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短篇小说 > 其它小说 > 情怯难抵梦消 > 第1章
    我和亲弟斗了二十多年。

    我是嫉恶如仇的缉毒警,他却是专门与我作对的黑势力。

    小时他偷我作业出去换糖,还向爸妈告我抄袭,换我一顿毒打。

    大了更是不学好,因为偷窃天去趟少教所,害我成为「扒手哥」。

    他甚至对我新交的女朋友,口吹流氓哨。

    大言不惭道:「江聿哲!这妞,我要了!」

    我当他脑子不清楚,净胡言乱语。

    女友孟悠更是当众唾了一口,骂他:「脑子有病!」

    后来我入警校,训练,毕业,工作结婚。

    朝着理想一路狂奔。

    江明哲也不再犯浑,收了浑身的刺,开始做个五好青年。

    直到我接到线报,在夜总会抓了一批吸冰犯。

    我揪着为首人的头发,猛地撞向墙时。

    那人痛叫一声,指着我脚边的女人,笑得放肆:

    「哥!你下手那么狠,不怕我嫂子心疼?」

    ……

    我微微一愣。

    当即垂头,看向我脚边的女人。

    她下意识抬头。

    只一眼,我脑袋里响起尖锐的轰鸣。

    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几乎瞪裂了眼尾。

    可最后的侥幸,却被孟悠的求饶彻底击碎。

    她扯着我的裤腿,仰着头哀求:

    「老公!放了明哲,我们是被人陷害的!」

    我听不见她的话。

    眼里只有她锁骨处密密麻麻的吻痕,沿着胸口一路向下。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江明哲却歪着头讥笑:

    「哥,怎么不搜身?」

    「说不定我们身上还有赃物呢!」

    同事们怜悯地看我一眼。

    纷纷后退一步避开了孟悠。

    最后我咬着牙搜遍了她全身。

    也将她满身激情的痕迹尽收眼底。

    她夜里那些「累了,没兴致」的理由,此时也有了出处。

    是我蠢,当真怜惜她,还花了几个月工资给她买补品。

    她却一一补在我亲弟弟身上。

    江明哲故意要给我难堪。

    当着众人面,再次拔高声音:

    「哥,你挑工作的眼神不太行,但挑女人却很内行!」

    他舔了舔舌,作出一副回味状。

    「嫂子,真是又浪又骚!」

    几乎同时,我拳头挥了出去。

    胸口几乎炸开。

    轰碎了死死压抑的理智。

    砰砰两下,江明哲惨叫出声,扭头便往孟悠身后躲。

    我指着人,叫她让开。

    却兜头挨了一巴掌。

    啪!

    孟悠瞳孔猛地一震,却在瞥见江明哲脸上血迹时,又冷厉起来。

    「江聿哲!你凭什么打他!」

    她那戒指在我脸上拉出的血口子。

    却不及她的指责。

    来的更疼。

    她甚至在出轨时还带着我送的婚戒……

    何其讽刺!

    同事们见我实在狼狈。

    立即斥声:「都给我老实点!」

    随后那些人被一个个拎上了车。

    即便我坐到车尾。

    细密的嘲笑混着异样的眼神,像针一样刺过来。

    带着同情和轻鄙。

    几分钟,我成为警局最大的笑话。

    一个缉毒警,妻和弟却是吸冰犯。

    一个好男人,却被他们亲手送了顶绿帽子。

    刚到警局,队长便找到我开门见山:

    「你身份敏感,不能参加审问。」

    我点头,表示知道。

    队长望着我,轻锤了一拳,算作安慰。

    趁人不注意,我溜进监控室偷听录音。

    江明哲的声音吊儿郎当:

    「我们就是助兴吸着玩……你们也知道那玩意儿多带劲!」

    「男欢女爱,讲究的就是一个情愿,难道这也犯法?」

    他振振有词,话里尽是炫耀。

    落进我耳底。

    像是刀捅进心口。

    「嫂子虽然跟了他,但爱的是我,为了我她甚至修了一次处女膜……」

    「我和江聿哲注定是死对头,有种,让他这次弄死我!」

    我几乎捏碎拳头。

    才面前压下胸口的翻涌。

    后面的话,我再不想听。

    跌跌撞撞冲向了院子。

    孟悠从身后一把扯住我,神色中带着罕见的焦急:

    「明哲呢?他不能有事!」

    「我不管其他,我只要他平安!」

    此时的她再没了一贯的温柔从容。

    整个人紧绷的像一把弓。

    恋爱五年,结婚三年。

    她这样的在意。

    即便我负伤也从未体会过。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再清醒时。

    爸妈找到了宿舍。

    喋喋不休的骂声透过窗户砸进来。

    「你这个畜生!你是他哥也不知道护着他!」

    「连你老婆都知道找关系保他,偏你漠不关心!」

    门一开,我爸迎面唾我一口唾沫。

    「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卖了!」

    「事事不如你弟还和你弟耍小心思!」

    我垂着头,僵在原地。

    那唾沫像巴掌,抽得我脸火辣辣地疼。

    当年在老家。

    家里欠债,爸妈是动过将我送出去领养的念头。

    后来被我挣脱逃回来。

    但从那后,我弟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天到晚和我作对。

    见我不知声。

    我妈性子一急,将我重重一推。

    高强度48小时的蹲守加这几小时情绪的刺激。

    我站不住,头直接磕在栏杆。

    血充斥眼眶。

    我妈像看不见似的,还指着我不依不饶。

    「最迟今晚我要见到明哲,否则我没你这个儿子!」

    门摔得哐当响。

    一同响起的还有我倒地的声音。

    再睁眼,我人已经躺在医院。

    孟悠也没了昨日歇斯底里的模样。

    语调温柔,带着愧疚:

    「聿哲,昨天我们被人做了局,下了药……」

    我沉默。

    半晌哑声道:「我不想见到你。」

    她叹了一声,眼眶泛起红。

    「昨天和爸妈打电话是我不对,当时太急,现在明哲出来了……」

    下一秒,我收到队长的信息。

    大意是有人花钱找人顶包。

    这案子结了。

    这时江明哲发来一连串视频。

    家里的婚纱照暗戳戳全换成了他。

    甚至连衣柜里都有他的内衣。

    我没留意的鞋柜,沐浴间,放满了他的东西。

    他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问:

    「哥,你的家快变成我的家了。」

    「你家暖和,你的女人更暖和!」

    我眯起眼。

    握着电话的手止不住颤抖。

    见我不应,孟悠推了我一把,继续开口。

    「你那两拳太重了,明哲脸还肿着,你不如给他道个歉?」

    我明明就在她眼前。

    她看不见我渗出血的伤口,却只记着江明哲的脸。

    可当年因为我一点小伤,哭破了嗓子的人是她。

    被歹徒胁迫,为了不让我以身犯险,主动撞上刀口的人是她。

    我抓捕罪犯中了两枪,大量失血,输给我半身血差点致死的人也是她。

    怎么如今就变了?

    我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不!」

    孟悠被激怒,蹭得一声站起。

    「江聿哲,别犯倔!你知道我家里有人!」

    血冲上头顶。

    我惨笑出声。

    当年我从警校毕业,差点要分到其他城市。

    她急红了眼,扯着我抽噎:

    「你不准走!我家里有人,政商通吃!」

    当年她亮明身份是为保我。

    如今仗势欺人却是为了保我弟。

    我咬着牙。

    望着她,一字一句道:「随便你。」

    丢下话,我拔了针头,冲了出去。

    发动引擎的瞬间。

    电话骤响。

    我按了免提,队长反常的没有立即开口。

    只是叹了一声:「小江,你被……解雇了。」

    「有人举报你身为缉毒警,却与冰犯有勾连,滥用暴力伤人……」

    不用问,也知道举报人是谁。

    我松了油门。

    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好。」

    车内很长时间,死寂一片。

    窗外大雪纷扬。

    像是落进我心底。

    副驾还放着一套没试穿的西装。

    是孟悠庆祝三周年特意为我定的。

    婚后每年的纪念日,她都用心的准备,不是送领带就是袖扣衬衫。

    惹得同事们艳羡不已。

    都夸我娶了个好老婆。

    可在刚才的视频里,我发现。

    原来她送我的每一件,江明哲都有同样的款。

    现在想想。

    孟悠的深情,多么讽刺。

    我浑浑噩噩将车开回了家。

    院子里一片漆黑。

    只有大厅晕着零星的灯火。

    我静静坐在车里,听着窗口传出的笑声。

    终是没忍住,走到了近前。

    不大的四方桌,已经坐满。

    江明哲堂而皇之握住孟悠的手,两人像正经夫妻似的依偎着。

    爸妈没有任何错愕。

    只是亲热地拉着孟悠喝汤:

    「好孩子,赶紧替我们江家开枝散叶,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江明哲突地差了一句嘴:「妈……她有了,只不知道是谁的种。」

    孟悠佯装锤了他一拳,羞得垂下了头。

    我妈高兴地直拍手:「不管是你们兄弟谁的,都是老江家的种!」

    我爸喝干了酒,跟着笑问:「确定吗?」

    孟悠点了点头:「今天去医院做了b超……」

    明明只是一墙隔。

    墙里一家四口欢声笑语。

    墙外的我泪流两行。

    不知过了多久。

    我再呼不出热气时,决绝的转身。

    同时给队长发了一条消息:「你说的那事,我应了。」

    晚上十点。

    等我回到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婚房时。

    孟悠还没回来。

    我翻出证件,拿出行李箱拾了几件衣物进去。

    看着干瘪的箱子。

    我突地想笑。

    八年相处,原来我存在的痕迹。

    连只20寸的行李箱也填不满。

    而江明哲的东西,倒塞得满满当当。

    我抹了把脸。

    弯腰,掏出保险柜里的相册,全部撕碎丢进垃圾桶里。

    身后猛地响起孟悠的质问声:

    「你在撕什么?」

    我没有转身。

    只低低应了一句:「废弃的文件。」

    或许举报我心里有愧。

    孟悠并没有追问。

    只是缓步上前,像往常一样搂住我的腰。

    声音黏黏糊糊。

    「老公别气了,你那工作太危险,我不想当寡妇……」

    我勾起唇角。

    用力掰开她手腕,嘲讽道:「我死了,你和江明哲不是……」

    话音未落。

    孟悠猝不及防捂住我嘴,眼底尽是惊恐。

    连声音都发颤。

    「别胡说!我和他只是玩玩,我老公只会是你!」

    可半小时前,她亲口说。

    嫁给我,只是家里需要这方面人脉。

    可我不打算拆穿。

    只是本能的后退。

    见我不信甚至躲避,孟悠还想再解释。

    这时,我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呲呲声响。

    「030819接到新指示,请速来砵兰街!」

    我应了一声。

    再不管孟悠声嘶力竭地叫喊。

    摸起车钥匙走人。

    根据线报,砵兰街的夜色酒吧今晚会有大宗交易。

    油门踩到飞起。

    我一口气开到酒吧门口。

    乔装一番才走了进去。

    里面早已混乱一片。

    几方人马混战在一起,嘶喊声,利刃的破空声,血噗嗤的响声。

    印着扭曲的人脸,纷纷袭来。

    还没拔出枪,脖子被人猛地勒住。

    江明哲染血的脸近在眼前。

    他恶狠狠盯着我,粗喘着,像一头嗜血的狼。

    「江聿哲你他妈有病!没事跑来找死!」

    我死命掰着他手,哑声问。

    「今晚交易的大鱼……是你?」

    江明哲微微一颤。

    下一秒。

    他拔出腰间的枪抵在我太阳穴。

    齿缝里绷住恨意:「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等你孩子出来认我做爸爸!」

    要是以前,知道孟悠怀了我的孩子。

    我能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

    可经过昨晚。

    我只觉得,孩子投错了胎。

    没有爱的家庭。

    生下的孩子,注定要不幸。

    我积蓄着力气,咬着牙问。

    「你为什么……贩毒?」

    他骤然暴起,猛力给了我一肘。

    「还不是因为你!我……」

    他话没说完,便被我一个过肩摔倒在地。

    手枪砰地滑落老远。

    停在一个女人的脚边。

    正是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孟悠。

    我脸色唰地剧变。

    江明哲却嗤笑出声,眼神危险的眯起来。

    「嫂子,乖,这人是我死对头,想要置我于死地,帮帮我……」

    「你捡起麻醉枪,瞄准他!」

    孟悠看看我,又看看他,竟然真的弯腰捡起了手枪。

    我怒吼出声:「孟悠!我是江聿哲!那是真枪!」

    女人捡枪的手僵在半空。

    她抬头打量我,目光里尽是审视。

    「别想骗我!聿哲都被解雇了,根本没有出警的资格,你根本不是他!」

    说完,她朝江明哲得意一笑,动作瞬间流畅起来。

    捡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

    那枚子弹打着旋,朝我直直射来。

    我亲手教她的射击,最终用在我身上。

    血在眼前炸开。

    我望着她挤出最后一笑,缓缓伸出手。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软软倒地。

    「江聿哲!」

    女人锐利的尖叫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炸响。

    像一道惊雷划过。

    惊的所有人,纷纷转过了头。

    有人这才醒过神,猛地大吼大叫:「有条子,快撤!」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混着因为疼痛发出的闷哼声。

    孟悠都没有在意。

    她脑袋嗡嗡的像出神似的,怔怔望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那个被江明哲称之为是死对头的人。

    明明隔了几步远。

    血还是溅上了她的脸。

    她游魂一般,抹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是血。

    喉腔像被什么堵住。

    她抬起脚向前走了几步。

    缓缓蹲下身,伸出的手微微发抖。

    「江聿哲?你不是……江聿哲对不对?我认错了对不对?」

    可是没人回答她。

    她僵着手,抹去那人脸上的血污,连带着扯掉压在他头顶上的鸭舌帽。

    只一眼,那张脸是江聿哲。

    她猛然跌坐在地,双眼睁的老大。

    孟悠颤着唇,直直望向上方正笑的肆意的江明哲。

    语调磕磕绊绊:「你不说他是你死对头?他怎么会是你哥?」

    江明哲笑够了。

    这才垂下头,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复以往的柔情蜜意,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冷酷的眼神打量她。

    「你没听错,我哥江聿哲,就是我的死对头!」

    说着,他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我恨不得他早点死!这是他自找的!」

    他赤红着双眼,继续开口:「我本想亲手了结他,没想到他竟然亲手死在最爱女人的手里……」

    越说,他笑得越大声。

    可笑着笑着,他骤然留下一行泪来,连带着嗓音都微微颤抖:

    「真是讽刺啊……当年他亲手教你射击,没想到你开枪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你老公!」

    「哈哈哈!」

    孟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骗了。

    他是故意骗她亲手杀了江聿哲。

    想到这里,她陡然蹿起,一把揪着男人的衣领。

    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么!他是你哥!你为什么那么恨到非要杀他!」

    江明哲反常的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流泪。

    是啊。

    为什么?

    江明哲自言自语,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

    家里充斥着爸妈的责骂声。

    他们为钱吵,为没有米吵,甚至天天动手。

    每次都是哥哥江聿哲挡在他身前。

    被打得头破血流。

    小小的他在心底发誓,长大要挣好多好多钱。

    要给哥哥好日子过。

    可是八岁那年,全家迎来转机。

    大城市里来了两口子要收养一个男孩。

    听说去了他们家能吃香喝辣。

    那两口子看中了他,想带他走。

    他不愿意和哥哥分开,摇头婉拒。

    可一直护着他的哥哥却甩开他的手,站了出来,说我想去。

    后来哥哥出去享福了。

    只剩他一个在家里承受爸妈的殴打。

    每个舔着伤口的夜晚。

    他都叫着「江聿哲」三个字。

    不是怀念。

    是刻骨的恨。

    比起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他更恨中途抛弃他的哥哥。

    后来,哥哥返家后,他成日与他作对。

    江明哲声音落地那瞬。

    孟悠突然爆出惨笑。

    「哈哈哈……所以你故意勾引我,是为了报复你哥?」

    她揪着男人的衣物,笑得歇斯底里。

    笑得浑身颤抖。

    半晌,孟悠才抬起头,指着他,又笑又哭:「你这个傻子……你……恨错人了。」

    「这个故事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你要听吗?」

    其实城里那两口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是人贩子。

    穷到极点,江家父母打起了孩子的主意。

    两个男娃。

    卖一个,留一个。

    这话被江聿哲偷听到,他记在心里。

    第二天在人来时。

    主动站了出来说自己想去城里。

    为了逼真,他甚至没有告诉弟弟。

    后来他被人贩子带走。

    一路上吃尽了苦头,遭了无数毒打。

    最后遇上办案的民警叔叔。

    被救回家。

    从那时起,他小小的心愿便是励志要做一名警察。

    要抓尽天才的坏人。

    这段经历还是在他考警校怕孟悠不理解,主动说出口的。

    江明哲听着那些话,脸上肌肉失控的抽动的。

    像是挣扎,像是绝望。

    孟悠都没有心思再管。

    她转头,朝着门口的救护人员,嘶声大吼:「人在这,快救他!」

    后面的一切,浑浑噩噩像是做梦。

    她眼睁睁看着江聿哲,被人抬上了救护车。

    起搏器在他心口砰砰炸响。

    那声音像是惊雷,将她的神志炸得粉碎。

    直到此时。

    她才惊觉,她比她以为的更在乎江聿哲。

    可是,是她,亲手将那枚子弹送进了他的胸腔。

    他的多疼啊。

    虽然每次受伤,江聿哲都会咬着唇告诉她,不疼的。

    可只有她知道。

    他硬朗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渴望爱的心。

    那次毒品宣讲。

    她不过递给他一颗棉花糖,便被他牢牢记住。

    以至于在遇上混混抢劫时。

    他第一时间叫出她的名字,将她藏在身后。

    后来两人你来我往。

    多了些暧昧。

    孟家一直希望她能商业联姻。

    可她受够了那些虚伪。

    想找个自己中意的,后来她认定了江聿哲。

    他心底善良,正气凛然。

    和她这种豪门圈里的人,格格不入。

    可她就是稀罕。

    可再多的稀罕,也经受不住时光的磋磨。

    他们在一起的八年。

    大半大半的时间,他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留给她的少之又少。

    她是人,会寂寞。

    正好江明哲补了他的缺,一直陪着她。

    见惯豪门污糟事的她。

    对这事也坦然。

    反正都是兄弟俩,也不算外人。

    江聿哲还是她明面上的老公,是她孩子的爸爸,享受资产一半的分配权。

    然后,她寻了一个由头让二老撞破。

    此后便和江明哲做起了暗地夫妻。

    直到那次吸冰被抓。

    这事儿才漏了馅。

    她的出神,被医生的叹息声打断。

    「江太太,抱歉,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那一瞬,孟悠甚至没反应过来。

    只是呆呆望着医生,小声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

    医生摇摇头,再次开口:「江聿哲先生走了……」

    最后两个字像一把大刀。

    落在她脖颈。

    又快又狠。

    她仰头突地喷出一口血,紧跟着人直直倒了下去。

    等孟悠再有意识时。

    江聿哲已经的遗体早就变成骨灰,下葬了。

    她像死了一般靠在床头,反复粘着那三个字:「下葬了哈哈下葬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流泪。

    短短一个星期,孟悠像得了绝症,迅速凋零下去。

    再无往日的鲜活。

    「你接连受到刺激,当场昏迷,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医生站在床头,语气带着劝慰:

    「江太太,江先生已经走了,但活着的人还要顾……」

    听到这话,孟悠死寂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警局队长的电话。

    嘶哑着声音,问他:「周队,我记得我明明举报了江聿哲,你们应该解雇了他,」

    「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一晚还会在砵兰街出警?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面对她的质问,周队长不慌不忙应道:

    「孟小姐,警局警力有限,碰到特殊情况借调前同事,也是常规操作,」

    他冷笑几声,语气越发尖锐起来。

    「我好奇的是,聿哲明明在抓住毒贩,为什么被你一枪毙命?」

    「我……」

    周队长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言辞锋利如刀。

    几乎刀刀见血。

    「孟小姐,你也不用威胁我,我知道你家里有人,但看在他已经身死入土的份上,请你给他留最后一份颜面!」

    「不是谁,都像被戴绿帽,何况还是被自己妻和弟联手背叛!」

    电话挂断的很长一段时间。

    孟悠都没说话,只是拿着手机呆呆看着场外。

    雪花洋洋洒洒,好像印出江聿哲那双秀气的眉眼。

    她伸手想抓时。

    眼前虚空一片,什么都没有。

    孟悠一时悲从心来,缓缓捂上脸。

    不过片刻,病房里传出压抑的悲痛欲绝的哭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打死你……」

    「我没认出……你……我以为是麻醉枪,聿哲……我该死」

    那哭声飘飘荡荡,却是再没人呼应。

    五年后。

    沪市。

    暌违五年的卧底行动结束,历经生死,我终于回到警局。

    周队长看到我平安归来。

    冷硬如他,缓了好一会,才按下胸口激动的情绪,只不断的点头,说着:「好好!回来就好!来来!我这一瓶酒可等你好久了!」

    我没有推辞,端起酒,仰头喝干。

    酒入喉,我便猛烈咳嗽起来。

    他连忙给我拍着后背,连连道歉:「哎呀,怪我,我都忘了你心肺受过伤……」

    这一句落地,我两互相对视一眼,再没说话。

    他倒了另一杯热茶,给我缓缓。

    我一边抿着,一边斟酌的开口:「周队,既然江聿哲死了,就让他一直死吧,以后,我只做薛阳。」

    他倒茶的手,生生顿住。

    看着我的眼神带着错愕和隐约的愤怒:「你说什么胡话,你这五年卧底生涯,不知死了多少遍,只要你回归江聿哲的身份,便能升职加薪,记一等功,你现在竟然不要?」

    我知道他说这话,是为我好。

    可我这次回来,早想的通透。

    我先是沉默,后来才慢慢的开口:「你知道,我这次卧底碰到谁了吗?」

    「谁?」周队问出口。

    我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我在白晶集团卧底五年,其实一直有个代号和尚的线人。」

    周队没说话,示意我继续说。

    说也奇怪,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和他特别有默契。

    每次他给我的线报,总是特别的精准。

    就连最后实施斩首行动,我明明被那些人发现了,可却又莫名的放出。

    生死游走五年,让我对一切保持警惕。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恰到好处的巧合。

    直到行动彻底收网,抓到白晶老板,郑少春那一晚。

    他笑着告诉我:「你们兄弟真有意思,一个真警察做卧底,一个假毒贩装警察。」

    说到这,我语气一顿。

    心口生生疼起来。

    周队拧着眉,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一直和你作对的弟弟江明哲,这几年,一直在帮你?」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的确是他帮了我。

    「那他人呢?我在抓捕的名单中,没见到他的名字。」

    我又倒了一杯白酒,不顾周队的劝阻,直直往嘴里灌。

    一同灌进去的,还有猝不及防的眼泪。

    因为最后我才知道,代号和尚的那个线人。

    竟然是一直和我作对的江明哲。

    他没被抓捕,是因为他护着我身中三枪。

    穿喉而死。

    弥留之际,他笑:「我欠你一颗子弹……还你三颗……」

    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

    最后他说出「对不起」后,便永久的闭上了眼。

    和周队谈完,我离开了警局。

    开着辆破二手车,在街上漫无目的转。

    城市的景象在窗外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光影。

    突然一辆车,疯了一样冲了出来。

    孟悠的叫喊声,透过窗户砸了过来:「聿哲!江聿哲!我知道是你!」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我,拦住我。

    她不可能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