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两家的联姻是突然定下来的,听说婚礼前两天顾家那个都还在南芜呢!”

    “可不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这婚宴之前顾家那个可是传言为了追一个女人,整整六年都没有回家了呢,看沈总这意思,难不成跟她有关系?”

    “可是不对啊,前段时间沈总不是将佛珠送出去了吗,听说收佛珠那个,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呢!”

    “那他们这是?”

    ……

    虽然所有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议论,可说的人多了,声音便也大了起来,沈今烟看着司仪将话筒递给自己,张了张口,想拒绝,只是再一看因为她陷入议论中心的顾砚礼,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接过话筒,只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好半晌,她才红着眼眶定定看向顾砚礼,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容来,“砚礼,祝你……幸福。”

    说完,她便再也站不住,匆匆下了台朝着会场外而去。

    她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渐渐消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扰乱的人离场,司仪又说了几句暖场的话,这才重新提起流程,不过还在沈今烟离场之后,婚礼举行得十分顺利,没有再出现什么差错。

    流程回归正轨,在场的宾客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有顾家父母和顾朝棠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

    顾父顾母都是见过沈今烟的,当时顾朝棠拜托她照顾顾砚礼的时候,他们也知道。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哪里能想到那个吊了自家儿子六年的人,就是他们最放心的沈今烟?

    虽然真要论起来顾砚礼会喜欢谁除了他自己谁都做不了主,那六年里她也从未给过他希望,只能算是他的一厢情愿,

    但,若是她真的对他无意,那今日这一出又算什么呢?

    顾父顾母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台上的顾砚礼,却看见他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仍旧按部就班的走着婚礼流程,确定了他真的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之后,顾父顾母才终于放下了心。

    看样子,他是真的放下她了。

    另一边。

    沈今烟踉踉跄跄离开了酒店,连丰城都不敢多留,惨白着一张脸,开着车就直接朝着出城的方向而去。

    看着后视镜中自己那毫无血色的脸,她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一路连夜开车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句祝你幸福吗?想必他也不缺她这一句吧。

    等她一路开着车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满脸颓丧的推开门,才发现安沐白已经自己办理了出院,回了别墅,手里还拿着那张鲜红的结婚请柬。

    “今烟姐是去参加砚礼的婚礼了吗,怎么都不带上我?我也想亲口对砚礼说句恭喜呢,说起来砚礼也真是的,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也这么一声不吭的。”

    谁知从前一直都对他百依百顺的沈今烟这一次却没有再顺着他的话说,反而提起了他姐安洛阡,

    “安洛阡不是说只是拜托我帮忙照顾两天,她还没有提什么时候来接你吗?”

    逐客令的意思相当明显,让安沐白不由得面色一僵,他讪讪回复着,故左右而言他,却不肯直面回答她的问题。

    “今烟姐,看你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呀?我先扶你去休息吧!”

    说着安沐白就起身要去扶她,她却在他靠近的瞬间猛地一个后撤,躲开了他的触碰。

    “我会打电话给你姐,让她尽快来接你。”

    沈今烟的声音带着些不容置喙,面容冷厉,看向安沐白的时候,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直到看见安沐白的这一刻,沈今烟才终于明白了他做这些毫无理由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喜欢上顾砚礼了。

    在他为了她去学做饭,被烫得满手是泡的时候;

    在他一步一步爬上珈蓝寺,亲手挂上满树祈愿绸的时候;

    在他自以为隐秘,悄悄给她画下无数张画像的时候。

    他早就习惯了他在自己的身旁,却拉不下自己的面子,觉得他太小,对自己又是一见钟情,无法确认他到底只是年轻气盛一时兴起加上久追不得的执念,还是真的喜欢,便下意识开始回避他的感情。

    说到底,她不过是受顾朝棠所托照看他一段时间的姐姐而已,而他从小就被父母姐姐护着,连异性都没怎么接触过,她又怎么敢相信,他是真的动了心。

    也恰好是在这个时候,安洛阡突然找上她,拜托她照顾刚刚从国外回来暂时在南芜落脚的弟弟安沐白,

    有了顾砚礼这个这个前车之鉴,她本打算拒绝的,可安洛阡毕竟曾对她有过救命之恩,而她心中也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于是她将安沐白接回了家,对他比对顾砚礼要更好,她亲自带他四处游玩,为他举办接风宴,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贴身戴了多年的佛珠送给了他,

    他想看看,顾砚礼会不会因此吃醋,也想以此来试探他对她的爱。

    只是可惜的是,从安沐白来到沈家的那一天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般,对她的事情不再在意了。

    不在意她对谁好,不在意她刻意疏远了他,不在意她将佛珠送给了别人,甚至亲手取下了曾经为她挂上的祈愿绸,烧毁了为她画下的画像。

    那时她就忍不住想,你看,他果然只是一时兴起,否则又怎么会对这些事情视若无睹呢?

    她赌气般也刻意不去关注他,甚至车祸的时候都没有去见过他一面,就连他主动带着骨头汤去找她那天,她也忍不住提起来安沐白。

    他仍旧是那样平淡无波的样子,让她心中无比生气,气到朋友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对他动过心的时候,她才说出了那句“小孩而已,谈何动心。”

    沈今烟以为,至少,不管他们再怎样赌气,顾砚礼都不会离开她。

    可偏偏他离开了,走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只过了短短两天,他就娶了别人。

    这让她如何甘心放手?

    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整整六年,他怎么能突然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安洛阡接到沈今烟的电话时还在外地谈工作,见她说要自己赶紧将安沐白接回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安沐白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惹恼了她,当即便直接开车赶了过来。

    赶到她的别墅时,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委屈落泪的安沐白。

    彼时,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串她亲自送给他的佛珠,看到安洛阡过来时,眼中的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哥……”

    看到他手中那串佛珠时,她还以为是安沐白太过任性,自己抢走了沈今烟的佛珠才惹怒了沈今烟,以致于亲自给她打了电话催她来接他回去,正准备斥责他时,安沐白却先哽咽的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再一看房门紧闭的卧室,安洛阡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先是让安沐白去收拾东西待会儿跟她一起回家,自己却趁着这个空档,敲响了沈今烟的门。

    推门而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凌乱的床铺和将阳光严严实实挡在窗外的窗帘,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望着窗户的方向,宛若一尊雕像。

    她走上前一把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再一回头,却发现沈今烟仍旧坐在那里,眼中满是死气与沉寂。

    “今烟,你要是喜欢他就去追,把自己关在这里和沐白赌气又有什么用?”

    听到她的话,沈今烟才眼珠才终于动了动,动作迟钝缓慢,倏而自嘲一笑,“他都结婚了,我再去找他有什么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安洛阡摇了摇头,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却被她十分嫌弃的躲开了。

    安洛阡没再撵过去,毕竟她一直都知道,沈今烟的性格就是如此,不喜欢和旁人靠得太近。

    如今她愿意接受了顾砚礼,却并不代表她还会接受别人。

    “你说你也是,自己喜欢上了人不去追,又是拿我弟当幌子,又是拿我弟出气,好了今天呢我会把沐白带走。”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听说再过两天他们会去海城度蜜月,这个消息就当做是拜托你照顾沐白的交换,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话音落下,安洛阡也同步起身,很快她的身影就带着大包小包安沐白离开了安家,

    而房间内,沈今烟将海城这两个字反复咀嚼了无数遍,才终于眼前一亮。

    在走出卧室的时候,安沐白也已经离开了,硕大的别墅里除了佣人便只剩下了她,空空荡荡,让她格外不习惯。

    整整六年,她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有在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了,也无法再适应这样的环境里。

    所以,或许安洛阡说得没错,她喜欢他,她要去追他。

    丰城孟家。

    婚礼顺利结束,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顾砚礼就跟着孟南伊一同回了她亲手打造的婚房。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可打开灯他还是被这栋别墅里精心的装修惊艳到了。

    看着婚房明显更偏清新暖色调这一类的布局摆设,明明从未见过,他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她推进了主卧浴室,指了指一旁置物架上崭新的衣物,耳尖微红,“累了一天了,那边有换洗的衣服,你赶紧洗漱完换上吧,我去另一边的浴室洗。”

    一天婚礼下来顾砚礼也着实累得够呛,他取下首饰放在洗手池旁专门的首饰盒子里,只随便看了一眼,就发觉了浴室内的家具也大多都是暖色调,

    顾砚礼脑海里不知为何就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性格外表明明都更显冷艳风格的孟南伊却被一堆温暖色调的家具包围,偶尔还会给装修师傅提提意见,让这整个房间都显得和谐起来。

    真是想不出来,堂堂孟家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耐心。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顾砚礼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准备的贴身衣物都十分合身。

    热气蒸腾之间,也不知是因为浴室的温度升高,还是因为别的,他的脸上飞快升起一抹红霞,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尺码。

    洗完了澡,顾砚礼就又遇到了另一个难题。

    他从没谈过恋爱,即便喜欢了沈今烟六年,也因为她的刻意疏远从未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如今骤然直接一步登顶步入了婚姻行列,可直到走出浴室看到早就已经洗漱完坐在床上的孟南伊,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婚后,他们是要同床共枕的。

    可在今天之前,他和孟南伊之间都还仍旧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这样的跨度于他而言,着实有些太快了。

    就在他踟蹰着不知要不要上前之际,她就已经抬头看向了他。

    轻薄的睡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尚未完全擦干的发尾还在滴落着水珠,沾湿了她肩颈处的衣领。

    她看出了他的犹豫,却仍旧装作毫无所知。

    “怎么不过来?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的,我来帮你擦?”

    孟南伊的声音落入顾砚礼的耳中,就仿佛恶魔低语,他嗫嚅着唇半天没有靠近一步,反而在酝酿了许久之后,选择了开口婉拒。

    “那个……要不然我今天去睡客卧?”

    他本就是尝试性的提了一嘴,想过她是会同意还是会拒绝,下一秒,她的反应却差点惊掉了他的下巴。

    顾砚礼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刚刚还在伸手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邀请他入座的孟南伊,立马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瘪着嘴,眼中满是控诉与委屈。

    “可是我们都结婚了,老公,哪有新婚夫妻分房睡的啊……”

    顷刻间,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负心汉一般,让他再无法说出对她那样“残忍”的话来。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只能认命的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眼见着她终于重新挂上笑脸,刚要从她手中接过毛巾,她的脸色又立刻要开始变化。

    那一瞬间,顾砚礼感觉自己不是娶了个老婆,而是娶了个女儿,“好好好,你来你来,都给你做。”

    看他终于顺从的在自己身边坐下,将湿润的头发交给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孟南伊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来。

    干燥的毛巾在发尾轻轻按压吸取水分,擦到发顶时,她柔软的指腹隔着毛巾按上他的头皮,直痒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浑身打了个颤。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感受到他的颤抖,孟南伊停下手中的动作,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此刻变得有些暗哑,

    凑近了些,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清新的香味。

    他一时有些发愣,甚至都忘记了回复她的问题,直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边,他才猛然醒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她那张带着点魅惑的脸。

    简直太犯规了。

    无视她脸上的委屈与失落,顾砚礼夺过她手中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就要仓皇而逃,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孟南伊终究没忍住失笑一声,强硬的将他按坐在床边。

    “好了,不逗你了,等头发吹干了再睡。”

    孟南伊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再逗他,快速的替他吹干了头发,才关了灯搂着他一起躺回了床上。

    光亮消失,房间里又暗又静,当视觉消失之后,其余的感官便格外明显。

    他的触觉、听觉、嗅觉,都仿佛在瞬间放大了数百倍。

    太过靠近的姿势让他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却没能从她怀里挣脱,反而让她搂住自己腰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距离近到哪怕他极力平缓住了自己的呼吸,他却还是感觉自己能清晰听见她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原来,她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啊。

    他动了动被迫压在两人中间的手,弯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她蜷缩起的腿,感受到她身体猛然一僵后,不由轻笑了一声。

    被心上人嘲笑了的孟南伊也不恼,她又不是圣人,会对他的触碰有反应才是正常,

    要是他自己撩过了火,她还能顺便收点利息。

    黑暗里,他没有继续作怪,而是问出了刚走进这间婚房时就想问的问题,“孟南伊,这婚房你不会是按照我小时候说的想要一套什么样的房子那样装修的吧?”

    顾砚礼刚开始是真的没有想起来,直到看见浴室里那些温暖的家具时才想起,高中时他们曾经谈论起过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那时候的他满脑子都是画画,提起时也都跟画画相关。

    他说等长大了,他要自己设计装修一栋别墅,装修一定要用暖色调,,最主要的就是要有一间大大的画室专门供他画画。

    但其实那时候也就是随口一提,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的孟南伊,背地里竟然会悄悄将他曾经说的那些,除了他亲自设计,其他全都实现了出来呢?

    她轻咳一声没有解释,他却已经再次开了口:“那我说的大大大~的画室呢,也实现了吗?”

    “当然了,你说想要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全部都有。”孟南伊下意识点头应答,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顾砚礼心中不由荡开一丝幸福的感觉,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谢谢你,孟南伊。”

    哪怕时隔这么多年,也还是能将我当年的话记得那样清楚。

    顾砚礼无望的追逐了沈今烟六年,以为仅靠他单方面的付出也能一直将这份爱意维持下去,直到那天他出了车祸,她的车路过他,她却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接他一通电话时,他才发现,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在她不爱自己,身边还有了别人之后还能坚守本心守在沈今烟的身边,可是孟南伊做到了。

    她等了他更久,哪怕后来他爱上别人也从未放弃过。

    好在,我们现在都等到了更圆满的结局。

    去海城的蜜月旅行是顾孟两家共同商量之后确定下来的,一早就定好了这一个月里的所有的衣食住行,等顾砚礼和孟南伊到了海城,只需要放心去玩就好。

    顾砚礼对此并无意义,海城在南方,气候即便到了冬季也不会很冷,加上临海,风景也十分优美,作为一个已经有六年没怎么外出游玩的人,他对此还十分期待,甚至还特意带上了他的画板。

    画家嘛,只有做足了准备,才不会在灵感来临时因为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而白白错失。

    只是他设想好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今烟。

    和他们同一家酒店,甚至就在他们的隔壁。

    刚办理好入住的顾砚礼和孟南伊本来只是想下楼看看有些什么吃的,就遇到同样准备下楼的沈今烟。

    她没有凑上前来,甚至主动让出了电梯与他们分开下楼,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隐晦的激动。

    电梯门渐渐关闭时,他的视线与她在空中交汇,下意识的抵触让他别开视线躲了躲,直到电梯的门完全关闭,他才不悦的拧了拧眉。

    “今烟姐也在这家酒店,怎么会这么巧?孟南伊,要不然咱们换……”

    她略有些迟疑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南伊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我们正常夫妻出门旅游,为什么要因为她躲开,除非……你心里还有她,所以才会害怕让她看见我们在一起。”

    她的神色无比郑重,甚至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加重的声音似乎还透露了些许委屈。

    顾砚礼连忙摆手否定了孟南伊的话,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就又摆出了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样,

    “你还说你没有,叫她的时候就是今烟姐,叫我的时候却是连名带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她关系才更好呢……”

    茶言茶语的发言激得他头皮一阵发麻,顾砚礼实在遭受不住,连连求饶,往常她从未计较过这些,这次也或许是憋得久了,哪怕他求了饶,她也还是那副表情。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到了一楼,上电梯的人很多。

    看见电梯里一个身材高挑长相清冷美艳的大美女满脸委屈的撒着娇,围观的群众纷纷露出来或看戏或调侃的眼神。

    顾砚礼在众多眼神之下显得有些无所遁形,只能拉起孟南伊的手就匆匆朝外跑去,直到彻底安全之后,他才有些无可奈何地哄起她,“那你想怎么样嘛?”

    听到他带着服软意味的话,她眼珠一转,嘴角就挂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那你叫声老婆听听。”

    老婆两个字一出,顾砚礼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变得通红,看着她催促的眼神,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顾砚礼这样想着,喉咙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异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好半晌才终于憋出来了几个字,“能不能……换一个?”

    这也太羞耻了,在他答应联姻回丰城之前,他们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高中毕业聚会那天。

    再次见面,不过短短一周,他们领了证,举办了婚礼,睡在了同一张床上,一起出门旅游,现在还要改口叫老婆?

    怎么想,他都开不了这个口。

    看出了他的纠结,孟南伊沉吟一会儿后,十分勉为其难的稍稍后退了一步,却也没有退的退的很多,只是给出了他几个选择,“不想叫老婆的话,那我身为你的合法妻子,总是要有一个专属的称呼,不能叫得这么生疏,这样吧,老婆,宝贝,亲爱的,你选一个。”

    他前面的话顾砚礼还比较赞同,直呼其名确实太过生疏了些,生疏得感觉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在听到他后面给出的选择后,又瞪大了眼。

    老婆,宝贝,亲爱的?

    这些称呼,怎么一个比一个腻歪,一个比一个更难叫出口?

    见他直接哑口无言的模样,孟南伊的唇角疯狂想要上扬,却又怕顾砚礼看见后恼羞成怒只能极力下压,憋得差点就要抽搐,逼得她只能转头放肆笑了出来,只余下笑到颤抖的双肩。

    而从顾砚礼的视角看去,就是她一退再退,他却仍旧犹犹豫豫连一句称呼都不愿意改,委屈的只能偷偷抹泪,哭到浑身颤抖。

    当下,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他有罪,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都把人弄哭了。

    犹豫了许久之后,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只能破罐子破摔起来,选择了一个他最能接受的叫出了口,“老……老婆。”

    话音落下的瞬间,颤抖的肩膀终于停下,彻底僵在了原地。

    原本见他如此难开口的模样,笑够了的孟南伊都准备放他一马,也不想逼得他太紧,却没想到,他的话还没出口,就等来了这样一个大惊喜。

    耳尖倏地变得通红,连着脖子都仿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转头看向他,眼里竟真的带上了一点泪意。

    也不知是笑的,还是真的感动的。

    她猛地一把扑进他怀中,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皮肤,让他只觉得痒痒的,没忍住偏了偏头,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与不远处的愣在原地的沈今烟的目光对上。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苍白如纸,唇间也再无一点血色,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任由孟南伊扑进他怀中,听着她一声声叫着仿佛怎么都叫不够的老公这两个字。

    沈今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进展会如此之快,毕竟他们的之间的六年,可以称作是毫无进展。

    她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对她纠缠不休的顾砚礼,离开了不过短短一周,就已经可以毫无芥蒂的叫另一个人老婆了,

    可再细细想来,她似乎是唯一没有立场去批判这件事的人。

    是她亲手推开了顾砚礼,所以如今她只能围观他的幸福,是她活该。

    顾砚礼看看死死盯着自己方向渐渐红了眼眶的沈今烟,伸手拍了拍孟南伊的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婆,我去跟他聊聊吧。”

    再开口时,老婆这个称呼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叫出来了,听到他说的话的孟南伊,也终于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转身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沈今烟,轻轻哼了一声,还是退开了一步。

    作为他的正牌妻子,她有着绝对的正宫气度。

    更何况,在顾砚礼还爱着沈今烟的时候,他都能够重新回到她的视野之中,成为他的妻子,如今他也已经答应了要和自己重新开始,会忘掉沈今烟。

    他相信顾砚礼,也愿意给他这个自由。

    顾砚礼朝她安抚性的笑了笑,才朝着沈今烟走去,“今烟姐,我们聊聊?”

    酒店楼下就有咖啡厅,三人找了位置坐下,孟南伊却自己单独坐了一桌,给予了他最大的私人空间。

    她的不远处,顾砚礼和沈今烟相对而坐。

    他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轻抿一口之后见她没有先开口的打算,才先跟她叙了个旧。

    “从前的事情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叨扰了今烟姐,还希望今烟姐不要与我计较。对了今烟姐这次来海城是有什么工作吗?”

    听着他客气的问候,沈今烟心下酸涩不已。

    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会抓住一切机会黏着她,跟她撒娇的小男孩,可如今,他们再见面,竟也需要这般客套了。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酸涩,也怕自己的心中话再也没有机会能这样与他心平气和坐下来倾诉,是以她撇去了所有的客套,直接摇了摇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是工作,是我想找你,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他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他没有回应并不影响她的剖白,而此刻的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与他解除误会,和他重新开始。“砚礼,很抱歉从前我不敢直面你我之间的感情,也因此伤过了你的心,我知道错了……砚礼,你能不能不要就这样抛下我?”

    “直到你离开,我才终于敢直面自己的感情,其实我也早就喜欢上了你,只是我害怕你是一时兴起,是因为从未接触过其他的异性才会对我产对的兴趣,我也从来都不喜欢安沐白,我只是想试探你对我的爱,我真的知道错了砚礼,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一大段话说完,她的双眼都已经变得通红,隐隐还能窥见一点泪意,

    曾经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终究还是走下了神坛,卑微的祈求着她的心上人能再次施舍给她一点点的怜悯与爱意,可最后,坐在她对面的人还是冷漠的摇了摇头。

    “今烟姐,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他的声音里有怅然,又无奈,却独独没有……遗憾。

    与她的风轻云淡不同,沈今烟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再也忍耐不住,哽咽出声,“为什么?!明明都六年了,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一次机会呢?”

    “今烟姐,你知道吗,其实你把安沐白带回来那天,不是我

    顾砚礼和孟南伊在海城放肆玩了整整一个月,白天他们一起出门逛遍了海城所有大众的小众的景点,晚上回到酒店,他窝在柔软的大床上,耳边是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眼前是并不完全透明的浴室门勾勒出的她模糊的身形。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能褪去自己脸上的热意,赶跑脑中的胡思乱想,想入非非之际,水声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停止,下一秒,浴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仅松松垮垮围着一条浴巾的孟南伊从浴室内走了出来。

    见到他的动作时,不禁哑然失笑。

    身边的位置骤然下陷,她身上带着的潮湿热意朝着他铺面而来,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突然的出声吓得他一个激灵,猛地盖住了手上的画板,正要抬头斥责她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浴巾下的沟壑。

    这下子,红霞从耳尖蔓延到脖颈,心跳声如雷鸣般在耳边响起,扑通扑通,似乎就要从胸口处跳出来,他连忙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声音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你你你……你怎么,怎么不穿衣服啊!”

    她却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房间里又没有外人,而且我裹了浴巾的啊,怎么能说我没穿衣服呢?”

    顾砚礼说不过她,只得借口自己要洗漱落荒而逃,连画板都没有来得及收。

    等他匆匆将浴室门关紧,平复了许久的心情脸颊的热意才终于缓缓褪去,正准备洗漱时,却又突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刚刚消下去的红云又重新染红了他的脸。

    房间里,孟南伊看着被他落下的画板,翻开看见看见正在画着那话漫画,正是他刚刚在浴室里时场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看了眼漫画的名字,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搜索了之后,看见漫画的的评论区下都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很甜,让你们也一起甜一甜。”

    在线观看的人不少,红包一经发出,很快就被抢空,顿时喊甜的声音更欢快了。

    这一个月的蜜月旅行两个人都有些玩得太过忘乎所以,以至于都还没怎么玩够,蜜月旅行就已经快到了尾声,收拾完了行李准备踏上回家的归途时,都还有些念念不舍。

    而听闻两个人都还没有玩够,顾家人和孟家人都是大手一挥,就将他们的蜜月假期从一个月延长到了三个月。

    “你们放心去玩,反正砚礼现在还没有开始工作,就自己画会儿漫画,在哪儿不是画,至于孟氏集团,有你爸妈在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了这句话,两个人在海城玩够了,就又准备换个地方。

    只是接下来的计划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准备上飞机那天,孟南伊直接在酒店吐了个天昏地暗,给顾砚礼吓得够呛,当即便将人直接送到了海城最好的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孟南伊看着检查结果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砚礼,我没看错吧,我要当妈妈了?!”

    顾砚礼眼中同样有着激动,但比起孟南伊来又要稳重了许多。

    消息传回丰城的时候,顾孟两家都高兴坏了,孟南伊也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直接就带着他回了丰城。

    回到丰城之后的孟南伊更是直接被两家当成了贡品,生怕碰着摔着了,闹得她都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两家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重视些倒也正常。

    九个月后,孟南伊生下了一个七斤八两的女婴,取名顾孟夏。

    孩子出院那天,顾砚礼收到了一个南芜的包裹,拆开一看,才发现是当年他还给沈今烟的那张卡,卡的下面,还放了一张纸条。

    摊开,正是沈今烟的字迹,只有短短两个字:“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