他身侧。
她笑着逗他:“挺好看的,肤白貌美很养眼,你见了,也一定觉得好看。”
君九渊目光从书上移开,幽幽的看着凤嫋嫋。
瞧着她饶有兴致回味的眼神,顿时心堵得慌。
他语气颇有几分幽怨。
“听说,你盯着他看了好久,脖子都伸到窗户外面去了。你都没那么看过我,是我不白,还是不美?”
凤嫋嫋感觉身侧坐着的,妥妥是个小怨夫。
她拿开君九渊手里的书,捏着他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是我夫君,他是陌生人。他跟你哪有可比性?你最美!”
君九渊腾出了手,顺势搂住凤嫋嫋的腰。
听见她这么说,眉梢的幽怨淡去,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
“这还差不多!”
安抚了小娇夫,凤嫋嫋这才说起在桃花庄的事情。
“你还真别吃醋,他文采真好,长相也不错,而且身高背影很有几分我阿兄的影子,若他早认识你和阿兄,说不定京城双绝要改三绝呢。”
君九渊闻言,眸色深了深。
凤嫋嫋继续回忆在桃花庄的一幕。
“只是那眼神很陌生,让人看不透,不似阿兄那般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他是生气还是使坏。不然我都要以为是阿兄复活,改头换面回来了。整件事情他看着好像很被动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大家都知道姮姐姐和八皇子有婚约,若是一般人,谁敢和姮姐姐有这种关系?可他不仅敢,面对殷太傅的威胁,也能淡定应对。或许,他真能帮助姮姐姐过了难关。”
不仅是八皇子这一关。
还有她为自己建造的牢笼,如果这个男人能把她拉出来,凤嫋嫋也很愿意看到殷姮重新开始。
君九渊思忖片刻。
“如此奇男子,倒是少见。明日约他来东宫,我也见一见。”
凤嫋嫋笑着摇头。
“最近还是算了。他现在身份敏感,刚得了诗社大赛魁首,又成了殷大小姐的面首,且不论翰林院还能不能要他,明天一早,八皇子一定找他麻烦。而且,你现在也不宜见外人。”
瞧着凤嫋嫋一点也不担心,君九渊立马猜到她心中所想。
“你想看看他的能耐有多大?”
凤嫋嫋点头:“能耐不大,我也不放心把姮姐姐交给他。”
“就不怕他心怀不轨,你的姮姐姐有危险?”
凤嫋嫋自信摇头:“姮姐姐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我已经派人在蔷薇胡同守着,他要是真对姮姐姐不利,立马会有人取他性命。”
这俩人,一个敢做,一个敢保。
君九渊觉得,她跟殷姮要是干个什么坏事,倒是做搭档的一把好手。
当晚,殷姮和木栢封离开桃花庄后,很多瓜没吃够的人,都悄悄跟了俩人一路。
亲眼看到俩人先后进了蔷薇胡同十六号,各个激动的跟自己进去了一样。
“这殷大小姐真进去了。你说他们今晚会不会干点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说他们啥也不干,你信?”
“苏贵妃是最得宠的后妃,八皇子妃多少人想当,还当不成呢。殷大小姐这么明目张胆给八皇子戴绿帽子,胆子有太大了,明天八皇子会不会杀过来?”
“反正这婚事肯定完蛋!八皇子和苏贵妃能收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皇子妃?”
外面讨论的热闹。
屋内殷姮和木栢封面对面坐着,平静的很。
“这间东厢房以后就是你的房间,其他房间不要进。翰林院你想去就去,但晚上必须回这里住。”
说着,殷姮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提前给你预支的本月报酬,你刚来京城,需要什么便买,钱不够还可以找我预支。”
木栢封摇着折扇,看到银子的时候丹凤眼眯了眯。
“殷小姐不怕我拿钱跑路吗?”
殷姮:“不担心,我就再找下一个便是。”
木栢封如鲠在喉。
他将折扇收起放在桌上,神色颇有几分想要再最后确认一下的郑重。
“看来,殷小姐是真的不想嫁入八皇子府。可养面首在南夏,可是有损名声的丑事,殷小姐不想嫁人了吗?”
殷姮无所谓。
“损名声就损名声吧。我心爱之人已死,早已没了再嫁人的打算。怎么,你担心你的名声?”
木栢封轻扯嘴角:“殷小姐一女子都不怕,我一男子有什么可怕的?就像殷小姐说得,有钱拿有人保,何乐而不为。”
殷姮要的,就是他的这份心态。
只是又觉得他太过大胆,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你可要想好了,跟着我会很危险,八皇子和苏贵妃都会记恨你。你若以后真伴皇上左右,得罪他二人,对你没好处。”
木栢封顿了顿,好像是没想到这一层,目光幽幽的看过去。
“殷小姐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点?”
“后悔了?”
“来不及了呀!”
木栢封一声叹息。
“京城恐怕已经传开,诗社大赛魁首进了殷小姐的宅子。殷小姐的贼船,怕是下不去了。”
和木栢封谈完,殷姮从房间退出去。
院中,丫鬟小桃还在着急等着。
见殷姮出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情如释重负。
“小姐,老爷派人来了,要小姐今天必须回府。”
殷姮偏头一瞧,果然看到管家带着一排小厮站在门口。
管家走向前,恭敬道:“小姐,老爷真的知道错了,您就跟我们回去吧,老爷和老夫人都很担心您。还有大爷和夫人,在家里都快急哭了。”
殷姮没理会,直接往正房走去。
“你回去告诉爷爷奶奶,和爹娘,我今晚不回去了,让他们早点休息吧。”
小桃急得都快哭了。
“小姐,您不能这样呀!您要真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外面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您。您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管家也着急。
“是呀。您不想嫁八皇子,咱就不嫁。明日老爷会进宫退了这门亲事,您可别做傻事呀!”
殷姮冷着脸。
“爱怎么说怎么说。我既然做了,就不怕后果。你们都回去吧,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小姐!”
啪得一声,回复他们的,是干脆利落的关门声。
东厢房内,木栢封静静坐在原地,听着院中主仆二人的声音。
他眼底晦暗,一直和煦的面容在此刻冷峻下来。
他明明父母双全,什么都有,却活得像是个危机四伏的孤家寡人。
“君心难测,提前防备没坏处!”
前世,君九渊瘫痪的
苏无良心烦气躁,只感觉自从娶了孟妩,事事都不顺心。
原本以为温良贤惠的女子,何时变成了这样的悍妇?
他本想往城外营地走,可好像脚不听使唤一样,走着走着,不知道怎得,就走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这个地方,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条路早就熟练的刻进了记忆里。
不用刻意走,就走到了。
一想到他跟凤嫋嫋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地方让苏无良的心,莫名生出几分胆怯和退缩。
他想离开,却在刚转身那一刻,听到了院中传来管家激动的声音。
“快快,快把所有门都打开,大小姐回来了。”
苏无良脚步好像被钉住了一样,挪不开步子。
他不想看,可最终还是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东宫的马车在门口缓缓停下来。
帘子掀开,露出凤嫋嫋那张好久不见的脸。
“福伯,让大家不要忙活了,我还有其他事情,不进家门。”
凤嫋嫋说话的时候,柳儿已经一个人进了大门,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
凤嫋嫋则从马车里拿出一摞书。
“这些是太子给阿离挑的一些书,你拿给他。告诉他有不懂的,随时来东宫。”
管家急忙接过来,满脸的欢喜。
“小公子要是看到,一定高兴极了。小姐您是没看到,小公子比以前还要用功。天天盼着进步多一些,去东宫求您和太子多多表扬他。”
“用功归用功,你们也帮我盯着他,让他多注意休息。”
管家急忙点头:“小姐放心,老奴们一定把小公子照顾好。”
凤嫋嫋又叮嘱了几句,很快柳儿捧着一把琴,从大门里出来。
“小姐,大公子的琴拿来了。”
“琴谱带了吗?”
“带了带了。”
柳儿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布袋子。
“都在这里面呢。”
“那就好,走吧。”
凤嫋嫋把琴接进马车内,车帘放下,把凤嫋嫋遮挡住。
苏无良躲在拐角处,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缓缓离开。
传闻太子身体越来越虚弱,熬不了多久了。
连皇上都已经动了另立储君的想法。
东宫势微,凤嫋嫋可能随时会成为寡妇,甚至还要陪葬。
苏无良知道,她关起门来,要照顾将死之人,还要料理偌大的将军府,定然是十分辛苦,疲惫不堪。
可纵使这样,她在外表现出来的,没有半分萎靡后悔之色,反而越发的光彩照人!
被富养起来的千金大小姐,果然比孟妩这个乡野女子有教养的多。
如今他身体康健,仕途大好
孟妩的处境,比凤嫋嫋的处境可好太多了。
可看看孟妩呢,一天天的怨妇嘴脸,在外人面前毫无端庄得体可言,还不如凤嫋嫋的万分之一。
一想到这些,苏无良就心里难受得很。
难道,当初真的选错了人吗?
可怎么会呢,以前的孟妩,明明是很识大体、志向高远的女子。
一路低眉顺眼的进了军营,迎面就看到老邓兴奋的走了过来。
“哎苏将军,听说苏夫人昨晚盗用别人的诗词比赛,被你给打晕扛回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无良心情更差,脸色更阴。
“你要是没话说,就别说了。”
老邓勾搭着苏无良的肩膀。
“我这不是想来帮你的嘛。我觉得苏夫人虽然行为不可取,但动机一定是为了将军府好。夫妻之间,多体谅体谅嘛。”
苏无良现在听到“体谅”二字,就莫名的觉得烦躁。
“你说,女人都是善变的吗?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她以前很温柔、善解人意。”
老邓撇了撇嘴。
心说:哪个女人嫁给你这个倒霉玩意,都善解不了人意。
但面上还是笑哈哈的,努力做出一副宽慰人的样子。
“听说将军府欠债不少,她是当家主母,当然会有些压力。昨天也许是急于求成,太想要那一千两银子了。”
这话没有安慰到苏无良,反而让他更义愤填膺了。
“谁家主母不持掌中馈料理家务,怎么到她这就那么难?她今早还因为一个梦打我,说我在她梦中带了别的女人进门。且不说梦是不是真的,她如果不能掌管好家里,我还不能娶一个持家的女子过门吗?难道非要将军府败在她手里,才甘心吗?”
老邓又闪吧闪吧眼睛。
心说:别人家也没有一个显摆的娘,赌博的爹,和只会当甩手掌柜的男人呀。
这男人变心也太快了。
想起凤嫋嫋说得,俩人要闹,但不能闹得太翻,还不是时候。
老邓继续打哈哈的又开始了劝说。
“你才成亲不过月余,现在就纳其他女子过门,会被人笑话的。老哥哥说这话,可全是为了你好。再等等,若等个一年半载,府上情况还得不到改善,到时候兄弟给你介绍一个能勤俭持家的。”
苏无良不信的撇了老邓一眼。
“你自己还打光棍呢?给我介绍?”
老邓不服气了。
“小瞧老哥哥了不是?我不成亲可不是没人看上,我不比将军,有官职俸禄高,我一介普通士兵,家离得远,不能常回家,娶了也照顾不了,干脆不耽搁人家。但将军不一样呀,娶回来养在府邸,时常回家看看,那才叫过日子。”
苏无良被说得心动了。
但一想到孟妩早上急赤白脸的警告,心思又放了放。
“听你的,再等等看。”
老邓:“哎,这就对了嘛。走,去练练。”
“走!”
俩人一人一枪,先后往训练场走去。
此刻的蔷薇胡同,殷姮走出家门,已经是日上三竿。
来请人的太监,脸早就黑了。
“殷小姐如此怠慢皇上的召见,可是大不敬之罪!”
殷姮得体的鞠了一躬。
“昨夜太累了,今早实在是起不来。想到以颓然之色面见皇上实在不妥,便多休息了一会。实在抱歉,公公带路吧。”
这话一出口,专门来看热闹的人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连太监都尴尬的接不上话,最后只能哀叹一声。
“殷大小姐,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呀。今日,就自求多福吧。”
御书房。
殷姮进来的时候,场面十分严肃。
皇上和苏贵妃坐在最上面,看到殷姮进来,本就不悦的脸色,更加沉下来。
殷卓还是一张和昨夜如出一辙的忧愁老脸。
现场唯一漫不经心的,就是八皇子,和当事人殷姮。
殷姮规规矩矩的跪地行大礼。
“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绷着不悦的面色。
“殷姮,可知今日召你进宫,所谓何事?”
“臣女不知。”
没得到皇上没允许,不可起身。
殷姮只是低垂着眼帘回应。
苏贵妃闻言,怒不可遏。
“你别在皇上和本宫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给皇儿钦定的皇子妃,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天下文人的面包养面首,你还敢说你不知?”
殷姮抬头。
“原来苏贵妃说得是这件事情呀。包养面首本是臣女私德,闹到皇上面前,实在不值当的。至于皇子妃,臣女从未应过此事。还请皇上和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你”
苏贵妃气得面目狰狞,矛头直指殷卓。
“殷太傅,这婚事可是你应下的。如今殷姮是这种态度,你祖孙二人在皇上面前出尔反尔,该当何罪!”
殷卓起身,恭敬的一拜。
“娘娘所言甚是!是老臣没有征求阿姮的意见,贸然定下此婚约。皇上和娘娘有任何惩罚,老臣都受着。阿姮已经配不上当皇家儿媳!”
殷卓坦然担下责任,只求取消婚事。
苏贵妃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来人,带殷姮去后面,好好检查检查。”
两个魁梧有力的嬷嬷进了门,殷卓和殷姮的脸色都变了。
“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苏贵妃道:“自然是查一下,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殷姮猛地抬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苏贵妃:“若是,本宫要你公开处死那面首,还我皇儿一个公道。但若不是,本宫要处死的,就是你。”
这是要把殷姮逼进死胡同。
殷姮紧紧攥住手心,下颌崩成一条直线,倔强又隐忍。
“不劳娘娘费心。无论我还是不是处子,都已声名狼藉,配不上八皇子。八皇子,您可选择的女人有很多,应该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突然被问话,八皇子眉间挑起,淡淡的迎上殷姮质问的目光。
相比于苏贵妃,他淡定的,好像讨论的不是他的事情。
“母妃,不用查了。儿臣相信殷小姐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昨日殷小姐所为,不过是想拒了这门婚事。但还请殷小姐给我一个机会,或许相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我的优点。”
八皇子难得在女人面前谦卑成这个样子,苏贵妃看着,满是心疼。
“胡闹。能和皇家议亲,是对她的恩赐,她理应磕头谢恩。何时轮到你一个皇子,对她低三下四的讨好?她敢悔婚,就是对皇恩的大不敬之罪。”
八皇子起身,恭敬的朝着皇上和苏贵妃拜了拜。
“殷小姐是京城才女,不攀富贵,淡薄权贵,儿臣甚是喜欢。对心爱之人,讨好一些又何妨。毕竟若成亲之后,儿臣与她理应是夫妻,并非君臣主仆。还请父皇母妃不要干涉儿臣婚事,儿臣愿意花些时日,让殷小姐看到儿臣的一片真心。”
殷卓心里闪过诧异。
八皇子这一番话,和他以往形象截然不同。
连皇上,都露出赞许的目光。
“老八跟以前不一样了。难得你想用心做一件事,朕很欣慰。此事,就交给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苏贵妃着急了。
“皇上不可!现在满京城都知道,殷姮养了面首,给皇儿带了绿帽子,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以后要天下人怎么看皇儿?”
皇上:“那就立即处死那个面首,以证殷姮清白。”
殷姮语气绝然。
“臣女不答应!他是臣女的人,要想他死,那就把臣女也一起处死吧。”
“阿姮!”
皇上眉心一簇,殷卓先一步怒了。
“皇上在给你台阶,你别再执迷不悟。不过一个面首,他毁了你的名声,死不足惜。”
“是我毁了他的名声。”
殷姮倔强的半步也不退。
她没想到,到了这一步,八皇子竟然还能容忍。
这个木栢封,她必须保下来。
八皇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
“不过是一个吟诗作曲的文人而已,殷小姐惜才,想留着便留着吧。父皇常说我学艺不精,有机会,我也想去和他讨教一番。”
和未婚妻养的小白脸讨教,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八皇子有病的样子。
可八皇子都不计较了,皇上也不再说什么。
对这些皇子的婚事,他向来不干涉太多。
“行了,此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朕国事繁忙,就不多管了。”
只有苏贵妃气得眼冒金星。
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到底是犯了什么蠢。
“那婚事”
“老臣多谢皇上恩典。”
殷姮想要一个明确的退婚圣旨,却被殷卓打断。
走出御书房,殷姮不悦。
“爷爷,您刚才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
殷卓紧绷着脸瞪她。
“皇上说不多管,便是不再干涉你和八皇子的婚事。你非要皇上再下一个圣旨,岂不是让皇上出尔反尔、朝令夕改。此事,以后休得再提!”
殷姮对这样的结果不太满意,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惹怒了皇上,殷家恐怕都不能全身而退。
锦华宫。
苏贵妃怒气冲冲回来,就把八皇子训了个狗血喷头。
“殷姮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当年的妾室,本宫都嫌弃。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八皇子殷勤的给苏贵妃捏肩。
“母妃息怒。殷卓是天下文官之首,他孙女做出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京城有身份的公子都不可能再娶,偏偏儿臣还愿意接纳,这岂不是拉拢人心最好的办法?”
话虽这么说,可苏贵妃还是嫌弃。
“你是皇子,难不成还要在她面前,和一个面首争宠?”
八皇子笑得诡异。
“面首而已。儿臣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悄无声息的死!”
从寝殿出来,八皇子听到身后苏贵妃还不高兴着。
“皇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殷姮的?她都做出这种丑事了,皇儿竟还愿意要她。本宫是他亲娘,从小到大对他的事情亲历亲为,他那么大的事情,竟然还瞒着本宫。”
嬷嬷端了杯新茶宽慰她。
“娘娘放心,八皇子已经长大了,自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