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市场的正常波动,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他命脉的绞杀。
孟山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带着厂里所有的流动资金,和两个最得力的兄弟,像三支出鞘的利箭,消失在了通往市里的土路上。
然而,三天后,当他们回来时,带回的却不是满车的货物,而是一脸的疲惫、愤怒,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无力感。
“老板,出事了。”
孟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们跑遍了周围三个地区,所有的农贸市场,所有的供销仓库,甚至连那些最偏僻的山货贩子,都找遍了。”
“辣椒和蒜,不是没有。而是被人提前一步,全部买光了。”
“买光了?”
江建国的心,一沉到底。
“对。”
阿虎在一旁补充道,他那只没受伤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们打听了。从半个月前开始,就有一伙自称是‘南边来的大老板’的人,开着卡车,揣着成捆的现金,像蝗虫过境一样,席卷了我们这附近所有产辣椒和蒜的村子。”
“他们不讲价,不挑拣,只要是货,就比市场价高三成的价格收走。很多老乡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就把家里准备过冬的存货,全都卖了。”
疯狗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凝重:“我们去了县里唯一那家生产玻璃瓶的工厂。厂长说,他们未来三个月的所有产能,都被一家叫‘香港霍氏集团’的公司,用一份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预付全款的合同,全部包销了。连连我们烧锅炉用的精煤,市里最大的煤站,都说被人下了五十吨的大订单,一车都匀不出来。”
釜底抽薪!
这四个字,像四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地,烙在了江建国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林晚秋,她根本不是撤退了,也不是放弃了。
她只是换了一种更高级、更文明,也更残忍的玩法。
她没有再派地痞流氓,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只会被他当成磨刀石。
她没有再动用官方关系,因为她知道,他已经为自己穿上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政治铠甲”。
她只是,动了动手指,用她背后那庞大的、江建国根本无法抗衡的资本力量,轻而易举地,就抽干了他赖以生存的、所有的水源。
他赢了人心,赢了市场,赢了口碑。
可他,却没有米下锅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的降维打击。
你不是能吗?
你不是会玩弄人心吗?
可当你的锅炉里没有煤,你的坛子里没有辣椒,你空有屠龙之技,却连一条小鱼都杀不了时,那些排着长队等着买你“乡愁”的百姓,还会等你吗?
他们只会一哄而散,然后,忘了你。
工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前几天还喜气洋洋的妇人,此刻都围在空空如也的生产台前,不知所措。
那口曾经飘出过人间至味的灶膛,此刻,冰冷得像一座坟墓。
苏秀云的脸,比冬日的雪,还要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