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从明天起,停工一个月。”

    这是江建国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停工,就意味着断了收入,意味着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将要破灭。

    “这一个月,”

    江建国没有理会他们脸上的惊慌,他转过身,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锐利得像刀,“你们所有人的工资,一分不少,照发。不仅照发,我给你们每个人,再加发一个月的奖金,当作是过年的红包。”

    人群,一片哗然。

    他们不明白。

    厂子都要倒了,老板为什么还要

    发钱?

    “我江建国,不欠兄弟们的血汗,更不欠姐妹们的眼泪。”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霸道,“钱,你们拿着。回家,置办年货,杀鸡宰羊,给我过一个比谁家都舒坦、都硬气的年!”

    “我要让全县的人都看着,我‘建国厂’的人,就算天塌下来,腰杆子,也得给老子挺直了!”

    这番话,如同一针强心剂,狠狠地扎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

    他们看着江建国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那份即将崩溃的信心,竟奇迹般地,重新凝聚了起来。

    “老板!”

    孟山第一个站了出来,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臂,青筋暴起,“你要干什么,一句话!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孟山,给你趟了!”

    “对!老板!我们跟你干!”

    阿虎和疯狗,也同时踏前一步。

    江建国看着他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苏秀云面前,将家里最后那点积蓄,连同账上所有的钱,都打成了一个包裹,塞到了她的手里。

    “秀云,这一个月,厂子,交给你。”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的、属于丈夫对妻子的嘱托般的温柔,“稳住人心,比什么都重要。还有照顾好萌萌。”

    “公公,你你要去哪?”

    苏秀云抓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手,在微微发抖。

    江建国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走回那张地图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拍在了那片遥远的、充满了神秘与苍凉的大西北之上。

    “我去为咱们的灶膛,借一把,天火。”

    三天后,一列绿色的、如同巨龙般笨重的火车,喷吐着浓浓的白烟,晃晃悠悠地,驶出了这座北方小县城的站台。

    硬座车厢里,挤满了扛着大包小包、操着南腔北调的旅客。

    空气中,混杂着方便面、臭脚丫和劣质烟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