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泽悲痛不已,他想说不是的,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言凰离去,孤身一人漂泊在无尽黑暗中,绝望落下泪。
江修泽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不顾管家的劝阻,再次回到楚言凰身边。
楚言凰被他安置在地下冰棺中,身体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侍卫前来时,江修泽第一句话便问:“调查如何?”
侍卫行礼,将调查出来的结果递了上去。
江修泽盯着眼前的信封迟迟不敢伸手。
良久,才颤着手接过信封。
打开后,里面的每一条都详细写下了楚言凰这半年来遭受的痛苦,而这痛苦的根源,全部指向沈娇!
沈娇说楚言凰烫伤了自己,他带人生生打断了她的手。沈娇突发晕厥,他让人追回人参,害得楚言凰的娘亲病死。沈娇中了毒,他便活活打死了楚言凰的婢女。
可信中写得清清楚楚,沈娇所说根本不存在!
沈娇根本没有烫伤,晕厥也只不过是做戏,中毒一事更是自导自演。
而他,就这么信了沈娇的片面之言,逼死了他的阿言。
他都做了什么啊!
江修泽身体支撑不住,跪在楚言凰棺材边,他的脊背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弯下腰,抱头痛哭。
“阿言我错了,对不起阿言,我不该这么对你,我错了,你回来啊!你睁开眼看看我!”
他不停恳求他死去的爱人能活过来。
可空洞的地穴中回应他的,只有绝望又无助的回声。
沈娇听闻这几日江修泽守在楚言凰身边寸步不离,一时愤然摔碎了身边的琉璃盏。
“那女人死了都不让我好过!就该死无全尸才好!”
话音刚落,门猛地被人踹开,竟是江修泽。
沈娇连忙起身,掩住眼中的慌乱,扯着一丝不自然的笑捧着肚子来到他身边:“阿泽,你来看我了?我好高兴。”
她软软靠上江修泽的身子,试图挽着他的手臂。
就在她要贴上他时,江修泽后撤一步,沈娇一时不备摔倒在地。
沈娇腹中一痛,有些诧异地看向江修泽,这才发现,此时的江修泽脸阴沉如墨,犹如地底爬上来的恶鬼。
沈娇浑身一颤,后背发凉:“阿泽你怎么了?”
江修泽俯下身盯着她的眸子:“你演得这般好,连我都骗了过去,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
沈娇瞳孔骤缩:“阿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修泽眼神一暗,冷笑一声,直起身将手中的纸张甩在沈娇脸上。
看着沈娇骤然惨白的脸,他冷声道:“这下明白了吗?”
满地的纸张犹如一张大网将沈娇困在其中,她猛地回过神,扑倒在江修泽脚边:“阿泽你听我解释,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怕失去你才一时糊涂!太子妃那般好我只是一介草民,我怕阿泽对我只是一时兴起,原谅我吧!”
江修泽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我说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没想到你竟将主意打到阿言身上去!你怎么敢!”
沈娇痛苦地流下泪来,她挣扎道:“阿泽……现在我才是你最爱的人啊,太子妃已经死了……”
江修泽手中愈发用力:“你闭嘴!阿言同我乃是青梅竹马,这段时间不过是我和她闹脾气,岂是你这等人可以比的!”
他用力将沈娇甩开:“你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沈娇如遭雷劈,一时愣在原地,直到腹中的痛意愈发严重,她才恐慌开口,企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阿泽……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太子妃,可我怀了你的孩子!阿泽,放过我……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江修泽残忍地一字一句道:“你放心,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沈娇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浑身发凉,心中的恐慌达到了极点。
这天之后,沈娇被关进了偏院——楚言凰死前住的院子。
江修泽让人生生打断了沈娇的四肢,用滚烫的热水和毒药一遍遍折磨她,却用上好的药保住她和腹中孩子的命。
沈娇熬到生产那天,江修泽不让任何人进去,反而赐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当天,沈娇的哭喊声持续了一天一夜,即便被痛晕过去,又被生生疼醒。
直到沈娇力竭,连抬起眼皮都做不到,她感觉到身下不断流出大股温热的血液。
这段时间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疼了整整一天,也未能将孩子生出来。
沈娇知道,江修泽说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真的做到了,她的孩子被活活憋死在腹中。
而她……
江修泽嫌弃地捂着口鼻走进来,见沈娇再无生息,让人将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做完这一切,他才好好收拾自己一番,去见了楚言凰。
仇人未死,他不敢去见她,怕被她赶,如今沈娇已死,他终于能去见她了。
江修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身穿一身白衣,去见了他心尖上的心上人,正如初见。
御史记载,太子与太子妃同薨于秋。
立夏时节,万物繁茂。
丞相府前石榴树已枝繁叶。
马未停稳,楚棋澜便抬脚下马,冲入大门欢呼雀跃:“娘!小妹!我回来了!”
柳挽无奈点点他眉头:“不过是从国子监归来,一日未见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
“明日休假,高兴。”楚棋澜左右张望:“小妹呢?”
以往无论他何时归来,楚言凰永远是跑在最前方迎接他的,怎得今日不见人?
柳挽面上闪过一丝忧色:“阿言自早上起便高烧不退,烧得迷迷糊糊的,差点连人都分不出。”
“怎会如此!”楚棋澜大惊失色。
听母亲这般说,他也顾不得太多,匆匆往楚言凰住处赶。
见楚言凰紧闭的房门,他心一沉,缓了口气轻轻敲了敲:“阿言,是我,我是兄长,我回来了,身体还好吗?”
良久,久到楚棋澜以为对方已睡着时,屋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兄长?”
楚言凰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能听见已逝的兄长的声音?
自刀剑刺穿自己胸膛后,楚言凰便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莫不是真到了地府?
混沌间,她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有额头上那冰凉的触感。
她恍惚想着,地府若是有母亲,那她也不怕了。
直到她听见兄长隔着门喊自己,她才恍然醒来。
自己……回到过去了?
这似乎是只有怪异话本中才有的情节,可如今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亲眼看见完好的兄长走进来,还如记忆般那样,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楚言凰终是忍不了,抱着楚棋澜大哭了出来。
将自己那委屈的半年全哭在楚棋澜胸襟上。
她还在家中,还没有嫁给江修泽,一切都可以挽回!
这一哭,竟是哭了一刻钟。
楚棋澜也从未不耐烦,一直抱着她,嘴里从一开始的安慰,到后面咒骂欺负了她的人,再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心疼地看着她。
等到楚言凰哭累了,楚棋澜才变着花样掏出自己从外面带回的礼物。
楚言凰扯出一抹笑:“谢谢兄长。”
她粗略看了眼对方手中的礼物,大概推出了今日的日期。
五年前夏季,一切都还没开始,自己和江修泽还未成婚。
想到这,楚言凰再次抱住楚棋澜。
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楚棋澜抚摸自家小妹的长发:“怎么了?谁欺负你?说出来,兄长给你报仇!”
楚言凰抽泣许久,才喃喃道:“没什么,只是太想兄长了……”
不管如何,如今的江修泽即便没有背后势力,也总归是个皇子,无缘无故找他算账对楚家百害而无一利。
她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家人的痛苦。
如今当务之急,是取消和江修泽的婚事。
她倒要看看,江修泽没有他家的扶持,还能不能走到太子的位置。
楚家从开国起便跟在皇帝身边,稳固江山,与皇族交流密切。
楚言凰自幼和皇家几位皇室子弟交好,其中最喜欢的还是性子有趣的江修泽。
江修泽母妃的娘家地位不高,长相也不是妃子中最为美丽的,这导致能力并不出众的江修泽不受皇帝重视。
因此,本不愿参与皇室之争的楚家,在得知楚言凰想要嫁给江修泽时,全家上下没有一个同意的。
上一世,楚言凰和家人争执得不可上下,最终还是楚家父母先服了软,才让楚言凰如意嫁给江修泽。
那时谁都没有预料到,楚家会全部死在江修泽手上。
如今重来一世,楚言凰必不会重蹈覆辙。
江修泽知晓楚言凰发高烧后,下了职便连忙赶往楚家。
楚家自从知晓两人之间暗生情愫后,便对江修泽没有好脸色。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比起楚家的态度,他更在意楚言凰的身体。
于是他小心翼翼摸进了楚家后院。
楚言凰正在看兄长作诗。
重活一世,这些看来本习以为常的事都成了她最后一年的奢望。
如今兄长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能看够。
很快,楚言凰注意到了院边的动静。
循声望去,是江修泽!
一见到江修泽,楚言凰便想起自己最后那段日子,整天活在绝望和痛苦中,让她光是想起,全身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即便知晓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也还是止不住本能的厌恶。
“阿言!听闻你今日发了高烧!我下了职便来看你了,身体可有好些了?”
说着,他伸出手便要牵楚言凰的手。
楚棋澜见状,当即扔了笔,狠狠打在江修泽手背上。
江修泽吃痛也不将手收回,反而笑嘻嘻喊道:“元舅!”
楚棋澜气极:“谁准你这么喊我?你走!”
“我听闻阿言发烧了,特意来看看,还从太医院带来不少药草。”
“不用你的!我们家有。”
“太医院的总归是好一些的,阿言你说是吧?”江修泽笑着去牵她的手,不料被楚言凰躲开。
仿佛碰都不愿碰到他:“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
江修泽面色一僵,脸色惨白:“阿言你怎么了?是生我气没有陪在你身边吗?”
楚棋澜反而扬眉吐气,替楚言凰赶人:“没听见我妹妹说让你走吗?听不懂人话?”
江修泽紧皱眉头,对上楚言凰冷漠的双眼。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昨日楚棋澜眼中还满是爱意,仅过去一个晚上,便如此冷淡,好似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般。
从未面对这般情况的他有些束手无措,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楚言凰却冷冷抬眸,道:“五皇子殿下,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什么!”
“当真?”
江修泽大惊失色。
楚棋澜喜出望外。
“小妹,你可想好了?”楚棋澜问。
他早就看江修泽不爽了,当初知晓楚言凰要嫁给江修泽后,差点没揍死他。
若不是顾着对方是皇室子弟,恐怕无法健全站在此处。
如今楚言凰能想开,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在他看来,谁都比江修泽好。
楚言凰点点头,她不愿再和江修泽有半点关系:“我会让父亲去求皇上,取消我们的婚约。”
“不行!”江修泽惶恐地抓住楚言凰的手腕,“我不同意!”
“阿言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肯定改!别取消婚约好不好?我是真的很爱你。”
楚言凰用力抽走自己的手:“不好。”
她确定如今的江修泽深爱着她,但也无法改变今后他会变心的事实。
五年后江修泽的变心不是沈娇所为,而是他自己本性如此,即便她阻止他和沈娇的见面,也一定还会有张娇、陈娇等。
母亲说得没错,皇家无情,无论谁踏进去,都无法全身而退。
因此,一开始就不能和江修泽成婚。
她看向江修泽:“五皇子殿下,你若真的爱我,就该放我自由,同意取消婚约。”
江修泽一窒,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着她:“可……”
可他不愿放楚言凰走。
他想不通为什么楚言凰会变得这般无情,好像他们十来年的情谊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般。
但楚言凰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她是认真的。
想到这,江修泽眸子中的光黯淡下去,他还是尊重了楚言凰的意愿:“我知道了,我去和父皇说取消婚约。”
江修泽不管如何还是五皇子,取消婚约一事若是由楚言凰提出,未免不顾皇室面子。
但换成江修泽,皇帝只会斥责他一番,甚至还会给楚家进行补偿。
楚言凰也知道这些道理,自然没有拒绝江修泽的提议。
江修泽失魂落魄离开了丞相府。
第二日果真如他承诺那般,向皇帝提出取消婚约。
皇帝微微皱眉,训斥几句后便也没说什么,答应了。
江修泽和楚言凰在他心中他更偏向楚言凰,当初赐婚时也并不看好这场婚事,他更希望楚言凰嫁给大皇子成为太子妃,而不是嫁给一位不受宠皇子的普通的王妃。
如今江修泽肯主动放手皇帝也并未为难,反而给楚家赐予黄金补偿,并说若楚言凰愿意,可为她和太子赐婚。
楚言凰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松了口气。
楚父说起这事时,平日严肃的脸上也多几分笑意:“凰儿,你是如何想清楚的?”
楚言凰垂下眸子:“发高烧时女儿做了场噩梦,梦见五皇子变心,醒来后女儿深感后怕,忽然明白了爹爹和娘亲对女儿说的那些话,嫁给五皇子或许是享了几年欢愉,但并不是长久的选择。”
楚父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想清楚便好。”
说着他想到了什么:“五皇子下了朝后,不知为何突然昏倒,听闻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这孩子,我能看到他用情至深,估计心中也不好受。”
楚言凰不愿再与江修泽扯上关系,也没多想便起身离去。
如今的她更希望和家人多相处,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今日楚棋澜难得休憩,又得知皇帝已取消了两人的婚约,当即决定带她去戏院看戏。
两人坐下没多久,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坐到了他们身边。
楚棋澜当即一惊,正欲起身被对方及时制止。
“欸,不必行礼,我不过也是来看戏的看客。”对方温柔笑笑。
楚棋澜:“是。”
楚言凰愣了半晌,才认出对方,竟是当今太子——江瑾生。
当朝皇帝和皇后感情深,江瑾生作为皇帝的嫡长子,名正言顺坐上了太子之位。
只可惜在他三岁时皇后病逝,从此皇帝也无心培养江瑾生,将他托给一位妃子。
但那妃子是个手段残忍之人,对江瑾生非打即骂,导致他身上时常出现伤痕。
直到八岁时才被皇帝发现,当即处置了那位妃子,并痛改前非,将江瑾生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楚言凰幼时也曾与江瑾生玩过一段时间。
甚至江瑾生是她认识的第一位皇子。
第一眼她便被对方好看的脸蛋吸引。
不过那时江瑾生性子孤僻,无论楚言凰如何逗他欢心,都无济于事。
因此在认识江修泽后,很快便被性格更为有趣的江修泽吸引。
之后江瑾生被皇帝留在身边,更少见过他了。
没想到竟长得愈发好看。
“见过太子殿下……”楚言凰低声道。
江瑾生微微颔首,莞尔道:“听闻楚小姐与我五弟取消了婚约,可是我那五弟哪里做得不好?”
楚言凰扯了扯嘴角:“不合适罢了。”
她的印象中,太子和江修泽关系并不是很好,怎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谁料江瑾生笑意加深:“也好,他的确不适合你。”
楚言凰:“……”
就连温文儒雅的太子也这般说,看来江修泽的确不是什么良人。
只不过上一世的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竟什么都看不出来。
随着台上的戏子开唱,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楚言凰忽然想到上一世,江瑾生是她嫁给江修泽两年后,主动让出太子之位的。
否则凭江修泽,即便加上楚家也无法撼动江瑾生的位置。
可据她所知,江瑾生身体从未有疾病,也没有受伤的情况。
怎会主动让出太子之位?
她还记得,江瑾生主动申请前往江南落府时,皇帝大发雷霆,关了他一个月的禁闭,之后不知两人说了什么,皇帝终是同意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江瑾生,再得到江瑾生的消息时,便是南方水疫时,成为了第一批身亡之人。
楚言凰心中升起无尽悲凉。
这么好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死去,太可惜了。
若是可以,能够阻止江瑾生前去江南也算是救他一命。
想到这,楚言凰偷偷侧眸看了眼江瑾生,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江瑾生先是一愣,随后笑笑。
她当即红了脸。
“欸?小妹?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有哪里不适?”楚棋澜担忧小声道。
楚言凰清楚地听见身旁来自江瑾生的一声轻笑。
她狠狠闭上了眼。
只恨不能堵上兄长的嘴。
“我没事,继续看戏吧兄长。”楚言凰咬牙切齿道。
一场戏下来楚言凰心不在焉,到最后也不知道戏中的两位主角在一起没。
不过见兄长满脸悲愤的模样,想必是个凄惨的结局。
他随两人一同出了戏院,却遇见了本该卧病在床的江修泽。
江修泽与昨日大相径庭。
他红着眼,直直盯着她,眸光里是她看不懂的炙热和执念。
但仅这一眼,楚言凰就知道,五年后的他也回来了。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她或许不会伤及五年前什么都还未做的江修泽,但若是五年后的江修泽,此仇必报。
“阿言……”江修泽低声喃喃,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五皇子殿下。”楚棋澜挺直腰拦在他身前。
江修泽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对两人行了一礼:“皇兄,楚公子。”
江瑾生嘴角笑意淡了淡,微微颔首。
楚棋澜道:“五皇子殿下既已和小妹取消婚约,还来干什么?”
“不可能!”江修泽猛地看向楚言凰,眸里满是不可置信,“我与阿言两情相悦,怎会取消婚约!”
楚棋澜白了眼:“今日早朝殿下自己和陛下说的,这才过去半日就忘了吗?”
江修泽浑身一震,他急忙上前抓住楚言凰的手腕:“不是这样的!阿言不要取消婚约!我去找父皇重新赐婚好不好!”
楚言凰动作缓慢又坚定地抽出自己的手:“不好,五皇子殿下,我不喜欢你了,也不愿嫁给你。”
“不,不可能……”江修泽还想说些什么,被楚棋澜拦住。
“五皇子,小妹说了已不想嫁给你,还请你不要再纠缠了。”
江瑾生也微微皱眉:“修泽,不可无礼。”
江修泽呼吸一滞。
江瑾生是皇子中最为优秀的,上辈子他在江瑾生手上吃了不少苦,若不是对方主动放弃太子之位,他也不会登上这个位置。
如今再次见到江瑾生,对方的压迫感仿佛又一次压在他肩头,他死死咬着牙,转身离去。
江瑾生见状,叹了口气,对楚言凰道:“我这五弟多有得罪,我替他给楚小姐道歉。”
楚言凰面对江修泽尚可冷言嘲讽,可对着江瑾生,什么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用这样的太子殿下。”
江瑾生闻言温柔一笑:“不必这般疏离,我已将二位看作朋友。”
从那之后,江瑾生多次来丞相府找兄妹俩,不过半月,朝中人都知晓,楚家和太子关系密切。
皇帝对此并无意见,书房中,他有意无意对江瑾生提及楚言凰。
江瑾生道:“楚小姐出身名门贵族,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才女。”
皇帝笑笑:“言凰无论身世背景还是外貌性格,都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朕原本想着将她许配给你,但言凰却和修泽交好,早已私定终身,如今两人婚约取消,你若有意,朕可为你俩下旨。”
江瑾生垂眸,低声道:“父皇,此事还得楚小姐有意。”
皇帝大笑几声,江瑾生是他最了解的孩子,若是他对楚言凰无意,就该拒绝这桩婚事,而不是委婉说看楚言凰的意思。
皇帝伸手点了点江瑾生:“你啊,也是,万事不可强求,若你今后改主意了,再来找朕。”
“多谢父皇。”
江瑾生正要起身离去时,江修泽来了。
他看了眼一旁的江瑾生,跪在皇帝面前:“见过父皇。”
皇帝对江修泽没什么好脸色,所有皇子中他是最放浪形骸的一位,因此皇帝怎么也想不通楚言凰会看上他。
好在两人如今分开,也算是各自回到正轨。
“找朕何事?”
江修泽郑重道:“恳请父皇再次给我和阿言赐婚。”
江修泽冷冷瞥去一眼。
皇帝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镇纸狠狠朝江修泽砸去:“混账!”
江修泽的额角被砸出一块红肿伤痕,一声不吭。
“你前不久才在朝上要解除婚约,如今又想让朕重新给你们赐婚,你把朕当什么了!你把婚姻当什么了!你把楚言凰当什么了!”皇帝起身指着江修泽大骂。
江修泽垂眸,只双手举过头顶,朝皇帝一拜:“求父皇同意。”
“不可能!”皇帝双眸狠戾,他忽然想到什么,“此事你可和楚言凰提及?她愿意与你成婚?”
江修泽坚定道:“阿言与我情深意切,她必是愿意与我成婚。”
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江瑾生轻笑道:“可近日言凰对你的态度似乎不像是有情,反而多次将你拒之门外,我没说错吧。”
江修泽脸色难看,这段时间他无法进入楚府,楚言凰出门时身边总跟着数人,他始终无法与楚言凰独处。
反倒是江瑾生,整日待在楚言凰身边。
想到这,他狠狠瞪了眼江瑾生:“阿言近日只是与我闹脾气,过段时日便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江瑾生莞尔:“五弟,你可要分清楚,什么是闹脾气,什么是心死啊。”
江修泽愕然。
皇帝此时也看明白了,他冷笑一声:“看来此事只是你一厢情愿。”
“不是的父皇!”江修泽急忙反驳。
“行了!”皇帝不耐地挥挥手,“此事不要再提,朕记得你也该出宫开府了,若你再执迷不悟,便发配至南方吧。”
江修泽一怔,南方虽好,可与京城距离远,更别提五年后南方将会爆发疫病。
他掐紧手心,不甘道:“是。”
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楚言凰一概不知。
上辈子的她,自从皇帝赐婚后,便全身心投入在江修泽身上。
如今再来一世,她用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娘亲和爹爹。
自己也多了很多空余时间,出门的次数也多了很多,因此也多交了几位好友。
直到五年后的江修泽也重生后,她出门都多带了几个侍卫。
这次是一位武将家的小姐举办宴会,听闻京中许多世家子弟都会前往,楚言凰便也只带了云雨一人。
可当她到宴会后,才发现江修泽也在。
对方坐在前方,笑着对楚言凰道:“阿言,你终于来了。”
楚言凰顿了顿,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江修泽近来多次想要找她,都被她拒之门外。
这次宴会人多,他也不敢如何。
她选在离江修泽最远的位置落座,江修泽见状立即起身朝她走来。
“阿言。”江修泽低声道,“我想和你谈谈。”
楚言凰没有看他:“五皇子殿下,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江修泽害怕她再离开,这次楚言凰身边难得不见楚棋澜等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下次两人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江修泽连忙抓住她的手:“阿言,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楚言凰神色淡漠,冷冷抬眸看向他:“你既已知晓真相,为什么还要装傻?”
江修泽的心狠狠一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楚言凰嗤笑一声,她和江修泽认识了数十年,对方眨眨眼她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早在戏院门口她就知道如今的江修泽是重生回来的,也知道对方知晓了自己和他一样是重生的。
否则,原本的她这辈子不可能和他解除婚约。
江修泽心里明白,可他不愿拆穿。
他只是害怕,若是拆穿了,两人之间隔着的,便是生死之仇。
可如今,楚言凰却先开口:“在你将我兄长去送死时,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江修泽脸色煞白,颤抖着唇:“不是的……阿言,我错了……”
“上一世你害死我全家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有来世,我绝对不要爱上你。”楚言凰一字一句道。
每个字都扎在江修泽心口,疼得他几乎要坐不稳。
他五指死死抓紧桌角,咬牙道:“不是的,那都是沈娇她自导自演让我误会你!我已经处死她了,而且现在伯父伯母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啊!”
楚言凰神色一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中一片冰冷:“你简直无耻!你以为重活一世便能抹除一切伤害吗?不可能!”
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
即便重生一回,楚言凰也能清楚记得上一世亲人惨死时的痛苦,和最后一剑穿心的疼痛,每每在梦中她总会被吓醒,确认自己如今安全无误才能入睡。
这些痛苦到了江修泽嘴中,便是可以轻易揭过的误会。
她看着江修泽的眸光越发寒冷。
五年前的江修泽即便面对她突如其来要解除婚约的要求,心中都在为她着想,而五年后的江修泽,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丝毫没有想过她的痛苦。
“我和你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可能了。”楚言凰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江修泽颓然坐在原地,满脸痛色,桌上的酒一杯又一杯下肚,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痛苦和懊悔抽离。
随着酒水喝下,他的脸染得通红,大脑混沌间看见一道窈窕身影朝他走来,那看起来像是楚言凰。
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阿言,你原谅我了吗?阿言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很爱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说着,他将对方拥入怀中,下巴搁在肩上。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他带离宴会。
云雨一直关注着江修泽的方向,见他离去,连忙对楚言凰说:“小姐,五皇子和一个女人走了。”
楚言凰喝了一口花茶:“与我们无关,云雨,别再关注他了。”
“是。”云雨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笑道,“小姐,您看谁来了?”
楚言凰抬眸,只见江瑾生缓缓朝她走来,对方微微一笑,指了指她身边:“言凰,我能坐这吗?”
她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殿下,当然可以。”
江瑾生坐下后和楚言凰聊起在御书房江修泽想要再次赐婚一事,楚言凰面有怒色,这江修泽果然不想放过她。
江瑾生颇有些小心翼翼问:“你们……还会成婚吗?”
楚言凰没察觉到对方的试探,对江瑾生说:“我和他早已没了关系,若还有下次,劳烦殿下帮我在皇上面前表达我的意愿。”
江瑾生松了口气:“当然,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楚言凰有些诧然地看向他,眸中闪过一丝喜悦,慌乱垂下眸。
这太子殿下说话也太好听了吧。
一场宴会结束后,楚言凰和江瑾生聊得很是开心。
分开后,云雨笑道:“小姐和殿下相处时总是特别高兴。”
楚言凰脸颊微红,瞪了眼她:“别乱说话。”
云雨根本不怕她:“奴婢又没说错,这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比五皇子殿下要好,也更适合小姐。”
楚言凰恼羞成怒道:“胡说什么。”
云雨扑哧一笑:“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
楚言凰重生一次,哪能看不出太子的意思,她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喜欢自己。
而她,如今心中也只想着复仇。
根本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第二日,宫中便传出一件大事。
五皇子昨日喝醉酒,带回来一位美娇娘,在宫殿厮混了一夜,酒醒后不但不承认,反而要将这女子杀了,如今那名女子正哭天喊地。
此事不知是谁传到民间,什么传闻都有。
有的说五皇子与楚家小姐退婚便是为了这女子。
有的说这女子与楚家小姐长相相似,五皇子认错了人,便将其行不轨之事。
还有的说这五皇子本就行事放浪,说不定早就有其他女子遇害。
总之,江修泽的名声因此事彻底坏了。
楚言凰是从江瑾生口中得知的真相,江瑾生对她道:“如今父皇正为此事发了好大一场火,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楚言凰有些诧异地看向江瑾生。
没想到太子也喜欢看热闹!
她当即点头,看江修泽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两人赶到时,皇帝正在御书房指着江修泽的手微微颤抖:“你不学无术、性子顽皮也就算了,如今侵犯了平民女子还试图灭口,当真是无药可救!”
两人趴在窗户下,只见江修泽跪在皇帝面前挺直腰板,仿佛自己没有错:“父皇,您不了解那名女子,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那也是国法来定罪,而不是你!”皇帝怒道,“不管如何,你身为皇子侵犯平民就是不对,如今,你先收她为妾,平息百姓怒火,若想给她定罪等你找到证据再交给大理寺。”
江修泽神色坚定:“我不会收她为妾,我只会娶阿言一人。”
楚言凰听见此话白了一眼,差点没将昨日的饭都吐出来。
“若你心中只有楚言凰,怎会对其他女子行床笫之欢?”皇帝道。
江修泽瞥下眼:“是她勾引我在先,她想攀上皇家,故意靠近我,我只是喝醉了酒,将她误认为是阿言。”
皇帝冷笑一声:“可笑至极,若你真心爱她便不会认错。”
不再等江修泽狡辩,皇帝挥手道:“不用再说了,不管你和这女子有什么渊源,找个时日收她为妾。”
江修泽猛地抬头:“父皇!我不愿!除了阿言我谁都不娶!”
他的余光却无意瞥见窗户外的江瑾生和楚言凰,当即脸色惨白。
江瑾生见状,带着楚言凰从外头进来。
“父皇。”
“拜见陛下。”
皇帝见到楚言凰,微微颔首:“言凰,你来得正好,他方才可是说非你不娶,你作何感想?”
江修泽看向楚言凰,双唇颤抖,眼中闪烁着期待:“阿言……”
楚言凰没有看他一眼:“回陛下,我与五皇子不过儿时交好,之前年少不懂情爱,误将友谊之情认作爱侣之情,如今我对五皇子没有任何爱意,今后也不会有。”
此话一出,江修泽双目猩红,耳畔嗡嗡作响,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他张了张嘴,哑声道:“不……不是的……阿言你是爱我的。”
皇帝冷冷看了眼江修泽:“言凰既已说自己不爱你,今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了。”
楚言凰跟着江瑾生离开御书房时,撞见了一位本不该在这的人——沈娇。
楚言凰瞳孔一震,满眼不可置信。
随即她明白了,沈娇估计就是与江修泽发生了关系的女子,不过前世的她可是江修泽的心间肉,如今怎恨得想要杀了她?
更何况按时间来说,现在沈娇不该出现在这里,莫非前世早在五年前两人便有了交集?
想到这,楚言凰眼中更是冰冷至极。
“阿言!”江修泽追出来,握住她的手腕。
他也看见了几步远的沈娇,当即沉下脸:“你怎么在这?”
沈娇垂下头,浑身一颤:“我来看看……”
不知是不是楚言凰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娇似乎在害怕江修泽。
她微微蹙眉,眼尖地发现沈娇手腕间和脖子处满是红痕,那不是情爱导致的,更像是用绳子勒出来的。
江修泽转向楚言凰:“阿言,你别误会,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爱她,我只爱你。”
楚言凰目光冰冷:“五皇子,无论你爱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说罢,楚言凰转身便要走。
江修泽攥紧双拳,眼神变得狠戾:“不准走!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快步上前狠狠拉住对方,楚言凰一时不备,竟跌入身边的水池中。
“啊——”
“阿言!”
“言凰!”江瑾生没有丝毫犹豫跳入水池将楚言凰救上来。
“咳咳咳!”楚言凰从水中捞出来时狼狈至极,头发凌乱,浑身微微颤抖。
江瑾生连忙让下人拿来多余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江修泽满脸愕然,慌忙上前试图扶起楚言凰:“阿言!你没事吧?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江瑾生温和的神情霎时间冷了下来:“五弟,你没听见言凰说的话吗?她说她不爱你,不会和你在一起。”
“你为何总是纠缠她?你根本不爱她,你爱的只是自己,你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罢了!”
江修泽狠狠愣在原地,脸色苍白。
此时皇帝走下来,冷冷对江修泽道:“朕说过,若你还执迷不悟,便到南方出宫开府,朕会让礼部挑个日子,尽早让你出宫。”
皇帝的话像一道惊雷,将江修泽的理智炸得七零八落,他几近崩溃,惨白的脸上满是绝望:“不……不要!”
“我错了!父皇我不要去南方!我真的知错了!”
这次,无论江修泽如何嘶吼,也无济于事了。
在皇帝的旨意下,江修泽纳沈娇为妾,于六月初出宫前往南方开府。
听闻五皇子死活不愿前往南方,在半路调转方向改变了目的地,结果遇到了山贼,宫中侍卫赶到时已身受重伤,双腿残疾,沈娇也容貌尽毁。
最终两人在侍卫的护送下还是到达了南方。
从那时起,江修泽便一蹶不振,整日待在府中闭门不出。
据府中的下人说,夜晚时常能听见他懊悔的哭喊,和沈娇痛苦的嘶吼声。
这一切传到楚言凰手中时,已是初秋,她懒洋洋躺在梧桐树下的躺椅上,身边江瑾生正为她剥葡萄。
她看着手下人送来的信纸,满意地笑了笑。
江瑾生凑上前轻吻了她嘴角:“其中你参了几分?”
楚言凰抬眸盯着他的眸子,笑道:“是他自己选的路,这只能是巧合。”
江瑾生也无奈笑笑:“无论你做了什么,有我兜后。”
楚言凰搂住他脖子:“谢谢殿下。”
前世的仇她终于报了,害她家破人亡的两人最终不得善终。
如今,她身边有亲人,有爱人,已心满意足。
楚言凰抱着江瑾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如果我真的嫁给江修泽,你会怎么办?”
江瑾生思考片刻,道:“我会永远在身后护着你,你过得好就行,若是你不愿参与皇室斗争,我便当个好皇帝,若是你想要他当太子,我便让出来。”
楚言凰想到江瑾生前世的结果,心中发软:“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好爱你。”
“我也是。”
历年春,当朝太子迎娶丞相之女,全国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