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临眉头紧拧,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我们早就说好了,在她回来以前我们各取所需,我应付家里,你也可以给叙白一个身份。”
“现在他已经大了,也是该知道我不是他的父亲了。”
苏昕面色惨白地拉住他的衣袖:“可是……”
男人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声音平静非常。
“就算宋若汐再怎么胡闹,看不清状况,她也是我的妻子。”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让你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当真。”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你想要的婚礼和体面我已经给你了,你最好不要再纠缠。”
说罢,江彦临便留下苏昕一个人,转身匆匆离开了原地。
看着氛围祥和欢庆的会场,他不仅有些恼怒。
本以为宋若汐会按捺不住前来捣乱,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自己明明是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举办婚礼,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以前明明只要自己跟苏昕走的稍微近一些,她便总是找理由胡闹。
越是这样想着,胸膛之间逐渐攒起一阵怒火,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江彦临借口有事,直接驱车离开了会场,向别墅驶去。
别墅中十分安静。
他快步走到卧房,看到房门始终如他外出时一般锁着,心头突的一跳。
男人压下弥漫而出的不安,淡声开口:“若汐,只要你现在服个软,我就放你出来。”
屋内寂静无声。
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指节,再次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这一次江彦临等了3分钟,却始终无人回应。
他冷着脸解开门锁,怒气冲冲地跨步进入了房间:“宋若汐,你到底在闹脾气给谁看!”
“你知不知道……”
目光落在床上的下一瞬,江彦临的话语瞬间冻结在了厚重。
早已失去了血色的身体安静地躺在床上,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江彦临的思绪一瞬间被惊恐所占据。
他冲上前抓住宋若汐的身体,却被皮肤冰冷的触感刺激得松开了手。
“若汐,若汐你怎么了!”
他脸色煞白的拿出手机,点开拨号键后一时茫然的不知道该拨给谁。
过了片刻,男人才颤抖着拨出了急救的号码。
“象山别墅区107号,有人昏迷了,快派一辆救护车来!马上!”
将电话挂断后,他的双腿都有些无力,只能倚靠在床边捂住了脸。
江彦临低着头喃喃自语:“你一定会没事的,是我不好,不该把你关在这里。”
“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医务人员来的很快,然而急救的医生不过一瞥床上的身体便摇了摇头。
“这位先生,已经太迟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们院里会给你开一个死亡证明,你还是直接联系殡仪馆吧。”
有些失魂落魄的江彦临闻言却立刻抬起了头,他激动的起身揪住了那名医生的衣领。
“你在胡说什么?她的身体健康的很,怎么可能突然出事!”
“要是不想丢了工作就立刻把她拉到医院去抢救!”
一生皱眉看着状若疯魔的江彦临,还想再劝几句,却被身旁的护士扯住了袖子。
见状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和其他抢救人员合力将宋若汐的身体抬上了担架。
进了医院后,担架却被直接送往了太平间。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具身体早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院方很快给出了结果。
负责尸检的医生将判断结果交给了一直守候的走廊中的江彦临。
“逝者的死亡原因很难判断,可能是由多种复杂因素诱发的心脏骤停。”
“根据身体状况判断,她常年处于环境恶劣的高压状态可能是在那时留下了隐患。”
听到结果,江彦临先是一怔,随后立刻红了眼。
“胡说,怎么可能!”
“她只是坐了5年牢而已,入狱前身体健康的很,怎么可能突然出事!”
“如果你们这些庸医治不好她,那我就换一家医院!”
眼见他的情绪激动,医生只能好言相劝。
“这位先生,以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你联系别的医院,他们也不会愿意接受的。”
“逝者已矣,还是尽快让她入土为安吧。”
说吧,医生没有再多言,而是在护士的呼唤下离开了走廊。
江彦临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一般,迟迟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连妆容都没有卸下来的苏昕跑到了他的身边。
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彦临,你突然从婚礼上离开,我根本没办法向大家解释。”
“你怎么会跑到医院来?出了什么事?”
男人握紧了拳,像是逼迫自己开口一般僵硬地说道。
“若汐……她出事了。”
苏昕面上一喜,却赶忙将神情隐藏下去,关切地问道:“她出什么事了?”
“你先别急,我们回去把婚礼办完再一起探望她。”
见江彦临没有出声,她接着说道:“而且她以前也装过病,会不会……”
男人冷声打断了她。
“医生说她死了。”
苏昕一噎,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怎么会?”
江彦临沉默了良久,突然间伸手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痛得皱起了脸:“彦临,我好痛……你快放开我!”
然而男人却不为所动,仿佛明悟了什么一般恶狠狠地开口。
“苏昕,她会死,都是你的错。”
苏昕双眸微张,有些慌乱地看着江彦临。
“彦临,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最近连见都没有见过宋若汐,她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仍旧笃定的看着苏昕,手上的力气越发收紧。
“如果不是因为你执意要办这场婚礼,以前的那些事怎么会被重新翻出来?”
“她也不会置气被我关在房间里!”
这番逻辑顶的苏昕胸口一窒。
她气极而笑,不由得大声反驳:“江彦临,当年还不是你随手找了个理由把她塞进了监狱!”
“她身上的伤疤你也都见过吧,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监狱伤了身体才突然死了?”
苏昕的话与医生的言论不谋而合,江彦临不由得身形一晃。
下一刻,男人的怒意直冲心头,扬手直接将她甩开。
“你胡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把她送进去?”
“既然协议已经结束,明天我们就去离婚!”
他像是逃避一般,没有再听苏昕的辩解,直接便朝太平间走去。
然后拿到死亡证明之前,医生的一句问题却让他当场定在了原地。
“这位先生,医院有规定,请你先拿出与死者关联的证明。”
“我们会优先把它交给直系亲属。”
江彦临立刻开口道:“我是她的丈夫,我……”
话说到一半,他忽而愣住。
当年他和宋若汐办的结婚证分明是假的,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这件事。
这男人吞吞吐吐,医生不禁有些不耐。
“如果没办法证明的话,医院会联系户口上的直系家属。”
“这位先生,如果你跟死者没有任何关系的话,还是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江彦临逃跑一般驱车回了家。
他快步进入书房打开了保险柜,却在看到其中摆放的4本结婚证时心头一震。
这几本证件……被人动过!
男人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曾经看到宋若汐站在保险柜前的模样。
他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跟他结婚的事是假的?
想到宋若汐变得越来越疏离冷漠的态度,江彦临的胸膛忽而漫出几分惶恐。
握在掌心的假结婚证变得有如烙铁般烫手。
他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若汐,我只是没有来得及跟你解释,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本来打算只要跟苏昕离了婚,马上就跟你说清,重新娶你一次。”
“可你为什么连这么一小会儿都等不了?”
在书房中枯坐了许久,助理突然打来了电话。
“不好了江总,网络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流言,您还是赶紧看一看吧!。”
江彦临打开手机,发现一个时常曝光豪门内幕的知名记者发布了一篇文稿。
里边的内容竟是他曾经同时与两个女人有过婚姻的内幕。
由于摆出证据完全属实,他和苏昕的名声已然一落千丈。
就连之前令人艳羡不已的世纪婚礼都成为了鄙夷的对象。
为了阻止事态恶化,江彦临只能强行提起精神赶往公司。
行至半途,突然有一辆卡车从盲区飞快驶出,狠狠撞上了车身!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男人的视线中只剩下后视镜下断裂的平安符。
江彦临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卧室里。
他刚想要动一动,却触碰到了身旁温热的躯体。
视线落在身边熟悉的面孔是,他的心口瞬时迸发出强烈的喜悦,不由得紧紧搂住了对方。
“若汐,你果然还活着!”
“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像你解释,我会把一切都和你解释清楚!”
宋若汐却并没有如他预想一般温柔开口,而是背对着他沉默了许久。
就在男人开始觉得不对时,她才回过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他。
“江彦临,你是要解释为什么要害死我吗?”
江彦临脑后发麻,这才发现意识到怀中的躯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冷刺骨。
他慌乱地推开了宋若汐:“不!不是我害死你的,是苏昕!”
男人猛然睁开双眼,这才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然变成了医院。
刚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他从床上坐起,忽视了身体上泛出的疼痛,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外面的助理听到了声音,急忙走进屋内。
“江总,您现在还不能动!医生说了……”
江彦临声音沙哑地打断了他:“我的平安符呢?”
助理一怔,半天才想起男人指的是什么。
他有些为难地说道:“江总,当时那辆卡车撞的很猛,您只是轻伤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那辆宾利,因为损毁的太严重,已经拉去车场报报废了。”
江彦临坐在床边默然的地抿了抿唇。
随即他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抬起了头:“离我出事过了多久?”
助理如实回答:“已经过了三天,这段时间您的意识一直断断续续。”
他立刻站起了身,却又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坐回了床长。
江彦临捂着脑袋费力地问道:“那若汐,若汐她……”
对方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接道:“宋小姐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您放心,医院当天就联系了她的父母,他们在火化过后已经把她的骨灰领走。”
江彦临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又一次勉强站起了身。
“现在就送我去宋家。”
助理迟疑地扶住他:“可是江总,宋家那边之前被公司吞并,他们不一定愿意见你。”
男人捏了捏眉心,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用多说,现在就送我过去。”
宋若汐的骨灰,他一定要拿回来。
除此之外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宋家,父亲母亲果然选择了闭门不见。
父亲的眼神阴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母亲则红了眼眶,发疯一样将东西往江彦临的身上砸。
“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男人默默承受了一切,语气都有些卑微:“爸,妈,我是来带若汐回家的。”
“我是她的丈夫,她的骨灰理应由我保管。”
“以后我们会葬在一起。”
父亲母亲闻言更是气急,一向稳重内敛的父亲直接抄起一把椅子就要向他砸来。
“滚出去!我女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椅子的尖角砸到江彦临的额头上,顿时流下几滴鲜红的血。
男人却浑不在乎,而是抹掉血迹痴痴开口:“就算你们把她藏起来,她早晚会回到我的身边。”
江彦临说到做到。
后面数日,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宋家的门口。
父亲母亲驱赶多次不成,索性任由他站在门外,甚至叫来了记者。
在记者的追问下,他也只是淡淡回应:“我只是在弥补我的错误,我要接我的妻子回家。”
对方的问题却是一针见血:“我们已经调查过,与你有婚姻之实的是苏昕苏小姐吧?”
江彦临默了默,沉声开口:“那只是一个错误,我会修正过来。”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男人直接给苏昕打去了电话:“我们立刻离婚,我在民政局等你。”
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想要争辩。
“彦临,现在宋若汐已经死了,你又何必非要和我离婚?”
“我们和叙白一起做幸福的一家三口不好吗?他叫了你三年爸爸,你真的忍心离开他吗!”
江彦临无动于衷地回道:“我只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不出现,我会让苏家破产。”
说罢,他便真的在民政局门口等候苏昕。
半个小时过去,她并没有现身。
他直接给助理打去了电话:“之前做的收购苏氏的预案直接开始吧,不需要顾及苏昕。”
命令下达不过一个小时,苏昕便白着脸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民政局。
“江彦临!我答应你了,现在就和你离婚,马上让你的人停下!”
才过了短短一个小时,苏氏的市值已经蒸发了百分之三十。
江彦临只是淡漠地看着她,率先朝民政局内走去:“先完成手续再说。”
苏昕焦急地配合着一切流程,在完成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现在可以让江氏停下了吧……”
他这才给助理重新打去电话:“收购苏氏的计划可以停了。”
下一句话却让苏昕的面色瞬时白了几分:“股份直接抛售到市场上,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她有些精神崩溃地上前扯住男人的袖子:“江彦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什么就冲我来,为什么要对苏家的产业动手!”
江彦临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冲你来?那你也和若汐一样,尝一尝坐牢的滋味怎么样?”
苏昕下意识松了手:“不要……我不想坐牢!”
“江彦临,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没再看对方一眼,甩开她的手便离开了民政局。
接下来一个月,江彦临仍旧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宋家的门口。
某天早上,父亲母亲却像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连带着房屋都被清空得一干二净。
他发了疯一般遣人寻找两人的去向,甚至开出了百万级别的赏金。
这场闹剧直到江母出面才停了下来。
她恨铁不成钢地劝说着儿子:“彦临,你爸可不止有你一个儿子,你还想不想继承江家了!”
想到父亲养在外面的小三和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私生子,江彦临不得不妥协。
他按照江母的安排去了燕京,参加京圈顶尖世家秦家一手操办的宴会。
觥筹交错之间,男人冷眼看着三三两两地人聚集交谈,没有半分攀谈的意思。
一阵骚动声传来,只见会场门前缓缓驶入十数量低调奢华的豪车一字排开,就像迎接某人的到来。
最后一辆车停在门口,一名身着礼服的女子优雅从车上踱步而下。
江彦临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刹那间心跳漏了一拍。
他手中的香槟应声而落,情不自禁地喃喃开口。
“若汐!”
我是宋若汐,不,应该说,我曾经是宋若汐。
现在是已经成为京圈公主秦疏影。
我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江彦临的身上,随后便轻飘飘转开。
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和对方碰上面。
看来冥冥之中就连命运都在推动着我以牙还牙,完成自己的复仇。
然而我并没有上前,而是走向了早已经在宴会中央等待着我的男人——陆时樾。
现在,我的身份是秦家千金秦疏影,而他则是秦疏影的小叔。
我搭上陆时樾伸来的手,随意笑道:“抱歉小叔,我来迟了。”
他深邃的墨眸中看不出情绪,只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对方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我不由得陷入了一丝回忆。
……
从黑暗中醒来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便是陆时樾的面孔。
我感到一阵干咳,下意识嘶哑开口:“水……”
一扭头,便对上了正襟危坐在床边,正翻阅着一本古籍的男人。
他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才有了反应:“疏影,你……”
陆时樾站起身,匆匆接了一杯温水回来,细致地喂到我口中。
男人的声音清冷,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怀:“慢一点,你刚刚苏醒,不能喝那么多。”
等我喝得差不多了,他立刻唤来了医生,对我做了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我的身体情况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一点不可避免的肌肉萎缩之外,其他指标与常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异。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听着陆时樾与医生交谈。
我心知肚明,这是系统的功劳。
这具身体早已没了灵魂成为一句空壳,若非被自己占据,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醒来的可能。
作为补偿,系统将它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只留下一点小毛病掩人耳目。
沉思之间,陆时樾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
男人摸了摸我的头,似是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叹息着摸了摸我的头。
“疏影,你能醒来就好。”
我还没有完全消化原主的记忆,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装作没有说话的兴致。
回到家我才明白,陆时樾与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几乎是被男人看着长大的,两人从小便情同手足。
在我的心里,对方不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更像半个哥哥,半个父亲。
秦家身为京圈最顶尖的名流,秦父秦母也不过只是利益来往下的商业联姻。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外扮演恩爱夫妻,私下却几乎没有往来。
生下我,就像完成一个交差的任务。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我从小便养成了飞扬跋扈的千金性格,只在陆时樾面前才会乖乖听话。
之所以成为植物人,也是因为我被拒绝了公开告白,负气之下在雨天上山飙车。
到如今,已经过了三年。
我重新回神,任由陆时樾将我牵向了人群。
人群团团围上,微笑着祝贺我:“秦小姐,你康复了可是天大的喜事,恭喜啊!”
我一一微笑应对,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原主的记忆让我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些闻风而动的笑面虎。
这些年若非陆时樾时时护着我,这个被养在象牙塔里的大小姐早已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人群散去后,我学着原主的口吻对陆时樾开了口。
“小叔,我有点累了,可以先回去吧?”
男人眸光微闪,轻声问道:“是不是还没恢复好?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我在就好。”
我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地向宴会厅外走去。
然而刚刚走到门口,我便被一道身影拦下。
我抬眸看向有些迷茫地站在面前的江彦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么,你有什么事?”
一旁的保镖正要直接上前将他隔开,却被我扬手挥退。
男人死死盯着我,目光中夹杂着疑惑与笃定,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秦小姐……你,认不认识叫宋若汐的人?”
我心头微动,表面上仍是那副没什么耐心的大小姐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她,可以让开了吗?”
江彦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始终关注着情况的保镖拦在了身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走远。
上了车,我做出闭目养神的模样,心中却对系统发问。
“系统,我已经更换了身份,江彦临为什么能够认出我?”
我并不认为对方问我这件事会是一个巧合。
系统诚恳地回复道:【宿主不必担心,这是因为你的灵魂刚刚融入这具身体,还有些格格不入。】
【等完全融合成功,就不可能再有人察觉到不对。】
闻言,我这才放下心来。
我还没有开始一点点将江彦临对我所做的一切奉还,现在被认出来就太没有意思了。
回到属于自己的别墅,客厅里却赫然跪着一名青年。
另有一名身着旗袍,气质斯文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
见到我的身影,老太太刻眼前一亮,招呼我坐到她身边。
“疏影,你过来。”
我的脚步微顿,在记忆中寻找着对方的身份。
目光落到地上满脸不甘的青年身上时,我才恍然大悟。
这个老太太是裴家的掌门人,也是裴觉的奶奶,当年给我和自己孙子定下娃娃亲的人。
至于裴觉,就是当年原主公开告白后当众给了我难堪的人。
可以说,我之所以会成为植物人,这个人要占一半的责任。
我好整以暇地坐到沙发上,看都没有看裴觉一眼,而是亲热地捧住了老太太的手。
“奶奶,你是来看我的吧。”
裴老太太拍了拍我的手,面上带着愧疚的笑意:“哎,是来看你的。”
“知道你醒了,奶奶马上带着着个不成器的东西来给你上门道歉。”
我回神瞪了仍旧跪在地上的裴觉一眼:“还在等什么?立刻跟疏影道歉!”
他咬了咬牙,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秦疏影,我……”
我直接用一声哈欠打断了裴觉的话:“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眼见对方的脸色霎时变得黑沉,我心中却没有产生一丝波动。
虽然并不是原主,但我却拥有着对方这一生全部的记忆。
因此我十分清楚,裴觉并不值得被原谅,我也不该替对方原谅。
原主和裴觉从小便订了娃娃亲,他更是原主除了陆时樾之外人生中唯一的玩伴。
情窦初开的年纪,原主便为对方动了心,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出事的那天,原主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告白。
然而裴觉明明可以直接拒绝,却偏偏选择了让这个内心敏感骄傲的大小姐最难堪的方式。
原主虽然养成了一副不好接近的跋扈性格,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甚至可以说,是秦家将原主养得过于单纯了。
若非如此,原主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不顾一切地上山飙车,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现在看来,裴觉对此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悔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同样是要复仇,我不介意顺手替原主给他一场报应。
裴觉被呛了声,竟也不再开口,就那么冷冷跪在地上瞪着我。
“我现在这幅样子,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回敬了一道淡漠的目光,语气平淡:“你还是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比较好。”
“奶奶,看样子他也不是来道歉的,我现在身体不舒服,还是让他离开吧。”
裴老太太顿时一急,赶忙说道:“等一下,疏影!”
“奶奶今天一定让他给你道歉,你等着!”
裴觉却反而冷笑了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秦疏影,有本事你今天就让我死在这里,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你道歉的!”
“你自己飙车出了事,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我告诉你,你还是死了想嫁给我的心思吧,别想着用这种事威胁我!”
我拦下胸口急剧起伏的裴老太太,自己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男人。
我的声音染着几分讽刺:“裴觉,你到底拿来那么大的脸?”
“你真的觉得,你还配得上我的喜欢吗?”
裴觉冷哼了一声:“怎么,换招数了?欲擒故纵这招根本就……”
我打断了他的话。
“裴觉,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微微一怔,皱着眉闭上了嘴。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我们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有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哪怕是个陌生人,出事变成植物人三年,你也不会用这幅态度对待她吧?”
我站起身俯视着对方,声音冷沉:“我曾经是喜欢你,这有错吗?”
“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就连还没完全康复的时候都要忍受你的冷嘲热讽?”
“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竟然还觉得我会继续喜欢你这种人渣?”
裴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拍了拍问的肩膀。
“疏影,是奶奶的错,没教好这小子,不是你的错。”
我却是摇了摇头,目光不屑地看着裴觉。
“和您没有关系,他已经这个年纪了,难道还能一辈子躲在长辈身后吗?”
“奶奶,你不用再劝了,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是作废吧。”
“现在再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定下婚约的信物之后我会托人送回裴家。”
裴觉怔愣在原地,脸色忽而变得难看至极。
“秦疏影,你别后悔!”
留下这句话后,裴觉便愤然起身,不顾裴老太太的劝阻,径直离开了别墅。
我静静地冷眼旁观着,心里只觉得,他以后要是能躲得远远的才最好。
等到陆时樾回了别墅,我才简单说了一嘴发生的事。
“小叔,以后我不打算跟裴家来往了,你帮我把裴家的玉佩送回去吧。”
那时当年裴老太太和秦家老爷子定下娃娃亲的时候留下的东西,听说是从民国时期传下来的玉。
不跟裴家来往,也是怕裴觉对原主太了解,察觉出什么不对。
听到我的话,男人眼中莫名透出几分诧异。
他迟疑了片刻,沉声开了口:“疏影,你确定不会后悔?”
我知道陆时樾为什么会这么问。
之前和裴觉置气时,原主三天两头便说着再不理会对方,却还是几天便破了功。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有恃无恐地伤害原主的感情。
重活一次,我不打算给自己找这样的不痛快。
我斩钉截铁地回道:“嗯,这次我彻底死心了,裴觉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喜欢。”
“小叔,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陆时樾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好,我信你。”
“至于裴觉……他的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男人面色微寒,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我双手微微一紧,不由得对原主产生了丝丝羡慕。
有这样一个事事为她着想,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
……
得知昏迷了三年的女儿醒来,一直在分居在大陆两头的秦父秦母难得回了家。
两人见面时客气得犹如陌路人,见到我时却都流露出几分真切的关心。
秦母直接毫不客气地搂住了我:“闺女,你之后就跟妈回美国。”
“留在国内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赶都赶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秦父则瞥了我一眼:“去美国做什么?那边哪有人吃的东西,让她跟着你去吃苦?”
“让疏影和我回欧洲,她之前不是想学艺术?正好方便她深造。”
两人针锋相对,越说越是认真,根本容不得我插嘴。
我只能向含笑坐在一旁的陆时樾露出求助的神情。
“小叔,我哪里也不想去,想留在国内……”
男人摸了摸我的头,无奈开口:“真的不想去?你父母也只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
我摇了摇头:“不想,玩了那么久,我现在也该学着接收家里的产业了。”
“我总不能一辈子依靠你。”
陆时樾沉默了一阵,轻声开口道:“疏影,只要你想,小叔可以保护你一辈子。”
我扬起和原主一般娇憨的笑容:“我知道。”
但我并不愿意。
上一次人生,我就是把江彦临要护自己一辈子的当了真,才会落得任人鱼肉的结局。
这一次我已经深刻知晓,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陆时樾最终还是出面说服了秦父秦母。
“疏影就留在国内吧,我会照看她的。”
“经过那件事她已经转了性子,想开始接手秦家的产业了,你们总要给她一个成长的机会。”
秦父秦母这才作罢,离开前却也给我定下了一个死线。
“三年之内,要是她坐拥秦家的资源还搞不出什么名堂,就老老实实选择一边出国。”
我欣然接受了这个挑战。
诚如秦父秦母所说,秦家坐拥京圈最顶尖的人脉和资源。
哪怕是一只猪在我的位置,也该长出一双翅膀了。
做下决定的第二天,我便空降到了秦家负责海外产业的公司。
巧得很,这家公司恰巧与江彦临的本家企业有金额较大的业务往来。
看着报表上的名字,我的内心逐渐形成了一个想法。
……
我曾经的圈子都是一些阶层相近不学无术的年轻二代。
我有意疏远这些昔日的朋友,却盖不住与原主关系最好的朋友三番五次邀请。
“疏影,明天可是我的生日,你现在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来一次嘛。”
实在推脱不过,我便还是到了场。
然而等到了会所,我才发现人群中还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觉举着酒杯坐在角落之中,几个跟班的富二代正围着他奉承。
“裴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儿哥几个替你解决了。”
“就是,难不成是为了女人?我听说秦家最近退了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走到了旁边。
见到是我,说话的那名富二代立刻讪讪一笑停,住了话头。
沉着脸喝酒的裴觉抬起头看着我,面色忽而一松。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紧接着便开了口。
“秦疏影,我跟你说过什么?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后悔。”
“我告诉你,现在已经晚了,你要是好好求求我,我还说不定……”
我淡然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盖过了他的声音。
“裴觉,你想多了。”
“圈子就这么大,是因为顾妍邀请我,所以我才会来。”
顾妍就是原主曾经最好的闺蜜,两人是从初中交往到大学的好友。
裴觉唇边刚刚扬起的笑容一僵,整个人像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便继续说道:“如果知道你在,我根本就不会来,我建议你还是别这么多心,免得丢脸。”
“你!”
裴觉用力的将酒杯砸在桌上,酒液顿时溅满了桌面。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无动于衷。
原主的身份算是京圈最珍贵的千金,比裴家还要高出几分。
甚至于裴家之所以能达到今天这个高度,还是因为原主有意无意地利用家中的资源提拔。
我不理解,裴觉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摆出这样嚣张的样子。
或许是原主一直以来对他明显的爱慕才让他这样有恃无恐。
但自己并不是原来的那个秦疏影了。
像他这样既没有担当又身无长物的男人,只会是自己复仇路上无关紧要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我对着裴觉淡淡一笑,唇边挂上了几分轻蔑。
“所以,裴少爷,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这么自作多情了。”
裴觉的脸色立刻涨得通红。
他的眸色一黯,厉声说道:“你不就是仗着奶奶向着你?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干净了,我也不可能娶你!”
我皱了皱眉,只觉得他真是听不懂人话。
“那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裴觉,我希望之后你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罢,我便看都没再看男人的脸色,转身向顾妍走去。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欲擒故纵”之类的窃窃私语,我只当没有听见。
顾妍旁观了两人的争吵,偷偷将秦疏影拉到一边。
“疏影,不是吧,难道你是真的放下了?”
“之前他只要拉下脸你就上赶着去哄他,我们劝了你那么多次都没用,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抿了抿唇,在对方好奇的注视下随口找了个理由。
“昏迷了那么久,醒了以后我就想开了。”
“我已经因为他平白浪费了三年,难道之后还要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时间吗?”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去爱。”
顾妍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她向四处看了看,随即低声对着我窃窃私语。
“依我看,不说别人,光是你家那个小叔……”
闻言,我不由得一怔,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陆时樾关切的眼神。
我有些嗔怪地开口了:“说什么呢!那可是我的长辈。”
顾妍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有什么?你们又不是真的亲戚,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要关心你的人,从小到大,他对你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压下心头古怪的情绪,赶紧摇了摇头。
“你这些话可别让他听见。”
按照原主的记忆,陆时樾可并非一直像面对自己时一般和善。
他二十三岁便执掌了陆氏,接手了父母早亡后遗留下的烂摊子,手段雷厉风行。
曾经有过无数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对他明里暗里动过手,最后却都莫名其妙地消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表面上那个温文尔雅的斯文男人?
我不敢赌,他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发现异常。
如果可以的话,我巴不得永远避开对方的视线,怎么可能积极地凑上前。
顾妍却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我要是你,早就要帮他拿下了!”
“有他那样的人在身边培养审美,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裴觉那种货色的。”
我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大,坐在不远处的裴觉显然也听到了。
他直接将酒杯摔在地上,踩着一地玻璃碎渣一步也不停地离开了会所。
顾妍翻了个白眼:“这是还指望你又巴巴地去哄他呢。”
“我这里正好有几个小鲜肉,个个身高腿长八块腹肌,到时候介绍给你。”
我勾了勾唇:“好,就听你的。”
就算顾妍不提,我也不可能真的花心思去陪裴觉这种长不大的人玩欢喜冤家的戏码。
生日派对在午夜结束,我坐车回了别墅。
陆时樾一向睡得很早,这晚属于他的书房却仍旧亮着灯。
我有些疑惑地敲了敲门,只听得门内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进来。”
陆时樾的电脑上映出微光,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转身看向了我。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我心头微突,这才想起对方给原主定下的禁令,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超过十二点归家。
“抱歉,小叔,我去参加了顾妍的生日宴,一时忘记了。”
陆时樾的视线平静地落在我的脸上,镜片后的双眸被灯光模糊成一片,令人看不出所想。
他淡淡开口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下次别再这么晚了。”
我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听到男人再次开了口:“坐吧。”
我的脚步微错,只能依言坐在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
陆时樾沉默了一阵,直到房中的空气变得越发凝滞时才说道:“裴家的信物已经交还了,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面对男人的问题,我莫名产生了被长辈盘问的感觉。
我咽了咽口水,谨慎地说道:“小叔,我打算之后把心思都放在公司上,抓紧把浪费的三年补回来。”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胡闹了。”
陆时樾的表情未变,看不出究竟有没有相信我的话。
他只是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分公司已经拨给你了,你放手去做就是。”
男人口中仿佛无足轻重的分公司,却也是江家苦苦钻营才能搭上线的上层企业。
我忍不住发问:“小叔,你就这么把它交给我,难道不怕……”
陆时樾这时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停下了敲打着桌面的指节。
“没关系,就算出了什么事,再赚回来就是。”
“你可以放手去做。”
轻飘飘一句话,内里含着无可置疑的自信和风轻云淡。
我不禁哑然。
起身离开房间前,陆时樾又一次叫住了我。
“疏影。”
我回过头疑惑地看向对方:“小叔?”
男人抬起头,静静地说道:“你才刚刚放下裴觉,没必要那么快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
我心头一跳,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裙角。
“我……我知道了。”
我避开陆时樾的目光,匆匆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书房。
……
执掌分公司半个月后,我接手了与江家的业务。
月末的会议上,我又一次见到了江彦临。
一身挺拔西装的男人走入会议室时对上我的视线,整个人微微一顿,眸中闪动起微光。
整场会议上,他都心不在焉,只是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我的面孔。
我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却只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
汇报结束后,我故意落在最后步出会议室,给江彦临留了一个机会。
对方果然捕捉到这个空档,跨步来到我的面前。
男人俯视着我,嗓音莫名透出几分拘谨。
“秦小姐,能不能为我留出几分钟?”
我面色未改,抬起头静静看向男人。
“那要看你说的事情值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了。”
原主的性格虽然跋扈,却也有配得上这份脾性的身份,更能省下许多麻烦。
闻言,江彦临含着笑的唇角暗暗一僵,又很快恢复了原状。
他蜷了蜷指节,轻声开口。
“秦小姐,或许你不相信,但是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非常的熟悉。”
“你和我曾经认识的故人很像。”
“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和你保持联络的机会,为此,江家可以放弃这一次交易的一半收益。”
我不由得勾唇露出淡淡讥讽。
一半收益听上去很多,却也只是对于江家而言。
不提秦氏的本家企业,哪怕是对于我接受的分公司而言,这一单交易也算不上多久重要。
我带着客气的微笑开口:“江先生,你这样的借口不算新奇,用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个。”
“如果每个人都能用这个理由攀上秦家,我们公司岂不是成了福利院?”
江彦临怔了怔,眉间掠过一丝尴尬:“秦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打断了他:“江先生,你的提议我并不感兴趣,就说到这里吧。”
“至于这一单交易的收益……我们秦家还不至于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动心,请你好自为之。”
男人未尽的话顿时哽在了喉间,整个人像被扇了一记耳光般变得极其难堪。
我抱着欣赏的心态注视着江彦临此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