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周年祭这天,热搜上挂着的是港圈太子爷顾叙珩与女人车震的偷拍。
墓园里,风吹起温初宜鬓边的一缕白发。
她麻木地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宋妈,这是第几次了?”
宋妈叹了口气:“第九十九次了,太太。”
温初宜扯了扯嘴角。
结婚六年,顾叙珩出轨九十九次。
上一次,是在儿子出事的一个月前,她记得是个嫩模。
儿子的死,也仅仅让他消停了一年。
“走吧。”温初宜转身,声音听不出情绪,“把那个女人的资料送来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替顾叙珩收拾烂摊子。
……
回到家,一份资料很快递到她手上。
唐婉霜,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果然,还是像极了顾叙珩心中的那位白月光。
玄关处传来动静,顾叙珩回来了。
他走到儿子遗像前,伸手擦掉照片上不起眼的尘埃,点了三炷香。
温初宜靠在沙发上,语带嘲讽:“儿子的周年祭没空来,倒是有空跟女人搞车震上热搜,还真是伟大。”
顾叙珩眉心一皱:“我来了,他就能活过来吗?”
温初宜心头猛地一刺。
这些年,她已经吵累了。
顾叙珩的目光落在那份资料上。
他上前随手拿起翻了两页,语气警告:“唐婉霜跟其他那些不一样,你别动她。”
温初宜笑了。
以前的哪一个,他不说“特别”?
顾叙珩看着她,语气散漫:“放心,虽然我的爱是别人的,但顾太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说完,他直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温初宜露出一抹苦笑。
二十岁,她被婆婆选中,成了顾叙珩的商业联姻对象。
二十二岁,她嫁给了他。
新婚第二天的头条新闻便是【港圈太子爷新婚夜私会女星,新娘独守空房】。
一夜之间,她沦为圈内的笑柄。
后来她才知道,顾叙珩深爱一个贫民女孩,在定下他们联姻那年,女孩抑郁自杀了。
所以,他用一次又一次地出轨报复这场婚姻。
他找的每一个女人,无一例外,都有那个女孩的影子。
可他不知道。
十六岁那年,她对他一见钟情。
这份爱,不比他对他白月光的少。
知道要嫁给他时,她欢喜得一夜未睡。
这一爱,就是十二年。
婚后,她哭过,闹过,都无济于事。
直到有了孩子,她学会了如何当顾太太,也习惯了顾叙珩一次次出轨。
为了不让那些女人闹出什么幺蛾子,她甚至帮他处理掉一个又一个莺莺燕燕。
第二天,温初宜在一家私人会所见到了唐婉霜。
她直接将一张空白支票推到唐婉霜面前。
“填个数字,离开他。”
唐婉霜不屑地笑了。
“我和叙珩是真爱,你以为钱能买断?”
“再说了,我想要多少钱,他都会给我。”
温初宜也笑了,眼神却冷了下来,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条斯理地搅动。
“我记得上一个也是大学生,上上一个是小明星,她们个个都说自己是真爱。”
“可最后,没一个能在他身边待够一个月。”
“你这样的小姑娘,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唐婉霜扬起下巴,笑得更得意了。
“别的女人或许不行,但我可以。”
她身体前倾,满眼挑衅。
“因为从一年前他遇见我,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
温初宜搅动杯子的手,停住了。
一年多?
她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是唐婉霜说谎,还是顾叙珩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唐婉霜欣赏着她一瞬间的错愕。
“而且,我怀孕了。”
温初宜猛地抬头。
这些年,她和婆婆共同死守的底线,就是顾叙珩绝不能有私生子。
他自己,也是默认的。
“你知道昨天,他为什么没去你儿子的周年祭吗?”
唐婉霜抚摸着平坦的小腹,神情傲慢。
“因为昨天是我生日。”
“一个死掉的孩子,哪有我重要?”
提到儿子,温初宜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一年前的那场暴雨声。
那天,宝儿高烧不退,家庭医生堵在路上。
顾叙珩不接电话,她只能冒着暴雨带宝儿去医院。
路上一辆卡车迎面撞来。
她被死死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手机屏幕碎裂,停留在拨给顾叙珩的通话界面,是她唯一能拨出的号码。
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
电话被一次又一次地挂断。
最后,是关机的提示音,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那刻骨的绝望,至今仍在啃噬着她。
两个小时后,她们才被救出,可宝儿因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她。
医生说,哪怕提前半个小时,孩子都有希望。
事后顾叙珩解释:“我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
她只能信。
不然,那份绝望足以将她彻底摧毁。
可现在……
唐婉霜看着她煞白的脸,笑意更深。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你是不是好奇,他那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视频里,光线昏暗,传出男女粗重的喘息声。
顾叙珩的侧脸一闪而过,接着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视频里的顾叙珩皱着眉,拿起手机,再次按了挂断,直接关机,随手扔到一边。
唐婉霜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谁啊,这么烦?”
“没事,一个不重要的人。”
顾叙珩翻身将面色潮红的唐婉霜拽过来压在身下。
“我们继续,今天你别想下床……”
视频结束。
世界一片死寂。
温初宜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原来,顾叙珩所谓的“开会”,是和唐婉霜在床上“开会”。
在她的宝儿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他嫌她的求救电话“烦”,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一整天。
“哗啦—”
一杯咖啡,从温初宜的头顶,尽数浇下。
宋妈和保镖见状,立刻要上前。
温初宜抬手,制止了他们,示意让唐婉霜把话说完。
“我现在怀着叙珩的骨肉,谁敢动我一下试试?”
唐婉霜瞥了一眼保镖,轻蔑地将咖啡杯扔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初宜,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老又丑,难怪叙珩嫌弃你。”
“要知道,从始至终,你才是那个不被爱的第三者。”
“识相点,就和你那短命的儿子一样,自己滚。”
温初宜平静地用纸巾擦拭着脸上和发间的咖啡渍。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儿子软糯的声音。
“妈妈,抱。”
“妈妈,我爱你。”
她缓缓起身,目光冰冷地看着唐婉霜。
“你说得对。”
“你确实,和她们不一样。”
“顾叙珩,我留给你。”
她冷冷地勾起嘴角,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唐婉霜的小腹上。
“你的孩子,给我留下。”
温初宜挥了挥手。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按住了唐婉霜。
唐婉霜脸色骤变:“温初宜,你要干什么?”
她不信可以忍受顾叙珩一次次出轨,可以忍受儿子死亡的温初宜,真的敢动她。
“我现在可是怀着叙珩的孩子,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没说过你很蠢吗?”
温初宜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幽幽开口。
“你不该用我儿子来挑衅我。”
她对一旁的宋妈递了个眼色。
宋妈会意,转身出去拿了一大壶浓缩咖啡回来。
“既然请你来喝咖啡,那就好好喝吧。”
说完,温初宜没再看尖叫挣扎的唐婉霜,转身离开了私人会所。
车内,她闭上了眼,脑子里全是儿子离开时,安静熟睡的模样。
像是有根钢针在脑仁里搅动,头痛欲裂。
不久,车门打开,宋妈坐了上来。
“太太,给她灌了一千多毫升的浓缩咖啡,走的时候已经捂着肚子喊疼了。”
温初宜揉着太阳穴轻轻点头。
“回家吧。”
宋妈看着她紧蹙眉头,脸色也不好,就知道她又头疼了。
联系了家庭医生后,她心疼地帮温初宜揉着头。
“要是老爷和夫人还活着,您又怎么会受这种委屈……”
温初宜拍了拍宋妈的手,没有说话。
回到家,家庭医生却迟迟未到。
宋妈打电话催促,才知道医生被顾叙珩叫走说是医治唐婉霜去了。
“他又不是妇科医生,先生这就是明摆着不让医生过来给您看病。真是太过分了!”
挂断电话的宋妈忍不住抱怨。
“帮我去拿止疼药吧。”
此时,温初宜头疼得要炸开一般。
“可那个药……”
宋妈在看到她惨白的脸,咽下了剩下的话。
就在这时,顾叙珩带着保镖回来了。
他看了眼靠在沙发上,揉着脑袋,神情痛苦的温初宜。
又看了眼宋妈手里拿的药瓶。
他上前一把夺过药瓶,拧开瓶盖,将里面所有的药片,尽数倒在了地上。
“先生!”
宋妈话音未落,两名保镖已经冲了进来,反扭着她的手,死死按跪在地。
温初宜强忍着撕裂般的头痛,看向满脸阴沉的男人,轻笑出声。
“怎么,唐婉霜的孩子没了?”
顾叙珩神情冰冷。
“如果孩子没了,你现在就不会坐在那里了?”
温初宜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那还真是可惜了。”
“温初宜,我警告过你,不准动她。”
温初宜看着鲜少动怒的顾叙珩,心上的疼痛盖过了头痛。
顾叙珩还真是在意唐婉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她抬眼直视着他
“顾叙珩,我问你,宝儿出事的时候,你到底在哪?”
顾叙珩眸光一滞。
“不管我在哪,宝儿已经死了,事实改变不了。”
温初宜苦笑着,头更痛了。
是啊,她的宝儿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顾叙珩,我们离婚吧。”
顾叙珩却冷笑一声。
“你以为提离婚,就能逃避你害婉霜差点流产的事吗?”
他的余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宋妈。
“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温初宜的心猛地一沉:“是我让她做的,有事冲我来,和宋妈无关。”
顾叙珩没有说话,而是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是这双手,给婉霜灌下的咖啡吧?”
他森冷的目光落在宋妈的手上。
“那就废了这双手。”
按着宋妈的保镖立刻将她的手腕拉出来,死死按在地上。
宋妈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掉了下来,却还是拼命对温初宜摇着头,示意她别管自己。
顾叙珩高高举起了木棍。
“住手!”
温初宜嘶喊着,猛地起身扑了过去,将宋妈护在身下。
“砰!”
落下的木棍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背上。
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喉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叙珩皱眉,没想到温初宜会冲过来。
看着她吐出的鲜血,他胸口的位置,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
“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扔下木棍,带着人离开了。
温初宜看着顾叙珩的背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头依旧疼得厉害,背上更是像断了一般。
宋妈守在床边,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您不该替我挡那一棍的……”
温初宜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是你从小看到大的,这世界除了你,我没有亲近的人了。”
宋妈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离开他吧,离开顾家,他不值得您爱。”
温初宜看着天花板。
“是要离开了。”
她转过头:“今天几号?”
“十二号了。”
她点了点头。
“还有三天就是每月的家宴了。”
“宋妈,准备一下,该回一趟老宅了。”
三天后,顾家老宅。
温初宜到时,顾老夫人正在修剪花枝。
“妈。”
她走上前,拿起另一把剪刀,帮着修剪。
“来了?你脸色不太好。”
顾老夫人目光又落在她鬓边的白发上。
“把头发染了吧。”
温初宜手上的动作没停,垂下眼帘。
“染了,它也还在。”
“就像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粉饰太平也没用。”
顾老夫人脸色一僵,随即屏退了左右的佣人。
“初宜,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人不能总困在过去。”
“你和叙珩,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温初宜没有说话。
她比谁都清楚,宝儿是怎么来的。
若不是她和婆婆联手给顾叙珩下药,她根本不会有宝儿。
那晚顾叙珩的眼神,她到现在都记得。
厌恶,痛恨……
他碰任何女人,唯独厌恶她。
见她不说话,秦老夫人放下剪刀,拿起一个浇水壶。
“你见过那个女人了?”
“新闻我看了,”她顿了顿,“这个,是最像前面那位的,怕是不好解决。”
温初宜剪下一朵开败的玫瑰。
“她怀孕了。”
顾老夫人浇花的手一顿。
温初宜仿佛没看见,继续说:
“宝儿出事那天,顾叙珩就在她的床上。”
“这一年,他为了不让我们知道,把她护得很好。”
水漫过花盆溢了出来,浸湿了顾老夫人的鞋面。
温初宜接过顾老夫人还在浇水的水壶,给另一盆花浇水。
“妈,我要和顾叙珩离婚。”
顾老夫人沉默了片刻。
“想好了?”
温初宜点头。
一年前,宝儿刚走,她就提过离婚。
是婆婆拦住了她,求她再给顾叙珩一次机会。
婆婆说,如果一年内,他再出轨,就放她走。
顾老夫人闭上眼,满脸痛色。
“是顾叙珩的错。”
“离婚的事我来办,你娘家的产业还是你的。”
“只是,你暂时别告诉他。”
温初宜点头:“好。”
就在这时,顾叙珩扶着唐婉霜走了进来。
顾老夫人脸色骤变:“谁让你把她带来的?让她滚出去!”
顾叙珩将唐婉霜护在身后。
“她怀着我的孩子。”
“就是怀着金疙瘩也没用,这个孩子打了。”
唐婉霜缩进顾叙珩怀里,“叙珩,我怕……”
顾叙珩轻声安抚着:“有我在,别怕,谁也不敢动你。”
他看向顾老夫人:
“妈,我今天就是带她来认家门的。”
“混账东西!”顾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了护这么个东西,连老婆和妈都不要了是吗?”
顾叙珩抬起眼,眸中是化不开的痛楚与执拗。
“如果当年,我也能这样护着她,她就不会死。”
他口中的“她”,是让他恨温初宜,恨这个婚姻,当年自杀的白月光。
顾叙珩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带她回来,只是通知一声。”
“让婉霜生下孩子,孩子可以养在温初宜名下,管她叫妈。”
顾老夫人怒斥:“荒唐!”
顾叙珩却没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就像个局外人的温初宜。
“作为补偿,我会和你再要一个孩子。试管也好,自然受孕也好,直到你怀上为止。”
“这样就如你所愿了,顾太太的位置永远是你的。这个条件,对你有利。”
他笃定温初宜会答应。
温初宜却没有抬眼看他。
“我拒绝。”
顾叙珩眼底闪过错愕。
接着他又释然,她一直坚决反对他有私生子的。
“我温柔贤淑的顾太太,你不是一直在帮我处理外面的女人吗?有一个私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谁家还没几个私生子。”
温初宜终于抬起眼,神情淡淡。
“你愿意和谁生,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拒绝的,是和你再要一个孩子。”
顾叙珩盯着温初宜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那正好,我也没兴趣碰你。既然话都说开了,即使你再不愿意,婉霜肚子里的孩子我也要定了。”
他依旧认定是温初宜在为自己和别的女人生孩子闹别扭。
唐婉霜见状,娇滴滴地靠在顾叙珩怀里,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温小姐,叙珩也是为你好。人死不能复生,你的儿子已经死了,再送给你一个孩子养,不好吗?”
想到自己的儿子,温初宜的心一阵绞痛。
还未等她开口,顾老夫人勃然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我孙子?来人,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唐婉霜吓得往顾叙珩怀里一缩。
“叙珩……”
顾叙珩紧紧护着她。
“我要说的话已经传达到,妈,你既然心情不好,那家宴下次再吃。”
说完,他便护着唐婉霜离开了。
每月一次的家宴,就这么不欢而散。
温初宜安抚了顾老夫人几句,也离开了。
走到庭院的停车区,她看到顾叙珩的车还停在那里。
车窗半降,车内两人正在激情拥吻。
激吻结束,传出顾叙珩沙哑的声音:
“要不是你现在怀胎不稳,非得就地办了你不可。”
唐婉霜看到了车外的温初宜,目光挑衅在顾叙珩耳边娇嗔:
“叙珩,你以后不许再找别的女人,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顾叙珩擦着印在嘴上的口红印。
“好,除了你,谁也不要。”
天很热,温初宜却觉得很冷。
他们一家三口。
那宝儿算什么?
在婚内出轨九十九次,却对一个情人许下忠诚的诺言。
何其讽刺。
顾叙珩转头,看到了温初宜。
他降下车窗,指腹摩挲着唐婉霜的腰。
“刚才的提议依然有效。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需要。”
温初宜面无表情地上车离开。
然而,车行驶在高架桥下方时,前方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碰撞声。
前方不远处的桥体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温初宜的车躲闪不及,被坠落的钢筋水泥压在了下面。
她被卡在车座的缝隙,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额头温热的液体顺了脸颊滑落。
透过破碎的车窗,她看到不远处,顾叙珩的车也在。
顾叙珩艰难地爬了出来,目光与她遥遥交汇,愣了一瞬。
“叙珩,救我……我的腿被卡住了,动不了……”
唐婉霜在车里哭喊着。
顾叙珩立刻收回视线,企图救出她。
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
这时,救援人员赶到了。
经过检查,唐婉霜并没有受伤,只是车体变形将她卡住,需要切割车体,救援起来有些麻烦。
“重伤员太多,我们要先救重伤的人。”
一名救援人员指着温初宜被压扁的车子。
“不行!”顾叙珩厉声喝止,“她怀孕了,先救她,那个不重要,先放着。”
“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我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正准备施救的救援人员,只能先去救唐婉霜。
另一边,温初宜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她仿佛又回到了雨夜的事故中,动不了,只能看着宝儿,一点点失去温度。
同样的绝望,同样的被抛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婉霜终于被完好无损地救了出来。
就在救援人员准备回头救温初宜时,唐婉霜却故作虚弱地跌进顾叙珩怀里。
“叙珩,我贫血……好难受,肚子也不舒服……”
“救护车什么时候到?”顾叙珩拉住救援人员。
救援人员看着上方的架桥。
“交通彻底瘫痪了,别说车,就连直升机都进不来。”
“需要紧急就医的,只能用担架抬出去。”
唐婉霜眼中闪过阴毒,随后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我只要输血就好了,救援队不是有输血装备吗?”
“我之前听你说过,温小姐和血型相同的。”
顾叙珩有些迟疑,看向了满脸血的温初宜。
在唐婉霜再一次嚷嚷肚子不舒服后,他走了过去。
“婉霜怀着身孕,不能出任何差错。”
“滚……”
已经听到对话的温初宜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顾叙珩蹲下身,看着她。
“婉霜怀的是我的孩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以后都要养在你名下,叫你一声妈。你给她输血,理所应当。”
他珍视唐婉霜肚里的孩子,却对宝儿的死那般漠视。
宝儿也是他的孩子啊?
温初宜的心像被刀剜一样痛。
“我不要……”
顾叙珩皱了皱眉:“这由不得你。”
他站起身,对一旁的救援人员说:“暂时别救她,等抽完血再说。出了事我顾叙珩负责。”
温初宜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针头扎进自己的手臂,看着自己的血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直到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宋妈守在床边,抹着眼泪。
“太太,您终于醒了。”
“您断了好几根肋骨,又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医生说您需要好好休养……”
温初宜声音沙哑地打断她:“唐婉霜,是不是也在这家医院?”
“是。”
宋妈点头,眼中满是不忿。
“您伤成这样,昏迷了两天两夜,先生一次都没来看过,就守着那个什么事都没有的女人,说是怕她做噩梦。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温初宜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冷得吓人。
她不顾身体撕裂般的疼痛,挣扎着起身。
宋妈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您这是要干什么?”
“去给唐婉霜,放血。”
温初宜扯了扯嘴角,眼神冷得吓人。
“我的血,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她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走出病房。
唐婉霜的病房门虚掩着,顾叙珩不在。
见她进来,唐婉霜有些惊讶,随即露出胜利者的笑。
“哟,你还活着呢?”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你的血挺好用,我和宝宝都很好呢。”
温初宜关上了病房的门,反手落了锁。
“咔哒”一声,让唐婉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
温初宜走到她病床前,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看来上次那杯咖啡,没让你长记性。”
唐婉霜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到顾叙珩,瞬间又有了底气。
“温初宜,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动我,叙珩是怎么对你的了?”
话音未落,病房门口传来转动把手的声音。
去拿化验单的顾叙珩回来了。
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温初宜,脸色一变,用力拍打着门。
“温初宜,你要干什么,把门打开!”
看到顾叙珩回来,唐婉霜更加得意。
“叙珩回来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温初宜看了眼顾叙珩,冷笑一声,猛地抓住唐婉霜的手。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对着唐婉霜的手腕狠狠划了下去。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温初宜松开了惨叫的唐婉霜。
“我的血,就算是倒扔了,你也不配用一滴。”
她扔下刀,转身离开打开了病房门。
被这一幕惊到的顾叙珩回过神,冲进病房按住唐婉霜的伤口。
温初宜在身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径直离开。
身后传来顾叙珩的怒声。
“温初宜,你这个疯子!”
接着是喊着医生和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
温初宜不顾宋妈和医生的劝阻,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她将一个很久没打开过的箱子拖了出来。
里面是她十二年飞蛾扑火的爱恋。
有着她亲手绘制,记录着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所有关于顾叙珩的画册。
有定制没送出刻着他名字缩写的袖扣。
还有她从前写满了对他的爱恋,却从未寄出过的信。
所有的一切,她都扔进了火盆里。
火光映着她没有血色的脸,也烧尽了她十二年的爱。
最后,她拿出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上,她笑得甜蜜,顾叙珩却面无表情。
正要扔进火里,她的目光却顿住了。
婚纱下面,是宝儿的百日照。
照片里,小小的人儿笑得眉眼弯弯。
心像被钝刀凌迟一般,疼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将儿子的照片,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痛苦、思念、悔恨,在这一刻排山倒海般地涌来,将她瞬间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温初宜擦掉眼泪,走了出去。
客厅里,面色阴沉的顾叙珩带着保镖站在那里。
他的视线落在了宝儿遗像下的骨灰盒上,随后对保镖递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保镖立刻朝着遗像走去,伸手就要去拿骨灰盒。
温初宜心头猛地一跳。
“住手!”
她冲过去先一步抱起骨灰盒,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
顾叙珩神色冰冷。
“温初宜,你害婉霜差点再次流产,现在需要保胎。”
“我找大师算过了,至亲骨肉的骨灰放在孕妇床头镇压七七四十九天,可以为婉霜腹中的孩子镇胎挡煞,保他平安降生。”
温初宜抱着骨灰盒的手猛地收紧,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我说,”顾叙珩一字一顿,“用宝儿的骨灰,去给婉霜保胎。”
温初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为了报复她,顾叙珩竟然用他亲生儿子的骨灰,去保佑他和情人的孩子?
“顾叙珩,你疯了?宝儿也是你的儿子!”
顾叙珩看着她手中的骨灰盒,神色复杂。
“宝儿已经没了,若能保佑他弟弟平安,也是一件好事。”
话落,他对着保镖下令。
“把太太关起来。”
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温初宜的胳膊,试图将骨灰盒抢过来。
顾叙珩对着保镖下令。
“顾叙珩,你还是不是人?”
温初宜拼了命地挣扎,可最终手指还是被一根一根地掰开,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骨灰盒,从自己怀里被夺走,递到了顾叙珩的手上。
“不!把宝儿还给我!”
她嘶吼着,哭喊着,却还是被拖着关进了储物间。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从外面被锁上了。
“开门!放我出去!顾叙珩,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温初宜疯了一样地捶打着门板,用身体去撞。
“砰!砰!砰!”
身上的伤口破裂,嘴里溢出鲜血,门板上,印满了她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可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出去,夺回她的宝儿。
她持续、麻木地装着门,嘴里呢喃着儿子的名字。
就在她意识快要涣散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门被打开,宋妈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
“宝儿,我的宝儿……”
温初宜踉跄着冲了出去。
“太太,您听我说。”
宋妈一把拉住了她,声音哽咽。
“小少爷的死,不是意外!”
温初宜踉跄的脚步停住了,缓缓转过身。
“你说什么?”
宋妈说,她一个开货车的朋友无意中提起认识的一个同行,为了治疗得绝症的家人,卖了自己的命。
买家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以命换命,撞死一个人。
而那个货车司机,就是导致宝儿车祸死亡的人。
宋妈刚刚出去,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宋妈扶住温初宜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恨意。“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线索都指向了那个贱人,唐婉霜。”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身上伤口撕裂的痛,被锁在储物间里的绝望,在这一刻,都比不上儿子惨死真相所带来的凌迟。
不是意外。
她的宝儿,是被人害死的……
滔天的恨意如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
害死她儿子的人,她绝不放过。
……
温初宜去了顾叙珩为唐婉霜买的别墅。
客厅里,唐婉霜斜倚在沙发上,手里赫然抱着宝儿的骨灰盒。
看到温初宜,她指尖在温润的玉石盒身上划过,脸上挂着挑衅的笑。
温初宜声音冰寒:“还给我。”
“温小姐,我肚子里的宝宝也是因为你才不安稳,再说了,让哥哥帮弟弟挡煞,不是应该的嘛。”
温初宜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目光越过她,看向从楼上走下来的顾叙珩。
“把宝儿的骨灰还给我。”
顾叙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到她苍白的脸和衣服上的血迹,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等过了四十九天,自然会还给你。”
温初宜不再说话,冲到唐婉霜面前,伸手去抢骨灰盒。
在温初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骨灰盒的瞬间,唐婉霜眼中闪过得逞,故作惊呼,手一松。
“啪!”
玉石骨灰盒瞬间四分五裂。
骨灰混杂着玉石碎片,撒了一地。
唐婉霜故作惊慌地起身,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小心”,一脚踩在了骨灰上。
这一刻,世界崩塌了。
“宝儿!”
温初宜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崩溃地跪倒在地。
“宝儿,别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眼泪一颗颗滚落,晕开了灰白色的粉末。
她颤抖着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
用手一点一点地,将地上的骨灰连同那些锋利的碎片,一起捧起来放在衣服上。
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指,割裂了她的掌心,殷红的血液很快就渗了出来,与骨灰混合在一起,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斑驳。
顾叙珩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没想到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