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霄起身,唇角的笑容不减。
“原以为会有两位表嫂,没想到表嫂少了一位,皇嫂倒是多了一位。兜兜转转我们还是一家人。这是不是代表,我与皇嫂缘分匪浅呢?”
君九霄语气古怪,凤嫋嫋皱眉。
“八皇子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被有心之人听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怎会?”
君九霄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脸皮厚。
他语气依旧。
“我与皇嫂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几句话,能有什么误会?难不成,是皇嫂怕太子皇兄多想?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太子皇兄是身残之人,心思敏感些也是有的。皇嫂放心,我会警告其他人管好自己的嘴,绝不让人在太子皇兄面前胡说八道。”
凤嫋嫋彻底阴下脸来。
他要是真去警告别人,没事也会变成别人眼里的有事。
流言一传开,凤嫋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苏贵妃这是想败坏她的名声,借此来打击太子吗?
可至于把自己亲儿子都贡献出来?
“怪不得八皇子处处不如太子,有时间不如多读读书,多练练剑,少来女人堆里混迹。太子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可以帮皇上分忧了。而八皇子最大的成就,恐怕就是府上的十八房小妾。”
话落,凤嫋嫋转身就走。
看着凤嫋嫋妖娆的身段缓缓离开,君九霄目光沉沉,眼底一片冷然。
这女人,可真不识好歹!
俩人离开原地后,高高的菊花丛后面,露出一只正悄悄掐花枝的小脑袋。
凤嫋嫋快步跟上人群。
有一位满头银发的命妇,主动放慢脚步,和凤嫋嫋走在一起。
“刚才就想跟太子妃一起走,没成想被几个老姐妹缠住了,多唠了一会。太子妃,您可安好?”
问话的,是内阁一品首辅大臣,殷卓的原配发妻。
小时候,凤嫋嫋时常跟着阿兄去殷府找殷姮玩耍。
这位殷老夫人对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好。
凤嫋嫋收起刚刚被点燃的眸间愠怒,语气放软。
“感谢殷老夫人挂念,嫋嫋安好!只是提醒殷夫人留意您的那些老姐妹,她们缠住您的目的,恐怕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殷老夫人瞬间愣住。
可她目光一转,看到身后快步跟上来的八皇子。
八皇子朝着苏贵妃走去,可目光却始终在凤嫋嫋身上。
那眼神,再结合八皇子一向不太好的名声。
殷老夫人一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心里瞬间就对今天这场突然的赏菊宴有了警惕。
怪不得刚才被拖着往前走。
若是苏贵妃的授意,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目光微沉,眼带心疼的看向凤嫋嫋。
“太子妃若能信得过老身,今日就跟在老身身边。”
凤嫋嫋目光感激。
“多谢老夫人。”
逛完了菊园,夫人小姐们全都聚集在一处凉亭。
苏贵妃站在台阶上,一手抓住了八皇子的手。
她目光扫过面前众人,那高贵的模样,仿佛睥睨众生。
“今日本宫请大家来,除了赏菊之外,还有一事。我儿从小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今日请各位夫人小姐前来,也是想给我儿择品行样貌俱佳的皇子正妃一位,侧妃两位。”
说着,她目光慈爱的看向八皇子。
“皇儿,朝中有威望的世家女子今日都来了,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大家万万没料到,今天还有这么一出选妃的戏码。
院内的小姐们分两种心态。
有整理仪容,站到显眼的地方,企图被八皇子多看几眼。
还有对这莫名的相亲婚配之事,心里不爽。
后宫确实有召集官员家眷和千金进宫,给皇子选妃的先例。
但都会提前通知,若有已婚配的,便会向后宫娘娘请示,得到允许后可不进宫。
这苏贵妃倒好,说都不说一声,借赏花宴之名就把大家聚在一起。
八皇子后院都已经有十八房小妾了,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
心高气傲的小姐们,谁也不想趟这趟浑水,都不悦的低下头。
八皇子狩猎般的目光往人群中一一扫过。
经过凤嫋嫋时,目光停留了许久。
他勾唇,眼底的笑玩味恶趣。
凤嫋嫋想起他刚才的话,一阵恶心,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就这种人,还想抢君九渊的太子之位?
君九渊拉的屎都比他香!
见八皇子许久不说话,苏贵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以为他看中了什么满意的人选。
没想到是凤嫋嫋,当场脸色不悦。
她拉住八皇子,低声训斥。
“皇儿,这是给你选正妃,别由着性子胡闹!”
八皇子收敛起眸光,淡笑否认。
“母妃说什么呢?孩儿知道分寸!”
苏贵妃眉头皱得更深。
“那你刚才,在看谁?”
八皇子眸光一挑,停在殷老夫人的身上。
“母后觉得,殷卓的孙女如何?”
“殷卓?”
苏贵妃眉心舒展几分,目光看向凤嫋嫋身边的殷老夫人。
虽然父亲官职卑微,能力和才干都不争气一些。
但好歹爷爷是一品首辅大臣,当朝帝师。
在朝政和皇上面前,都说得上话。
苏贵妃满意的对八皇子点了点头。
她这个儿子,眼光不错。
殷老夫人正在偏头跟凤嫋嫋说悄悄话,没看到苏贵妃投来的目光。
可凤嫋嫋看到了,当下心里一咯噔。
果然,紧接着,苏贵妃朝着殷老夫人开了口。
“殷老夫人,本宫记得你有一位未出阁的孙女,怎么今日没来?”
殷老夫人闻言脸色巨变。
刚才还觉得苏贵妃这番行为有些不妥,没想到下一秒就落到自己头上。
殷老夫人按捺住情绪回应。
“回贵妃娘娘,阿姮半年前便已前往凌云寺,为一家老小祈福,不在京城。”
苏贵妃道:“有孝心是好事,但小姑娘年纪轻轻日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实在是虚度了年华。本宫记得她年龄也不小了,还是尽快让她回来吧。本宫有意让她做本宫的儿媳,殷夫人意下如何?”
殷老夫人立马作揖行礼。
“多谢贵妃娘娘和八皇子看中,但我殷家恐无福消受这番美意。阿姮年纪尚小,老身还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苏贵妃听出明显的拒绝之意,目光一沉。
“本宫记得,她与我皇儿同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别人家的姑娘二十岁早已为人母,殷老夫人在敷衍本宫,看来是对本宫的皇儿不太满意。”
殷老夫人踌躇片刻,缓缓抬头。
“老身不敢。刚才老身没有说全,阿姮早有婚约,实在不能再嫁他人。”
苏贵妃不依不饶。
“哦?是何人有这等好福气,难道比本宫的皇儿还优秀。”
“自然没有八皇子尊贵!但此人和阿姮心意相通,二人早已定了终身。实在不敢辜负了娘娘的一番美意,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那就是不如皇儿,实在有负殷姑娘的美名。不如本宫请求皇上赐婚,想来那男方家也不敢提出异议。殷老夫人觉得如何?”
这么明目张胆的巧取豪夺,让众命妇看呆了眼。
殷老夫人被逼到死角,只能供出实情。
“老身认为不妥。与阿姮定下终身的,是凤家小将军凤枭。凤枭将军征战沙场埋骨边境,阿姮自愿为凤枭将军守丧,还请苏贵妃成全了阿姮对烈士功勋的一番情意。”
苏贵妃抿唇,眯起了凤眸。
凤家和殷家的婚事,只是两家私下商议,外人知道的不多。
苏贵妃听说自己看中的儿媳,凤家也要抢,眼底冷光闪过。
“殷姑娘还真是情深意重。可又不是已嫁过的郎君,用得着她如此念念不忘?难道我皇儿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凤嫋嫋面色骤然冷下来,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苏贵妃慎言!我阿兄是为保卫南夏百姓战死沙场,姮姐姐在凌云寺祈福,是对我阿兄、也是对边境数万战死将士的敬重。苏贵妃此言,实在是亵渎英魂!”
苏贵妃冷冷笑着,眼底满是不屑一顾。
“少给本宫扣帽子。有些事情本宫不提,已经是很给太子妃的面子了。你刚才故意走在最后面,在我皇儿面前搔首弄资,是明知道我皇儿要来,故意想引起我皇儿注意吧?”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众人看向凤嫋嫋的目光,都透着鄙夷。
“我刚才光顾着赏花了,没看到后面。贵妃娘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看到了,太子妃确实走在最后面,拦住八皇子说了好一阵的话。”
“天呀,太子妃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骨子里也是个贱人。”
“太子身残瘫痪,耐不住寂寞呗!”
“明知道太子快死了还非要嫁,能是什么好人!”
一盆盆脏水迎面扑过来,砸得凤嫋嫋几乎窒息。
孟妩看着凤嫋嫋脸色难堪的样子,得意勾唇。
“大家快别这么说太子妃了。她临时悔婚改嫁太子都是为了跟无良赌气,她一直生气无良娶了我。想来太子残疾之身,势必要冷落太子妃。她现在已经很后悔了,你们再这么说她,她会更难过的。”
苏母拽了孟妩一下。
“好儿媳,你替她说什么话?她心肠歹毒,不会念你的好。”
“儿媳不求太子妃回报。只是毕竟和无良感情一场。我帮她,也是为了帮无良。”
婆媳俩一唱一和,孟妩大度宽容的形象,立马树了起来。
殷老夫人看不惯了,当即出言阻止。
“不是这样的。刚才太子妃和老身在一起,她并未和八皇子多说话。”
“哎呀殷老夫人,你不能因为和凤家差点成为亲家,就替她遮掩。刚才她拦着八皇子的时候,我们可一直在一块呢,你给她做不了证。”
殷老夫人一脸着急。
“我相信,太子妃不是那样的人。”
“这事我们都没有发言权,不如让八皇子说说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八皇子身上。
八皇子一直看热闹,冷眼欣赏凤嫋嫋哑口无言的表情。
突然被叫到,神色转变自然得,好像早有准备。
他好似难为情的看了凤嫋嫋一眼。
“太子哥哥不能照顾皇嫂,皇嫂心有怨言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皇嫂只是一时冲动,还请各位不要为难皇嫂,今日之事,也千万不要传出去。别让皇嫂难做!”
八皇子此言一出,算是给凤嫋嫋的水性杨花,盖棺定论。
自古以来,对女子的造谣污蔑,从来都是轻而易举。
不仅男子乐此不疲,连有些女人也热衷于为难女人。
凤嫋嫋狠狠瞪着八皇子,眸间冷气逼人。
可她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恼羞成怒的样子。
那只会让人看了笑话。
她站在这里,代表着凤家,也代表着东宫。
凤嫋嫋一开口,依旧是平静的语气。
“贵妃娘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这个儿子。论学识才华,论武功造诣,论人品成就,他样样不如太子,本太子妃有厌蠢症,看不上废物。”
苏贵妃和八皇子,皆是变了脸色。
“放肆!太子瘫痪在床,连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你拿我皇儿,和太子那个废物比?”
风嫋嫋不甘示弱。
“太子征战沙场、保卫南夏百姓,贵妃娘娘说太子是废物,那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八皇子,又是什么?本太子妃当初换嫁,宁可选择瘫痪在床的太子,也不选择八皇子。可见八皇子在本太子妃心中,一无是处,本太子妃还不屑于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凤嫋嫋!”
苏贵妃骤然拔高了声音,怒到了极点。
“你诋毁我皇儿,不过是为了掩饰你做下的肮脏事!你得不到夫君宠爱,便打起我皇儿主意。这件事情我锦华宫上下全都看见了,你抵赖不了。”
“谁说太子妃不得宠爱了?”
骤然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到皇后不知何时进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宸妃,宸妃身侧,牵着十五皇子。
十五皇子手里,握着一大把明艳的菊花。
只是菊花再名贵,眼下的情景,也无人在意了。
众人齐齐跪地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宸妃娘娘、十五皇子请安。”
皇后抬手,让众人平身。
苏贵妃脸色一沉。
“本宫今日没有请皇后和宸妃,两位请回吧。”
皇后没理她的话,径自走到台阶上,和苏贵妃并肩而战。
“贵妃先不用急着赶人。本宫刚才听见贵妃说,太子妃不得宠爱,特意过来说明一下误会。太子妃在新婚次日进宫请安时来晚了,脖子上的和太子欢爱的痕迹明显,这是长乐宫里的人都看到的,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花前月下,不存在任何隔阂,太子妃更不会放着太子不要,要你儿子。太子妃的房中事,就不劳苏贵妃费心惦记了。”
凤嫋嫋眼皮直抽抽。
她算是明白昨天进宫请安的时候,君九渊在她脖子上搞了什么鬼了。
怪不得,皇后一见到她就送项圈,还在她脖子上精心调整位置。
苏贵妃根本不信太子能行男女之事。
可皇后这么说,她又没有证据反驳。
计划被打乱,她眸光瘆人。
“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还来勾引我皇儿。皇后,你的儿媳可真不知廉耻,说她水性杨花都不为过!恐怕打算着等太子死了,再嫁本宫的皇儿呢。”
苏贵妃说话难听,皇后怒气压不住。
“做母亲也不能太盲目,你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能看得上本宫皇儿的人,必定聪慧过人、头脑清醒。你儿子,入不了她的眼。”
苏贵妃咬牙,脸色涨红,气血直往上翻。
以前和皇后比儿子,她就一次没赢过。
但这次,她不服。
“皇后说得对,做母亲不能太盲目。太子还有几天活头,皇后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
皇后被戳到最痛的软肋,瞬间变脸。
“敢诅咒当朝太子,苏倾城,这次本宫必不容你”
“母后!”
凤嫋嫋及时开口,打断了皇后的愤怒。
现在还不是能闹的时候。
以皇上对苏贵妃的宠爱程度,若惊动了皇上,受罚的恐怕是皇后。
到那时,皇后在众命妇面前,就真的颜面尽失了。
“多谢母后相信嫋嫋。清者自清,嫋嫋不在乎外人怎么说。而太子的生死,也不会被苏贵妃的一句话左右。母后,我们回去吧。”
皇后站着不走。
若真就这么走了,凤嫋嫋名声就再无澄清的可能。
苏贵妃得意洋洋,皇后眼神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你不在乎,本宫在乎。苏贵妃先别高兴得太早。关于太子妃和八皇子私下说了什么,不妨听一听
苏贵妃目光一凛,骤然看向八皇子。
八皇子也一脸茫然。
他确定,当时在场的没有听一遍就能记住,别人说话更是如此。他手里的花,就是在太子妃和八皇子说话的旁边采摘的,苏贵妃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就去看看。”
八皇子阴着脸,恨不得把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场掐死。
“不用看了。刚才是本皇子跟皇嫂开玩笑的,皇嫂大度,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穷寇莫追。
凤嫋嫋淡笑道:“这种玩笑毁人名节,损阴德,以后八皇子还是不要开的好。母后,我们回吧。”
皇后意犹未尽,不舍得走。
好不容易抓住了苏贵妃的把柄,她还想好好治治这个女人,在众命妇面前,展现她这个皇后的威严呢。
但想起她儿子让人带给她的话:若有冲突,万事听凤嫋嫋安排。
皇后不情不愿的走下台阶。
“苏贵妃,好好管管你儿子吧。嫋嫋不计较,是嫋嫋大度。别等到闯下大祸的时候,皇子的身份也救不了他。”
苏贵妃脸上积蓄着狂风暴雨,眼睁睁看着一众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行礼告退,片刻不敢多待。
热热闹闹的锦华宫,很快冷却下来。
苏贵妃浑身颤抖,眼神蓄着恶毒。
“儿子,看清楚这些人。以后,本宫要他们生不如死!”
随着拐角的身影消失,八皇子敛下心神。
“是母后太着急了。这位太子妃,没那么简单。”
苏贵妃抿唇。
她也不想的。
凤嫋嫋一行人走出锦华宫。
凤嫋嫋随着皇后往御花园走,不多时便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
穿过几棵松树一看,柳儿被两个侍卫压着。
苏母身边的杨嬷嬷,正使劲往她脸上扇耳光。
凤嫋嫋眸光一沉,当即抽出头上的发簪扔了出去。
簪子嗖得一声,精准的扎在嬷嬷手背上。
嬷嬷愣了一秒,立马哀嚎出声。
“啊!谁干的!”
啪!
下一秒,凤嫋嫋的巴掌狠狠的落在她的脸上。
众丫鬟见凤嫋嫋出现,吓得纷纷噤声。
连困着柳儿的侍卫,也不自觉放开手。
柳儿喜极而泣,爬起来跑到凤嫋嫋身边。
“小姐,你终于来了。”
柳儿一边脸上肿胀着,能清晰看到手指印。
凤嫋嫋脸色更阴了。
她凌厉的眸光看了眼身后的侍卫。
很好,是负责苏贵妃寝宫安全的侍卫。
“不是会武功吗?怎还能让人欺负了?”
柳儿一脸的愤懑懊恼。
“她们以多欺少,奴婢技不如人!”
“那就该勤加练习,连到人再多也不会吃亏。东宫的人在外面,向来只有打别人的份,断断没有挨打的道理。”
杨嬷嬷脸疼手也疼,一时间不知道捂哪。
凤嫋嫋以前对她客气着呢,如今却言语霸道,对她没有半分敬意。
杨嬷嬷顿时更恼怒了。
“太子妃,是她先动的手。”
柳儿摇头辩解:“不是的小姐。是她和将军府的平儿嘴巴不干不净,诋毁小姐和太子。奴婢一开始不想惹事,后来实在看不下去才跟她们对骂了几句,她冲上来就打人,打不过就喊来了侍卫。奴婢一对四才落了下风。”
要不是对方人多,她才不会输。
仔细看,杨嬷嬷头发被抓得乱糟糟。
脸上除了凤嫋嫋打得巴掌印,还有脖子上好几道带血的抓痕。
看来,是柳儿的杰作无疑了。
杨嬷嬷梗着脖子反驳。
“我说的不对吗?你家小姐有眼无珠,放着我家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不要,非嫁一个残废快死的太子,说不定俩人早就暗度陈仓、不干不净”
她话音刚落,只感觉一阵疾风迎面袭来。
“啊啊啊”
在场众丫鬟吓得捂住眼睛,纷纷后撤。
只见杨嬷嬷整个人身体飞起,猛地撞在了身后的树桩上。
凤嫋嫋出手太狠太快,连一旁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
杨嬷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碎了。
她忍不住口中腥甜上涌,一口鲜血喷出来。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死是死不了,但以后别想出来害人了。
这个杨嬷嬷,前世跟着苏母一起磋磨她。
苏母干过的坏事,都是她从旁出谋划策。
如今有机会,凤嫋嫋就先断了苏母最趁手的爪牙。
“看清楚了,诅咒当朝太子,这就是下场!”
在场的人吓得不敢言语,连扶她一下的人都没有。
孟妩的丫鬟平儿,跟着杨嬷嬷一起来的。
此刻捂着跟柳儿同款的肿脸,躲在人群后面,连面都不敢露。
那应该也是柳儿的杰作了。
凤嫋嫋收拾完动手的,目光又落在两个侍卫身上。
“宫中侍卫的职责,是保护各宫主子的安全。何时,也开始参与丫鬟和嬷嬷们的口舌之争了?”
俩侍卫对视一眼,理直气壮。
“当时这位姑娘打人很凶,卑职也是为了维护锦华宫安定。”
“维护锦华宫的安定,便要偏帮一方欺压另一方?这样的道理,本宫在后宫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
皇后缓缓走过来,目光威严。
刚才见过凤嫋嫋毫不犹豫的出手,皇后心生痛快。
整顿后宫的事情,凤嫋嫋参与太多会被诟病。
还是她这个皇后出面更合适。
最终,侍卫被拖下去仗责,嬷嬷半死不活的被拉走。
至于平儿,早就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柳儿没找到漏网之鱼,有些愤愤不平。
“胆小鬼!下次见到她,我要双倍奉还回去。嘶~”
凤嫋嫋瞧着她肿起来的脸。
回去,怕是要养一阵子了。
她确实没找事,但也真是一点不怕事。
皇后有些欣赏的看了柳儿一眼。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有赏!”
皇后身边的嬷嬷当即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柳儿。
“姑娘回去买些补品,好好补补。”
柳儿受宠若惊,尴尬的直摆手。
“不用不用。谢谢皇后娘娘,保护小姐和太子名声,是奴婢该做的,不敢要赏赐。”
宸妃跟在身后笑着开口。
“快拿着吧。皇后娘娘小气着呢,你要是再推脱,一会皇后娘娘该不舍得了,你可别后悔。”
皇后嗔怪的瞪了宸妃一眼。
“去!本宫的名声都是被你败坏的,下次赏你个金子堵住你的嘴!”
宸妃笑意更浓。
“那臣妾可等着呢。”
十五皇子扯着皇后的衣袖。
“儿臣也要,儿臣也要。”
皇后宠溺的低头,点了点他的额头。
“给你,给你!跟你母妃一样,是个小财迷。”
都说皇后和宸妃亲如姐妹,如今一看果然非虚。
后宫嫔妃之间,能有这样的感情,实属难得。
柳儿也不再推辞,开心的把银子收下。
皇后请凤嫋嫋去长乐宫坐了一会。
说起今天在锦华宫发生的事情,皇后就气不顺。
“一听说她竟然还邀请了你,本宫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今天幸好有十五在,否则你的名声就毁了。”
立了大功的十五皇子,端着用超绝记忆力换来的松饼,正坐在一旁吃得忘乎所以。
凤嫋嫋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
“母后宽心,以后臣媳会多加防备,也会和八皇子保持距离。”
“可苏贵妃的目的是什么呢?”
宸妃有些不解。
“要是为了陷害太子妃的名节,随便找个男子就行,为何非要把八皇子豁出去?苏贵妃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儿子,就算做局,也不会希望八皇子牵扯进来。”
宸妃的问题,把皇后也问懵了。
她茫然的看着凤嫋嫋。
“嫋嫋,你说是为什么?九渊说了,不懂的就问你。”
凤嫋嫋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此刻也猜到了答案。
“以前他们一心指望我嫁进将军府,现如今希望落空,便想用其他办法把我收编。不然定国公府的产业,和背后的医药世家楚家,岂不是白白浪费给别人?”
人呀,肉质肥美的时候,免不了会引来豺狼虎豹。
这半年,国公府遭受过不少白眼,其中也不乏有嫉妒凤嫋嫋孤女一个,却拥有那么好的出身和背景。
苏贵妃看不上凤嫋嫋,也知道凤嫋嫋不会嫁给八皇子。
但不代表她不眼馋凤嫋嫋背后的东西。
在她心里,若凤嫋嫋死了夫君,成了要陪葬的寡妇。恐怕八皇子给个妾室,她都应该感恩戴德,奉上一切。
皇后和宸妃懂了。
懂了之后,又骂了一通苏贵妃不要脸、恬不知耻!
有皇上宠着,苏贵妃确实有无耻的资本。
但无耻成这样,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八皇子拉拢势力。
结合前世对苏贵妃的印象,凤嫋嫋觉得,她自己应该没那个胆子。
皇上对八皇子要真那么偏爱,大可以半年前废了太子,另立八皇子为储君。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就是用君九渊当挡箭牌,给其他皇子希望,让皇子们之间暗暗较劲。
御书房内。
皇上独自一人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一副下了一半的围棋。
他手指黑棋慢慢摩挲,好像在思索下一步该下在何处。
苏贵妃缓缓进来,躬身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有负皇上信任,臣妾该死!”
闻言,皇上不用问就知道结果了。
他的表情不辨喜怒,只是将黑棋随意扔在棋牌上。
“起来吧。不怪爱妃,凤怀瑾的女儿,确实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看来,倒是让太子捡了个宝。”
苏贵妃松了口气,起身坐在皇上对面。
对皇上的这个安排,苏贵妃其实并不赞成。
甚至,很不情愿。
“皇上,当初是您同意凤嫋嫋嫁给太子,如今为何又让皇儿和她亲近?皇儿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么能让他和一个有夫之妇有染?这要是传出去,皇儿还怎么做人?”
皇上一颗一颗将黑色棋子收进瓮内。
“他现在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能做人了?”
苏贵妃表情僵住,随即扣住皇上收棋子的手,小小的撒起了娇。
“皇上,皇儿还小,臣妾会时时督促他上进,让他早日为皇上分忧。皇上,您就别生气了嘛。”
苏贵妃眼睛含笑,那双柔软无骨的手指在皇上的掌心轻挠,直挠进了皇上的心里。
皇上最吃苏贵妃这一套,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把人拉进怀里。
语气也放轻了几分。
“生气犯不着,凤嫋嫋有如此反应,也在朕的意料之中。怪只怪苏无良是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收不了。朕当初若不让她嫁太子,她就会寻其他男子出嫁,那才是朕最不想看到的。”
定国公府余温尚存的,不仅有在边境的威望,背后还有医药世家楚家的支持。
必须掌握在他可控范围内,皇上才能安心。
说着话,皇上又无奈的瞥了苏贵妃一眼。
“若老八争气,能让凤嫋嫋看上,朕何须如此费尽心机。朕有意提携老八,但也要他自己有本事才行。不指望他赶上太子当年的风头,但也不要提起他,都是不堪重用的评价。”
苏贵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立马起身又下跪了。
“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求皇上再相信皇儿一次,皇儿已经在努力了。”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们知道朕的心意就好,起来吧。”
苏贵妃保持着跪姿没起来。
“皇上,皇儿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臣妾想给皇儿定下婚事,娶一名正妃,两名侧妃。她们也可以替臣妾管管皇儿,让他收收心。”
皇上问:“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贵妃道:“皇儿今日看中了两名侧妃,分别是刑部尚书嫡长女,和兵部尚书嫡次女。至于正妃人选,臣妾觉得,内阁首辅大臣,殷卓孙女殷姮,最为合适。”
“殷姮?”
皇上指尖轻叩着棋牌。
“出身倒是配得上老八,确实是正妃的合适人选。”
见皇上同意,苏贵妃喜上眉梢。
“只是,今日臣妾和殷老夫人提起,却被拒绝了。殷老夫人说,殷姮早与凤枭有婚约,如今殷姮正在凌云寺为凤枭祈福,不想考虑婚嫁之事。皇上,您看”
又和凤家人有关系。
皇上不自觉眉心蹙起。
他竟然不知道,凤家和殷家差点成了姻亲。
“凤枭已去世半年,就算真有婚约,也早该作废了。况且俩人又没有成婚,还轮不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这些。朕会和殷太傅说说,让她速速回京。”
苏贵妃得逞勾唇。
“多谢皇上成全。”
锦华宫这边。
苏母和孟妩老早就出了锦华宫,但就是找不到自己带来的嬷嬷和丫鬟。
俩人差点把御花园逛了个遍。
最后在御花园一角,遇到了脸色青肿,脖子胳膊抓痕累累的平儿。
还有奄奄一息的杨嬷嬷。
“谁干的?”
孟妩火冒三丈。
平儿见到孟妩跟见到亲人一样,哭着告状。
“是,是太子妃身边的柳儿。杨嬷嬷身负重伤快死了,是太子妃打的。求老夫人和夫人为我们作主。”
孟妩和苏母更怒了。
打她的人,就是打她。
凤嫋嫋,欺人太甚。
只是等她满后宫去找凤嫋嫋算账的时候,凤嫋嫋已经离宫多时了。
她们今天本来是想看凤嫋嫋笑话的。
没想到笑话没看到,自己的心腹折了一个半。
俩人只能带着一个重伤号,一个轻伤号。
踌躇满志而来,铩羽而归。
凤嫋嫋回到东宫,已经是下午的时间。
她先去看了君九渊,问了他中午吃饭喝药的情况。
嬷嬷一脸的无奈加心疼。
“太子药喝了,但午膳一口没吃。太子妃,您快劝劝太子吧。”
凤嫋嫋跟个老母亲哄三岁小孩一样,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
“说说,怎么了?”
君九渊慵懒的靠在床头。
“你去那么久都不回来,吃不下。”
那表情,可怜巴巴的,好像被抛弃的怨妇。
凤嫋嫋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病娇夫君。
她让厨房重新准备午膳。
有凤嫋嫋陪着,君九渊总算是吃了个迟来的午膳。
俩人刚吃完饭,君一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主子,太子妃,薛神医找到了!”
凤嫋嫋眼前一亮,骤然看向君九渊。
她没错过君九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希冀。
“快让他进来。”
君一朝外招手。
“把人抬进来。”
抬?
不等凤嫋嫋想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就见两个侍卫抬着一把椅子,吭哧吭哧的进来。
椅子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奇怪味道的叫花子。
他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凳子上,一块破布堵住了嘴,正呼哧带喘、睁大眼睛。
愤怒瞪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个人。
这
君一端了把凳子,让凤嫋嫋在薛神医面前坐下来。
“薛神医还有谁想骂?今天一起骂个够,我们都听着。怎么样?”
薛戬愣了一瞬,随即满目讽刺,嗤笑出声。
“别跟老子玩这一套,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权贵。官官相护、狼狈为奸、排除异己、滥杀无辜。你们拿着老百姓交的赋税,却冷眼看着老百姓水深火热。”
薛戬说着,看到床上坐着的君九渊,目光扫过他的腿。
随即嗤笑得更大声。
“你是不是觉得,你残废很可怜?你们把老子抓来,老子就一定会治你?做梦!至少你还有那么豪华的房子住,有下人伺候,生活无忧锦衣玉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跟你一样,可他们只能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痛苦、挣扎、哀嚎。你知不知道,他们连吃顿饭都难。我明明可以救他们,可我就是不救,你知道为什么吗?”
君九渊沉下脸色,静静的看着薛戬像发疯了一样。
“因为在你们眼里,那些人都是底层的蝼蚁。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救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吃不饱穿不暖,只是换一种方式苟延残喘。不如早死,早超生。那样的场面,你这个高高在上贵公子,见过吗?”
凤嫋嫋听着心底发酸,一片悲凉。
她爹曾说过,军人行军打仗的目的,就是要保护这个国家的每一个百姓有尊严的 活着。
可如今边境太平,他们有尊严了吗?
战争,从来都不只存在于战场。
君九渊静静的看着薛戬。
“你说的那些,我都见过!”
薛戬表情僵住。
凤嫋嫋回头,看着君九渊,和他好像回忆起什么,眼底是痛苦的挣扎。
“薛神医说的那些,我都见过。我不光见过,还亲身经历过。而且我亲身经历的那些,比薛神医说的,更加惨状。”
薛戬动了动嘴唇,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怎么可能?”
君九渊陷入某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手指紧紧攥着被子。
“半年前,边境城池被困,百姓和战士们食不果腹,只能吃土、吃树皮充饥。那时我们还相信,一切困境都是暂时的,援军和粮食很快就到,再坚持一下,一定能扛过去。”
君九渊深吸一口气,语气陡然沉下去
“可突然有一天,城门突然遭到袭击,敌军提前知道了我军的所有布防,攻势凶猛,入我南夏城池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随处可见。一时间,百姓居住的城池硝烟弥漫、残肢断臂零落满地。短短一天,一座城池被烧光、杀光、抢光。紧接着,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去掠夺下一座城池。战士们奋勇抵抗,终敌不过敌军凶悍的铁骑。那时,我就躺在血泊中,眼睁睁看着我该守护的百姓被敌军残暴杀害,看着我战友的头颅被敌军拎在手里,满城炫耀。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一刻,比死都难受。”
君九渊一字一句仿佛都染着了血泪。
他抬起腥红的眼眸看向薛戬。
“还有”
“别说了!”
凤嫋嫋一个大步走到君九渊床边,用力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交叠握在一起,两个人的力量拼命克制,依旧抵抗不了生理的颤抖。
君九渊眸光腥红潮湿,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
可如今回想起来,血流成河的尸体,战友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像昨天刚发生一样,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直以为这是天灾、是我军时运不济、是我方技不如人。
可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人祸。
是战士们拼命保护的人,在他们背后捅了最狠的一刀。
这让他如何能释怀?
早在君九渊说到一半的时候,君一就受不了冲了出去。
隔着一层窗户的窗外,还能听到低低的抽泣之声。
凤嫋嫋紧紧握住君九渊的手,滚烫的眼泪掉在手背上,烫得她浑身哆嗦得更加厉害。
如此场面,薛戬被震撼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