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为这个女人哭?他明明恨夏桑恨不得让她给楚芊芊偿命!
傅柏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医生眼神示意保安将他松开。
“先生,我们是接到你的急救电话赶去车祸现场的,可是到了之后,你并不在现场……”
傅柏舟瞳孔骤然紧缩,忽然想到夏桑求救时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穿透一般疼痛。
他握紧手指,却听医生平静道:“我这么说并不是让你自责,就算当时你及时带她来医院,她也撑不过多久了。”
傅柏舟一愣:“什么意思?”
医生道:“死者已经胃癌晚期,而且,失去了百分之六十的肝,本就撑不过明天了。”
“百分之六十的肝?”傅柏舟呼吸猛地一窒,一股寒意缓缓浸入他的心脏。
他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时候?”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医生说:“五年前。”
“五年前?”
傅柏舟怔怔往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是五年前?”
五年前,他肝移植手术,怕夏桑担心,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告诉她。
所以,他肝移植的时候,夏桑根本就不在国内,他去国外出差了。
等他手术醒过来的时候,病床边只有楚芊芊,一开始,他只是对楚芊芊礼貌客气,可是楚芊芊脸色太差了,她经常贫血,晕倒。
直到楚芊芊再一次晕倒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终于问她为什么。
结果楚芊芊说,是她给他移植了百分之六十的肝,才会这样。
他当场便怔在了原地,可楚芊芊笑着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他说:“如果不是你问,我不会说的,你就当是一个好心人做善事吧,我不会想让你为我做什么,能够看着你和桑桑幸福,我就满足了。”
她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梨涡,一种名为愧疚的心,在那一刻深深刻进了他的心里。
从那天后,他开始关心楚芊芊,开始时时刻刻关注她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喜好记在心里,他以为那只是回报,可只要一个人开始进入一个人的心,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动心,就显得那么容易。
这三年,他每触碰肋骨下的那条手术疤痕一次,就怀念楚芊芊一次,就更恨夏桑一次。
可现在告诉他?楚芊芊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他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傅柏舟的心一阵猛烈的剧痛,如同心脏正在被寒冰般的剪子一下一下地缓慢地剪开,每一片碎片都淋漓着鲜血。
他忽然转身,往外走去,给助理打去电话。
“帮我查一件事,五年前给我移植肝的人究竟是谁。”
助理办事很快,一个小时后,肝脏移植手术的资料就送到了医院。
傅柏舟看着捐献人一栏中“夏桑”两个字,整个人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转身往太平间走去,挣脱开保安,拉开冰柜,夏桑的遗体却已经不在了。
“人呢?”他冷冷地看着身后的保安和医生,“夏桑呢!”
保安道:“死者生前联系过火化场,刚才已经有火化场的人将夏桑的遗体带去火化了。”
傅柏舟抿紧唇,拉开助理的车门,就冲进了暴雨之中。
雨水如注地浇灌着车身,这里有三家火化场,可他知道夏桑会去哪里,夏桑亲手火化她父母,还有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地方!
傅柏舟眼底一片猩红,他心底有无数的疑问,有无数的不可置信,只需要看到夏桑肋骨下那道疤痕,那条和一样的疤痕,一切都会清晰,一切的问题都会有答案。
脚下的油门不断下踩,暴雨天里只有他一辆车在急速狂飙,终于赶到了火化场,他冲进门,就看见工作人员按下火化键。
“不要!”傅柏舟猛地冲过去,工作人员连忙按住他。
只能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火化炉中,火焰熊熊烧了起来。
连带着他的心,也仿佛被火焰灼烧了起来。
又差一点,又只差这一点。
在医院也是,明明只差一点,明明擦肩而过,明明只要他再快一点,就能见到夏桑最后一面。
傅柏舟怔怔后退了一步,助理终于追了上来,喘着气将u盘递给他。
“傅哥,刚刚还查到了另一件事。”
“三年前,夏桑收到楚芊芊的短信后,其实去找过她。”
傅柏舟一愣:“什么意思?”
三年前,在他最恨夏桑的时候,夏桑曾向他解释过,她说她去找过楚芊芊,她说楚芊芊根本没有想要跳下去,她说楚芊芊都是在骗他的。
可是,他亲眼看着楚芊芊死在他的面前,他怎么可能信她?
这都是他亲眼所见的,难道也是假的?
“三年前,酒店经理说楼顶监控坏了,但我刚刚去查发现监控根本没有坏。”
助理看了眼傅柏舟,犹豫道:“而且真相,和我们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他小心地拿出手机,点出视频递给傅柏舟:“傅哥,你要看吗?”
傅柏舟拿过手机,看着视频上的暂停键,明明应该立刻点下去,可竟然没有勇气点下去。
如果真的是他误会了,如果真相真的是夏桑解释的那样,他该怎么办?
傅柏舟心口一阵阵窒息,良久,他点了下去。
监控视频中,楚芊芊站在楼顶围栏边,哭着看向她身前穿着婚纱的夏桑。
“我最后求你一次,把傅柏舟让给我好不好?”
夏桑沉默了片刻,平静道:“如果他想退婚,我不会纠缠他。”
“可是他不想!”楚芊芊大喊道,“你用你悲惨的身世绑住他了,他不会抛下你的,只有你退婚你们才会结束。”
夏桑咬牙道:“可是你不也用我们的感情绑住我了吗?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男朋友,是我最爱的人,可是你依旧对他下手了不是吗?”
她擦去眼角的泪,转身就走:“说实话我根本就不信你会跳,你想跳就跳吧。”
傅柏舟指尖微微攥紧手机,对,他当时知道楚芊芊要跳楼时,赶来的路上,听见了夏桑这句话,所以之后才会对她恨之入骨。
这句话,确实是从夏桑口中说出的,也是让楚芊芊跳楼的最后一根稻草。
依旧是夏桑害死了楚芊芊。
傅柏舟心中五味杂陈,并不想看接下来楚芊芊跳楼的画面,想要收起手机,下一刻,却看见楚芊芊忽然擦干了眼泪,得意地扬着手里的手机。
“你猜对了,我确实没想跳,只是想录下你这句话罢了。”
“我刚刚把这段录音发给了傅柏舟,现在不需要你退婚了,他一定,不会娶你了。”
傅柏舟彻底怔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视频中楚芊芊得意的神情。
楚芊芊真的没想跳?这句话是她故意发给他的?
视频中,录音发过去的了,所以联系酒店负责人,当场拆除了。
傅柏舟不可置信的半张着唇,脑中一片混沌。
视频还在继续。
夏桑显然也知道,楼下装的十八层遮阳篷布,刚刚被拆除了十七层,只剩下了最上面那一层。
楚芊芊一定以为还有十八层。
她看着楚芊芊要往后倒的样子,急忙道:“下面被拆了,你别跳……”
话未说完,楼顶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傅柏舟冲了上来:“芊芊!”
楚芊芊往后一倒,在他面前,从31层重重坠了下去。
傅柏舟怔怔看着屏幕,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滴在屏幕上。
他看见夏桑惊恐地尖叫一声,慌忙冲到栏杆边缘,他却一把推开她:“滚开!”
夏桑哭着摇头:“她刚刚说我不会跳的,她说这只是假装的,你信我,你信我一次……”
夏桑哭着跪倒在地。
视频中的他,却只是赤红着双眼看她:“夏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监控视频在这一刻熄灭。
助理小心地将手机熄屏:“我查过了,当年这个监控,是楚芊芊和酒店经理谈了条件才谎称坏了的,后来这个经理被开除,监控才找到,但是……”
他沉默着没说下去。
但是当年夏桑向傅柏舟解释的时候,他没信,现在人死了,知道真相也没用了。
傅柏舟怔怔坐在长椅上:“楚芊芊和酒店经理谈了什么条件?”
助理犹豫了片刻,道:“那种……交易。”
傅柏舟紧紧抿着唇,双手缓缓附上了眼睛,心中翻涌的情绪仿佛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双手紧紧掐在夏桑的脖子上,对她说出各种绝情的话。
他想,楚芊芊死前那样痛苦,要让夏桑也体验这样的苦楚。
所以离开那天,夏桑追着他的车一路跑,精致的妆容被泪水融化,他看见了,看见了她的痛哭,看见了她被车撞倒,看见了浸透马路多得不正常的鲜血。
可是他没有停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看着他们的孩子,消失在了这场闹剧里。
他确实成功了,他成功让夏桑生不如死地过了这三年。
傅柏舟紧紧捂住眼睛,眼泪却一点点从指缝渗出。
廊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将骨灰盒捧了出来。
傅柏舟想要去接,工作人员却拦在了夏桑面前。
“抱歉,夏桑女士生前曾嘱咐过,她的骨灰会有人秘密替我安葬,不许任何人知道。”
傅柏舟握紧手指:“什么时候?”
工作人员道:“三天前。”
就是他们给夏父夏母扫墓回来的那天,从那天开始,夏桑就在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偏偏他一无所知。
傅柏舟的心脏这一刹那疼得喘不过气,他沉声道:“我是她的丈夫,也不可以吗?”
“你是她的丈夫?”
工作人员多看了他一眼,“抱歉,不行,不过夏桑生前,让我转述给你一句话。”
“不要去我坟前哭,免得脏了我的轮回路。”
傅柏舟怔怔地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将夏桑一点一点地,带离了他的生命。
上海的暴雨,仿佛永不止息。
手机里季宁的信息发个不停,傅柏舟却一个也没有接。
他淋了浑身的雨,回到了他和夏桑的家,他曾经最不愿意承认的家。
他曾和夏桑一起许诺,永远会相守一生的地方,却好像从来没有相守过一天。
三年前他离开了,徒留夏桑守了整整三年。
现在他回来了,夏桑却不在了,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会觉得这样空旷,这样冷吗?
这一次,他又要守多久,她才会回来?
还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傅柏舟收回了目光,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他走到卧室,里面很整洁,和夏桑离开时没有区别,只有那个首饰盒,被随意丢在地上,已经全部都空了。
傅柏舟捡起首饰盒,却忽然发现了首饰盒下竟然还有一个暗格,他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封信。
——【致未来的傅柏舟】。
傅柏舟瞳孔剧颤,那是七年前他和夏桑许诺相互写信对未来的对方。
他还记得那时夏桑笑着对他说:“希望下次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还能在我身边。”
那时的他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可他食言了。
傅柏舟心口剧痛难当。
他看着那上面娟秀的字迹,打开信件,第一个字就仿佛一把匕首一般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未来的傅柏舟,我好喜欢你啊。”
“你今天向我告白了哎,我好开心,可是我又好害怕,我害怕你对我的喜欢很短暂,害怕我还没开始享受你的喜欢,它就消失了,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让你,像我爱你那样爱我。”
“傅柏舟,未来的我们还会在一起吗?你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记不记得我?会不会有人让你送花,有人对你撒娇,有人趁着你研究的时候偷偷亲你?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爱你。”
“未来的傅柏舟,能不能也稍微多爱我一点点呢?我会比世界上所有人所有事都喜欢你,可是如果你让我伤心了,我也是会离开的。”
“离开得远远的,让你再也找不到,所以,多爱我一点点吧,只要一点点。”
傅柏舟紧紧攥着信纸,心痛到再也无法呼吸。
他为什么不多信夏桑多一点点呢?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才懂得呢?
他忽然想到学校榕树下,夏桑含泪看着他,对他说出的一句:“我不爱你了。”
她明明那么痛苦,可为什么他就是没看出来?
傅柏舟握紧手指,他此刻想要见到夏桑,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夏桑,她那么舍不得离开她的爸妈,她一定在她爸妈的陵园里。
傅柏舟驱车到陵园,漆黑的夜雨里,他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一个一个墓碑看过去。
没有、没有、没有……
他心一点点变冷,忽然脚步顿住了。
他看见夏父夏母的碑前,有一束白雏菊,雏菊在暴雨中,还算鲜艳,放在这里绝对不超过一个小时。
傅柏舟呼吸骤然窒住。
夏父夏母在上海已经没有亲人了,唯一的亲人,只有夏桑。
傅柏舟怔怔看着那束白雏菊。
手电猛地往四周照去:“夏桑!夏桑!你没有死对不对?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还活着对不对?你不可能原谅我对不对?能不能让我见你一眼,只要一眼,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他茫然急切地在陵园里寻找着,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就看见泥泞的雨水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他眸光顿住,缓缓捡起。
是夏桑的结婚戒指,圈内是他亲手刻下的“傅柏舟永远爱夏桑。”
傅柏舟眼眶骤然红了一圈,他低头,焦急地在地上寻找着他的那枚戒指。
他记得就在这周围,他记得他就扔在了这周围,可为什么他找不到了?
为什么?戒指找不到了,人也找不到了,为什么?
傅柏舟无力地跪倒在地,水痕从他的眼尾不断滑下,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哑声道:“求求你,让我再见你一次……”
漫天的雨幕中,恍惚听见了谁在叹息。
傅柏舟呼吸一滞,他僵硬地抬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傅柏舟紧紧攥着手中的戒指。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缓缓顺着眼尾下落。
不是夏桑,不是她。
季宁撑着伞走到他身后,缓缓蹲在他身边:“傅柏舟,别找了,花是我放的,我刚刚知道夏桑的死讯,我找不到你,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她。”
她扔下了伞,任由暴雨将她淋得浑身湿透,她从身后抱住傅柏舟,感受着他的悲伤,感受着他的绝望,眼眶一点点变红。
“夏桑死了就死了啊,还有我陪着你,你不是说跟我结束后就和我结婚吗?我带了身份证,我们天一亮就去结婚好不好?”
我们天一亮就去结婚好不好……
傅柏舟心脏仿佛瞬间被刺穿了一般,这句话夏桑也曾和他说过。
那是相恋四周年的那个晚上,夏桑买了个很大的蛋糕庆祝,强迫他闭上眼睛,和她一起许愿。
那时,他许了什么愿呢?
他说:“我想要赚很多钱,给夏桑买很大的房子,我们会在那个房子里结婚,生一个孩子,然后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烛火昏暗,他睁开眼,看见夏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她在流泪,可是嘴角却是笑着的,夏桑哭着吻了他,对他说:“我不想要很大的房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傅柏舟,我们天一亮就去结婚好不好?”
傅柏舟开始觉得身上的冷往心里渗了,就像是一直遮挡风雨的屏障被撕了个缺口,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后来他有了很多钱,可是,却再也看不到夏桑那样的笑,那样幸福地笑。
他推开季宁,看着她的脸,这张和楚芊芊有七分像的脸,以前在他心中,就是弥补过往所有亏欠与爱的寄托处,可此刻,却像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一遍一遍血淋淋地告诉他,究竟是谁将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全都是他自己。
“季宁。”他喊她的名字。
季宁猛地捂住耳朵:“我不想听。”
她慌乱地摇头,眼泪一颗颗落了下来:“如果你是要分手的话,我不听,你说过会娶我的,求你不要说话,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求你了。”
她有种预感,只要傅柏舟说出之后的话,她就再也留不住傅柏舟了。
傅柏舟看着她,静默了很久很久,他缓缓起身,往前走去。
季宁一愣,连忙跟上他。
他缓缓走着,然后停在了一个墓碑前,季宁往墓碑前,只看了一眼,就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看见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在季宁惊愕的目光中,傅柏舟淡淡开口:“她叫楚芊芊,是我……曾经爱过的女生。”
季宁愣愣看着他,像是忽然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她哭着推开傅柏舟:“所以你把我当替身?所以你对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你说从来没爱过别人,你只爱过我一个!我还像个傻子一样和夏桑示威,结果你在骗我!你混蛋!”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季宁哭道,“为什么不能骗我一辈子?”
傅柏舟平静看着她哭泣:“因为没有意义了。”
过去的所有,都随着夏桑的离开,而彻底消失了。
季宁哭着哭着就笑了:“没有意义?夏桑人都死了你装深情了?她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没意义?虚伪!恶心!假深情!”
傅柏舟垂眸没有回答,转身离开,季宁在他身后喊道。
“你跟夏桑一样虚伪!”
傅柏舟抿唇,回头冷冷地看向她:“闭嘴。”
“我闭嘴?”季宁擦干眼泪:“好啊,我闭嘴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关于夏桑的事情。”
“比如,出事的前一天,她来找我说了什么。”
傅柏舟一怔:“夏桑来找你?”
季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报复般地说道:“是啊,夏桑来找我说……她要死了!”
“她说你有很多坏习惯,不喜欢做家务,也不喜欢太吵,温柔体贴,会哭会笑,没感情了就不可靠也不近人情,生气时还爱答不理,那么讨厌,那么绝情。”
傅柏舟抿紧唇,眼前仿佛浮现出刚同居时夏桑做了满桌的菜,笑着等他回家的模样。
“傅柏舟,无论你走到哪里,我总会在家里等你。”
可是,他把那个永远会等他回家的人弄丢了,他再也见不到夏桑了。
季宁看着他难过的表情,心中比他更难受,却畅快地说道:“夏桑还说祝我们新婚快乐啊,傅柏舟,她那么爱你,却被你害死了哈哈哈哈……”
“闭嘴。”傅柏舟仿佛被戳到痛楚一般,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季宁笑得眼眶通红:“凭什么闭嘴?你还不知道吧,那天刹车其实没有坏,是我故意的,我就是要让夏桑知道,就算她那么爱你,你也根本就不爱她,你真是配合得好,她死之前听到的话是什么?是你说的‘想活就自己爬出来啊’,哈哈哈……”
傅柏舟怔怔后退了一步,看着季宁痴狂的模样,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是他害死了夏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松开手,转身离开,季宁在他身后喊道:“傅柏舟!你会一辈子活在悔恨里!”
傅柏舟没有停下,漫天的雨幕里,季宁看着他的背影,颓然地跪了下去,泪水像是流不尽一般,哑声道:“傅柏舟,别走……”
没有人听见。
雨渐渐小了,傅柏舟静静地走在雨中,眼前是白茫茫的雨雾。
他漫无目标地走着,被冰冷的夹杂着雨丝的风吹得狼狈不堪,仿佛有汽车的刹车声,仿佛有人从汽车中探出头来骂他,他全都听不见了。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久,仿佛黑夜变成了白天,忽然,他听见助理的声音尖锐地传来。
“傅哥!季宁放火把夏桑家烧了!”
傅柏舟猛地一顿,眸光重新聚集了起来,他往夏桑家里跑去。
熊熊大火在雨幕中像是巨兽一般,要将关于夏桑的一切全部都摧毁。
季宁被警察控制住,嘴里却依旧在喊着什么,傅柏舟怔怔的,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猛地冲开了警戒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进了火光里。
不可以,他已经失去了夏桑了,不能再失去关于她的所有一切。
火燃烧过他的衣服,灼伤他的皮肤,他一件件把夏桑衣服、首饰全都抱进怀中。
模糊的视线中,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对夏桑的承诺。
“那我就买个双人墓地,你在下面等我安排好上面的事,然后,我就来陪你。”
这一次,他不会再食言了,只要夏桑在下面等等他,再等等他,他就能去陪她了。
夏桑一直都那么孤单,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孤独地活在世上。
可是之后的路夏桑不会孤单了,他会陪着她,永远地陪着她。
傅柏舟掌心紧紧攥着那枚戒指,那枚他亲手刻下永远爱夏桑的戒指。
灼伤的痛感侵蚀全身,他缓缓闭上眼睛,恍惚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消防员的呼喊,助理的呼喊,还有季宁的哭声,全都消失了……
一切都如此安静,仿佛世界上,没有了任何东西。
忽然,一阵尖锐的耳鸣传来,身体像是坐上了一架急速下降的电梯,在七荤八素中猛然停住!
他猛地睁开眼!
耳边突然出现了嘈杂的声音,笑哄声,音乐声混在一起。
傅柏舟恍惚地抬头看着周围,竟然发现是在学校里的那棵榕树下,周围围着一群学生看热闹般看着他。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柏舟还未回过神来,忽然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傅柏舟。”
他猛地往前看去,然后,他看见了夏桑。
夏桑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夏桑穿着他大学时送给她的裙子,那样青涩的、健康的、完整地站在他面前。
这是梦吗?这一定是梦吧?如果是梦,请让他永远都不要醒来了。
傅柏舟眼前霎时模糊了,他快步走到夏桑身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可刚伸手,就听见夏桑道:“傅柏舟,我不能答应你的告白。”
告白?
傅柏舟一愣,他仔仔细细看着我的脸。
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更年轻,更红润,好像没有任何病痛的折磨。
他心中忽然有了个奇异的想法,他转身看着周围一个个熟悉的同学,心型的花瓣,手里的白玫瑰花束,正是他大三向夏桑告白那天。
傅柏舟彻底怔在了原地,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狂喜。
人生最难的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对自己的未来无能为来,第二件事就是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可上天似乎真的眷顾他,让他回到了过去,让他还有机会改变过去。
他伸手将夏桑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微热的体温,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夏桑,夏桑……”
他心底的咸涩几乎化为实体,体会过失去夏桑的痛苦,此刻的他,仿佛又重新回到人间,拥有夏桑的人间,恍若天堂。
他深深将脸埋在夏桑脖颈之间,眼底的酸涩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夏桑怔了怔:“我拒绝了你。”
傅柏舟抬起头,这才恍若听清了刚才的话,笑着看她:“别闹了,以后我会对你更好了,好不好?”
他丝毫不担心夏桑不喜欢他,他心里无比清楚夏桑究竟有多爱他。
所以,三年前才会用感情一次次伤害夏桑,但是现在,他不会了,或许上天给他重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他来弥补她。
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不会放手了。
他微笑着看向夏桑,夏桑却平静地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的表情极度认真,傅柏舟愣住了:“为什么?”
夏桑淡淡地看着他:“不接受你的告白,需要理由吗?”
傅柏舟一愣,忽然想起和夏桑提离婚时,他也是这样淡漠地对她说:“离婚,需要理由吗?”
此刻这句话真真切切落在他的身上,他才终于明白,有多伤人。
像是刀子一刀刀挽着他的心,傅柏舟指尖都痛到有些颤抖。
“我可以改,只要你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
他笑着,却远比哭更难看:“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失去夏桑的感觉,那比死更难受。
夏桑眸光微动,傅柏舟以为她心动了,温声诱导:“桑桑,过去我做错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弥补你,别离开我,好吗?”
夏桑沉默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一定要追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傅柏舟,我不接受,没有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傅柏舟彻底怔在原地,他看着夏桑,她眼珠淡漠:“而且,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喜欢的人?”傅柏舟抿紧唇,“谁?”
夏桑沉默了片刻,缓缓看向他身后,傅柏舟僵硬地转头,看见一个人站在人群之外。
他认识那个人,是许铭桉,他脸色瞬间变了。
下一刻就见夏桑掠过他,走到了许铭桉身边,微笑道。
“学弟,我喜欢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谁也没想到一场告白会发展成这样。
遮天蔽日的老榕树下,许铭桉从文献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夏桑的脸上。
她的眼里没有爱意,可她却说着喜欢他。
许铭桉缓缓看向她身后,瞬间就明白了,勾了勾唇,在她紧张的目光中,他缓缓点头。
“好啊。”
随着这两个字一出,现场的气氛仿佛被瞬间点燃,爆发出一阵唏嘘。
“夏桑,你怎么想的?你跟傅哥这三年,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忽然说不喜欢傅哥?”
“对啊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如果傅柏舟跟你表白你绝对会接受吗?”
一声声的质疑传入夏桑耳中,夏桑只是垂着眸,忽视了所有声音,牵着许铭桉的手,走到傅柏舟身边:“这就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阳光下,紧紧相牵的两只手彻底刺红了傅柏舟的眼。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为什么是他?”
他握住夏桑的肩膀,眼珠猩红:“你明明知道他……告诉我,你是故意气我的对吗?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都可以改,如果是我哪里让你生气了,我会尽力弥补你,但是这不好笑,桑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
夏桑淡漠地挥开他的手,她看着傅柏舟的眼睛:“你没有错,只是你告白的晚了,就在早上,我对许铭桉一见钟情,如果昨天你告白,一定会成功的。”
“可是傅柏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弥补的可能。”
傅柏舟道:“只要你给机会,就会有。”
夏桑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冰冷:“可是,我凭什么给你?”
傅柏舟一愣,她牵着许铭桉,往前走去。
他下意识往前追过来,夏桑决绝道:“你再追上来,也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傅柏舟脚步硬生生停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桑牵着许铭桉一步步离开他的视线,不解地握紧手指。
为什么?为什么过去发生的事情会改变?为什么会不一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拐角处,夏桑松开了许铭桉的手,许铭桉的皮肤很白,一松开,手腕上就出现了一条红痕。
夏桑忙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学弟。”
许铭桉看了眼手腕,淡淡看向她:“你的眼睛,在说你喜欢他。”
夏桑一愣,看向他手中的文献,心理学的。
许铭桉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光亮像是能看穿她的心。
“你喜欢他,却又要将他推远?为什么?”
夏桑指尖骤然握紧,她抿紧唇。
“如果知道一个人以后一定会伤害你,就算喜欢,也该远离吧?”
“你又怎么会知道他一定会伤害你?”许铭桉挑眉。
夏桑扯了扯嘴角,她看着自己手掌,车祸的时候,那里曾有一条贯穿手掌的伤口,此刻却白净的仿佛从未发生。
这个时间段,确实从未发生,就像傅柏舟从未伤害过她,我也从未经过那些痛彻心扉的事情。
可是,她攥紧手心:“可是,我都经历过啊。”
即便重生一次,那些过往,也都是她真真实实地经过的啊。
闭上眼的那一瞬间,我以为我会在遗憾中死去。
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重生到了被傅柏舟告白这天。
我确实没撒谎,如果傅柏舟早告白一天,或者说早一分钟,这个时候的我都会接受。
偏偏告白在我重生的这一刻。
多可笑,和傅柏舟对视的第一秒,我就知道傅柏舟也重生了。
那个上辈子伤我最深的男人,对我说着弥补,说着过去……
过不去的,那些我经历的所有事情,都过不去。
说我没有怨恨,绝对不可能。
可要让我说报复,也不想,上辈子我花了太多时间在傅柏舟身上,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而活,我没有想要伤害傅柏舟,但这些也都是必须经历。
既然我能经历,那傅柏舟为什么不可以?
我闭了闭眼,看向许铭桉又多了几分歉意,我并不想将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可已经卷进来了,就必须到底了。
“我知道你在找一篇论文原件,我知道在哪里。”
许铭桉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个高岭之花,专注于学术的送财童子。
富有且慷慨。
当初重金悬赏找论文的事,弄得沸沸扬扬,几乎全校师生都在找,一个月后才被找到。
许铭桉淡淡看我一眼:“条件。”
我道:“傅柏舟一定会再来找我,我想让学长假装我男朋友。”
许铭桉道:“为什么是我?”
我沉默了片刻:“只能是你。”
因为傅柏舟可以接受我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接受许铭桉。
许铭桉或许不认识傅柏舟,可是却陪傅柏舟见过无数次许铭桉。
他的弟弟,或者说,同母异父的弟弟。
当年傅柏舟的父亲家暴,他的母亲不堪受辱,抛下他离婚嫁给了别人。
后来傅父死了,那年傅柏舟七岁。
我陪着傅柏舟去找傅母,看着傅柏舟被佣人赶出门外,被大骂是乞丐。
那是个大雨天,屋外冰冷的雨水淋透傅柏舟的全身。
他狼狈地站在院子里,隔着落地窗,却看见温暖温馨的屋内,他的母亲,正抱着另一个孩子,对他说:“你就是妈妈最爱的宝贝,唯一的宝贝。”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傅柏舟哭,他眼眶猩红地看着别墅里温馨的画面,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后来什么都要和许铭桉较劲,虽然许铭桉并不认识他,可是许铭桉参加的所有比赛,他都拼命要抢第一,在他看来,颁奖时永远站得比许铭桉高,就能让傅母看见他。
可是傅母依旧没有多看过他一眼,或许早就不记得他了。
抛去奖项,在许铭桉面前,他永远是败者,一个无人知晓的败者。
所以,在我告白许铭桉的那一刻,傅柏舟反应才会如此之大,仿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会被许铭桉夺走。
妈妈是,我也是……
傅柏舟失魂落魄地找了我一整天,也没有找到我在哪。
直到鬼使神差地走到和我说好同居的公寓,看见上面的灯还亮着,他眸光一颤,立即走了上来。
“夏桑!”
推开门,却看见屋内一片狼藉,我指挥着搬家公司一件件将东西全部搬走。
“这些都不要了,麻烦全部丢去垃圾场。”
扔掉?
傅柏舟看着两人一同买的情侣用品被一件件扔掉。
他抿紧唇,走到我身边:“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微笑道:“不讨厌,但是既然不喜欢了,还是干脆利落一点好。”
“为什么?”傅柏舟握紧手指,用掌心尖锐的疼痛逼退内心的痛楚,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夏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不好?明明昨天还好好地不是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许铭桉威胁你了?许家威胁你了吗?”
我叹了口气,直视着傅柏舟的眼睛:“他们什么都没对我做,只是我厌倦了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没意思。”
傅柏舟哑声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才算有意思?我都可以为你去做。”
“可我不想要。”我道,“人错了,做什么都是错的。”
“那许铭桉就是对的人吗?你了解他多少?”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不需要了解,你知道我的,不是吗?”
我笑着看他。
傅柏舟陡然怔住了,他太久没见过夏桑这样的笑了。
他一瞬间恍惚了,他依稀记得,这时候的夏桑是很爱笑的,每次约会,夏桑都会笑着牵着他的手,每次回家,也都能看见她做了一桌饭菜,笑着在桌边等他回家。
夏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他以前看见她的笑,仿佛再大的困境,也都能跨过去,可后来,楚芊芊死了,夏桑的笑就变得刺眼起来。
每次看见夏桑笑,他总是会想,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明明楚芊芊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
所以,他故意说出伤人的话,离婚那三年,并不是不能离,而是最后一步,他都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还没欣赏够夏桑痛苦的样子,他就是要慢慢折磨夏桑,让她再也不能露出那样的笑。
后来,他成功了,再次见面,她终于不会那样笑了。
她的笑里掺杂了苦涩,无奈,痛苦……一直到她死去,都不曾这样笑过。
傅柏舟此刻像被人迎面痛击一拳,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他承受不住般往后退了一步:“不要再这样笑了,别对我这样笑,求你……”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沉沉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我唇角的笑,缓缓落了下去。
酸涩的滋味,仿佛顺着傅柏舟的心一路蔓延到我的胸口。
遗忘过去就像是拔掉根深蒂固的大树,会痛,但是都会过去的。
我不可能永远沉溺在过去,而傅柏舟的喜悲,我也不想在意。
我看着搬运工将所有东西全部装车,跟着一起下了楼。
傅柏舟想要去追,却看见路灯下,我走到许铭桉面前,牵起许铭桉的手,朝他柔柔笑道:“走吧。”
他脚步顿住,看着我们并排往前走去,从路灯下缓缓消失在了黑暗里。
就像当年母亲离开时一样,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刚打开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是楚芊芊。
我看着备注有些愣神,片刻后,我才接起电话。
接通的第一秒,楚芊芊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夏桑,听人说你拒绝了傅柏舟啊,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我一顿,上一世的楚芊芊虽然可恨,可这一世的我,还没有做任何事情。
我刚想说话,就听楚芊芊又笑着道。
“不然……你把傅柏舟联系方式给我吧,我一定帮你狠狠骂他。”
我陡然怔住,忽然被气笑了。
不是气楚芊芊,而是气自己,楚芊芊说话这么绿茶,我上一世竟然毫无察觉,真把她当最好的朋友。
回想,楚芊芊这个时候就喜欢傅柏舟了吧。
只不过上一世的傅柏舟,心全在我身上,我也没听懂过楚芊芊的暗示,没有让两人见面。
不过现在……
我把傅柏舟的联系方式直接发了过去。
“好啊,你帮我骂他。”
既然楚芊芊喜欢傅柏舟,我不介意成全他们。
另一边,傅柏舟怔怔看着空荡的公寓,忽然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你好,我是夏桑最好的朋友楚芊芊。”
他眸光动了动,重生回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关于楚芊芊的任何事情。
上一世,楚芊芊并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他抿紧唇,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我的手机号,哪里来的。”
楚芊芊道:“夏桑给我的。”
“夏桑给你的?”傅柏舟攥紧了手,胸口沉闷得有些窒息。
和许铭桉在一起,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楚芊芊……
他手指缓缓收紧,一种不可置信的想法浮现脑中,夏桑也是重生的?夏桑也重生了,所以这一世才这样不同,才这样绝情?
因为夏桑恨他,是吗?
傅柏舟紧抿着唇,话筒中的楚芊芊还在说着:“桑桑说她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我现在跟许铭桉挺好的,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喜欢啊……”
她说得隐晦,傅柏舟直接打断她:“不可能。”
他冷冷地道:“楚芊芊,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以后,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说完,不等楚芊芊回答,他直接挂了电话。
想要打电话给夏桑,却发现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傅柏舟深吸一口气,缓缓捏紧了手机,心头思绪无比混乱。
如果夏桑也是重生的,他该怎么面对她?他害她到那种地步,她一定恨他,可放手,他绝对做不到。
可如果夏桑是重生的,那些都是为了报复他,那么是不是她并不喜欢许铭桉?
是不是,还有弥补过后,重新在一起的机会……
第二天,我刚到学校,就撞见了傅柏舟。
我愣了愣,绕过他往前走去,傅柏舟却径直抓住我的手腕:“你在怕什么?”
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为什么要怕你?”
“那你为什么要绕过我?”傅柏舟紧紧盯着我的脸,“为什么要和许铭桉告白?为什么要把楚芊芊介绍给我?你一步步把我推开,究竟是在逃避什么?”
我呼吸微微停滞:“逃避不喜欢的人有错吗?”
“不喜欢?”傅柏舟眸色沉沉,“可我不信。”
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傅柏舟就忽然低头,重重吻上了我的唇。
清新的松柏香味,缓缓浸入在我的身心。
我呼吸猛然一窒,我猛地推开傅柏舟:“你干什么?”
傅柏舟看着我通红的耳尖,笑了:“吻一个不喜欢的人,你也会脸红吗?”
“脸红就代表喜欢吗?”
我淡淡看他一眼,“那我很喜欢许铭桉了,每次吻他都会脸红。”
傅柏舟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别用他来气我,夏桑。”
“气你,你以为我在气你?”
我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气你?”
“因为那三年。”傅柏舟咬紧牙,“因为那三年,所以你恨我对不对,因为楚芊芊,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你也是重生的,对不对?”
我心口一颤,缓缓攥紧了手:“什么三年?你在说什么?”
傅柏舟掰过我的肩膀,逼我看向他:“你知道的,夏桑,你也是从七年后回来的对不对?”
“七年后?”我淡然道,“傅柏舟,你发烧说胡话了吗?”
我直视傅柏舟的眼睛,挥开他的手:“如果我需要重生才能变心,那我之前是有多傻。”
傅柏舟唇瓣微动,我打断他:“傅柏舟,你再纠缠我,只会让我觉得更讨厌。”
“那如果我爱你呢?”傅柏舟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住心底的酸涩,却抑制不住地沙哑了声音。
“如果我爱你呢?如果我没有了你就不能活了呢?你也会这样狠心吗?”
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夏桑太绝情了,仿佛真的要切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关系,仿佛怎么都不可能回头看他一眼,他除了卑微的哀求,还能怎么做?
我心脏微微抽搐了一瞬,我叹了口气:“可是我不爱你了,傅柏舟,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你离我远一点,离我的生活远一点,我们早就是过去式了。”
“真的过去了吗?”傅柏舟不甘心地追问,“那个孩子呢?也过去了吗?”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能触动我的心,只要我露出一点点痛苦,只要我露出一点点回忆,他就能确定,我一定是重生的。
他就能确定,我这么绝情,全都是因为生他的气。
他就能确定,我一定还爱他。
可是,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我只是平静地看向他。
“什么孩子?”
傅柏舟陡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不爱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傅柏舟,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爱我,算我求你,放我自由好吗?”
傅柏舟怔怔地看着我:“求我?”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南极冰天雪地里,他接到过夏桑无数的电话。
第一次,她说:“求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害死芊芊。”
后来,她说:“求你原谅我”,“求你不要离婚”,“求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她每一次求他,都是在求他爱她。
现在,我在求他放过她。
傅柏舟定定地看着我,心底有股凉气慢慢开始在血液中流淌。
在胸口冰冷的疼痛中,他几乎不受控制地说:“如果不呢?如果我坚决不放手呢?”
我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那我只会更厌恶你。”
我说完,推开傅柏舟往前走去,直到拐角处,才缓缓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
摊开手掌,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
那个孩子,依旧是我心口不能触碰的伤口,可是,傅柏舟也是我最不想回忆的过往。
我平复了心情,准备去上课,转身却看见许铭桉正站在我身后,挑眉看向我。
“你还真是复杂,连我都看不清你,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了。”
我沉默了片刻:“不用看清,过段时间,爱和恨都会消失。”
许铭桉不置可否,只道:“可是刚刚你又利用了我一次,我的报酬呢?”
我一愣,想问利用了什么,忽然想到和傅柏舟说的那句“吻许铭桉”的话。
“这也算?”
我无奈道:“好好好,你说要什么?文献,论文?”
在许铭桉心中,学术就是永远的第一。
我在心中回忆着上一世许铭桉重金找过的材料,却听许铭桉道:“都不要。”
我一愣,就见许铭桉淡然望向我的眼底。
“这次,要一个吻。”
“一个吻?”
我看着许铭桉认真的模样,“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流氓的属性?”
许铭桉道:“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太多,你只需要回答我,接不接受。”
耍流氓还这么理直气壮,我好笑地摇摇头:“抱歉,这种游戏我并没有兴趣。”
我转身要走,手腕却忽然被握住,紧接着一股力道将我重重拉了回去。
我顿生惊觉,往后退了一步。
而许铭桉却已经握住我的肩膀,右手托住我的后脑,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下,带着淡雅清冷的沉香气息,吻上了我的唇。
我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我伸手想要推开他。
可许铭桉的力气出奇的大,他半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眼珠平淡得出奇,他将我所有的反应收进眼底,直到我的耳根通红,他才缓缓松开手。
我猛地后退一步,许铭桉唇角微微扬起:“原来即便吻不喜欢的人,真的会脸红。”
我咬唇,抬手擦了擦唇角。
耳尖一片通红,大多数却是被气红的。
上一世我活了二十七年,重活一世,竟然会被一个大二学生强吻。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愤怒,渐渐化为了平静:“好玩吗?”
我看着许铭桉,眼神一片冰冷:“我要去上课了,松手。”
我的神情太过冷漠,许铭桉一愣,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一眼也没再看我,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徒留许铭桉看着我的背影,抿了抿唇,打开手中的资料,在女人的情绪研究下,写下了一句。
“喜欢口是心非。”
顿了片刻,又加上了一句:“面对不喜欢的人的吻,会生气。”
笔尖停留在“不喜欢”这三个字上,许铭桉沉默了片刻,合上了笔记本。
网络流行的时代,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传播得很快。
上完两节课后,我在学校论坛爆了。
两张照片,让我被骂了几千楼。
一张是我和傅柏舟接吻的图片,一张是我和许铭桉接吻的图片。
两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间隔不超过十分钟。
底下从“脚踏两条船”骂到“水性杨花不要脸”,至于我是被强吻的?
无人在意。
我也不在意,下课后回公寓,就看见傅柏舟站在我门口,见我回来,傅柏舟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低头就要吻我。
我扭头,吻落在了我的侧脸。
傅柏舟愣了愣,眼圈微微红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吻他,却不能吻我?”
我深吸一口气:“我和许铭桉现在是情侣关系,我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