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我出生的山村当了老师。”

    “舅舅把你的地址给了我,我只想亲口对你说一句”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

    “对不起。”

    “谢谢你。”

    说完,他又磕了一个头。

    然后缓缓站起身,踉跄地向门外走去。

    11

    在他将要踏出门口的那一刻,我看着他孤独而萧索的背影,与那个在桥洞下嗷嗷待哺的婴儿,逐渐重叠在一起。

    “江澈!”

    我终于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哭喊。

    慕远的身影顿住。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终于问出了那句藏了十八年,又悔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如果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路过那个桥洞”

    “你会不会,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这不是质问,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不合规”的爱,最深切的怀疑和忏悔。

    慕远猛地回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他隔着满地的纸屑,对着我,摇了摇头。

    “没有你,就没有江澈。”

    “妈”

    “下辈子,换我来照顾你。”

    慕远走了。

    我瘫坐在地上,在满地狼藉中,放声大哭。

    那是我积攒了两年的,所有的委屈、痛苦、愤怒和不舍。

    餐厅的客人都悄悄地离开了,老板娘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我。

    从那天起,我大病了一场,但也仿佛获得了新生。

    我不再刻意回避过去,偶尔会对着大海,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

    一年后。

    哥哥的来信里,不再提及慕远的消息。

    但在包裹的夹层里,多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山里娃,围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老师,笑得灿烂。

    老师的身后,是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稚嫩的粉笔字写着。

    “我们今天学一个字,爱。”

    照片的背后,是慕远熟悉的字迹,只有短短一行。

    【妈妈,我等你回家。】

    他没有再用“下辈子”,而是用了“回家”。

    他知道,那个被他毁掉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但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远方,为我建了一个新的、精神上的家。

    我摩挲着照片,眼泪再次落下。

    但这次,泪水是温热的。

    我走到窗边,望着那片蔚蓝的大海。

    海风吹来,风铃叮当作响。

    我拿起笔,在一张明信片上,写下了地址。

    那个我从哥哥信封上记下来的,偏远的山村小学。

    明信片上,只有两句话:

    【安好。】

    【来世再见。】

    我没有把明信片寄出去。

    我将明信片和那张照片一起,放进了那个装过婴儿衣服的木箱里,锁了起来。

    我知道,有些事,不需要回音。

    彼此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的人生,将继续在这片海边平静下去。

    而那个叫江澈的男孩,也终于在另一个叫慕远的人身上,学会了如何去爱。

    我们各自走向了自己的人生。

    规则,固然重要。

    但正是爱,才让规则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