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短篇小说 > 其它小说 > 情深归于寂灭 > 第1章
    1

    江祈年是圈内谈之色变的存在,他在商界手段凌厉,行事果决,却把此生唯一的例外都给了虞霜。

    那个在江家长大的佣人之女。

    十年前,虞霜父母为保护江祈年双双身亡,从此,这个孤女便成了他心尖上最重的牵挂。

    他教她弹琴,亲自接送她上学,将那个怯懦的佣人之女宠成了如今明媚张扬的江夫人。

    三年前,家族安排联姻,虞霜只是轻轻蹙眉,江祈年便当众拒婚,转而用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将她迎娶回家。

    可谁也没想到,婚后第三年他竟会为了个未婚带娃的卖花女,罚她在雨中长跪认罪。

    只因他认定那女人的儿子高烧不退,是虞霜在背后作梗。

    雨水冰冷,虞霜下意识护着小腹。

    男人还不知道她早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见她不跪,江祈年冷脸抬手示意,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便要强压她跪下。

    虞霜挣脱禁锢,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江祈年,我虞霜向来光明正大,还不屑对一个孩子动手,这罚,我不认。”

    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却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

    “霜儿,在江家这么多年,你倒是忘了,谁才是主子。”

    虞霜脚步顿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曾几何时,但凡有人敢轻蔑她的出身,江祈年都会勃然大怒,让那人付出代价。

    可如今,他却为了别的女人,不惜搬出身世,也要让她下跪认罚。

    保镖收到江祈年的示意,上前攥着她,手上用力。

    这次,虞霜没有挣扎。

    膝盖一寸寸弯下。

    最终,跪在大雨中。

    她第一次发现宋筱冉的存在是在三个月前。

    江祈年的相册里突然多了张女人插花的侧影。

    照片里的女人,气质温婉沉静,她眉宇间那股与世无争的恬淡,是性情张扬的虞霜永远无法拥有的。

    起初,虞霜并未在意,直到她撞见江祈年抱着一个小男孩在游乐场玩旋转木马,而宋筱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水和外套,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们,俨然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虞霜冲过去时,她下意识抱起孩子,语气轻柔得体。

    “虞小姐,您别误会,是我儿子想谢谢祈年帮忙才约他出来的。”

    她甚至拉了拉江祈年衣袖,安抚道。

    “祈年,别因为我和孩子让虞小姐难过,我们先走了。”

    没有争吵,没有炫耀,那份恰到好处的体贴和退让,反而衬托得虞霜像个泼妇。

    当晚,别墅被砸得一片狼藉。

    面对虞霜的质问,江祈年却只是淡淡解释。

    “前些天我胃病发作当街晕倒是冉冉救了我,她心思纯善,不是坏人,这些年为了照顾姐姐的孩子,不惜担着未婚生子将孩子认在自己名下受了很多苦,我照顾她们,无关情爱,只是报恩。”

    “霜儿,她威胁不到你,别闹了好吗?”

    虞霜不再争辩决然准备离婚,可却意外发现自己竟有了身孕。

    她体质特殊,极难受孕,这个孩子,无疑是个奇迹。

    为了孩子,她选择了妥协,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江祈年报完恩,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然而等来的,是江祈年在幼儿园公开承认自己是孩子父亲的消息,是他推掉千亿合同,只为给宋筱冉庆生。

    更是他买下私人岛屿,为母子俩模拟火山爆发的荒唐浪漫。

    虞霜冲进江氏集团大闹的那天,出门恰巧遇到宋筱冉的儿子,她什么都没做,可当晚孩子就高烧不止,哭闹不休。

    偏偏监控故障,现场无人,她百口莫辩。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只余失望。

    “我说过很多次,冉冉和孩子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可你还是要对个孩子下手,这些年,我是不是把你宠得太过无法无天了?”

    虞霜对上他冰冷的眸子,张了张嘴,却忽然不想解释了。

    这时,江祈年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立刻接起,语气是虞霜熟悉的急切和温柔。

    “冉冉别怕,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匆匆离去,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丢下句冷声命令。

    “跪满12个小时,少一分钟,你知道后果。”

    虞霜望着他的背影,心底传来刺痛。

    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美梦,或许,该醒了。

    雨下了整夜,晨曦微露时,她用冻得青紫的手拨通电话。

    “江总,您不是一直想让江祈年跟我离婚去联姻吗,我答应了。”

    电话那端,江父低笑一声,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很好,明天会有人替你们登记离婚,一个月冷静期后,你会收到应有的报酬,足够你后半生无忧。”

    “但这期间若是让祈年察觉分毫,你不仅拿不到钱,就连你父母在江家墓园,也别想安宁。”

    2

    医院走廊上,虞霜脸色惨白扶着墙缓缓走着。

    小腹传来的阵阵抽痛,无声地提醒着她刚刚失去了什么。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

    “虞小姐,您的体质本就难孕,这次手术后,今后恐怕”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这个决定很痛,但她不后悔。

    从江祈年为送宋筱冉罚她的那刻起,他们之间就注定走到了尽头。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转角处传来熟悉的嗓音。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透过虚掩的病房门,看见江祈年单膝跪地正陪一个小男孩玩着小汽车。

    宋筱冉坐在一旁,将削好的苹果细心分成小块,温柔地递到他们嘴边。

    这场她曾在心底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如今终于成真。

    只是画面里的女主角,早已换了人。

    门外,两个护士低声笑谈。

    “江先生真贴心,天天来陪床,这一家三口真让人羡慕。”

    “是啊,宋小姐真有福气,找了个又帅又疼人的好老公。”

    虞霜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护士见她脸色惨白,好心问道。

    “女士,您的家属呢?需要帮您联系吗?”

    虞霜目光扫过那间充满欢声笑语的病房,声音平淡道。

    “不用了,我没有家属。”

    她挺直背脊,强撑着走向电梯。

    身后隐约传来护士的低语。

    “一个人做这种手术,真可怜”

    回到别墅后,她开始收拾所有关于江祈年的痕迹。

    他送的所有珠宝都被她扔进垃圾桶。

    曾经两人拍下的合照也被她撕碎燃为灰烬。

    她指挥佣人将悬挂在客厅的巨幅婚纱照取下。

    画框中,在绚丽的极光下,她穿着洁白婚纱笑靥如花,身边的江祈年眉眼温柔。

    虞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砸碎了玻璃。

    她用匕首将照片中江祈年的脸刮得面目全非。

    佣人站在一旁,为难地劝道。

    “夫人,这组极光婚纱照,您和先生等了整整半年才拍到,这可是千年一遇的奇观啊。”

    虞霜动作没停,刀刃划过相片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轻声开口。

    “再美的景色,终究是一瞬即逝。”

    就像当年全城皆知的盛大爱恋,终究也逃不过,人心易变的恒古定律。

    当晚,江祈年带着宋筱冉母子走进客厅,语气不容置喙。

    “霜儿,冉冉身体不好,一个人照顾孩子实在吃力,别墅里佣人多,方便照应,她们就先住下了。”

    虞霜没有抬头,只淡声应道。

    “好。”

    她答应的利落,反而让江祈年愣了一下。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他眼底掠过一丝欣慰。

    宋筱冉适时上前,笑容温婉。

    “虞小姐,谢谢你让我们暂时住下,真是打扰了。”

    她说着摸了摸宋浩轩的头,柔声道。

    “轩轩,快把礼物送给漂亮阿姨吧。”

    小男孩怯生生递来一个手工布娃娃。

    虞霜动作一顿,沉默片刻,终是伸手去接。

    指尖刚触及娃娃,她惊呼一声缩回手。

    血迹顺着她指尖渗出。

    她再看去,竟发现娃娃衣服里藏着长针。

    孩子被她的反应吓到,放声大哭。

    宋筱冉脸色煞白,连忙把孩子护到身后,语带哽咽。

    “虞小姐对不起!这娃娃是他亲手做的,针脚没处理好,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虞霜沉默不语,正要抽纸擦拭,江祈年却猛地将宋筱冉母子护在身后,一把推开她,厉声道。

    “你想做什么?”

    “一点小伤而已,孩子也是无心之举,你又何必大题小做?”

    虞霜被他推得踉跄一步,后腰重重撞上茶几的尖角。

    强烈的刺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看着江祈年眼底的紧张,看着泫然欲泣的宋筱冉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所有的争辩,质问,甚至愤怒,都失去了意义。

    对一个早已变心的男人发脾气,不过是场笑话而已。

    虞霜收回视线,缓缓转身上了楼。

    3

    次日清晨,虞霜尚在睡梦中,便被一股蛮力粗暴地拽起。

    江祈年脸色铁青,不由分说地将她拖至餐厅。

    餐厅内一片狼藉,宋浩轩浑身布满红疹,哭得声嘶力竭,宋筱冉泪流满面地轻哄着。

    一名年轻女佣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江祈年看着她,声音冰冷刺骨。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女佣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一眼虞霜,颤声道。

    “是,是夫人记恨轩轩昨天不小心弄伤了她,逼我在牛奶里加了会让他过敏的花生酱,她说,说要给孩子一个教训”

    虞霜心头一震,瞬间清醒。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对花生”

    江祈年厉声打断,眼中怒火滔天。

    “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敢狡辩?”

    宋筱冉擦干眼泪,她没有高声争辩,只是用恳切的目光望向虞霜,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虞小姐,搬来打扰实属无奈,祈年是出于好意,但我明白这是你们的家,我们这就离开,绝不叫你们为难。”

    她抱紧了孩子,语带哽咽。

    “我只拜托您,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便是,孩子还小,严重过敏是真的会出人命”

    说罢,她抱起孩子转身要走,姿态柔弱却决绝。

    江祈年一把拉着她,语气温柔又心疼。

    “冉冉,别走,该走的人不是你。”

    他将人护在身后,再看向虞霜时眼神冰冷。

    “虞霜,我原以为你只是脾气烈了些,可没想到你竟恶毒到对一个孩子下死手。”

    他眼中尽是失望和痛心,厉声喝道。

    “把夫人关进后山水牢,什么时候学会低头认错再放出来!”

    “不是我!”

    虞霜挣脱开禁锢,目光锐利地看向女佣,语气急促却清晰。

    “你说是我指使你的,那我问你,我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吩咐你的,是当面说还是打电话,除了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女佣支支吾吾,江祈年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恰好此时,宋筱冉轻吸鼻子,柔声劝道。

    “祈年,算了吧,所幸轩轩也没什么事,别因为我们影响到你们的感情。”

    她怀中的孩子却哭声愈烈。

    江祈年那丝动摇瞬间被怒火覆盖,他厉声喝道。

    “够了!你还在演什么?昨天见你那般顺从,我还当你终于明事理了,却不想你死性不改,除了你,还有谁!”

    他挥手令保镖上前。

    “带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虞霜被强行拖走时,看见的便是宋筱冉靠在江祈年怀中,那转瞬即逝的得意眼神。

    所谓的后山水牢,实则是个巨大的铁笼,笼底盘绕着数百条蠕动的水蛇。

    保镖毫不留情将她推了进去,迅速落锁。

    笼门锁死的瞬间,虞霜的理智彻底崩溃,她尖叫着躲避,可狭小的空间里处处是滑腻的蛇身。

    冰凉的触感不断从脚踝,小腿传来,甚至有条蛇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她失声尖叫着,脑海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三年前的画面。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语气带着宠溺的笑意。

    “我就爱你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烈性子,以后有我宠着,就算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给你顶着。”

    可如今,将她推入这水牢的人,正是当年信誓旦旦要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就在虞霜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时,宋筱冉却牵着孩子站在笼前。

    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温婉淡然的伪装,唇角噙着一抹冷嘲。

    宋浩轩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怨恨。

    “坏阿姨,你为什么还不死,你死了,就没人和我抢爸爸了。”

    宋筱冉轻抚着儿子的头发,柔声道。

    “轩轩别急,你看笼子里的阿姨多没精神,我们帮她提提神好不好?”

    说着,她提起一个蠕动的布袋,将数十只老鼠倒进笼中。

    老鼠吱吱乱叫着在虞霜身上窜动。

    与此同时,被惊扰的蛇群也开始躁动,无数条蛇当着她的面开始进食。

    浓烈的腥臭和眼前弱肉强食的景象,让虞霜猛地干呕起来。

    她几天不吃不喝,除了胆汁什么也吐不出来。

    宋筱冉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底翻涌着嫉妒和怨恨。

    “虞霜,你不过是个佣人之女,凭什么能享受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既然你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说着,她声音发紧,竟带上了哽咽。

    “我们母子吃了多少苦才熬到今天,祈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绝不会让你毁掉这一切”

    虞霜张了张嘴,可她实在太虚弱了,根本发不出声。

    宋筱冉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胜利者姿态的怨毒。

    “好好享受吧,江夫人。”

    说完,她牵起儿子的手,转身离去。

    铁笼重新归于死寂,虞霜蜷缩在角落里,鼻腔中充斥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她眼皮越来越沉,直到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4

    再次恢复意识时,虞霜已经身处医院。

    江祈年眉头紧皱站在床边,见她醒来,他脸色稍有缓和。

    “霜儿,这次是冉冉心软,再三为你求情,从今以后,只要你乖,别再闹性子,我不会罚你。”

    听到宋筱冉的名字,虞霜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她往笼子里倒老鼠的恶毒脸庞。

    她讥讽地扯了下嘴角,声音沙哑。

    “求情?她巴不得我死在里面”

    江祈年厉声打断,眼底的耐心耗尽,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虞霜!看来水牢七天还是没让你学乖!到现在你还死性不改,你的善妒,真是刻到了骨子里!”

    他直起身,厌恶地看着她,语气冰冷决绝。

    “既然你毫无悔意,今天就搬去阁楼,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进主楼半步。”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在握住门把时微微停顿回过头。

    “虞霜,我能给你一切,也能随时收回,同样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说完,门被重重摔上。

    虞霜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可眼泪却止不住地砸在手背。

    十六岁时,她曾随口说了句想当公主。

    于是,江祈年耗时半年亲手将那座阁楼改造成了城堡。

    她至今还记得生日那天,他蒙着她的眼推开那扇门。

    满墙的公主裙在阳光下闪耀,悬挂的水晶吊灯,雕花公主床幔帐轻扬,一切都梦幻的像场童话。

    少年斜倚在门口,笑着朝她伸出手。

    “霜霜公主,欢迎回家,以后这就是你的城堡,而我是你的骑士,永远为你守城。”

    而今,这座象征爱意的城堡,竟成了他囚禁她的牢笼。

    虞霜搬进阁楼后,终日足不出户。

    她把日历放在显眼位置,每过一天,便划掉一天。

    除此之外,她常常坐在窗前,望向主楼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宋筱冉牵着孩子在花园嬉戏。

    庄园里虞霜最爱的玫瑰花如今也被种满了蔷薇。

    江祈年亲手给她做的秋千,也成了宋筱冉母子的专属。

    他下班回来时,总会将孩子高高举起,欢声笑语充斥在虞霜耳边。

    她们幸福得仿佛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三天后,商业晚宴。

    江祈年破天荒地带上了虞霜,而宋筱冉也是以助理名义同行。

    宴会过半,有人借着酒劲,停到江祈年面前,语带轻佻。

    “听说江少最近换口味了,独爱这位未婚生子的宋助理啊。”

    话音一落,周遭瞬间安静。

    无数道探究或是鄙夷的目光全部落在宋筱冉身上。

    “我就说看她们格外亲密,原来这小助理竟然是江少的情人。”

    “你们还不知道啊,据说这位宋小姐生孩子时刚满十八,真是看不出来。”

    “带着孩子还能攀高枝,手段不一般啊。”

    宋筱冉脸色煞白,眼眶瞬间红了,手足无措地看向江祈年。

    江祈年猛地将酒杯摔在地上,玻璃四溅。

    他一把揪住那人衣领迎面便是一拳,动作狠厉。

    直到对方瘫软在地,他才停手,冰冷的目光环顾四周。

    “听着,冉冉是我的女人,她儿子就是我江祈年的种,谁再敢议论半个字,就是跟江家过不去!”

    虞霜怔在原地,忽然有些想笑。

    这,便是江祈年口中的报恩,无关爱情。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转而看向虞霜。

    不同于从前的羡慕和敬重,而是毫不遮掩的怜悯,嘲讽。

    她这个曾经被宠上天的江夫人,此刻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

    虞霜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酒杯。

    宴会最终不欢而散。

    回江家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江祈年面色阴沉,宋筱冉依偎在他身侧低声啜泣

    车辆停稳,虞霜刚要下车便被男人大力拽了下去。

    她踉跄站稳,迎面便是一记凌厉的耳光。

    男人眼底翻涌着暴怒。

    “虞霜,我警告过你,这样的事不准再有下次!”

    虞霜捂着迅速红肿的脸颊,抬头看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江祈年,你疯了吗,这事和我有什么关”

    男人厉声打断她。

    “除了你还有谁!”

    “你以为毁了她们的名声就能挽留什么吗?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他不再看她,转而对管家下令道。

    “通知律师,明天把浩轩的户口过到我名下,从今天起,冉冉的一切都按照江夫人的规格安排。”

    江祈年顿了顿,目光落在虞霜身上,声音冰冷。

    “我说过,这一切我能给你,就能收回。”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态度坚决。

    “既然你始终学不会安分,从今天起便搬到佣人房好生学规矩,往后冉冉母子的起居琐事,都由你亲自照料。”

    虞霜凝视着这个她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

    多可笑。

    他甚至都不愿稍作调查,就轻易地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原来她倾心相待的十年,连一点信任都没能换到。

    虞霜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像摊死水。

    她没有争辩,没有眼泪,只是挺直脊背,抱着几件旧物一步步回到了儿时长大的地方。

    5

    江祈年的动作很快,不过次日,律师便办妥了一切手续。

    那个名叫宋浩轩的孩子,堂堂正正写进了江家的户口本,成了他江祈年名正言顺唯一的儿子。

    紧接着,江祈年便因为海外并购项目紧急出国三天。

    江祈年出差当天,宋筱冉便卸下了所有伪装。

    晚餐时,她俨然一副正宫太太的派头端坐在主位。

    那个曾经专属虞霜的位置上。

    用餐到一半,宋筱冉惊呼一声手中的汤碗不偏不倚摔碎在虞霜脚边上。

    汤汁和瓷片溅了满地。

    佣人正要收拾,却被她抬手制止。

    她挑眉看向静立一旁的虞霜,唇角扬起一抹得意。

    “虞霜,你来。”

    她故意拔高声音。

    “祈年特意吩咐过,要让你亲自照料我们母子,这点小事,你不会做不好吧?”

    虞霜指尖微颤,深吸口气,终是沉默地接过抹布蹲下身。

    可就在她伸手去捡瓷片时,宋筱冉悄悄推了推儿子,那孩子立马会意,蹑手蹑脚绕到虞霜身后,用力一推。

    “啊!”

    虞霜整个人猝不及防,向前扑倒,手掌和双膝重重磕在瓷片上。

    钻心的痛瞬间传来,鲜血染红了地面。

    她痛得倒吸冷气,怒火直冲头顶,一把撑起身就攥住了宋浩轩的手腕,扬手便要教训。

    宋筱冉尖叫着冲过来把孩子护在身后,指甲几乎要戳到虞霜脸上。

    “贱人!你想干什么!”

    “浩轩但凡有半点闪失,你以为祈年会放过你吗?上次水牢的滋味还没尝够是吗?”

    水牢二字像盆冷水浇头灌下。

    虞霜的手臂僵在半空。

    她看着宋筱冉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最终,还是缓缓垂下了手。

    距离期限只剩五天了,她不能再节外生枝。

    见虞霜屈服,宋筱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轻抚儿子的头,柔声道。

    “宝贝别怕,你可是江家唯一的小少爷,没人敢欺负你。”

    说完,她瞥了眼血流不止的虞霜,厉声吩咐。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干净后,去打洗脚水来。”

    宋浩轩也从她身后探出头,吐了吐舌头。

    “坏女人,等我爸爸回来,让他把你关到蛇笼。”

    虞霜忍着剧痛,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污渍。

    从小看她长大的陈妈实在不忍,红着眼快步上前,低声道。

    “夫人,您手上有伤,让我来吧。”

    这下意识的句夫人恰好被宋筱冉听了个正着。

    她脸色骤然一沉,几步冲上前,扬手便狠狠扇了陈妈几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宋筱冉尖声骂道。

    “老贱货!谁允许你喊她夫人的?现在这个家是谁做主,谁才是未来的女主人,你眼瞎了吗?”

    说着,她竟又扬起手。

    “够了!”

    虞霜猛地起身,染血的手扣住她手腕,力道却大得惊人。

    “宋筱冉,陈妈在江家三十年,连江祈年都要礼让三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手?”

    她逼近一步,眼神凌厉,周身竟隐隐透出和江祈年如出一辙的压迫感。

    “你要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你猜江祈年是信你这个外人,还是信我们这些自己人。”

    宋筱冉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竟一时语塞,她狼狈地甩开虞霜,狠狠瞪了她一眼,终究是没敢再动手。

    她转而将怒火撒向众人。

    “都给我滚过来!”

    佣人们战战兢兢地聚拢,宋筱冉牵着儿子,指着虞霜二人冷声警告。

    “从今往后,这个家只准有我一个夫人,谁再敢尊卑不分,或者到祈年那多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彻底消失!”

    满室死寂中,她冷哼一声,拉着儿子扬长而去。

    6

    离婚冷静期最后一天,江祈年出差归来。

    老管家汇报时,下意识地将宋筱冉称为夫人。

    江祈年骤然驻足,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的宋筱冉。

    “夫人?”

    不等虞霜开口,宋筱冉抢先依偎进他怀里,语气委屈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祈年,你别怪虞小姐,可能是我哪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她前两天气不过,竟当众威胁大家以后都必须这么喊我,还说还说这江夫人她早就当腻了”

    江祈年猛地看向虞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当腻了?”

    虞霜看向窗外渐沉的夕阳。

    想到今晚就能彻底离开,忽然觉得一切争辩都毫无意义。

    她平静地迎上他暴怒的视线,轻笑道。

    “对,当腻了。”

    江祈年一把将宋筱冉揽进怀里。

    “好!好得很!”

    “看来三天的教训没让你学乖,反倒让你觉得江夫人非你莫属了。”

    “既然你不想当,那就换个人当!”

    当晚,江家举办了场盛大宴会。

    江祈年当众举起酒杯,声音响彻全场。

    “借此机会宣布,江家未来的女主人,从今以后,只有筱冉一人。”

    宋筱冉带着江家祖传翡翠,在满堂宾客中接受祝贺。

    同时,无数道嘲讽的目光钉在角落里的虞霜身上。

    “听说这位从前是佣人之女,果然上不得台面。”

    “难怪江少爷要换人,这样的身份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曾经对她殷勤备至的宾客,此刻却接连不小心撞翻她手中的托盘。

    红酒浸湿她单薄的衣衫,不等她发作,又有人从背后猛推。

    虞霜踉跄着撞向香槟塔。

    水晶杯应声而碎,冰凉的酒液浸透全身。

    满场窃笑声中,江祈年淡淡撇了一眼浑身狼藉的虞霜,转而温柔地为宋筱冉戴上钻戒。

    宋筱冉红着眼扑进他怀里,却在看向虞霜时眼底尽是得意。

    就在这时,江父的秘书悄然现身。

    虞霜不动声色地跟着他离席,在侧门的阴影处。秘书将两样东西递到她手中。

    一本离婚证,一张支票。

    “车在后门,江总吩咐,请你今晚务必离开。”

    虞霜擦干脸上的酒渍,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踏进了门外的夜色里。

    7

    虞霜离开的那晚,江祈年并未察觉。

    直到三天后,管家才低声禀报。

    “少爷,夫虞小姐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江祈年闻言动作未停,他将外套披到宋筱冉肩上,漫不经心道。

    “随她去,闹脾气的老把戏了,冷她几天知道错了就回来了。”

    在他眼里。

    虞霜就像是被他娇养了十年的金丝雀,早已丧失了野外生存的能力。

    他笃定她离不开他打造的黄金笼,更离不开他这个人,所谓的消失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和宋筱冉出双入对,极尽宠爱。

    他将公司大小事务通通丢给下属,带着宋筱冉和孩子环游了半个国家,社交媒体上都是其乐融融的合影。

    一个月后,蜜月结束。

    江祈年解着领带自然地吩咐道。

    “让虞霜过来泡茶,她最清楚我口味。”

    管家脸色骤变,支支吾吾道。

    “少,少爷,虞小姐,一直没回来”

    江祈年动作猛然顿住,名贵丝绸在他指间绷紧,他眉头紧皱,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宋筱冉适时依偎过来,柔声细语中带着试探。

    “祈年,虞小姐这么久都没消息,会不会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她敢!”

    江祈年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和不安。

    “她离不开我。”

    他像是要说服自己,猛地将领带摔到沙发上。

    “通知下去,立刻停掉她名下所有副卡和资金,我倒要看看她身无分文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宋筱冉看出他的焦躁,心头猛地窜起妒火。

    她眼底迅速泛起泪光,声音带着哽咽。

    “祈年,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虞小姐才不肯回来?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带着轩轩离开,免得让你们为难”

    她说着作势转身要走,却被江祈年一把拽进怀里。

    “胡闹!”

    宋筱冉顺势跌进他怀里,双眼通红。

    “可是”

    江祈年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是掌控一切的笃定。

    “没有可是。”

    “我江祈年要留下的人从来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他揽着宋筱冉在沙发坐下,沉声道。

    “江家养千百个女人都不在话下,我只是留下一个你而已,她要是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就是她不懂事,等她吃到苦了,自然会回来安分守己做好江夫人。”

    这番话让宋筱冉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她原以为虞霜的离开是天赐的良机,可直到现在她才惊觉。

    在这个男人心里,虞霜似乎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宋筱冉顺从地依偎在江祈年怀里,眸地一片阴狠,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但很快,一抹决绝的暗光从她眼底转瞬即逝。

    8

    江祈年的生活看似毫无影响,却在无数个瞬间露出破绽。

    有时是在抽烟时,指尖一顿。

    恍惚间又看见虞霜蹙着眉冲过来,一把抢走烟盒扔进垃圾桶,杏眼圆睁地瞪他。

    “江祈年!你再抽一口试试!”

    又或者在书房工作到深夜时,他总会下意识瞥向门口。

    记忆中那个身影总会端着安神茶推门进来,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没好气地数落道。

    “某人要是猝死了,我可不会守着牌位当寡妇。”

    尤其是在雨天,窗外雨声淅沥。

    江祈年总会下意识地把电脑往旁边挪一挪,空出足够一人倚靠的位置。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个带着暖意的身体挤过来,抢走半边耳机,脚丫不老实地踩在他腿上。

    可如今每次侧头,那个角落始终空荡。

    宋筱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失神。

    她悄悄向老佣人打听,精心记下他所有的习惯偏好。

    此后每天,她总会在清晨亲手为江祈年系好领带,角度分寸不差。

    他深夜工作时,她便端着温度恰好的手冲咖啡现身。

    见他蹙眉,便立刻上前为他揉按太阳穴,力道轻柔得恰到好处。

    她将江夫人这个角色扮演地无懈可击,甚至比虞霜更加温顺体贴。

    可江祈年望着她低垂的眉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虞霜骄纵的模样。

    一次应酬后,江祈年醉醺醺地回到家。

    宋筱冉立刻迎上前,温柔地替他脱掉外套。

    江祈年却忽然将她紧紧抱紧怀里,声音含糊不清。

    “霜儿”

    话音一落,宋筱冉动作瞬间僵住。

    她低头看着这个醉意朦胧的男人,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声音轻颤道。

    “江祈年,你看清楚,我是谁?”

    可男人只是将她抱的更紧,把脸埋在她肩头喃喃。

    “霜儿,别闹了”

    宋筱冉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嫉妒。

    片刻后,她忽然扯出一抹冷笑。

    “好我这就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她将人扶进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粉倒进水杯喂他喝下。

    在药效发作前,她冷静地将安全套尽数扔进垃圾桶。

    当江祈年失控地将她压在身下时,宋筱冉抱着他脖颈,在他耳边轻语道。

    “祈年,从今以后,你只能属于我。”

    次日清晨,江祈年刚开眼看见的便是宋筱冉熟睡的侧脸,他脸色骤变,猛地坐起身。

    江祈年捏着眉心试图回忆昨晚,脑海中却只有模糊的碎片。

    直到一个月后,宋筱冉拿着验孕棒扑进他怀里,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祈年,我们有宝宝了!”

    江祈年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心头莫名烦躁。

    他没有来地想起虞霜。

    因为她体质特殊,难以受孕,即便婚后喝尽中药也还是未能如愿。

    他曾无数次撞见虞霜对着验孕棒上的单线,红了眼眶。

    那时,他从背后抱住她,吻着她后颈郑重承诺。

    “霜儿别急,我江祈年的孩子,只会有你一个妈妈。”

    从前的回忆扎得他心口发疼。

    可下一秒,一种更阴暗的情绪翻涌而上。

    即便她到现在还不知悔改,那他就要撕碎当初的誓言。

    他倒要看看,当虞霜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会继续闹脾气,还是会崩溃大哭回来认错。

    江祈年忽然冷笑起来,眼底闪过丝复杂的神情。

    “是时候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当天下午,江祈年高调在网上公布了宋筱冉怀孕的消息,甚至以此举办了场盛大的庆祝宴。

    宴会上,他搂着宋筱冉的腰,目光却频频看向门外。

    他在等,等那个骄纵的女孩回来认错,又或者是大闹宴会指责他背弃誓言。

    可宴会从早办到晚。

    绚丽的烟花在京市放了整整七天。

    虞霜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当最后一束烟花在夜空熄灭,江祈年猛地砸碎了手中的酒杯。

    玻璃四溅,他失控地拨出电话,嘶吼道。

    “去查,给我查虞霜的行踪!”

    9

    与此同时,宋筱冉自认为江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她指挥着佣人们把虞霜和江祈年的婚纱照通通扔进了垃圾桶,换上了自己的照片。

    甚至连同虞霜曾经的衣物首饰,都被她扔的干净。

    别墅上下,到处都是她和江祈年的合照,以及宋浩轩的照片。

    江祈年回来时,恰好撞见佣人正抱着虞霜的首饰盒往外走。

    他脸色骤变,顿时勃然大怒。

    “放肆!谁准你们动她的东西!”

    “是我让扔的。”

    宋筱冉扶着腰站在楼梯转角。

    她缓缓走进,轻柔地抚着小腹,柔声开口。

    “祈年,我找人算过了这些东西不利于宝宝的发育,何况都这么久了,她肯定不会回来”

    江祈年猛地一把掐住她手腕,语气急切。

    “闭嘴!”

    “她一定会回来的!”

    宋筱冉怔在原地,她眼眶通红,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我呢?我们的孩子呢?”

    空气骤然凝固。

    江祈年眉头轻皱,视线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稍有缓和。

    “冉冉,孩子生下来,江家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他顿了顿,摩挲着虞霜的首饰盒,态度坚决。

    “但江夫人的位置,只能是虞霜的。”

    宋筱冉脸色惨白,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她猛地甩开江祈年的手,眼泪决堤,声音尖锐又刺耳。

    “江祈年!你把我当什么?把我们的孩子当什么?你难道要让他生下来当一辈子的私生子吗!”

    江祈年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耐。

    “等孩子生下来我会想办法说服虞霜把孩子过到我名下,正好她体质特殊,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宋筱冉气得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吼道。

    “你要让我的孩子喊别人妈妈??!”

    “江祈年!我不是你生孩子的工具!”

    她一把打翻虞霜的首饰盒,凄厉地笑出声。

    “三个月了!你是不是还以为虞霜会回来?我告诉你!不可能!她心里要是有你早就回来了!你还不明白吗?她不要你了!现在只有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真的!”

    江祈年额头青筋暴起,厉声斥责道。

    “闭嘴!我说了,她会回来的。”

    话音一落,他不再理会宋筱冉,而是弯腰一件件捡起虞霜的首饰。

    宋筱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

    她看着江祈年小心翼翼的身影,捂着脸崩溃大哭。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如她,我无名无分地跟着你,怀了你的孩子,为你打理这个家,怎么你就是看不见呢”

    江祈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冉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歇斯底里。”

    “你从前那份识趣懂事,都到哪去了?”

    话音一落,他不再看她,抱着首饰盒转身而出。

    10

    江祈年的自信,在接到手下的电话后彻底被击垮。

    “江总,虞小姐名下的副卡,从三个月前,您当众宣布江家女主人另有其人那天起就没再动过了”

    他怔愣片刻,对着电话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查!给我查她去了哪!”

    电话挂断后,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将他包裹。

    他疯了一样冲到阁楼,拉开衣柜。

    满柜的高定礼服原封不动。

    他翻遍阁楼每个角落,除了她父母的遗照,她竟什么也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