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几张监控截图。
看背景,是那家社区医院的后门。
沈瑶脸色铁青,正在打电话,表情焦急又愤怒。
她身边那两个眼线,垂头丧气。
“他安插在你身边的人,这次失职,恐怕不会有好下场。”周砚白轻描淡写地说。
我看着图片里沈瑶那张扭曲的脸,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我问,直接切入主题。
我逃出来,不是来喝茶聊天的。
周砚白欣赏地点点头,收回平板。
“首先,你需要彻底消失一段时间。”
“这里很安全,萧烬短时间内查不到。你需要耐心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周砚白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等待萧烬犯错,等待沈瑶……按捺不住。”
他拿起茶壶,慢条斯理地给我的茶杯续上水。
“萧烬这个人,能力极强,但弱点也同样明显。”
“他太重感情,尤其是对那个一手培养起来的沈瑶。这是他的软肋。”
“沈瑶年轻气盛,被你今天这么摆了一道,又被萧烬责罚,心里必然憋着一股火。”
“她会想办法找回场子,会急于证明自己,甚至……会怂恿萧烬采取更激进的行动。”
周砚白看着我,目光深邃。
“而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他们自乱阵脚。”
“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我明白了他的策略。
以逸待劳,引蛇出洞。
“在这期间,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养精蓄锐。”周砚白说,“同时,好好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他指了指放在沙发角落的一个文件袋。
“这里面,有一些关于沈瑶的……更深入的资料。或许,对你有用。”
更深入的资料?
我拿起那个厚厚的文件袋,手感沉甸甸的。
“另外,”周砚白补充道,“你的律师,林茵小姐已经联系好了。对方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明天会安排你们秘密会面,商讨离婚协议的具体细节。”
效率真高。
我点点头:“谢谢。”
“不必谢我,我们是合作关系。”周砚白站起身,“房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陈序。”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阮小姐,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萧太太。”
“你是你自己。”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包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那袅袅的茶香,和手里沉甸甸的文件袋。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资料。
有照片,有文件复印件,有银行流水,甚至还有……一些聊天记录的截图。
我一张张翻看下去。
越看,心越冷,也越……振奋。
照片大多是偷拍视角,但很清晰。
有萧烬和沈瑶并肩走出中情部大楼的,有两人在训练场近距离指导的,甚至有……几张看似在私人场所,动作亲密的照片。
虽然没有什么过于露骨的,但那种超越正常师徒的暧昧氛围,扑面而来。
文件复印件,主要是沈瑶的资产情况。
她名下,不知何时多了好几处房产和豪车,资金来源不明。
还有大额的消费记录,奢侈品,珠宝,与她的收入完全不符。
最让我触目惊心的,是那些聊天记录截图。
来自一个加密的社交软件。
头像,一个是威严的龙形图案,一个是俏皮的卡通狐狸。
对话内容,从一开始的正常工作汇报,到后来的嘘寒问暖,再到……露骨的调情和思念。
【龙】:任务结束了吗?注意安全。
【狐】:刚结束,好累哦老师~想你了。
【龙】:乖,回去给你奖励。
【狐】:什么奖励呀?(可爱表情)
【龙】:你想要什么?
【狐】:想要老师陪我……(暧昧表情)
【龙】:调皮。老地方等我。
……
诸如此类,不堪入目。
时间戳显示,很多对话,发生在我一次次拨打萧烬加密电话占线的时候。
发生在我独守空房,担心他安危的时候。
原来,他的时间,他的温情,都给了另一个人。
我的心,像是被这些冰冷的文字和图片,一遍遍凌迟。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我没有流泪。
反而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或许,是失望和愤怒已经累积到了顶点,反而感觉不到疼了。
我将这些资料仔细收好。
这些都是武器。
足以将萧烬和沈瑶打入地狱的武器。
回到会所,周砚白已经在等我了。
我将那支特制口红交给他。
他接过,插入一个特殊的读取设备。
沈瑶尖利而恶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地播放出来。
【“阮知微!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占着位置的黄脸婆!”】
【“老师早就厌倦你了!他爱的人是我!”】
【“是又怎么样?上次算你命大!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存在!是意外!是耻辱!”】
【“老师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让这个孩子毁了他!”】
……
周砚白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
录音播放完毕。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分量足够了。”他下了判断,“尤其是承认故意撞车和贬损萧烬前途这两段,足以做很多文章。”
他看向我:“阮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用?”
“不急。”我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等酒会上的风波发酵一下。”
我了解萧烬。
他此刻一定在动用一切力量压下今晚的丑闻。
但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消息不可能完全封锁。
尤其是,还有周砚白这样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明天。”我说,“明天上午,把录音里关于孩子和撞车的关键部分,匿名发给国安部的纪律监察委员会。”
打蛇打七寸。
萧烬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地位和名誉。
那我就从这一点下手。
婚内出轨,或许还能被部门内部以“私德有亏”压下。
但涉及子嗣问题,尤其是可能存在的滥用职权为情人掩盖罪行(车祸),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足够让他喝一壶的。
周砚白点点头:“可以。我会安排最安全的渠道。”
“另外,”我补充道,“找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无意中’透露一点今晚酒会的风声。标题要劲爆,比如‘国安首席携神秘女伴出席奢华酒会,正牌夫人当场怒斥’之类的。”
我要把这件事,闹大。
闹到萧烬无法轻易收场。
闹到人尽皆知。
周砚白笑了,带着一丝欣赏:“阮小姐越来越有手段了。”
“都是被逼的。”我面无表情。
第二天,一切如我所料的那样,开始发酵。
虽然主流媒体碍于压力,没有大肆报道。
但网络上,已经开始流传各种小道消息和模糊的照片。
“某z姓高官”、“神秘s姓女子”、“原配手撕小三”等关键词,引发了诸多猜测。
虽然很快被删帖,但舆论的种子已经种下。
更重要的是,当天下午,我就通过秦律师那边得到消息。
国安部纪律监察委员会,已经正式对萧烬启动内部调查程序!
理由是,“涉嫌违反生活纪律和可能存在的滥用职权行为”。
效率如此之高,显然,周砚白在背后使了不小的力气。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我正坐在窗边喝茶。
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是害怕。
是激动。
第一步,成了。
萧烬,你终于也尝到被调查、被质疑的滋味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风起云涌。
萧烬似乎被内部调查缠住了,暂时无暇他顾。
沈瑶也如同人间蒸发,再也没有露面。
想必日子也不好过。
周砚白告诉我,萧烬动用了不少关系想要压下调査,但这次上面似乎态度强硬,阻力很大。
而且,因为舆论的影响,部门内部对萧烬的非议也越来越多。
他那个“烛龙”的位置,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稳固了。
我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趁他病,要他命。
我让秦律师正式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申请。
并且,以“担心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为由,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同时,将部分不那么敏感、但足以证明萧烬婚内出轨的证据(如一些模糊的亲密照片、超出正常范围的消费记录等),作为附件提交给了法院。
这一步,是明牌。
告诉萧烬,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我要通过法律途径,堂堂正正地和他离婚。
并且,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果然,诉讼提交的第二天,萧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打到了周砚白为我准备的另一部安全手机上。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暴怒的样子。
我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足足半分钟,萧烬冰冷刺骨的声音才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阮、知、微。”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语气平静无波。
“离婚。”
“我说了,不可能!”他低吼。
“由不得你。”我说,“萧烬,看看你现在的处境吧。内部调查,舆论压力,再加上我的离婚诉讼……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我能听到他指节捏得嘎吱作响的声音。
“那些证据……你从哪里来的?”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这重要吗?”我反问,“重要的是,这些都是真的。”
“萧烬,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签了离婚协议,对你,对我,对沈瑶,都是解脱。”
我故意提起沈瑶。
果然,像是踩到了他的痛脚。
“你别提她!”萧烬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失控的怒意,“阮知微,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动瑶瑶一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瑶瑶”。
我心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可笑的留恋,也彻底熄灭。
“萧烬,你也配警告我?”我冷笑,“现在自身难保的是你。”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如果我没有收到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我会向法院提交更多……有趣的证据。”
“比如,那段录音的完整版。”
电话那头,呼吸声骤然停止。
死一样的寂静。
他听到了。
他果然已经知道录音的存在了。
或许,纪律监察委员会已经找他谈过话了。
良久,萧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冰冷,疲惫,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沙哑。
“阮知微,我们谈谈。”
“可以。”我说,“让你的律师,联系我的律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直接谈的了。”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干脆利落。
放下手机,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感觉像是搬走了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巨石。
我知道,萧烬妥协了。
他撑不住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证据一旦彻底公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地位、名誉、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而他最在意的沈瑶,也将万劫不复。
他输不起。
三天后。
秦律师带来了消息。
萧烬的律师联系了她,表示萧烬同意协议离婚。
条件可以谈。
“他提出了什么条件?”我问。
“他愿意在财产分割上做出最大让步,几乎算是净身出户。”秦律师说,“但他有两个要求。”
“第一,所有关于他和沈瑶的证据,必须全部销毁,不得有任何备份,更不能公开。”
“第二,”秦律师顿了顿,看着我,“他希望您……能出具一份谅解书,说明之前的车祸等均是意外和误会,不影响他的个人声誉。”
我听完,笑了。
净身出户?
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用钱来买平安。
至于谅解书?想得美!
“告诉他的律师。”我冷冷地说,“财产分割,按法律程序走,该我的,我一分不会少,不该我的,我一分也不要。”
“但是,谅解书,不可能。”
“至于证据……”我顿了顿,“只要他痛快签字,并且从此以后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保证,那些东西不会从我这里流出去。”
“但是,如果他或者沈瑶,再敢来招惹我……”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不言而喻。
秦律师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去谈。”
又经过两轮艰难的拉锯战。
最终,萧烬妥协了。
他放弃了要求谅解书,也接受了相对公平的财产分割方案。
一周后。
在我和周砚白安排的保镖陪同下,我和秦律师来到了民政局。
萧烬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一个人。
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憔悴和疲惫。
眼下的乌青很重,仿佛几天几夜没睡好。
他看到我,眼神复杂难辨。
有愤怒,有不甘,或许,还有一丝……释然?
我们没有任何交流。
像两个陌生人。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询问,确认离婚意愿。
然后,递过来表格。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指定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在为这五年荒唐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
萧烬看着我干脆利落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他沉默了几秒,也拿起笔,签下了名字。
字迹,依旧带着他特有的凌厉。
但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手续办得很快。
当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拿到手里时,我感觉轻飘飘的,像是一场梦。
五年。
我终于,自由了。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
阳光有些刺眼。
萧烬在我身后停下脚步。
“阮知微。”他叫住我。
我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恭喜你,如愿以偿。”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彼此彼此。”我淡淡回应,“你也终于可以,和你的沈瑶,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萧烬的脸色僵了一下。
“那些证据……”他欲言又止。
“放心。”我说,“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安分守己。”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朝着等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陈序为我拉开车门。
我坐进去,关上车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车子缓缓启动。
后视镜里,萧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不是伤心。
是解脱。
秦律师坐在旁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阮小姐,都过去了。”
“嗯。”我擦掉眼泪,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是的,都过去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至于萧烬和沈瑶?
我相信,失去了权力光环的萧烬,和那个野心勃勃的沈瑶之间,未必会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美好的未来。
他们的故事,已经与我无关。
我的路,在前方。
(全文完)
【番外:烛龙的黄昏】
萧烬站在一间狭小的一居室公寓里。
窗外下着雨,和那个他遇见阮知微的夜晚一样。
也和那个,阮知微被沈瑶撞倒的雨夜一样。
雨水敲打着劣质的玻璃窗,发出烦闷的声响。
这间公寓和他以前住的任何地方都天差地别。
狭窄,潮湿,墙壁上甚至有霉点。
空气中弥漫着隔壁传来的廉价香烟和饭菜混合的味道。
“烛龙”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但“萧烬”可以。
他现在只是萧烬。
一个被中情部“劝退”的前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