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被罚,否则这么长时间积攒的英明,就毁了。

    苏无良只能看向让自己嫉恨的人。

    “嫋,不,太子妃。末将刚才恍惚以为还是从前在一起相处的场景,没有及时改变称呼,还请太子妃见谅。”

    凤嫋嫋挑眉,戏虐看他。

    “你这么说,是想让大家以为我们以前的关系很亲密吗?可我记得,以前我们每次见面,也都是有家中长辈在的时候,从未私下相处过。苏将军刻意这么说,是想挑拨我与太子的关系?还是想败坏我的名声?”

    苏无良

    凤嫋嫋质问得太过直白,苏无良原本想留给众人的想象空间,被她彻底堵死。

    君九渊:“没想到苏将军还存着这种心思。企图诋毁太子妃,罪加一等。再加五十军棍!”

    苏无良心头陡然大骇,彻底慌了。

    他再顾不得面子,朝着凤嫋嫋抱拳行礼。

    “末将一时失言,绝无此意,还请太子妃见谅。”

    凤嫋嫋道:“失言就要付出代价。但愿这一百军棍,能让苏将军长长记性。君一,记得去监督,少一棍都不行。”

    拓跋野自告奋勇:“太子妃放心,我亲自去数。”

    说罢,凤嫋嫋推着君九渊,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满堂的人从对苏无良的崇拜,变成对他敬而远之。

    好像生怕靠近他一点,就会沾上晦气。

    拓跋野得意的走到他面前。

    “苏将军,明天早朝之后,我会在宫门口亲自接你去兵部,别乱跑哦,乱跑是要被抓回来的。”

    苏无良又气又羞愤,眼神如刀,恨不得刮了眼前这个小人得志的东西。

    远处,孟妩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半分想要上前安慰苏无良的意思。

    见君九渊和凤嫋嫋出了门,她急忙跟了出去。

    眼下夜已深,街头商贩都陆续收拾摊位回家了。

    来时拥挤的路面,此刻变得宽敞起来。

    凤嫋嫋推着君九渊走得很快,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太子请留步。”

    凤嫋嫋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孟妩追了上来。

    孟妩走向前,一双眼睛始终黏在君九渊的腿上。

    “太子能站起来真是医学奇迹,不知是哪位神医出手?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凤嫋嫋眉心皱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君九渊侧目看她。

    “你是谁?”

    孟妩嘴角的弧度僵住。

    她最近日日跟着苏无良在桃花庄,被众人捧着奉承,京城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苏无良的妻子,也是当初在战场上立下功劳的女医。

    没想到,君九渊竟然不知道她。

    借着黯淡的月色,孟妩掩饰下自己的表情。

    “臣女孟妩,是苏无良的妻子,亦是太医院唯一一位女太医。和苏无良一起在战场立下功劳的人,就是我。”

    君九渊嗤笑看她。

    “哦?原来是苏夫人。本宫用的神医,不方便见外人。”

    孟妩低眉,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其实臣女也可以为太子治伤,并且医术不比那位神医差。太子不如让臣女试试。”

    说着,孟妩就伸出手来,要摸君九渊的脉搏。

    唰得一下,一把长剑出鞘,横在孟妩和君九渊之间。

    “苏夫人请自重。太子千金贵体,可不是谁都能碰的。若再往前走一步,便是当街行刺太子,杀无赦!”

    孟妩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

    她就是想在太子面前展现下实力,借机探一探藏在东宫的这位神医的底。

    听说,是清玄真人的师弟,手里有玄门十八针。

    那针法古书有记载,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清玄真人不远千里跟着誉王进京,也是为了找玄门十八针。

    可这么好的东西,却偏偏又归了凤嫋嫋的阵营。

    她偏头看向凤嫋嫋,满眼的不甘。

    怎么,就让她捡到宝了呢?

    凤嫋嫋被盯的莫名其妙。

    她一句话也没说,怎么还恨上她了?

    凤嫋嫋想起前世,薛戬就是死于孟妩之手。

    这一世,孟妩又盯上他了。

    凤嫋嫋心生警惕,想着回去一定要提醒薛戬,小心此人。

    一行人绕开孟妩,径自离开。

    等回到东宫,把君九渊送回房间,凤嫋嫋就去了薛戬的住处。

    彼时,薛戬正搂着从楚家借来的《神农百草汇编》,看得津津有味。

    见凤嫋嫋进来,他只斜了她一眼,哼得一声,便不再理她。

    凤嫋嫋莫名其妙,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怎么惹你了?”

    薛戬气哼哼的。

    “你们出去玩都不带我,好一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们知道我在这府上憋着多难受吗?我看你们的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盟友。哼!”

    薛戬说完,转过身子背对着凤嫋嫋。

    凤嫋嫋

    起身,默默的走到薛戬面前坐下来。

    好声好气的开始哄人。

    “不是故意不带你,是知道你勤奋好学,不忍打扰你。你是神医,心怀天下所有疑难杂症,眼中只有治病救人这样伟大的事业,我们这些俗人怎么能跟你比?外面的夜市在您眼中,那只是喧闹,是庸俗,哪有你手里的这本《神农百草汇编》好看?你说是不是?”

    薛戬

    被捧得太高,他有点下不来了。

    默默的放下书本,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也不是真生气,就是考验你,对,就是考验考验你。”

    凤嫋嫋憋着笑。

    “那考验的结果呢?”

    薛戬说得一本正经。

    “你果然懂老夫之所想。不过偶尔带我一起,我也能勉为其难的答应。毕竟体察民情、了解人间疾苦,也有助于我完成治病救人的大业,跟看书不冲突。对,不冲突。”

    凤嫋嫋笑道:“好,那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叫你。”

    薛戬这才满意的合上书。

    “大晚上的,找我何事?”

    凤嫋嫋道:“来提醒你,警惕一个叫孟妩的女人。她是当朝将军苏无良的妻子,也是太医院唯一的女太医。你以后留在京城,一定会和她碰面。她贪图你的医术,和你的玄门十八针,和你的师哥清玄真人是一伙的,你自己小心些。”

    薛戬满不在乎的摇头。

    “我一个老头子,对女人不感兴趣,对和师哥走得近的人,半点好感也没有,对太医院的人更是厌恶至极。你放心,你这么一说,她在我这就是三毒俱全的人。我以后遇到她,一定绕着走。”

    薛戬对他的玄门十八针在意得很,意思传达到,凤嫋嫋不必再多说。

    “那你再给我来点毒药,就像上次让人笑得发狂的那种,但要更厉害一点,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薛戬从自己小包里掏呀掏,很快,掏出一个蓝色的瓷瓶,递给凤嫋嫋。

    “给你。这里面是粉末,下到酒水里能让对方浑身瘫软一刻钟。扬在对方眼睛上,能让他失明一刻钟。给你足够保命的时间了。”

    凤嫋嫋收进袖子里。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凤嫋嫋转身要走,被薛戬拉住耳提面命。

    “你们下次出去玩一定记得带我呀。”

    凤嫋嫋连连点头。

    “一定一定。”

    薛戬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你这么说就有点敷衍了,你真不会忘吧?我好几个月都没出去了。”

    凤嫋嫋最后没办法,对天发了誓,薛戬才放心的让她离开。

    回到主屋,君一已经服侍着君九渊躺在了床上。

    见风嫋嫋进来,君九渊伸手将她拉到床边。

    “怎么那么久?”

    凤嫋嫋忍俊不禁。

    “老薛怪我们出去没带他,正自个生闷气呢,我哄了好一阵才好。”

    君九渊嘴角弯弯。

    “本就是临时起意,忘记叫他了。”

    凤嫋嫋白天睡得多,这回也不觉得困。

    只是身子有点乏累,便提议。

    “我想去后面泡温泉,你去吗?”

    君九渊盯着凤嫋嫋,眼神发沉。

    “不去。你自己去吧。”

    说着,放开了凤嫋嫋的手。

    凤嫋嫋觉察到他的异样,贴近看他。

    “你怎么了?是不想去?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君九渊

    被凤嫋嫋质问得脸色瞬间发烫。

    凤嫋嫋看着他的窘态,反而勾唇笑出了声。

    “我说过,我们是夫妻。你身子早就被我看过无数遍了,还怕一起泡个温泉?”

    君九渊想说,他怕。

    怕自己像昨晚一样,忍不住。

    昨晚那样,尽管有药物的成分,可更多的是他发自内心对这个女人的渴望。

    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他只想在下一次真正拥有她的时候,再去体会。

    今天对凤枭说得话,是对凤枭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现如今他还没有完全站起来,有万分之一治不好的可能,他都不希望耽误了凤嫋嫋。

    君九渊手指撩起凤嫋嫋耳边的碎发,在她的唇角轻轻碰了下。

    “你明天还要主持睿王的下葬礼,还想像今天一样,起不来床吗?”

    凤嫋嫋顿时脸色通红,还在故作一本正经。

    “你这么说,确实得挑一个好日子。”

    说罢,自己拿着衣服,一溜烟就跑进了温泉池。

    君九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这样的美好,几个月前,他想都不敢想。

    如今,却唾手可得。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东宫这边气氛温馨。

    将军府却在大动干戈。

    孟妩一进房门,就被迎面飞来的一个茶盏砸中脚面。

    她吃痛惊呼一声,抬眼一看,苏无良如同一只待咆哮的狮子,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苏无良今日当着桃花庄几百号宾客的面丢了面子。

    这让他羞愤不堪。

    等他找孟妩的时候,又发现不知何时,孟妩竟然跑到了君九渊面前献殷勤。

    苏无良自尊心受到了沉重打击,一股子怒火在心头乱窜。

    见孟妩进门,当即砰得一声,将茶盏摔得粉碎。

    “见太子好起来了,就跑上去卖弄风骚、巴结讨好。怎么,还指望太子能看上你,封你个侧妃不成?”

    孟妩在君九渊那边也没讨到好,心情正不好呢。

    被苏无良突然的发疯,气得也是火冒三丈。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去找太子,是有正事要打探。”

    “正事?”

    苏无良冷哼一声,满眼嘲讽。

    “你的正事,就是追上去盯着一个男人的腿看?孟妩,你当我傻吗?”

    孟妩忍着脚上的痛走进房间。

    “我对太子没有半点心思,我只是想打探东宫神医的情况。你爱信不信。”

    苏无良冷哼一声。

    “所谓神医,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有什么可打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处处和凤嫋嫋比,为了压凤嫋嫋一头,故意勾引我,把我抢走。现如今太子眼看要从低谷中崛起,你便想故技重施,又去抢她的男人。孟妩,你怎么那么贱!”

    孟妩闻言怒火中烧。

    “是我勾引你?还是你自己犯贱主动接近我?我是你的夫人,你说我贱,你又好到哪去。”

    孟妩同样嘲讽的瞪着苏无良。

    “你冲我发无名火,不就是因为那个凤嫋嫋吗?怎么,今夜一见,她就把你的魂勾走了?你利用我得了军功,利用我名噪一时,如今利用完我来,就开始嫌弃我,后悔娶我了?你倒是想娶凤嫋嫋,可你看她拿正眼看你了吗?”

    苏无良一脸的心虚,眼神闪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利用你?又何时嫌弃你?我现在跟你吵的事情,跟凤嫋嫋无关。是你做出不该做的事情,在外丢了我的脸面,我是你的丈夫,还不能说你两句?”

    孟妩冷笑。

    “让你丢脸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要招惹他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不敢在他们面前发火,就只知道回家对着我乱发脾气。你这种只知道窝里横的男人,真让我瞧不起。不是你后悔娶我,是我后悔嫁给你了。还想让凤嫋嫋后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看凤嫋嫋就算是死,也不会后悔跟你悔婚。”

    孟妩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这个家,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苏无良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啪得一声,再次将一杯茶盏摔在地上。

    “你走,你走。你走了可别指望我会把你请回来。”

    孟妩没理他,身影快速消失在院中。

    苏无良越想越气,最终火气无处发泄,猛地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摔在地上。

    哗啦啦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惊得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

    孟妩身边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名为平儿。

    平儿平日里胆大心细,早就觉察到两位主子的矛盾。

    如今女主人深夜离开,男主人火气难消。

    平儿大着胆子走进房间,跪在地上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余光观察苏无良的反应。

    “将军息怒。您有气朝奴婢身上撒,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苏无良脸色铁青的坐在凳子上,胳膊撑着扶手揉着额头。

    一想到明日还要挨那一百军棍,他又气又恼,只觉头痛欲裂。

    平儿觉察到苏无良的不适,默默走到苏无良身后。

    “奴婢学过一些按摩的方法,让奴婢给将军摁摁可好?”

    苏无良闭着眼睛没说话,平儿只当他是默认了。

    一双小巧的手覆在苏无良的额角,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香甜味道。

    苏无良的火气被莫名的慢慢压了下去。

    “妻贤夫祸少。她若有你一半的温柔,本将军也不会遭此横祸。”

    他明明立了大功,有很好的前程。

    可回京之后,不但赏赐没有,也迟迟没有重用的机会。

    以后太子掌管三军,有凤嫋嫋吹着枕边风,他想要出人头地,希望更加渺茫。

    如今想来,他都怀疑自己娶了个祸害。

    都是孟妩这个灾星克她。

    平儿得到表扬,刻意低垂下身子,将身子凑得苏无良更近一些。

    “将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个难得的好夫君。这么好的人,夫人竟然都不知道珍惜。奴婢真为将军感到不值。”

    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苏无良闻到的香气顿时更浓。

    孟妩极少用胭脂,平日跟她在一块的,不是和军营的一帮糙汉,就是和太医院的一帮老头。

    就算身上有味道,也不过是一些药材味。

    苏无良都快闻吐了。

    如今冷不丁属于女子的香气闯入呼吸,他顿时心生异样。

    只觉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以另一种形式在心头翻滚。

    他缓缓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平儿。

    平儿今日刻意打扮过,眉眼如墨勾勒着那双正勾人的杏眼,两颊的腮红嫣然,衬着整个人小巧精致。

    她虽算不上绝色,但那小家碧玉想要寻求依靠的小女人姿态,瞬间满足了苏无良的保护欲。

    唯有在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被仰视的成就感。

    苏无良抓住平儿的手腕,将她小巧的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掌中摩挲。

    那细嫩的触感,让他心旷神怡。

    “你真的觉得,本将军是好夫君。”

    平儿点头,看着苏无良的眼神凝着崇拜。

    “将军不仅人长得仪表堂堂,还年纪轻轻便立下战功,以后定能前途无量。平儿若能许得将军这样的夫君,一定愿意为将军当牛做马、生儿育女,一切都听将军的,绝不会让将军有半分不高兴。只是”

    平儿说着,落寞的低下了头。

    “奴婢出身卑微,配不上将军。”

    苏无良突然拉着平儿的胳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平儿坐在苏无良腿上的时候,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奴婢不敢冒犯将军。”

    平儿要起身,被苏无良牢牢禁锢在腿上。

    “她孟妩,又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吗?不过是一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孤女。本将军能娶她,为何不能娶你?”

    平儿激动的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求证。

    “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苏无良无比自信:“当然。本将军想娶谁,就能娶谁。”

    平儿只高兴了一瞬,很快眼神里的光又黯淡了下来。

    “有将军这句话,奴婢已经很高兴了。奴婢知道夫人管得严,一定不会同意的,奴婢不敢奢求名分,不愿让将军为难。能陪在将军身边,已经是奴婢最大的福气!”

    苏无良自尊心被接二连三刺激到,眼神发狠的掐住平儿的下巴。

    “本将军才是一家之主,何时轮到她骑到本将军头上。今晚,本将军要定你了。”

    说罢,他抱起平儿就往里走去。

    苏无良来不及换地方,直接把平儿仍在他和孟妩的床上。

    这种行为,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快感。

    孟妩不是看不上他吗?不是后悔嫁给他吗?

    他就要在她的床上,睡另一个女人。

    他就要让孟妩知道,她看不上的人,有的是人抢。

    苏无良极快的剥了平儿的衣服,视线向下,打量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尽管是做惯了粗活的丫鬟,却丝毫不比孟妩差。

    却比孟妩更把他当成男人,让他更有男人的尊严。

    苏无良揣着对孟妩的报复,生猛的扑了上去。

    在苏无良看不见的角度,平儿得意的勾起唇角。

    孟妩还不知道,自己抢来的家,已经被偷了。

    她脚面被茶盏砸伤,找了个药铺买了些药膏。

    刚一出门,就和迎面走来的誉王撞到了一起。

    孟妩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誉王及时扶住了她。

    待看清人脸,略略惊讶。

    “苏夫人,你来药铺,可是身体不舒服?”

    孟妩后退一步,和誉王拉开一段距离。

    “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多谢王爷关心。不知给八皇子治病的药找的如何了?”

    孟妩心里一直惦记着龙血的事情。

    誉王说他能解决,孟妩便笃定,皇室中人一定知道有关龙族的事情。

    闻言,誉王失望的叹了口气。

    “本王还在找。若无法找到,苏夫人还有其他办法救治八皇子吗?”

    孟妩摇了摇头。

    “八皇子想要好起来,非龙血不可。不知王爷可否告知龙血来处,或许,我可以一起想办法。”

    誉王盯着孟妩,略略沉思。

    眼前这个女子与其他闺中女子不同。

    能助苏无良立功,也能在太医院混得风生水起。

    听闻,从睿王葬礼之后对凤嫋嫋动手,从而潜入东宫偷取药材,也是她的主意。

    她的野心,或许正是自己成功路上想要的东西。

    想到此,誉王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不知可否请苏夫人过府一叙。”

    孟妩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用等明日。我今日不打算回将军府,我们可以找一处酒楼细聊。”

    誉王意外的眼神打量孟妩。

    将军府离此处并不远。

    他敏锐觉察到孟妩的情绪。

    “夫人跟苏将军吵架了?”

    孟妩表情沉了沉。

    “他今日挑衅太子和太子妃,被当众责罚,便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我身上。我孟妩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女子,冷落他一晚上,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

    誉王闻言,指向身侧的一处茶楼。

    那茶楼十二个时辰都在营业,眼下大厅还有几张桌子有客人正在喝酒聊天。

    “既然如此,本王请夫人吃个夜宵,如何?”

    俩人要谈的龙族,不宜让外人听到。

    他们直接进了二楼包厢。

    门刚关上,孟妩便着急的发问。

    “王爷,龙血到底在什么地方?是那人不肯献血救八皇子吗?”

    誉王叹了口气,信步在椅子上坐下来。

    “本王只知,百年前祖父确实从东海带回来一名龙族女子。祖父去世后,那女子也在后宫消失了。但据可靠消息,那女子从未离开过后宫,极有可能就藏在无人问津的冷宫之中。可本王去了冷宫好几次,都没发现冷宫有哪处是能住着人的。”

    “百年前?”

    孟妩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

    “百年前的女子,如今还能活着?”

    誉王道:“夫人有所不知,传闻龙族人寿命为两百岁。那女子若是正常寿命,应该还活着。”

    孟妩一双眼睛迸发着亮光

    “那就更要找到了。古书记载,若能得长寿生物的血,配以秘方研制,可制长生不老药。若能得长生,王爷何愁大业不成?”

    誉王激动的挑起眉心,很快,又压了下来。

    他表情谨慎严肃。

    “你怎知,本王有大业?”

    孟妩只是试探,如今更确定自己猜对了。

    “女人的直觉。我相信,王爷并非等闲之辈。您的能力和气度,配得上任何高位。若是没有猜错,东宫的遇刺,和您有关,对吗?”

    誉王紧盯孟妩,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夫人好眼光。”

    孟妩的这般敏感度,可比苏家人强多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朝着孟妩举起来。

    “不知夫人可愿和本王联手,共谋大业?”

    孟妩道:“王爷支持八皇子,而将军府必然站在八皇子这一边。你我没必要单独结盟。”

    誉王摇头,目光紧锁孟妩。

    “本王想找的盟友是夫人,和将军府,和苏无良都无关。”

    这是孟妩回京之后,

    迎上誉王那样的目光,孟妩迅速低头,躲开对视。

    “不用了,多谢王爷,我自己可以。”

    誉王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好,有事你派人给本王送信即可。既然是盟友,你有困难,本王一定竭力相帮。”

    说着,誉王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

    “本王见夫人出来匆忙,衣衫单薄,不知道有没有带够银子。这个给夫人留下,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放下银子,誉王便离开了房间。

    孟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恍惚。

    他对她的这份细致周到,对于孟妩来说,是隔着一世那么遥远。

    而这样的温柔,孟妩这一世在苏无良那里,从未感受到过。

    誉王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但看得出在闽南的生活是很好的。

    他保养的十分年轻,说三十岁也有人信。

    关键是他那眼神,紧紧锁着孟妩。

    好像是关心,又好像,是想占有。

    孟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毕竟,她可是当朝将军的夫人。

    而他,是当朝王爷。

    俩人各有身份,年龄也差着二十岁。

    誉王怎么敢?

    但想到他和苏贵妃的关系,孟妩又明白,誉王恐怕没什么是不敢的。

    只是这一幕,来得太突然。

    孟妩仔细琢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这个誉王是想把合作盟友,转变成床上伴侣。

    因为只有这种关系,才可以让女子牢牢掌握在他的手心。

    就像苏贵妃和八皇子一样,他们已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盟友关系坚不可摧。

    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女子若是婚内和其他男子媾和,可是会被万夫唾骂、浸猪笼溺死的。

    结盟的主动权,始终都会掌握在誉王一人手里。

    孟妩想明白这一点,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

    穿越之前,男人的亏她已经吃过一次了。

    这一世,主动权必须在她手里。

    翌日。

    昨夜还是朗朗星空,天亮的时候却变成乌云密布,天空好像要压下来似的。

    天地间一片阴沉沉的雾气。

    整个睿王府沉浸在一片潮湿肃穆的气氛之中。

    宫中来人了。

    肃静的前厅内,并排放着两副一模一样的棺材。

    一副里面躺着睿王的遗体。

    另一副空着,静等着睿王妃殉葬。

    皇上派了贴身的王喜公公来传旨,身后的三个小太监分别端着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和一条白绫。

    “皇上感念睿王为南夏立下汗马功劳,特许睿王妃选一样”

    以往的陪葬都是不情愿的,要好几个太监摁着,左右两个太监用力拉起白绫,才能把人送走。

    这在皇上看来,已经是对睿王妃天大的恩赐了。

    睿王妃走上前,握住了那一杯毒酒,朝着王喜微微俯身。

    “有劳王公公了。”

    王公公受宠若惊急忙弯身鞠躬。

    “睿王妃哪里话,能为您和睿王效劳,是奴才的福气。”

    睿王妃端着酒杯,走进了前厅。

    凤嫋嫋牵着君蓁蓁的手,跪在牌位前。

    她们二人注视着睿王妃一步步走到睿王的棺材前。

    睿王妃最后看了君蓁蓁一眼,她没有半分将死的悲凉,她的脸上是笑着的。

    笑她终于有机会追上心爱之人的脚步。

    下辈子,愿做一对普通夫妻,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长相思守。

    “蓁蓁,记住祖母的话,好好活下去。”

    君蓁蓁已经泪流满面。

    她抽泣的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蓁蓁,谨记祖母教诲。”

    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睿王妃也不再犹豫,将毒酒一饮而尽。

    酒杯咚得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随后,睿王妃走向自己的棺材,自己躺了进去。

    全程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种静静赴死的从容,让现场的气氛越发沉重。

    凤嫋嫋听到耳边隐隐传来抽泣之声。

    她低头,看到君蓁蓁匍匐在地上没有抬头,抑制不住的难过让她的身体抖成了筛子。

    凤嫋嫋朝前跪走了两步,伏身抱住君蓁蓁的身体。

    感受着她小小身体的颤抖,凤嫋嫋的心里也如鲠在喉。

    这是睿王妃自己的选择,也是她对睿王至深的爱。

    外人只能选择尊重。

    那毒酒剧烈,睿王妃很快就没了动静。

    早已候着的太医走到棺材前,手朝里试探了试探。

    随即,朝王喜拱手。

    “睿王妃已经追随睿王而去,确认无误。”

    王喜挥动拂尘。

    “那就封棺盖、钉寿钉。”

    话音落,当即便有人上前,将棺盖封上。

    自此,睿王妃再无生还可能。

    完成了任务,王喜便带着太监回宫复命。

    凤嫋嫋刚要吩咐起灵,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一个老妇人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冲进来。

    “还没开始呢,来得正好,正好。”

    说着,老妇人理了理小公子身上的一身孝服。

    “一会那盆要使劲摔,越响越好,越碎越好。这样你才能继承睿王的爵位,睿王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凤嫋嫋站起身,仔细打量这一老一小。

    老的满头银发、一脸奸相,看着好像来捡天大便宜的。

    那小的肥嘟嘟的,眯着一双小眼睛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好像没睡醒一样。

    连孝服都是刚才才整理好的。

    一看就是刚从被子里薅出来。

    凤嫋嫋不认识他们,但有些眼熟。

    “你们是谁?”

    那妇人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杆说话。

    “我是当朝齐王妃,这是我小儿子君无双。今日我们前来,就是来给睿王送葬摔劳盆的。他膝下无子,这事自然得找个同血脉的宗亲来做。我儿子好歹喊睿王一声叔爷爷,又是这一辈除皇子之外,唯一一个没有成年的世子,此事自然由我儿代劳。”

    凤嫋嫋皱眉,看向嬷嬷。

    嬷嬷无奈点头。

    “按照祖制,确实如此。而且此事是经过皇上同意的。只是太子妃昨日没来,老奴没来得及跟您知会一声。”

    凤嫋嫋明白了。

    皇上是有意将睿王的爵位给这个叫君无双的小子。

    这是还没下葬呢,抢爵位和家产的人,就已经奉旨而来了。

    凤嫋嫋想把这对公然来占便宜的母子赶出去。

    但她心里知道现在还不是起争执的时候,只能让自己缓了缓,压着心头的火气。

    睿王和睿王妃的灵柩,她要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走。

    她不想他们还没走,就不得安宁。

    凤嫋嫋道:“那就有劳齐王妃和世子了。只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叮嘱蓁蓁郡主,起灵还需要等一会。不如两位先去厢房休息片刻。一会我会安排人叫你们。”

    齐王妃神色不耐烦。

    “真麻烦。那你们快点哈。”

    说着,拉着那小胖墩就去了厢房。

    那小胖墩还有些犯困,一边走一边揉眼睛。

    毫不怀疑如果等时间长了,他能再睡一个回笼觉。

    待齐王妃走后,嬷嬷疑惑的靠近凤嫋嫋。

    “太子妃,按照规矩,是该起灵了。您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得尽快,免得误了吉时。”

    凤嫋嫋目光平静。

    “我知道,再等一小会。”

    凤嫋嫋招来君一,低头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君一点头,随即转身追上齐王妃母子的脚步。

    很快,君一又重新出现在灵堂门外,搁着门扉朝凤嫋嫋点了点头。

    凤嫋嫋这才牵着君蓁蓁起身。

    “走,我们一起送你祖父和祖母最后一程。”

    君蓁蓁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希冀的看着凤嫋嫋。

    “太子妃,你答应过我,不让别人代劳摔劳盆之事。是不是不能实现了?”

    凤嫋嫋郑重的看她。

    “不会。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君蓁蓁担忧:“可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办?他们可是皇上派来的。”

    凤嫋嫋笃定道:“这个你放心。他们不会再出现。”

    随即凤嫋嫋和君蓁蓁一起走到睿王府门外。

    门口,来送行的贵胄宗亲,朝廷大臣,早已等候多时。

    见凤嫋嫋和君蓁蓁出来,窃窃私语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凤嫋嫋朝君蓁蓁点头。

    君蓁蓁走到门中间,抱起地上准备好的瓦罐。

    众人看到君蓁蓁此番动作,均是大惊。

    按照规矩,哪有女子摔盆的道理?

    誉王

    “起~灵~”

    君蓁蓁将瓦罐举过头顶,狠狠的摔在地上。

    瓦罐顷刻碎了一地。

    随即响器班奏起哀乐,声音震天。

    随着哀乐奏响,两副棺材先后从睿王府抬出来。

    从碎成渣的瓦罐片上穿过,径自朝着皇陵走去。

    有顽固守旧、坚持祖制的大臣,对此情绪激动、反抗强烈,想要上前理论。

    只可惜他们的声音,湮没在了锣鼓喧天的哀鸣中。

    有人想上前阻止,又被君一早已安排好的暗卫,牢牢锁在墙角。

    誉王见状,脸上凝着怒意。

    他万万没想到,凤嫋嫋竟然敢公然违背祖制,劫持当朝大臣。

    誉王两招撂倒侍卫,几个箭步奔向棺材,就要拦住棺材去路。

    岂料刚走两步,突然一个大力将他绊住。

    金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彪形粗犷的庞然大物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誉王爷安好!回京数日还不曾和您把酒言欢,如今睿王丧事已了,咱们找个地喝上几杯。我请客!”

    誉王想甩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金石的禁锢。

    金石的力气,他是知道的。

    要真打起来,自己未必能讨到好。

    他阴沉着脸:“难不成你也要帮着太子妃,违背祖制?”

    金石懵懂的挠了挠头发。

    “什么祖制?”

    誉王沉着脸瞪他。

    金石后知后觉:“王爷是说这瓦罐?”

    金石演技太拙劣,誉王懒得跟他说话。

    金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嗐,不就是一个瓦罐吗?谁摔不是摔?碎了不就得了。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门道?我在乡下待了好多年,京城的好多规矩都不懂。这次我要好好向王爷请教一番,走,我请你喝酒去。”

    金石拽着誉王往和送葬队伍相反的方向走。

    誉王动了动,丝毫挣脱不开金石,气得脸色铁青。

    “放手!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金石顿时搂得更紧。

    “怎么一大早那么大火气?王爷别气别气,气大伤身。”

    誉王眼睁睁看着送葬的队伍离开,抬起胳膊肘就朝金石攻去。

    金石抬手去挡,后退几步,还是挡在誉王面前。

    “啧,王爷不想喝酒好好说嘛,我也不是钱多得非要请您。怎么还对我一个孩子动手了呢?哼,不喝就不喝,我自己喝去。”

    金石也开始耍小孩子脾气,气得转身就走。

    誉王

    谁家的孩子,这么大力气?

    金斌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么会功夫,送葬的队伍已经离开视线,朝着城门走去。

    誉王心知拦不住,看到地上的碎瓦罐,嘴角勾起莫测的笑意。

    “太子娶的这个太子妃,可真是胆大包天。若是本王阵营中人,本王还真不舍得动她!可惜了!”

    凤嫋嫋早已打点好一切,两副棺材顺利入了皇陵。

    皇陵门一关,这对恩爱一辈子的夫妻,彻底与世隔绝。

    睿王和睿王妃,两个白头偕老的夫妻。

    他们携手走完了一生,以后也将在另一个世界,继续过着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的生活。

    回城路上,凤嫋嫋牵着君蓁蓁,和皇后身边桂嬷嬷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郊外的天阴沉得更加厉害,刚过了中午的时辰,看起来却像是傍晚一样了。

    不知何时,天空还飘起了细碎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