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那是假的!是有人污蔑我!”
穆芷柔瞪大了双眼,端的一副好不委屈的模样。
“假的?”傅驰野冷笑一声,伸出手,拿起那叠纸拍了拍女人的脸。
“怎么,文件能造假,视频也能吗?”
说着,点开手下递过来的手机,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中,穆芷柔抱着手臂,玩弄着指甲,轻飘飘地说道,“你就放开手去抽,有什么害怕的,大不了我给你兜底。”
“再说了,她傍身的儿子没了,傅夫人的位置以后还不就是我的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
穆芷柔尖叫一声,颤抖着将手机拍下。
“不是,你听我说,阿野,我爱你,我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嫉妒她的,你不是、你不是一开始给她结婚也是因为掩饰对我的感情吗?!”
男人猛地站起身,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面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傅驰野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或许曾经我想要结婚的确是为了掩饰我那点见不得人的想法,可和阿梨结婚不是!”
脚下的女人正要争辩什么,忽然傅驰野的心腹走进来,凑在男人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傅驰野猛地僵在原地,身体晃了晃,看着手下递过来的视频,整个人几欲崩溃。
视频中,初梨被人摁着电击得浑身抽搐,尊严全无,被人注射药物,扔进狂躁症病房里,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看着曾经最是要强倔强的女人,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任人摆弄虐待,甚至连剩饭剩菜都不给她吃。
这一刻,傅驰野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掏空了一般。
而院长的那句供词更是如响雷一般将他劈在原地。
“穆小姐说,是傅总吩咐这样做的,而且还务必要我们转达给初小姐。”
傅驰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只是想让初梨在里面老实一段时间,给她一点教训,怎么会变成如此非人的虐待!
而一旁的穆芷柔见状不妙,整个人浑身颤抖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天不遂人愿。
傅驰野阴鸷狠戾的目光猛地射过来,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钉在墙上一般。
“是、你!”
男人咬着牙,眼中是已经掩饰不住的杀意。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没想到会这样!”
“是、是院长!是院长污蔑我!是他们做的!你相信我阿野,求求你!”
穆芷柔跪着挪到男人的脚下,抓着男人的衣袖,哀哀恳求着。
而傅驰野居高临下的看着涕泪横流的女人,眼前的画面却与记忆中的一幕重合。
那时,初梨也是这样,跪在自己脚下,恳求自己放过他们的孩子。
可那时的他,做了什么?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剧痛伴随着悔恨翻涌而来。
傅驰野猛地捂住眼睛,滚烫的泪水却从指尖溢出,顺着男人凌厉的下颚话落。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女人的哀求声和男人粗重的呼吸。
良久过后,男人缓缓将手臂放下,眼神已经恢复一片死寂。
他看着脚下瘫软在地的女人,声音沙哑却又无比冰冷。
“大人的罪孽,和孩子无关”他闭了闭眼,语气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冰冷无比。
“所以,你对阿柔、还有我和她的孩子做的这一切,我会全部,在你身上,加倍奉还!”
傅驰野说到做到,一早便将穆芷柔送去了一家私立的妇产医院。
当那数十厘米的取卵针刺入穆芷柔身下时,女人发出来凄厉的嚎叫。
“不要!好痛!我错了,阿野,求求你饶了我吧!”
傅驰野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这一幕,面色冷的如同寒冰。
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冷厉,“这样的痛苦,阿梨受了九十九次。”
“而且,这还没完。”说着挥了挥手,医生见状捧着一袋又一袋的离谱药物,走进病房里,不顾床上女人的挣扎,径直注射在她的体内。
等女人一周后,从妇产医院出来的时候,身体早已肿胀的不成人形,整个人目光呆滞到几乎认不出。
而第二周,是骨髓穿刺。
穆芷柔被绑在病床上,连麻药都没打,便被粗长的针头狠狠刺入胸腔内!
穆芷柔这次连哀嚎都发不出,直接昏死过去。
而一旁的傅驰野却眼都未眨一下,直接吩咐护士去抽血。
直至穆芷柔快休克过去才又将血液缓缓输入回她的体内。
来回反复,直至女人苏醒过来。
男人垂下眸子,掩住眼中阴鸷,凑在穆芷柔耳边轻声道。
“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第三周,精神病院内。
穆芷柔躺在电击椅上,冰凉的电极片贴在太阳穴处,可她整个人却早已丧失了求生的意志,止不住地呢喃着,“求求你,让我死个痛快,求你了…”
而傅驰野却站在监控屏幕后,冷声道,“流程,一样也别少。”
说罢转身离去,再不顾身后响起的尖叫和求饶。
第七天结束。
穆芷柔从精神到肉体全部已经崩溃,而这时,傅驰野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孩子,我会送走,让他这辈子衣食无忧,不过你再也不要想见他一面。”
穆芷柔原本空洞的眼神忽地碎裂开来,最后一丝残存的信念也随之崩溃。
“不要!还给我那是我的孩子!傅驰野,你这个魔鬼!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舍得!”
而傅驰野却抱着哭闹的孩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更是不带一丝温度。
“你当初,从配型造假的那一刻,便从未想过要把孩子还给阿梨吧。”
说完,决绝地离开,任由穆芷柔在身后崩溃尖叫,直至力竭晕倒。
夜色迷离,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暧昧的灯光照在炫目的舞台上,洒下金黄的倒影,尖叫声音乐声此起彼伏。
而傅驰野缺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烈酒。
就在这时,一旁卡座上几个纨绔子弟们喝多了吹水的声音传了过来。
“要我说,那位初大小姐也是自己命不好,好好的傅夫人结果得了产后抑郁,还进了精神病院。”
“你还不知道呢吧,听说前两天跳海了,啧啧,真是可惜了。”
“是啊,当年也算是名动港城的一朵娇花,就是可惜性子太烈,不然小爷我还真想体验体验…”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
一只酒瓶在男人头顶炸裂开来,一旁拎着半截瓶口站着的,正是傅驰野!
翌日,傅家掌权人在酒吧与人大打出手的消息一经传出,舆论一片哗然,傅氏的股价更是一路暴跌。
而傅驰野静静地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眼角还有未消退的淤青,可眼中却是一片平静。
他冷冷地挂断董事会打过来指责他的电话,拨通内线,吩咐道。
“替我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要快。”
不到一个小时后,新闻发布会现场,傅驰野面对着镜头,脸色憔悴。
他一字一句地将过往的真相合盘托出。
他是如何为了私心而娶了初梨,如何纵容别人伤害他们的孩子,又是如何为了掩饰真相污蔑初梨得了产后抑郁。
男人的字字句句无比沉重,甚至每一句话都如同在凌迟自己,更将豪门这个光鲜亮丽的表皮撕了个粉碎。
发布会还没结束,傅氏的股价便一路暴跌,各种质疑谩骂接踵而至,董事会的电话更是将傅驰野的手机打到爆炸。
而傅驰野却不动如山,沙哑着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如今,我所能补偿给我的妻子的,便只有一个清白的名声而已。”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雅致的客厅里,初梨端着一盘水果,随意地切换着电视新闻。
忽然,熟悉的词汇纷至涌入她的耳中。
“傅氏集团掌权人对已故妻子进行忏悔和道歉。”
初梨拨弄着遥控器的手一顿,一股莫名的窒息感瞬间撷住了她的心脏。
“阿梨,看什么呢?”
纪淮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刚脱下外套,却在目光触及屏幕的一瞬间几不可察地滞住。
他快步上前,极其不自然地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医生不是说少看这些新闻,要好好注意休息的吗?”
他无比自然地摸了摸女人的头发,眼神柔和。
而初梨仰着头,眼神却异常迷茫。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没意思。”
她说不清那一瞬间心悸的理由,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看不见,又抓不住。
纪淮顺势在她身边做下,拢住她微凉的指尖,温声说道,“之前你不是说家里闷,想找点事情做嘛?我给你联系了一家服装设计学校,你不是之前就一直对这方面感兴趣吗,如果你身体没问题的话,下周就可以入学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身体肯定没问题的。”
说罢初梨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咕咚咕咚地将面前的药大口喝下。
纪家的花园内,花团锦簇,香气四溢。
纪淮慵懒地靠在门廊的石柱上,手中撵着一只烟,却并未点燃。
“阿梨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旁的医生恭敬地回复道,“暂时身体机能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大脑损伤这个不可逆,具体能不能恢复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都未可知。”
纪淮垂下眸子,点了点头,随手将撵得不成样子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内,看着远方,声音飘忽。
“没关系,尽全力医治就好。”
他顿了顿,明亮的玻璃上倒影出他唇角的苦涩。
“我只是,太贪恋这段时间偷来的温柔而已。”
塞纳河畔的春季,浪漫又有生机。
刚一入学,初梨这张明艳的东方面孔便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而初梨更是在这一方小天地间找到了自己。
在她手中的布料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她学的极快,灵感迸发时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在学校内,她手指翻飞,笑声清脆,那个曾经鲜活生动的初梨,悄然回归。
而在巴黎这个本就浪漫的城市,她那本就出众的样貌和明媚的笑容更是让她吸引了一众欣赏爱慕的追求者。
纪淮看在眼里,出现在学校的次数愈发频繁,每当看到有男同学与初梨相谈甚欢之时,眉眼间总会蒙上一层郁气。
他欣慰于初梨的恢复与变化,却又同时无法压抑心底日益增长的酸涩与不安。
他的占有欲开始逐渐不加掩饰。
他开始带着初梨出现在各种公开场合,会在宴会中看似不经意地揽上她的腰肢,甚至会公开向人介绍,“这时我的太太,初梨。”
而最近,国内的事情忽然繁忙起来,长时间的两地分居更是让纪淮极为不安。
他敲打着桌子,对前面的助理冷声开口问道,“当初阿梨假死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有漏洞吗?”
助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绝无差错,少爷。”
“好,那就安排一下,把阿梨接回来吧,不在身边,我总是不放心。”
“那老夫人那边用不用知会一声…”
男人一顿,冷硬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
“我会亲自和母亲说。”
“不过说起来…母亲也好多年没见过阿梨了,也不知道阿梨…会不会因此而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事情。”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初梨身穿一条缎面白裙,缓缓走到纪淮身边,面不改色地拧了一把男人腰间软肉,用气声问道。
“还有多久啊,刚回国就让我来参加什么晚宴,人家的设计作品还没弄完呢。”
纪淮作出投降姿势,低声哄道,“别气,等结束了,今年新款秋季高定随你挑,怎么样?”
初梨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罢起身,往甜品台走去。
露台边,身形高大的男人边走边打着电话,蹙眉听着助理的汇报。
正是傅驰野。
男人眼中是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他看着手中空荡荡的酒杯,捏了捏眉心,向调酒台走去。
穿过人群的一瞬间,仿佛和一抹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
下一秒,傅驰野猛地停住了脚步,霍然转身,却在衣香鬓影的人潮中再寻不到那个踪迹。
“阿…梨?”
几乎不敢置信的气音从男人干涩的喉咙中溢出。
他甚至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错是自己的错觉。
可鼻腔里萦绕不散的那道无比熟悉的铃兰香气却真实无比。
“阿梨!你在哪!”
初梨的脚步一顿,似乎听到身后那声几不可闻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去看。
“怎么了?”纪淮的手臂不动声色的收紧,将她往身边带了带,温热的故意拂过她的耳畔。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纪淮浑身肌肉一紧,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神色晦暗下来,“是不是听错了,刚才好像有服务生不小心碰掉了东西,没什么,天色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初梨心中那股莫名的慌乱被逐渐安抚下来,她点了点头,随着男人向外走去。
酒店大门外,两人相携着刚准备上车,忽然一道人影从侧方阴影处冲了出来。
“阿梨!是你吗?!你还活着!”
男人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说话时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初梨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缩进纪淮的身后,只露出一双迷茫的眼睛。
“你、你是谁阿?我不认识你。”
纪淮更是上前一步,两人牢牢挡在身后,面上那层温润彻底卸下,眼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戾气和警告。
“傅总,请你自重,离我的太、太、远一点!”
纪淮用重音宣誓着自己的主权,却瞬间激怒了面前的傅驰野。
“你的太太?!”傅驰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猩红着双眼,伸出手就要去抓初梨。
“你看清楚!她是我的妻子!初梨!”
“别碰她!”纪淮瞬间隔开了男人的伸过来的手,气氛眼看变得剑拔弩张。
初梨从纪淮背后探出头来,用力压下心中的那抹钝痛和异样,强撑着镇定,朝着傅驰野厉声道,“这位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再这样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不认识我?”傅驰野伸出的手臂滞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初梨。
那双明亮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梗没有恨意,有的是全然的陌生和警惕。
巨大的绝望如同灭顶一般将傅驰野整个人重重压下。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她没有死,却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抹除。
这个认知让傅驰野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口处一阵天翻地覆,痛得肝肠寸断。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保镖赶了过来,护着纪淮和初梨上了车。
上车那一刻,揽着女人的纪淮忽然回过头来,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挑衅眼神。
车子绝尘而去。
傅驰野失魂落魄地站在马路边,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
是夜,初梨在睡梦中眉头紧锁,发出不安的呓语,额头冷汗直流。
纪淮将人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背,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从前是他没能早一点找到她,如今更是他没能保护好他,甚至让她回国会不会都是个错误?
倘若曾经,他知道他的放手会让初梨经历这些摧毁心智和肉体的过往,再重来一百次,他也不会再因为害怕失去二选择逃避!
第二天清晨,初梨早早地醒了。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后,她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她没有惊动一旁眼下明显乌青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准备出门散散心。
刚一开门,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门廊外,傅驰野就那样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眼底青黑,昂贵的西装上披着寒凉的露水,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一身狼狈。
男人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她。
“阿梨…我是傅驰野阿…”
“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穿着旗袍,还差点摔了一跤。”
“你生日愿望说想看极光,我便带你去冰岛,结果给你冻得直哆嗦也没看到极光。”
“还有…我惹你生气,你一不高兴把我后院的花田全都铲了,种上了白菜土豆。”
“阿梨,这些…你还记得吗?”
男人的声音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初梨空白的脑海里狠狠搅动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尖锐的刺痛如同决堤一般涌来,初梨下意识地抱住了头,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闻声赶来的纪淮见状脸色大变,一拳挥向面前的男人,并顺势将初梨揽在怀中。
“够了!你没看到她在难受吗?!”
傅驰野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他张了张嘴,却在看到纪淮怀中女人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
客厅里,纪淮单膝跪在毛毯上,满眼关切地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初梨。
初梨喝了一杯温水,疼痛暂缓,可心中的疑惑却久久不散。
“纪淮…那个人说,我是他的妻子,可你曾经找到我的时候也告诉我,我是你的太太。”
她抬起头,眼里一片清明。
“你们两个,究竟谁在说谎。”
纪淮本欲接过水杯的手一顿,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那句“他骗你的”却死死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用力滚了滚喉结,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阿梨,不论…不论你我是什么关系,你都要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男人话中的躲避让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初梨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可这一刻,曾经的过往变成一片幻影,而那个傅驰野口中的过去却更是让她抓不住记不清。
从渔村清醒过来后,逐渐建立的安全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你、你骗我…那我,那我到底是谁…”初梨喃喃着,一把推开纪淮伸过来的手,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湖边公园,初梨停下脚步,靠在树上,细细喘息着。
可随着心跳声逐渐平淡下来的同时,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却汹涌而至。
远处那颗无比硕大的老槐树,还有树下锈迹斑斑的旧秋千…
四周的一切忽然像蒙上一层雾气般,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一片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穿着火红的裙子,大笑着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不清脸的高大身影。
“是…和谁一起来过呢?”她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张手,用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刺鼻的气味被吸进胸腔里,意识瞬间模糊下去。
再醒来时,初梨已经被绑在郊外的一处废弃木屋中。
窗外月光皎洁,投过破损的窗洞照进房内,初梨借着这些许光亮看清了对面人的脸。
那是一张瘦削干瘪得不成人样的脸。
“你终于醒了,初梨!”穆芷柔隐在阴影处的那张脸上写满了疯狂和扭曲,她甚至都未曾注意到初梨脸上的莫名和疑惑,自顾自地在那说道。
“你死了之后,傅驰野像疯了一样,他找你,找不到,就开始把气撒在我的头上,折磨我,虐待我,还抢走我的孩子!”
“你说他那么在乎你,要是用你和他换我的孩子,他是不是一定会换阿?”
女人说着,露出可怖的笑意,她的头发几乎凌乱,整个人已经明显的精神错乱甚至已经癫狂无比。
穆芷柔从初梨身上翻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傅驰野,想要救她,用我的孩子来换!”
而那边的男人几乎是不做犹豫地便答应了女人的条件。
十分钟后,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穆芷柔!我把孩子带来了,你让我进去!”
穆芷柔却并未直接开门,而是用刀胁迫着初梨,缓缓上前,将锁打开。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
初梨对上了门外男人那双晦涩难辨的眼。
而男人在看到她没事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却又在注意到脖颈处的刀刃后,身体紧绷起来。
他挥挥手,从身后保姆手中接过孩子,对初梨身后的穆芷柔沉声道,“孩子我带来了,放了阿梨。”
初梨看着男人将孩子递过来,就在这一瞬之际,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猛然间,破碎的光影和声音轰然涌进脑海里!
“啊——!”
初梨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急促的痛呼。
这一变故瞬间让穆芷柔心生警觉,她一把抢过男人手中的孩子,又看着面前的男女,忽然狂乱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还回来了又怎么样!傅驰野!你已经毁了我的一辈子!我活不下去了,那便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去死!”
话音未落,女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她抽回握着匕首的手,狠狠朝着怀中婴儿心口处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去,挡在了孩子面前。
初梨看着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孩子,瞪大了双眼,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纷至涌来的记忆中缓过神来。
可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这不是衡量后的判断,而且一种做过母亲的本能!
“噗嗤”一声,利刃刺入血肉。
“阿梨——!”
“不要——!”
身后同时响起两道熟悉的男声!
而初梨却再顾不上其他,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初梨躺在病床上,剧痛过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睁开眼,入耳的是嘀嗒的仪器声。
“阿梨!”
“你醒了?!”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初梨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面色焦急神情担忧的两个男人,缓缓开了口。
“淮哥哥…”
纪淮身体猛地一怔!
“你、你都记起来了?”
初梨点了点头,弯了弯唇角,“谢谢淮哥哥这么长时间对我的照顾,我都记起来了。”
纪淮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傅驰野插进来打断。
“阿梨,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男人话音未落,却被初梨猛地出声打断。
女人神情冷淡,声音虚弱却又异常平静。
“傅驰野,我们之间,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升起,傅驰野慌乱了一瞬,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什、什么?”
“离婚。”女人缓缓吐出两个字,“我们还没有正式的离婚。”
“不!”傅驰野几乎是立刻便开口拒绝,“不要离婚!当初的事情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你的确是错了,”初梨将男人未完的话打断,声音依旧平静,“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要原谅,就要回头。”
“傅驰野,你一句错了,换不回我健康的身体,换不回我对你的心意,更换不回我们得来不易的孩子,过去种种都无法抹去,我们的那张结婚证,早该作废了。”
“我不答应!”傅驰野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抓住初梨的手腕,却被纪淮一把挥开。
初梨看着近乎偏执的男人,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你的妻子,在坠崖的那一瞬,就已经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傅驰野,在你开枪的那一刻,我们便已经结束了,现在,我要拿回我的自由。”
初梨说着,看着男人呆愣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的伤处,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母亲,我不愿意看到在我眼前再次死掉一个孩子,哪怕是我仇人之子,所以我才冲上去。”
“而穆芷柔为什么会跑出来,又为什么会找到我挟持我,这是无妄之灾,更是你傅驰野的过失。”
初梨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烫在傅驰野的心上。
她变了,变得成熟稳重,甚至冷静自持。
可让她蜕变的,却是自己发给她的伤害。
这个认知让傅驰野几乎喘不上气来,她看着眼前女人那苍白的面色和胸前的伤处,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所有的忏悔与愧疚,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可笑。
男人踉跄了一步,捂住眼睛,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好。”
在纪淮的参与下,离婚手续办的异常的迅速。
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初梨将红色的本子高高举起,挡住太阳,眯起眼睛,仰起一个久违露出的灿烂笑意。
而令初梨没想到的是,傅驰野似乎铁了心想要挽回他们那段可笑的感情。
他甚至公开在记者采访个人感情问题时大方透露,“我目前,正在追求我的前妻,初梨女士。”
此话一处,现场一片哗然。
而男人却视若无睹地继续讲道,“过去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弄丢了她,而现在我甘愿弥补,更会在原地等待,等她回头看我一眼。”
屏幕中一片沸腾,而屏幕外的初梨却狠狠翻了个白眼,关闭了电视。
她转头,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纪淮,有些好笑。
“怎么,不自称我老公了?”
男人蹭地红了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女人挥手打断。
她当然明白男人要说什么。
过去的这些日子里,虽然男人没有告诉自己真相,可那些关心和在乎不是假的。
甚至及时以夫妻名义相称,男人也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始终借口她身体未愈分床睡,就连在她生病的日子里,男人都是打地铺而已,绝不逾矩。
初梨缓缓叹了口气,“我没怪你,淮哥哥,正相反,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还飘落在外,更何况找回记忆。”
一旁的纪淮肉眼可见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他走到初梨面前,单膝跪地,眼中满是赤诚之色。
“阿梨,我很后悔当初没有留下来,保护你,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怕我的喜欢会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可我更不愿意看着你嫁人生子,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而现在,我后悔莫及,阿梨,可以再给我一个…唔…”
男人的嘴被女人的手轻轻盖住。
初梨摇了摇头,看着男人瞬间失落下去的眉眼,弯了弯眼睛。
“淮哥哥,我们,慢慢来。”
次日傍晚,纪家别墅内,优雅别致的客厅里,纪母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大门缓缓推开。
初梨身穿一身火红色连衣裙,乳燕投林般扑进纪母的怀抱。
“纪阿姨!”
“哎,快让阿姨看看,小梨长大了,漂亮了。”
纪母上下打量着初梨,却忽然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好孩子,要是老师知道你受这么多的苦,该有多难受呀。”
纪母正是当年初老爷子的学生,也是初梨儿时的邻居。
严格来说,纪淮也算得上初梨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阿姨,我现在不是没事嘛,都过去了,别哭,今天是开心的日子。”
“对对,你瞧我,快,阿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快来尝尝。”
初梨坐在餐桌旁,看着餐桌上全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眼中一热。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度了。
纪母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初梨的盘子里,“来快尝尝,这是我当年和老师学来的手艺,你看看是不是那个味。”
初梨缓缓架起鱼肉放进嘴里,眼眶中瞬间涌上湿意。
倘若爷爷在世,定不会叫自己受这般委屈。
就在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之时,门铃声响起。
来人正是前来拜访纪父的徐世伯,身后还跟着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徐成钊。
正是那个曾经在酒吧背后取笑初梨,被傅驰野揍的那一帮二代之一。
初梨礼貌地起身,说自己吃好了,回避开来。
她站在后院池塘边,看着池塘中的金鱼,出了神。
“你就是那个疯了的傅夫人?怎么如今又勾搭上了纪家?”
初梨皱眉,回头看去,正是刚刚来拜访的那个公子哥儿,倚靠在门廊边,端着一杯红酒,语气轻蔑。
“人不可貌相啊,看你长的一副无骨气的样子,没想到吊的还都是肥羊。”
初梨死死地攥着拳头。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反击回去,可今天,是在纪家。
初梨回想起想起平日在家中时,自己也遭受过这样的嘲讽,可每当自己回嘴之时,父亲都出来责骂自己到处为家中树敌。
她不想给纪淮惹麻烦,更不想因此让纪家难做。
初梨转过身,装作没听见一般准备离开。
“哗啦”一声。
红酒兜头浇下,粘在皮肤上,衬得红裙愈发显眼。
“嗤,穿的花枝招展的不就是为了来勾引人的吗?怎么样?小爷让你上演一出湿身诱惑如何?”
初梨猛地伸出手,朝男人的脸颊挥去,却在看到走廊转角处出现的几人生生滞住。
她猛地将手臂放下。
“哎呦小梨,这是怎么了?”
纪阿姨见状,忙不迭的跑过来拉着他上下查看,拿出手帕,擦拭着粘腻的液体。
初梨眼眶一热,可看着身后正在谈项目的两位长辈,喉中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没什么,不小心洒的。”
算了,别让纪叔叔难做,更别让大家难堪。
就在下一秒,徐成钊却猛地飞了出去,一头扎进水池里。
纪淮收回腿,满脸阴鸷狠戾。
“阿淮!这是干什么!”
纪父蹙眉不悦。
纪淮却一把走上前去,从水中拽起男人的衣领,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是来勾引男人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初梨闭了闭眼睛,最担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她几乎不敢去想纪阿姨会怎么样看待她?纪叔叔又会不会埋怨她坏了自己和徐家的关系。
下一秒,纪母动了,却是把初梨牢牢护在身后,满脸怒意。
“小梨是我的家人,我们纪家不允许任何人来说家人,更何况人身攻击!”
纪父更是面色沉得滴水,面向满头大汗的徐总,沉声开口道,
“我看贵公子这般模样,徐家恐怕也并没有和纪家合作的诚意,这次合作就作罢,请回吧。”
初梨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握住。
侧过头去,初梨望向一双让人无比安心的墨瞳中。
心中一阵暖意。
家人吗?
好像,她终于找到了。
在纪阿姨盛情邀请下,初梨终是推脱不过,于是便在纪家住了下来,开始为自己的全球服装设计大赛做准备。
却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初父初母耳中。
就在比赛的前一天,初梨的电话铃声响起。
“初梨!反了你了!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家说一声!还擅自和傅总离婚!”
“……”
“你好好的傅夫人不做,去当什么服装设计师,说出去都脏了初家的门楣!”
“你趁着傅总还没变心,赶快和傅总复婚,初家不能下了傅氏这艘大船…”
初梨没等初父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面前挂着的精心准备的那件设计作品,沉默许久。
左一个初家,右一个傅氏。
没有对女儿死里逃生的关心和喜悦,有的全是如何在她身上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初梨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入目的却是纪阿姨笑意吟吟的脸。
“小梨,快出来帮阿姨看看,你明天比赛,阿姨穿哪件衣服去才好?”
纪母一手一件高定,在身上比划着,想让初梨拿个主意。
却没想到眼前的姑娘猛地扑进了自己怀里。
薄如蝉翼的高定被随意碰到地上,纪母紧紧地回报住了怀中的初梨。
“怎么啦,小梨?”
初梨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没什么,阿姨,就是觉得您真好。”
好到她觉得这才是她的家,她的家人。
偌大的秀场内,座无虚席。
时尚名流,业内名师全部聚集于此。
秀台上,模特们身穿设计师们参赛作品,逐一亮相。
而后台,初梨紧张得坐立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大型的比赛,难免会有些怯场。
而一旁的纪淮却紧紧地握着她已经冷意涔涔的手,低声安慰着,可自己的额头也沁出冷汗。
模特们亮相结束,设计师们上台介绍作品。
就在这时,头顶的吊灯开始剧烈晃动,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地震了!快逃!”
霎那间,衣着华丽的人们惊恐万状,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场面一片混乱。
“阿梨——!”
场馆外,傅驰野捧着鲜花,看着这混乱的一幕,目眦欲裂,逆着人群向里奋力挤去。
忽然,墙壁开始逐渐裂开缝隙,大块的石块水泥扑簌簌地砸落下来,整个大地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傅驰野几乎站不住脚。
他被涌出的人群裹挟着,往外带去。
“不要!阿梨!谁看见阿梨了!”
男人状若癫狂,疯了一般一个个问去,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没过多时,地面重新恢复平静,而面前的展馆却早已坍塌成一片废墟。
傅驰野将外面的人找了个遍,却始终没看到初梨的身影。
男人几乎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废墟中走出几个身影。
高大挺拔的男人背着初梨,一步一步地向外走来,而一旁的中年贵妇,紧紧地抱着初梨的那件参赛作品,自己却狼狈不堪。
傅驰野愣在那里,看着劫后余生的三人抱头痛哭,看着女人动情地亲吻着男人的唇。
手中一直死死攥着的那捧玫瑰骤然落地。
他看着初梨那亮晶晶的眼睛,彻底闭了闭眼。
傅驰野心里忽然浮现了四个大字。
永失所爱。
一年后的巴黎。
婚礼教堂内,宾朋满座。
纪淮站在台上,紧张得手心冒汗。
“有请新娘入场!”
鲜花缠绕的大门缓缓开启,初梨提着婚纱裙摆,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看着面前相识二十余载的男人却并没按照婚礼彩排的流程,而是缓步上前,单膝跪地她面前。
纪淮声音颤抖,眼眶噙满泪水,“阿梨,从前的我是个胆小鬼,先一步离开你,所以今天换我来走向你。”
男人向她缓缓伸出手去,朗声问道,“初梨小姐,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琉璃窗外的天空清澈无云。
教堂内,初梨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