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短篇小说 > 其它小说 > 沈砚辞温棠 > 第2章
    走了几步,却还是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看,除了几条新闻通知和垃圾短息,再没有别的消息。

    手机屏幕上,备注为‘老婆’的聊天框始终安静,他和温棠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昨天。

    以往每次飞行,从起飞到落地,温棠总会给他发来许多消息,有时是路边看到的一条小狗,有时是她研究的一道新菜,最后又会问他落地平安没有。

    可现在……

    沈砚辞垂着眸,给温棠发去一条平安落地的消息,过了半晌,又问了句她在哪。

    温棠没回复。

    沈砚辞看了眼时间,国内现在还是晚上六点,温棠兴许还在医院加班,没时间看手机也正常。

    走出航站楼,周子崇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沈砚辞收起手机,淡声回绝:“不了,我还有事。”

    “那好吧。”周子崇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寡言,说了句再见就先行离开。

    沈砚辞常年飞巴黎的这条航线,为了休息方便,他直接在巴黎14区买了套房子。

    打车到达那时,沈砚辞掏出手机看了看微信,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温棠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沈砚辞微微蹙了蹙眉,内心平复的不安再度涌了上来。

    这时,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沈先生,您委托的拍卖已顺利完成,之后将按照约定时间将拍卖物品移交给您。】

    是拍卖委托人发来的消息。

    沈砚辞长睫微垂,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此刻略带笑意的眼眸。

    两天前他无意中在拍卖网上看到了一枚10克拉的粉钻戒指,可以说可遇不可求,而拍卖地点正好在巴黎。

    这是他准备补偿给温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也是他打算回国后送给她的惊喜。

    当初结婚匆促,他没能给温棠一个盛大的婚礼,就连结婚戒指也并不合手。

    这次的礼物,她应该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沈砚辞正犹豫着要不要给温棠打个电话,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沈砚辞眼中闪过一瞬失望。

    他抬手挂断电话,那端却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第五次打来时,沈砚辞剑眉微蹙,指尖终于在屏幕一划,按下接听的一瞬,传来的却是宁苒娇软可怜的声音。

    “砚辞,你是不是把我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就算你要和温棠好好在一起,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不是吗?”

    听着女人带着哭腔的控诉,沈砚辞眼底却不再有丝毫波澜。

    他声音平静,薄唇开口:“宁苒,那天我就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联系。”

    “你让我帮的忙我都已经帮了,宁苒,我们两清了。”

    “不行!砚辞,你不能这样对我……”

    宁苒话音未落,沈砚辞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倚在阳台的扶栏上,俯瞰着脚下纵横的全景,思绪逐渐飘远。

    那天宁苒生产完,他去帮忙办理了手续。

    宁苒醒来后看着孩子,笑着抬眼看他:“是个小男孩儿,砚辞,你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沈砚辞垂眸看着这小小一个的婴儿,想的却是温棠。

    他和她以后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性格是调皮还是安静,有了孩子以后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他应该会是个合格的爸爸。

    毕竟他已经学习过了,甚至连孩子的初中都看好了。

    他一定可以把温棠和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沈砚辞这样想着,唇角微微上扬,脱口而出道:“就叫沈遇。”

    至于小名,到时就看温棠想怎么取。

    宁苒看着他,笑意更深:“真好听,宝宝肯定喜欢,那以后我们就叫他小遇吧。”

    沈砚辞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你误会了。”

    “那是给我和温棠的孩子取的名字。”

    宁苒一时愣住:“砚辞,你难道真打算和她生孩子吗?”

    沈砚辞的沉默让她顿时慌了神。

    她拉住沈砚辞的手,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她,和她结婚也只是为了气我。”

    “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砚辞,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想不必了。”

    沈砚辞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平静地抽出手:“你回来的时候,我也迷茫过,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沈砚辞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带着疏离:“与其说是对你,不如说是对过去的遗憾和不甘。”

    “我现在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也打算和她好好过一辈子,我们之间,已经是过去了。”

    “月子中心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帮你订好了。”

    “你好好休息,能帮的我都已经帮了,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那天将一切说清楚,沈砚辞走出医院大门的一刻,才终于感到了轻松。

    这时,手机的消息提示响起,瞬间将沈砚辞飘远的思绪拉回。

    是他提前买给未来的孩子和以后温棠怀孕时要穿的衣服到货了。

    沈砚辞垂眸看着,一时之间,对温棠的思念涌到极致。

    他突然很想听听温棠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已经拨出了电话。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不断地忙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沈砚辞眉心紧蹙,再次尝试打过去,依旧只有机械的忙音回响在他耳边。

    怎么回事?

    温棠从没有过不接他电话的时候。

    沈砚辞看着手机屏幕,想起曾经他忘了国内时间,凌晨四点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也会迷迷糊糊接起来,问他怎么了。

    可现在打过去的电话,却像是石沉大海。

    她是在忙手术吗?还是在医院开会?

    沈砚辞想不到另外的可能。

    他看了眼时间,极力压下躁动不安的心慌,等温棠那边的事情忙完,一定会给他回电话的。

    下午,门铃被按响。

    沈砚辞打开门,拍卖委托人站在门外,将手中拍下的物品和需要签字的文件一并递了过来。

    签好字后,沈砚辞支付了剩下的佣金。

    拍卖委托人也知道这枚粉钻的价值,见沈砚辞出手如此阔绰,他笑着问:“沈先生是为您爱人拍的吧?”

    沈砚辞闻言,不免开始想着温棠戴上这枚戒指的模样,狭长的眼尾泛着笑意,嗯了一声。

    “您爱人还真是幸福。”委托人感叹了一声,祝福了一句便离开了。

    沈砚辞看着手中的钻戒,第一次体会到归心似箭。

    可直到第二天,温棠依旧没有联系过他,微信的消息半个字都没有回复。

    沈砚辞终于感到有些不对。

    他再次给温棠打去电话,这次却直接变成了空号!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空号?!

    沈砚辞错愕地看着手机。

    那股翻涌的思念一瞬间被无尽的不安和恐慌取代蔓延。

    他尝试用各种办法联系,却怎么都联系不到温棠。

    手机里传来机械女音抽走了他全部的理智。

    沈砚辞等不了执飞回国的那天,他申请和还在巴黎的另一队机组同事换了班,买了当天最早的机票赶回国。

    飞机落地回国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沈砚辞用了最快的速度,一刻也没停地往家赶。

    打开门,家里仍是离开前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动。

    没有变动,却彻底放大了沈砚辞心中的不安。

    难道从他飞巴黎那天开始,温棠就没有回过家?

    他脚步急切地走进卧室,第一反应打开了衣柜。

    只剩下他的衣服。

    他那天早上的衣服,是温棠像往常一样熨好直接摆在床尾凳上的,所以他才没发现。

    他转过身,环视了一圈。

    不止。

    温棠带走的不止衣服。

    家里所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几乎都被带走得一干二净。

    仿佛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只有他送给温棠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她一样也没带走。

    沈砚辞这才意识到什么,原本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凝结,脸色乍白地坐在床边,却忽然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一份文件。

    他还记得,那是温棠之前看上的临江的一套平层。

    他伸手拿起,翻开的那一瞬,瞳眸紧缩。

    那根本不是什么房屋购买合同,而是离婚协议,更讽刺的是,右下角还写着他的名字,是他亲手签下的!

    沈砚辞不可置信地翻了几页,里面夹杂的一张薄纸飘然落下,掉在脚边。

    那赫然是一张孕检单!

    一瞬间,沈砚辞浑身血液都凉了下去。

    温棠她,怀孕了?

    孕检单的检查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

    恰好是宁苒回国的那段时间。

    可这三个月以来,对于她怀孕的事情,他却毫不知情。

    不,他并不是毫不知情。

    这三个月以来,温棠待他的态度都不似从前。

    偶尔的几次,温棠干呕得厉害。

    最近开始,她总喜欢穿宽松的衣裙。

    不仅如此,她还忽然让他提前学会怎样做一个奶爸……

    可他此前因为宁苒的突然回国而心神不宁,对此从没有在意过。

    眼前的一切都昭示着温棠对他的失望,在他反应过来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可是他才看清自己的心,决定以后和她好好生活,好好经营这个家。

    沈砚辞紧攥着这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交织成网,割裂着他的心。

    人也总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

    沈砚辞停了工作,疯了一般只顾着四处寻找温棠。

    可兜兜转转,在沈砚辞找遍了温棠可能会去的地方,几乎将整个市内翻了个遍的时候,他恍然想起那天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看到的身影。

    那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沈砚辞不敢细想。

    可一种直觉驱使着他,立刻去查了他那天执飞巴黎航班的乘客名单。

    在看到温棠两个字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他头上,几乎忘了呼吸。

    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打算好在送这份礼物时让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了。

    他说过,要她等他回来的……

    可他没想到温棠送他执飞的那天,她竟然就已经要离开了。

    沈砚辞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去找,去联系温棠。

    但这个世界太大了,温棠想要躲着他,几乎有的是办法。

    可他还是要找到她,找到温棠!

    ……

    三个月后,法国巴黎。

    温棠坐在公园广场的长椅上,手中握着一把面包碎屑,投喂着和平鸽。

    微风拂动,她垂着眸,唇角带着安静恬淡的笑意。

    灿黄的树叶飘然而落,她将最后一点面包碎屑撒在地上,随即便有不少灰白鸽子聚拢了过来。

    这半个月,大概是她离开沈砚辞后,过得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她尝试了很多以往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

    比如跳伞,比如攀岩,比如潜水……

    她第一次直观且深切感受到,自由原来离她这么近。

    投喂完鸽子,温棠又吹了会儿风,才起身离开。

    她买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

    毕竟她的生活重心到底还在国内,况且,在国外生活的这三个月,她还是更喜欢国内的景色。

    第二天,温棠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她旁边的位置坐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容貌优越的男人,眉眼深邃冷峻,气质矜贵斐然。

    仅仅是坐在那,就足够引人注目。

    温棠正看着,机舱的卫生间方向忽然响起一道高声呼救。

    “飞机上有没有医护人员?这里有个孕妇早产,胎儿快不行了!”

    几乎没有犹豫,温棠立刻站起身,从头等舱匆匆赶了过去。

    “我是妇产医生,我可以抢救!”

    温棠赶到机舱卫生间的时候,那名孕妇已经分娩。

    那孕妇神情紧张,见到温棠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颤抖。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温棠低头看去,产妇此刻正小心翼翼捧着一个手掌大小的胎膜,胎膜里包裹着胎盘和新生儿。

    温棠蹙了蹙眉,冷静下来问:“你孕周期是多久?”

    “只有26周。”

    温棠顿时精神紧绷起来,此时,飞机上另外两名医生也闻讯赶了过来。

    可他们并不是妇产科医生,于是只能配合温棠进行抢救。

    万米高空上医疗条件有限,温棠只能戴上手套,撕开胎膜。

    可新生儿的全身苍白,四肢冰凉,情况并不乐观。

    “请拿热水袋和毯子来,快!”温棠一边进行急救措施,一边急声高喊。

    机舱内,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皆投向了温棠。

    直到新生儿的心律逐渐恢复,所有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头等舱内,郁庭穆看了不远处正抬手擦去额尖薄汗的温棠一眼。

    很快,便又收回了目光。

    飞机紧急迫降在最近的机场。

    三名医生轮流为新生儿做胸外按压,温棠也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飞机迫降后,温棠随救护车送新生儿一同前往医院。

    从万米高空到医院,她持续按压了近一个多小时。

    等新生儿送进抢救室后,温棠才松下心弦,垂在身侧的手都已经因为麻木而颤抖。

    直到新生儿和产妇情况都稳定后,温棠这才放心离开,重新赶往机场,乘坐航司安排的另一趟航班。

    飞机顺利抵达时,温棠回到自己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她刚刚洗完澡走出浴室,手机便响起消息提示。

    她看了眼。

    是一则陌生的微信好友申请。

    温棠犹豫了会儿,按下了同意。

    加上后,对方就立马发来了一句话。

    【温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砚辞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你,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温棠也没想到,她拉黑了宁苒之后,对方还能这样锲而不舍地联系上她。

    想起她离开前在宁苒朋友圈看到的那条官宣文案,讥讽地笑了笑,回复过去。

    【你和沈砚辞不是早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我已经把位置给你让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她明明按照他们的意愿成全了她和沈砚辞,宁苒却显然并不满意。

    【温棠,你做这些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砚辞忘不了你!】

    温棠看着宁苒发来的消息,可笑之余心底也闪过隐秘的快意。

    【你不是既想做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又想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吗?】

    【宁苒,贪心不足,就是容易遭天谴的。】

    发完这句话,温棠也不想再和宁苒纠缠,重新将她拉黑。

    想起回国时在飞机上的经历。

    温棠还是觉得,她放不下作为医生的使命和梦想。

    她给主任打去电话,表明自己希望能回到医院继续任职的意愿。

    主任表示欢迎的那一刻,温棠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温棠自己开车准备去医院复职。

    经过一个大道红绿灯时,车辆刚起步,一个带着孩子的家长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在变向红灯时走上人行横道。

    孩子嬉笑着在人行横道上跑起来,眼看就要撞上。

    温棠瞳孔一缩,连忙急打方向盘,踩下刹车躲避。

    不想刚好一辆车经过路口,只听见“砰”地一声——

    两辆车的车头轰然擦过,好在对面及时反应,温棠刹车也及时,才没有造成什么重大事故。

    温棠刚缓过神,在看见对面的迈巴赫车标时,脸色也更糟了。

    闯红灯的家长牵着孩子惊慌失措,孩子哭叫着抱紧家长的腿。

    那家长没认出是迈巴赫,但一看也知道是价格不菲的豪车,根本赔不起,吓得彻底懵住了。

    大道路口,车流穿梭经过,路人没有停留,只是或同情或怜悯地看了他们两眼,便继续走了。

    温棠匆匆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只见对面的车头刮擦变形了一点,但显然受伤更严重的是她那辆车灯都撞坏了的宝马。

    她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故,一时之间也有些慌了神。

    虽然是为了躲避行人,可刮车的人到底是她,怎么定责还要看交警。

    如果是她主责,她这得赔进去多少钱?她存的那些钱够赔迈巴赫吗?

    内心正思虑愁苦着,这时,迈巴赫车门打开。

    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文雅男人,关上门看了一眼刮出的一道口子。

    他蹙了蹙眉,却没有对温棠发难,而是看向带着孩子闯了红灯的家长,低声责问:“你怎么看的孩子?”

    “这有多危险不知道吗?”

    那家长脸都吓白了,抱着哭闹的孩子连声道歉,说以后一定注意,可他真的赔不起,希望那男人能够高抬贵手,不要索赔。

    他带着孩子使劲弯腰道歉,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但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他看手机疏忽而闯红灯造成的,温棠也不好为他辩解。

    可作为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赔偿迈巴赫的钱。

    所以她还是小声说了句实话:“他……他应该赔不起的。”

    男人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温棠,正要说些什么,后座的车窗落下一半,温棠抬头,眼底闪过一瞬诧异。

    透过半截车窗的缝隙,她看到一个男人深邃冷厉的眉眼和绯色的薄唇。

    竟是昨天飞机上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薄唇微启,声音清冷低沉:“陆泽。”

    被唤的男人回过身,躬身靠近车窗:“郁总。”

    坐在后排的人开口:“快迟到了。”

    陆泽会意地颔了下首,看向那位家长:“没事了,还带着孩子,以后注意点。”

    温棠知道,这都是后座那个男人的意思。

    那家长顿时如蒙大赦,道了几句谢,连忙带着孩子走了。

    陆泽随后便也上了车,丝毫没有向她谈赔偿的意思。

    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被称作‘郁总’的男人一句话。

    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遇上好人了。

    温棠回过神,拿出手机联系拖车,先把车拿去维修。

    她不得已向主任提前说明了情况,然后打车去了医院。

    没想到今天一个早上就经历了如此多的大起大落,温棠望着车窗外倒流的景色,心绪始终难以平静。

    冷风呼呼往半降的车窗里灌,温棠心里却感到一丝莫名的温暖。

    可没想到的是,命运总是太捉弄人。

    温棠刚一下车,就正撞上刚从医院门口走出的沈砚辞。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沈砚辞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脸色有些苍白,阔步朝温棠走去,眼底是无法克制地思念,几乎是极力压抑着,才没有当场失态。

    “我还以为,你要躲着我一辈子。”

    温棠除了刚开始的诧异,望着他的目光却渐渐只有平静:“我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要躲着你的理由。”

    “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一字一句,一瞬间像是抽走了沈砚辞全部的力气,眼尾泛着红。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郁色匆匆,基本都没有心思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只是偶尔仍会投来一两个眼神。

    沈砚辞紧紧将温棠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低头搭在她颈窝,声音发闷:“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和宁苒彻底断了联系,原谅我好不好?”

    离开温棠的这些天。

    没有人会再给他提前做好便当,到点提醒他要按时吃饭。

    他忙到现在犯胃病进了医院,也没有人会再贴心地照顾着他的饮食。

    更没有人会提前给他熨烫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精心搭配。

    更没有人会在家里还一盏灯,等他回家。

    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那些为温棠和未来宝宝买的东西,简直快要疯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温棠,我很想你。”

    “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怀孕了,但我买的那些孕妇幼儿用品,确实都是为你准备的。”

    温棠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没有回应。

    她从没见过沈砚辞如此放低姿态的一面。

    看着曾经被她放在心尖上遥不可及的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低声祈求她的原谅。

    温棠却只有如死水般的平静。

    她曾经有多奢望沈砚辞能够对她温柔上心,现在听到这些话就觉得有多讽刺。

    即便过去再爱,如今,她也已经是真的放下他了。

    半晌,她从沈砚辞怀抱里挣脱,平静地缓缓开口:“不用费心了,沈砚辞,我们已经到此为止了。”

    沈砚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唇角紧抿,声音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抖:“不……我好不容易才认清自己的心,温棠,我爱的人是你,想要以后共度余生的也只有……”

    温棠蹙眉冷声打断他:“沈砚辞,我爱了你五年,你现在才认清,不觉得有些太晚了吗?”

    “你当初跟我结婚,只是为了刺激宁苒,带我常吃的那家餐厅,其实也是宁苒最爱的餐厅,宁苒一回国,你满心满眼就全放在了她身上,甚至魂不守舍。”

    沈砚辞一愣。

    没想到温棠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说。

    温棠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更何况,我们婚姻,就算没有宁苒,也迟早会走到尽头的。”

    “我已经不想再辛苦维持这一段单向付出的婚姻了。”

    她眼底毫无波澜地平静,如刀似刃般深深刺痛了沈砚辞的心。

    沈砚辞眸光微震:“我知道当初我们结婚匆促,什么都没准备好,是我对不起你。”

    “但至少……再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可以吗?”

    “好啊。”温棠看着他,轻轻一笑:“我只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沈砚辞眼眸亮了亮。

    “只要我做得到,你尽管提。”

    温棠也知道,他向来舍得为她花钱。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

    “我只需要你从现在开始,彻底从我眼前消失,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

    沈砚辞的脸色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愈加苍白:“不行。”

    “只有这个不行。”

    他声音沙哑,最后两个字似乎还带着一些颤抖。

    温棠不说话了。

    沈砚辞下颌紧绷,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此刻他眼下泛着乌青,双眼血丝密布,显得十分憔悴。

    胃部又隐隐抽痛起来,他深蹙着眉,薄唇紧抿。

    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望着温棠时,眼中仿佛流淌着霞光。

    沈砚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里面放着一枚成色顶级的粉钻戒指,开口绕过这个话题。

    “这是我想要补偿给你的纪念日礼物,也是我当初想要送你的那份惊喜。”

    温棠没有接,眼底闪过一瞬错愕,不仅没有丝毫欣喜之情,反而有些讽刺。

    “你当初要告诉我的消息,难道不是正式决定和宁苒在一起了吗?”

    沈砚辞一怔,长眉紧蹙:“当然不是!”

    “我早就已经决定和她结束一切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和她在一起?”

    温棠顿时恍然,那天宁苒的朋友圈,只是发给她看的而已。

    可是如今明白了误会又能怎样呢?

    沈砚辞以后和谁在一起,她都不在意了。

    半晌,她轻笑了一声:“礼物贵重,沈先生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还要工作,就不奉陪了。”

    说完,温棠绕过他就要径直离开。

    擦身而过之际,沈砚辞却紧紧握住她手腕,声音很轻地问:“那我们的孩子……还在吗?”

    问出这话时,他其实就已经不抱希望。

    温棠对他决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他还是不甘心。

    温棠直接抽出了手,平静地看着他。

    沈砚辞的心也在这一片静默中一点点沉坠下去。

    他知道答案了。

    怔然的片刻,温棠转身走进了医院,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胃痛似乎更严重了。

    痛到沈砚辞站在原地,弯下了腰,紧咬着的唇几乎尝到了腥甜,那股汹涌地痛意也依旧没有半点停歇。

    直到天色渐暗。

    沈砚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麻木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门前站着一道身影,像是等他很久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不足满月的孩子。

    可沈砚辞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径直略过。

    宁苒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

    “你现在连对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明明只要你点头,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不好吗?”

    “她已经不爱你了!”

    沈砚辞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莹白的月光倾泻而下,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朦胧之中显得十足俊美清冷,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砚辞。”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嘶声道:“温棠她就是在故意耍你,折磨你,你还不明白吗?!”

    沈砚辞终于缓缓回过头,在宁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开口。

    “我明白,我心甘情愿。”

    寂静的夜晚,安静得仿佛能听得到呼吸声。

    “可是砚辞,你爱的人一直是我不是吗?!”宁苒低声质问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潮涨潮退的海浪,疯狂叫嚣着不甘。

    “你和她结婚明明就不是出于爱,现在离了对你来说不是解脱吗?”

    沈砚辞静静看着她,挣脱宁苒扯住他的那只手,薄唇微启。

    “宁苒,有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声音比寒夜沉凉,理性到冰冷。

    宁苒看着眼前的沈砚辞,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人,却在此刻感觉异常的陌生。

    “我是绝不会离婚的。”

    宁苒愣了很久,机械般地摇摇头:“可是……可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砚辞,你为什么要赔上一辈子,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

    “宁苒,这已经不是爱或不爱的问题。”沈砚辞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透着股死气。

    “我跟她在一起是在经营着一个家,不再是谈恋爱你情我愿那么简单的关系。”

    沈砚辞眼尾微红,寒凉的晚风吹着他干涩的眼角,涌上一股酸涩。

    他本来,本来可以和温棠有一个好好的生活。

    如果他没有在温棠怀孕期间去照顾宁苒,如果他能早点认清楚自己的心,对她好一点,如果他可以一早就和温棠坦诚说清楚和宁苒的一切……

    那么他现在应该回到家,就能见到躺在沙发上慵慵懒懒等待着他的温棠,桌上还有刚做好的冒着热气的饭菜。

    等孩子出生,他就可以给宝宝冲奶粉,做辅食,陪着孩子做游戏,而温棠就坐在沙发上,笑着给他们记录下视频。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沈砚辞,我也可以跟你一起经营一个家,我们也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宝宝,我保证会比那个人做得更好,我也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宁苒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脸上流着泪,连声音都拔高了。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有你了啊……”

    她单薄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宁苒说出这些话,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于站在了悬崖边上。

    她放上了自己的全部筹码,只为了能让沈砚辞重新成为自己的依靠,不惜丢掉一切。

    宁苒以为,她为了沈砚辞牺牲如此,他一定会动容的。

    毕竟他们曾经也相爱过。

    可是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她的思绪。

    孩子被她拔高的声调彻底吵醒了,开始哭个不停。

    沈砚辞长睫低垂,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提醒了她一句:“孩子哭了。”

    沈砚辞抬腿就要走,宁苒这才如梦初醒,可她顾不上哄孩子,急忙追上沈砚辞,抓住他的胳膊,眼眸沾染上了委屈的泪水。

    “我知道了,砚辞,你不想离婚的,我理解你。”

    “我不该出现在温棠面前,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就当你身后一个不争不抢的恋人,不会再破坏你和温棠的感情,这样都不可以吗?”

    沈砚辞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澜,睨向她时,第一次浮现出厌烦。

    “跟你真是说不通。”沈砚辞眉心紧蹙,声音淡淡:“跟我这种人,何必呢?”

    他站在原地,往日种种浮现在脑海。

    想起结婚五年来温棠为他做过的一切,可所有记忆中,他为她做过的事几乎屈指可数。

    他从未对她上过心。

    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算是咎由自取。

    他心里明明很清楚,可那股强烈的不甘却始终犹如一把烈火烧灼着他的心。

    沈砚辞像是兀自发了会愣,自嘲似的摇摇头。

    再次垂眸看向宁苒时,眼底又换回了一片残忍地平静无波。

    “我已经做错太多事了,但无论如何,我们之间早就是不可能的了。”

    他看了眼哭闹不止的孩子,或许是想起了曾经自己也和温棠有过一个孩子,最后很轻地叹息了一声。

    “哄哄孩子,起码做个负责的母亲吧。”

    宁苒仿佛这才想起,她还有个亲生的孩子,正在哭闹着揪住她胸前的衣物,依赖着她。

    她蹲下身,哽咽地哄着孩子,眼泪却先夺眶而出。

    温棠曾经讽刺她,贪心不足,容易遭天谴。

    她自以为抓住了沈砚辞的心,一向有恃无恐,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是错得彻底了。

    沈砚辞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边放着的原本为孩子准备的长命锁和银手镯。

    家里的一切关于孩子的东西,都是他亲手一点点添置的。

    可此刻,原本该有的属于家的温馨,只有冰冷的空荡。

    沈砚辞抬起手覆着脸,房子里太安静了,以至于一声轻微地呜咽,都显得那么清晰。

    ……

    一周后。

    夜色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温棠下班后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按下接听。

    “喂,妈。”

    “你什么时候休假啊?”

    “后天吧,怎么了?”温棠有些疑惑,温母一向很少过问她的工作。

    电话那头顿了顿,笑着说:“怎么了,当然是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啊,你难不成还要为了那个小子终身不嫁了?”

    “不是。”温棠一噎,她当然不可能为了沈砚辞孤独终老,可不带代表她现在就能立马投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尝试委婉道:“妈,我还没想那么快……”

    “你不想也晚了,妈都已经给你看好了。”温母叹了口气打断她,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你放心,妈的眼光准没错的,对方家世好长相好,是妈妈好友的儿子,知根知底,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后天下午你就去见一面,就这么定了,可别放人家鸽子。”

    温母撂下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温棠甚至连一个“不”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没有办法,温棠再不想接受这个安排,至少也不能放人家鸽子,也正好当面和对方说清楚。

    可温棠没想到的是,温母为她安排的相亲对象,竟然就是那天坐在迈巴赫后座的男人!

    男人的目光望向她,眼中也有微微的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温棠讪笑两声,尴尬地坐下,感慨着孽缘,正犹豫着是先自我介绍,还是先道歉,毕竟她还记得和人家的车发生剐蹭的事。

    犹豫之际,反而是男人率先开了口,眼眸深邃如潭,朝温棠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郁庭穆。”

    温棠犹豫了一瞬,回握住他的手:“温棠。”

    “我记得你。”郁庭穆眼眸忽而弯了弯,两人交握的手一触即分。

    声音清冷低沉,如同击玉碎珠落在温棠耳边。

    收回手时男人温热的体温仿佛还残留在掌心,温棠的心跳都莫名快了两拍。

    “是吗?”温棠干笑两声,没想到他也还记得自己那天早上的糗事。

    她握着桌上的一杯温开水斟酌着开口道歉:“那天早上实在是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这件。”郁庭穆笑了笑,显然对豪车损坏的事丝毫没放在心上:“是那天在飞机上,你抢救了一个早产儿的事。”

    温棠一愣。

    她当时只顾着救人,根本没注意到过别的。

    郁庭穆其实也没想到,那天在飞机上随意一瞥的身影,竟然会让他记到现在。

    更没想到他和温棠之间,能有这么多巧合的不期而遇。

    “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郁庭穆朝温棠递去菜单,“点你喜欢的就好,不用客气。”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莫名带着让人心静的感觉。

    温棠本想一坐下来就和对方说明来意,然后潇洒利落地离开。

    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看起了菜单。

    考虑到郁庭穆,温棠还是多点了一些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菜。

    一顿饭吃下来,温棠却发现郁庭穆动筷的次数很少,抬头问他:“这些菜不合胃口吗?”

    郁庭穆一愣:“没有。”

    “来之前刚结束应酬,吃过了。”

    他说着,将其中一道菜往温棠面前推近了些,话锋一转:“看起来你应该比较爱吃这个。”

    温棠夹菜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些许诧异,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知道?”

    “这点能力都没有,我估计早就已经破产了。”郁庭穆轻笑着,眼底蕴着几分笑意。

    问完她自己也觉得问得有些傻,明明只要看她对哪道菜下筷最频繁就好了。

    听着郁庭穆玩笑似的话语,温棠心头却莫名有些发酸。

    连第一次与她吃饭的人都能猜出她爱吃什么菜,可沈砚辞却从不曾放在心上,也从不曾留意过半分。

    她本就对物欲不高,比起事后所谓的补偿,她更在乎当下的情绪价值。

    还好她已经彻底结束了这段无谓付出的感情。

    吃完饭,温棠打算去附近逛逛,本来并不打算麻烦郁庭穆,但他却说太早回去,不好对郁母交代。

    和郁庭穆相处的半天时间,他总能很好的照顾到她的感受,温棠也开始觉得,郁庭穆似乎也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冰冷到拒人千里之外,难以接近。

    晚上回到家时,郁庭穆开车送她到家楼下,温棠下了车,和郁庭穆道别。

    不想转身准备回家时,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砚辞。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温棠,最后落在门口停下的那辆宾利上,眸光沉沉:“温棠,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沈砚辞,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吧?”

    温棠眼中的冷淡彻底刺痛了沈砚辞,嫉妒心似火烧。

    在温棠无视他准备绕过之时,沈砚辞伸手紧紧握住她手腕,声音发哑:“别走。”

    “放手。”温棠冷声开口,挣扎着抽出手。

    沈砚辞眼底闪过一瞬内疚,他正欲上前,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却直直挡在温棠身前,声音冷沉讽刺。

    “她不想见到你,看不出来吗?”

    郁庭穆高大的身躯挡在温棠身前,幽黑的双眸冷冷从沈砚辞脸上扫过。

    气氛霎时凝固。

    温棠错愕地抬头看向郁庭穆,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有离开。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挺拔宽厚的肩背,冷厉的侧脸和那张淡淡的薄唇。

    “你是谁?”沈砚辞声音冷冽如冰,双眸满是愠怒的赤红:“这是我和老婆之间的事。”

    老婆?喊得倒是挺顺口。

    郁庭穆皱起了眉,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片刻之后,郁庭穆低头望了温棠一眼,视线最后落在沈砚辞身上。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眸弯了弯,笑意不达眼底:“我想你应该早点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温棠的,前夫。”

    ‘前夫’两个字像是彻底戳在了沈砚辞的痛处。

    刻薄讽刺的话语如针扎在沈砚辞心上,可偏偏他又无法反驳,以至于有一瞬的哑然。

    沈砚辞眸子微微收紧,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骨用力到泛白。

    妒火和怒火交织,顷刻吞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忽然动手,一把攥住郁庭穆衣襟,重重推抵在过道的墙壁上,眼底闪过抹狠厉:“你再说一遍。”

    温棠从没想过沈砚辞会突然动手,也从没见过他如此盛怒的模样。

    “沈砚辞!住手!”

    呵止的话一出口,沈砚辞身形一顿,心中怒火却更盛,望着温棠的目光还夹杂着几分委屈。

    “你为他说话?”

    郁庭穆偏头看了眼温棠,他被沈砚辞攥住衣领,却丝毫没有狼狈的感觉,反而气定神闲地睥睨着沈砚辞,冷嗤一声。

    “既然你这么在意她,又怎么会变成前夫?”

    “住口!”沈砚辞心弦猝然崩断,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破心脏,又像烈火灼心。

    他猛地狠狠一拳朝着郁庭穆面目砸去,泛着骇人的冷意。

    郁庭穆眯了眯眸,抬手死死擒住沈砚辞的手腕,分毫不能进,接着一把将沈砚辞狠狠推开。

    沈砚辞却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不肯善罢甘休。

    温棠心一紧,她和郁庭穆才第一次正式见面,要是让郁庭穆顶着伤回去,她也真的没法见人,也没法跟温母交代了。

    何况这样的场面,实在不好看。

    她连忙上前扯住沈砚辞的手臂,焦急开口:“沈砚辞,住手,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沈砚辞声音嘶哑,低头看着温棠,双眸赤红:“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离婚!”

    “那又怎样!”温棠生气又无奈,冷冷看着他:“无论你想不想,我和你都已经离婚了。”

    “沈砚辞,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我不希望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温棠胸口因为气急而起伏,一字一句剜割着沈砚辞的心。

    沈砚辞紧攥着手,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温棠,你就算现在不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也不该这样随便接受另一个男人。”

    “你说什么?”

    沈砚辞下颌紧绷,心中怒意蒸腾催化着不甘,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说你不该这样随便接受另一个男……”

    “啪”!

    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空旷的走廊中,响彻着回声。

    温棠右手微微颤抖,掌心发麻。

    她气得狠了,这一巴掌也发了狠,沈砚辞被打得偏过脸,白皙的脸颊上顷刻浮起红痕。

    沈砚辞眸光颤抖着,良久才缓过神来,眼中逐渐清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过分。

    他唇瓣颤了颤,喃喃出声:“对不起……”

    “滚。”温棠语气无波无澜,冷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砚辞眼中泛着水雾,心中恐慌蔓延至深,却说不出一个字。

    郁庭穆看着温棠垂在身侧的右手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平静的眸底闪过一丝隐秘的心疼。

    温棠看着沈砚辞,眼中只剩失望:“以后你和谁在一起,都和我没有关系,同样的,我和谁在一起,也与你无关。”

    “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一切。”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沈砚辞抬眸看着她,眼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

    “你不走?”温棠轻笑一声:“好,那我走。”

    温棠说完,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别,我走。”沈砚辞猛地拉住她手腕,却又在温棠蹙眉的那一刻怅然松开:“我走……”

    沈砚辞害怕,怕温棠一走,他又会再一次到处都找不到她。

    那样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沈砚辞眸光渐黯,颓然地挪动沉重的脚步离开。

    “还好吗?”郁庭穆低头看了眼身侧的温棠。

    温棠黛眉微蹙:“手有点痛。”

    郁庭穆轻笑一声:“心不痛就好。”

    “不值得。”他声音淡淡的,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温棠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心情,笑了笑:“我早就已经放下他了,我只是生气。”

    郁庭穆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温棠点点头。

    郁庭穆收回目光,转身离开的瞬间,温棠叫住他,很轻地说了句:“今天的事,很抱歉。”

    “还有,谢谢你。”

    温棠的声音轻而真挚,郁庭穆淡色的薄唇轻微的上扬:“不客气。”

    ……

    晚上,郁庭穆回到别墅,刚推开家门,就看到郁母正坐在沙发上正和人打电话,时而看他两眼,又笑着点点头。

    郁庭穆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

    他正打算上楼回房,却忽然被郁母叫住,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郁庭穆无奈走向客厅:“妈,怎么了?”

    郁母睨他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今天让你去见的对象满不满意呢。”

    “我和她妈妈是旧相识了,这姑娘长相好,职业也好,是个很不错的孩子。”郁母笑着说道:“看你这么晚才回来,应该还是相处的挺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