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调查的结果虽然没有将他送进监狱,但也彻底断送了他的前程。

    “生活作风严重不端,涉嫌滥用职权为特定关系人牟利,造成恶劣影响……”

    一纸轻飘飘的处分决定,结束了他十几年的职业生涯。

    他试图联系过以前的“关系”。

    电话那头,曾经称兄道弟、巴结奉承的人,语气变得疏离、敷衍,甚至直接挂断。

    树倒猢狲散。

    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沈瑶呢?

    在他被停职调查初期,她还来看过他几次,哭得梨花带雨,说都是她连累了他。

    他当时还心疼地安慰她,说没关系,他会处理好一切。

    后来,调查深入,舆论发酵,他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沈瑶来的次数就少了。

    电话也常常打不通。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他签下离婚协议之后。

    她来找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崇拜和甜腻,只有焦虑和不耐烦。

    “老师,现在怎么办?部门里都在传,我的转正和晋升可能都会被影响!”她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都是阮知微那个贱人!她非要毁了我們吗!”

    萧烬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功利和自私。

    “瑶瑶,”他声音沙哑,“我现在自身难保。”

    沈瑶愣了一下,随即甩开他的手,语气尖刻:“那你总要想想办法啊!你不是‘烛龙’吗?你就这样认输了?”

    他没有说话。

    他能想什么办法?

    他最大的倚仗已经没了。

    “算了!”沈瑶烦躁地跺了跺脚,“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想办法!”

    她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以后,萧烬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他隐约听说,沈瑶动用了某些他不知道的“关系”,试图撇清自己,甚至把所有责任推到了他身上,说是他强迫她的。

    最终,她保住了工作,但被调离了核心部门,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大佬老头。

    而他,则成了那个被彻底抛弃的弃子。

    净身出户?

    阮知微并没有拿走他所有的财产。

    她拿走了法律上她应得的那一部分,干脆利落。

    剩下的,在他应对调查、打点关系的过程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如今,他只剩下这间租来的破旧公寓,和一张里面数字寥寥的银行卡。

    酒柜里没有了珍藏的威士忌。

    只有便利店买来的最便宜的白酒。

    辛辣,劣质。

    像极了他现在的人生。

    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却烧不暖那颗冰冷的心。

    他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是廉价的牌子,呛人。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阮知微。

    不是最后在民政局那个冷漠决绝的她。

    是刚结婚时,会笑着给他煲汤,会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因为他一个难得的电话而开心半天的阮知微。

    是他曾经拥有,却视而不见,最终亲手摧毁的阮知微。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熟悉的绞痛。

    比任何枪伤刀伤都难以忍受。

    医生说他这是应激性心肌炎,是长期精神高度紧张和近期巨大打击叠加导致的。

    让他静养,避免情绪激动。

    他捂着胸口,蜷缩在冰冷的沙发上,额头渗出冷汗。

    静养?

    他现在除了“静”,一无所有。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推送的新闻。

    他无意中瞥见,瞳孔猛地一缩。

    新闻配图是阮知微。

    她穿着干练的套装,神情自信从容,正在出席某个慈善基金会的活动。

    报道称,她与商界新贵周砚白合作密切,共同管理的基金会运作良好,备受赞誉。

    照片上,她站在周砚白身边,两人姿态并不亲密,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周砚白……

    那个他一直视为对手,最终却间接借助其手毁了他的男人。

    而现在,他的前妻,和他站在一起。

    光彩照人。

    与他此刻的落魄狼狈,形成残酷的对比。

    “呃……”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猛地咳嗽起来,竟咳出了一点血丝,溅在廉价的地毯上,像一朵绝望的花。

    他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荡破败的房间里回荡,比哭还难听。

    他想起阮知微最后看他的眼神。

    平静,无恨,也无爱。

    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原来,最狠的报复,不是恨。

    是遗忘,是毫不在意。

    是她离开你之后,过得比以前更好千百倍。

    而你,只能烂在泥泞里,抱着那些可笑的回忆,痛苦余生。

    窗外,雨还在下。

    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就像他生命里,再也看不到阳光的、漫长的黄昏。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