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在空难前向邮局启动了慢递服务。
于是他死后,我每个月都会收到他早就写好的亲笔信。
第一封信里,他把全部的遗产留给了我继妹,我疯的砸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第二封信里,他让继妹帮忙照顾女儿,却不知我被继妹逼着跪在医院门口求女儿的医药费。
第三封信里,他交代安排了人给母亲看病,却不知母亲被继妹送到了精神病院。
直到收到第九十九封信那天。
我在继妹生日宴上,撞见他们激情热吻。
看到我,丈夫破天荒屈尊向我解释。
“秦若,我只是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假死八年而已,没有要骗你的意思。”
我点点头,嗓音平淡,“嗯,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丈夫瞳孔微震,诧异于我的平静。
毕竟从前我每收到一封信就会在镜头前发一次疯。
人人都骂我是个颠婆,给首富丈夫丢脸。
可他不知道,我只有三天可活了。
1
短暂的寂静后,正在热吻的两人终于察觉异样。
沈倦陡然抬头撞上我的目光,原本眼底浓郁的情欲在眨眼间消散。
他神色复杂朝我开口,“只是打赌输了,做了个惩罚。”
我不知道他说的打赌是说这个禁忌吻,还是说他假死的那八年。
反正我都快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没什么情绪地点头,“嗯,我知道了,你们继续。”
沈倦脸上的淡定从容在这一刻有点崩坏。
“秦若,你是有什么绿帽情结吗?想继续看我吻你妹妹?”
回想起早上刚签好安乐死协议,我淡淡回怼,“妹妹?一个妈生的才叫妹妹,她是我爸出轨的产物,配吗?”
“至于什么情结,呵呵,那我肯定不如你。”
沈倦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其实推开包厢门之前,我就听到他们的谈话。
“姐夫,都八年了,干脆跟我假戏真做了吧?”
沈倦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自信道:“小淘气,你又在说什么傻话?别说八年,就算十八年秦若也会等我。”
我站在门口笑了笑。
什么八年十八年,我连八天都活不到了。
麻木地转身,沈倦却在这时追了出来,“秦若,这些年你和女儿都还好吗?”
他不知道女儿在他假死后车祸重伤昏迷到现在。
而这些年,我为了女儿的医药费,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我没回头,咬牙道:“与你无关。”
沈倦叹了口气,嗓音不悦:“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小气,我只是打赌输了而已,用得着甩脸色给我看吗?”
“我都已经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可作的?答应你补办的婚礼定在三天后。”
“秦若,别迟到了。”
我脚步骤然顿住。
结婚时,我们太穷,连婚礼都没办。
有钱后,每次沈倦要帮我补办婚礼时,总是被唐瑶打断。
我闹也闹过,哭也哭过,但都没用。
沈倦那时对我发誓,这辈子一定会给我补办个世纪婚礼。
如今真要实现,可我却不想要了。
因为,我的安乐死也定在三天后。2
正准备离开,身后响起唐瑶假惺惺的嗓音。
“姐姐,你是来要这个月的生活费的吧?钱已经给你打过去了,注意查收哦。”
低头一看手机,她又给我转了二百五十块钱。
从八年前沈倦空难“去世”那天起,唐瑶就掌握了我们家的财政大权。
女儿车祸重伤昏迷时,我六神无主,第一时间去找唐瑶要钱。
可唐瑶听完我的哀求,慢条斯理地给我转了二百五。
她看着我满脸泪水,笑得花枝乱颤,“姐姐,不够的话,我再转你二百五?”
“哎,谁让你老公遗嘱继承人写的是我的名字呢。”
“要不你现在跪在我面前说你妈才是小三,我或许可以考虑多赏你两块钱?”
我彻底失去理智,拿起水果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给钱。
可没想到,她打给我钱后,立刻报了警。
不但勒索的钱全数归还,我还在牢里蹲了几天。
出狱后,我只能厚着脸皮去借钱贷款。
可依旧不够,于是我只能开直播卖惨卖艺拼了命攒钱。
等我再次去医院时,医生却递上了我癌症确诊报告。
“秦小姐,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如鲠在喉。
因为我手头上的钱,只能在我自己和女儿之间二选一。
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女儿。
“哎,姐夫,都怪我,姐姐这些年简直丢进了沈家的脸。”
唐瑶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身边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不知是谁朝我砸了个臭鸡蛋笑道。
“颠婆,今天是直播吃鲱鱼罐头还是演绎鬼上身?”
“哎,这些早看腻了,我觉得她第一次在航空公司门口像野狗一样见人就咬,比较好笑!”
“还有第二次在医院门口见人就跪的样子也很抓人眼球呢!”
听着众人哈哈大笑。
唐瑶假装上前安慰我,却在我耳边小声道。
“姐姐,你在夜店跳脱衣舞的视频,我到现在还有备份哦。”
“但我总觉得还没看够,你能再直播一次吗?”
“当着姐夫的面跳,让他好好看看你到底有多骚。”
说罢,她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个监控视频。
画面中,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母亲缩在角落,对着个枕头哭得撕心裂肺。
“女儿你醒醒啊,求你醒来好不好?是妈不好,是妈没保护好你。”
断断续续的哭声后,我妈突然抓着自己头发歇斯底里尖叫,“这是哪?我是谁?”
泪水猝不及防落下,我咬牙切齿道:“唐瑶,你别逼我跟你拼命。”
沈倦听到这句话,立刻警惕地上前将唐瑶护在身后。
“秦若,你又发什么疯?我都已经回来了,你还要……”
不等他说完,我瞥见他身后的唐瑶举着手机朝我晃了晃。
她用口型道:“脱啊,不脱就让你妈替你脱!”
监控画面中,那几个男人抓着我妈头发狠狠朝水盆里摁了下去。
我呼吸骤停。
强压下愤怒,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机械地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然后开始对着镜头僵硬地跳舞。
沈倦看我的眼神陡然从厌恶变成了震惊。
无数镜头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好奇的,贪婪的,甚至同情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脱到最后一件衣服时,沈倦终于上前狠狠甩了我一巴掌,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秦若,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说罢,他将外套狠狠砸在我身上转身就走。
这时,医院那边忽然来了个电话。
“秦小姐,请尽快来医院缴费,不然你女儿……”3
我胡乱套上衣服,疯了般地赶到医院,才知道女儿的救命钱刚被唐瑶取走。
我立刻赶到沈倦公司。
刚到办公室门口,唐瑶就将我拦住。
“姐姐,你还真是藏得深啊,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转移了公司那么多公款!”
想起刚刚在医院看到女儿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强忍着愤怒解释,“快把钱还给我!那是我女儿的救命钱!”
是我这八年,直播了一场又一场换来的救命钱!
可这时,公司财务直接拿出一段监控视频。
画面中,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人偷偷打开公司保险箱。
堂而皇之把里面的现金全部装进了自己包中。
可这人根本不是我!
唐瑶似笑非笑,“姐姐,你小时候不是总骂我妈是小三吗?”
“你以前多厉害啊,害我跟我妈在外吃了那么多年苦!”
“现在呢,为了点钱你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我咬着牙否认,“这些钱是我自己赚的!”
唐瑶嗤笑一声,“就凭你?你要是承认自己是拿身子换的我就还给你!”
我怒目相视,只能用力拍着办公室门板,“沈倦你给我出来!”
办公室们从里面被打开,沈倦不耐烦道:“不去陪女儿来公司做什么?有事找瑶瑶,我在开会!”
忽略他衣领上刺眼的口红印,我着急忙慌地上前拉住他手。
“你别走,唐瑶取走了女儿的医药费,女儿现在……”
不等我说完,沈倦直接甩开我的手,“秦若你就那么爱钱?一天天的就知道用女儿骗我!”
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护工阿姨发来的视频,“秦小姐,快救救孩子吧,她撑不了太久了。”
画面中,女儿已经开始缺氧抽搐。
唐瑶啧啧两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哎哟,好可怜哦,姐姐那你要不要跪下求我呀?”
我没有丝毫犹豫,抛下所有尊严扑通一声跪下,硬着头皮求唐瑶。
“唐瑶,从前是我不对,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女儿好不好?”
唐瑶得意洋洋,哼着歌道:“终于知道错了啊?哎,我看你也没多少诚意。”
说罢她伸出一只脚,暗示道:“哎呀,我鞋脏了,要是有人帮我清理干净就好了。”
我咬烂嘴里的肉,卷起衣袖准备给她擦。
可唐瑶却压低声音道:“我鞋子很贵的,别用你的脏衣服来碰,舔干净!”
我浑身颤抖,死死捏着拳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清理完后,我抬头一字一句道:“唐瑶,可以把钱打到医院账户上去了吗?”
唐瑶一脚将我踢开,嫌弃道:“知道了知道了,烦得要死。”
就在她准备打钱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护工阿姨哭着对我说了四个字,“孩子没了……”
我浑身一震,疯了似地往医院跑。
等我赶到医院时,女儿小小的身体上已经盖了层白布。
那个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生命彻底停止了呼吸。
耳边嗡嗡作响。
我瘫倒在地哭到眼泪干涸,猛地呕出一口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拨出一个号码,“沈倦,女儿没了。”
电话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道:“能不能别闹了,瑶瑶每个月给你二十五万的生活费,你还不知足?”
二十五万?
看来沈倦对唐瑶这些年的恶行一无所知。
不等我开口,唐瑶娇滴滴声音响起:“姐夫,帮我来搓下背好不好,怀孕好麻烦哦,连洗澡都要你帮忙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痛得我无法呼吸。
电话陡然挂断。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给女儿办完了后事。
火化时,我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工作人员把我亲自给女儿挑选的粉蓝色骨灰盒递给了我,叹了口气安慰,“节哀。”
我紧紧抱着女儿回家收拾行李。
拖着行李箱出来时,沈倦刚好推门而入。
我眼皮未抬,麻木开口,“沈倦,女儿死了,我们离婚吧。”4
沈倦像是没听到,而是满眼带笑地回着唐瑶的消息。
抬头时,他神色恢复正常。
“要买包是吗?正好瑶瑶也喜欢那款包,刚好你们一人一个。”
我递上离婚协议,沈倦看也不看直接签字。
这时唐瑶打来了个视频电话,她对着镜头神神秘秘道:“姐夫,你给姐姐补办的婚礼我都布置好啦!”
沈倦宠溺笑笑,“辛苦瑶瑶了。”
他转头看着我的行李箱,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这次终于懂事了,既然你提前收拾好东西,那我们就走吧。”
沈倦上来拉我的手,却被我狠狠甩开。
等了十年都等不来的婚礼,我也没必要在死前去受唐瑶的羞辱。
可我没想到,下一秒,我妈就出现在视频通话中。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倦,“我妈都已经那样了!你们还要对她做什么?!”
唐瑶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道:“姐姐别生气啊,结婚不是要家长见证吗?”
我被迫跟着沈倦去了他的私人机场。
下车时,医院那边给沈倦来了个电话。
我没等他,疯了般找到唐瑶厉声质问,“我妈在哪?”
唐瑶跟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老太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顺着他们的目光,我看到我妈满脸惊恐地被绑在一只巨型风筝上。
而她背后,看似是个降落伞,实则是女儿粉蓝色的骨灰盒!
风筝的另一端,系在了机翼上。
意识到这群畜生要做什么,我再也克制不住愤怒充了上去。
可我还未碰到唐瑶一根头发丝,她就提前尖叫着朝草坪倒去。
“啊啊啊,我的孩子!”
下一秒,疾步赶来的沈倦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你个没用的东西!护不住自己女儿,难道连自己妹妹的孩子都要下手吗?!”
我狠狠撞在台阶上,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摧残,我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唐瑶欢快的笑声。
我隔着飞机玻璃窗,看到绑着我妈的那个巨型风筝,在空中飘摇。
老人惊恐的惨叫声划破了空气。
沈倦却捂住了唐瑶的耳朵,“别吓到宝宝。”
我妈很快就因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直播开启,空中婚礼仪式正式启动。
飞机上的人纷纷起哄。
“秦若姐,你要是敢跳下去,我们就相信你是真的爱沈倦。”
唐瑶倚在沈倦怀中勾唇,“我赌姐姐不敢跳。”
一群人纷纷开始下赌注。
其实上飞机前,我看到她在降落伞上动了手脚。
这次,她要我死。
直播画面上,满屏都是质疑我的声音。
“秦若当年不是爱沈倦爱的要死要活的,现在人家大难不死回来了,她竟然连这么小的事都不愿意做。”
“肯定是装的呗,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老公死了还要在网上宣传宣传,真人上演不甘寂寞的寡妇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讽刺侮辱我时,唐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姐,我是真后悔当初没碾死你生的那个小畜生啊……”
话未说完,她趁大家不注意,偷偷解开了系在我妈身上的绳子。
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女儿的骨灰盒从万米高空坠落!
“不!不要!”我声嘶力竭地嘶吼,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跳出机舱。
可手被沈倦紧紧拉住,他嗓音发颤:“你疯了吗?这只是一场游戏!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对我的爱!”
“秦若,想想女儿,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妈妈!”
我呼吸艰难,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狠厉。
“沈倦,女儿早就死了!你跟你的那些破赌约,统统下地狱去吧!”
说罢我,反手将他拉了过来!
然后用整个人的重量,拖着他跟我从万米高空一同坠落!5
唐瑶的尖叫声在机舱里回荡。
回神后,她朝我愤怒大吼:“秦若你个贱人!要死就自己去死啊!”
沈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秦若,你是真的疯了!”
可我眼底是让他心惊胆战的冷厉与死寂。
“沈倦,我妈死了,我们的女儿也死了,都结束了……”
风声太大,沈倦似乎没听清。
他手忙脚乱地去拉开我背上的降落伞,却发现根本打不开。
更可怕的是,备用伞也同样失效。
急速下降的失重感,渐渐让他恐惧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一脚踢开他,转头看向离我越来越远母亲跟女儿。
心也跟着一同死去。
这些年强撑的一口气在此时松懈。
我身体终于不堪重负,意识也彻底陷入了黑暗。
一周后。
沈倦醒来后下意识地查看四周,可身边只有唐瑶后怕的哭声。
“呜呜呜,姐夫,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秦若那个贱人!居然想要拉着你一起死!”
“幸好我提前准备,不然真被她得逞了……”
沈倦心脏咚咚直跳,昏迷前秦若那决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
“秦若呢?”
唐瑶眨了眨眼,冷笑道:“她落地后趁乱卷钱畏罪潜逃了!”
这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
沈倦没怀疑,扶额突然又问了一句:“可她降落伞不是坏的吗?怎么落地的?”
此话一出,唐瑶顿时语塞,反应两秒后涨红着脸愤愤道。
“肯定是姐姐自己动了点手脚呗,她向来喜欢做这种极端的事!”
“她自己疯就算了,居然还要连累你!”
“啊啊啊,气死我了,真是太坏了!”
沈倦微微蹙眉,正准备开口,嘴唇却被唐瑶堵上。
女人手脚也开始不老实。
看到唐瑶解开自己衣服扣子,沈倦脑海中回想起秦若直播跳脱衣舞的画面。
其实看到她这般堕落,自己也有责任。
当时的那一巴掌,也是他气急了才打的。
想到这里,沈倦捏住唐瑶不安分的手,“等等瑶瑶,医院那边说我女儿……”
唐瑶立刻点头,递上了一份文件。
是一份安乐死证明。
文件上清清楚楚写着,我给女儿安排了安乐死。
沈倦气血上涌,强压着愤怒起身给秘书打电话。
“给我找!哪怕是把江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秦若找出来!”
“我倒要亲口问问她,是怎么舍得让女儿死的!”
上了车,他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我的号码。
可不论他打几次,我都没接。
沈倦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一脚油门驱车驶向我妈所在的疗养院。
可当他推开门后,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他抓着护工质问,“我妈呢?”
护工只看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嗤笑道。
“首富先生,你可真是个白眼狼。”
“当年你说你的启动资金全是你岳母给的,现在却连老人家的住院费都不肯付!”
“你太太这些年一个人承担着一老一小的医药费,瘦成皮包骨了,你难道都没发现吗?”
护工说完,满脸鄙夷地摇着头离开。
沈倦不可置信地低声喃喃:“怎么可能,瑶瑶每个月给秦若二十多万!”
“我还给女儿特意开了个医疗账户,上面的钱足够她后半辈子无忧。”
“难道……”
沈倦飞快回到公司,去财务那里调出这八年来的账单。
当他看到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二百五时,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也就是说,秦若这些年拼了命地赚钱,是为了给女儿和母亲支付医药费。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沈倦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癌症诊断书。
上面的名字是,秦若。
时间,是八年前。6
沈倦感觉自己的世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他不动声色地调取了近八年的财务流水与通讯记录。
开始暗中彻查唐瑶这些年的一举一动。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自己假死后不久。
唐瑶便以女主人的姿态将秦若赶出了他们曾共同拥有的家。
那栋他亲自设计的豪华别墅,再没有秦若的容身之处。
更令他心寒的是,唐瑶每月仅象征性地转给秦若二百五十块钱。
那带着侮辱性质的数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嘲笑着秦若的困境与他迟来的醒悟。
她不仅在经济上扼住秦若的咽喉,更是将黑手伸向了医院。
唐瑶居然取走了秦若苦苦积存用于维持植物人女儿的续命钱。
而这些真相,都被唐瑶刻意掩盖起来。
以至于八年了,他都不知道。
愤怒与愧疚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直到沈倦查到了一个视频。
是当年那个撞到女儿后飞快逃逸的肇事司机。
赫然就是唐瑶!
那一刻,沈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这条毒蛇,一直潜伏在他身边。
一寸寸瓦解了他的家庭,毒害了他所爱的一切。
想起秦若这些年独自承受的委屈贫困以及丧亲之痛。
沈倦感觉自己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痛。
找到唐瑶后,沈倦没有任何犹豫,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中炸开。
唐瑶捂着脸狠狠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向,“你,你打我?”
沈倦强压着愤怒,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害秦若,为什么要害我女儿?!”
唐瑶脸色微白,却强撑着无辜。
“姐夫,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倦将一叠转账记录与医疗账户流水狠狠摔在唐瑶面前。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唐瑶脸色瞬间煞白。
沈倦冷笑着点开手机里恢复的监控片段。
正是她取走医院资金的画面。
“还想继续骗我?”
唐瑶瞬间怔住,瞳孔猛地一缩。
她瞒了那么多年的真相,他是怎么查到的?
下一秒,她眼泪簌簌落下,声音颤抖。
“是,我是拿了姐姐一点钱,可这是公款!”
“姐夫你是不知道,姐姐小时候是怎么骂我的?她说我妈是小三,说我是小三的女儿!”
唐瑶抓住沈倦的衣袖,哭得楚楚可怜。
“可明明是她妈妈自己管不住丈夫!凭什么要我和我妈妈成为过街老鼠遭受这些不白之冤?”
可沈倦眼神却没有半分动摇。
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秦若在哪?你不是说她卷钱跑了吗?可钱全都流进了你的账户。”
他手指收紧,眼底猩红。
“她和她妈,到底在哪?”
唐瑶呼吸困难,脸色由红转青,双脚无力地蹬着。
几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句话。
“沈,沈倦,我,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沈倦身体一僵,随即冷笑,“不可能,我从未碰过你。”
唐瑶眼神诡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不是总喜欢对着秦若的照片自渎,所以,我拿了你的东西去医院做了试管。”
空气骤然陷入死寂。
沈倦盯着她,忽然也笑了,那笑容冷得让人发寒。
“可我女儿死了,你觉得我会让你的孩子活着吗?”
话音未落,他抬脚狠狠踹向唐瑶的腹部!
一声凄厉的惨叫,唐瑶蜷缩在地,身下漫开一片血红。
沈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杀意未减。
他缓缓蹲下,手指再次扣上她脆弱的脖颈。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老婆去哪了?!”
唐瑶在剧痛与窒息中苟延残喘。
“老婆?你们的离婚协议都生效了哈哈哈……”
“我要是死了,你就永远都找不到秦若了!”
沈倦的手,骤然顿在了半空。7
沈倦将奄奄一息的唐瑶拖进了别墅地下室。
铁门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与资源,在全国范围内发疯似的搜寻秦若和她母亲的下落。
每一天,期望都在等待中燃烧,又在日落时化为灰烬。
地下室里,唐瑶成了他所有愤怒与绝望的宣泄口。
“说!秦若到底在哪?!”
他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唐瑶嘴角淌着血,却只是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沈倦的耐心耗尽,他用各种刑具在唐瑶身上留下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
断水断粮,看着她像脱水的鱼一样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挣扎。
用烧红的烟头逼近她的眼皮,感受着她因极致恐惧而剧烈的颤抖。
唐瑶气若游丝,眼神却依旧藏着恶毒。
但她依旧不肯松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秦若的下落,她就真的活不了了。
“沈倦,为了一个得了绝症的女人,这样对我值得吗?”
“秦若她哪点比我强?你迟早会后悔的!”
沈倦猛地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烧不灭心里的寒意。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信了你!”
他砸碎酒瓶,狠狠扎进了唐瑶的掌心。
每天虐待完唐瑶,沈倦就回到别墅里。
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仿佛残留着秦若和女儿的身影。
餐厅里,她曾笑着为他布菜。
客厅沙发上,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轻声哼唱。
就连书房都似乎还回荡着她小心翼翼问他要不要吃夜宵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最锋利的刀,反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沈倦夜夜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全是秦若坠落时那绝望死寂的眼神和女儿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脸。
思念与愧疚如同藤蔓,将他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而他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酗酒麻醉自己。
半个月后,沈倦瘫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
忽然,一条本地新闻推送跳了出来——
【江城远郊惊现两具无名女尸,疑似高空坠落,现场惨烈】
他心脏莫名一紧,手指颤抖地点开。
画面虽然打了马赛克。
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碎花布包赫然入目!
那是秦若母亲从不离身的东西!
他猛地坐起,颤抖着手疯狂放大图片。
等确认时,他瞳孔骤然收缩。
在尸体不远处,赫然露出一个四分五裂的粉色小盒子!
那是秦若为女儿挑选的骨灰盒!
报道文字冰冷地陈述。
【死者为年轻女性。】
【她身旁半米处,发现一名老年女性尸体及一儿童的骨灰。】
【初步判断,三者关系密切。】
沈倦手一抖,手机从他手中滑落。
半米。
只差半米。
秦若到死都没能再触碰到她的母亲和女儿。
“不!不!!!”一声野兽般绝望的嘶吼冲破喉咙。
沈倦双眼瞬间布满血丝,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断。
他像一头发狂的困兽,冲进地下室。
唐瑶被他的样子吓得往后缩去。
看着男人癫狂的模样,显然依旧知晓了真相。
但她已无处可逃。
沈倦抄起手边一切能用的东西,将所有悲痛愤怒悔恨尽数倾泻在她身上。
惨叫声,求饶声,重击声混杂在一起。
直到一切归于死寂。8
处理完地下室的一切,沈倦如同行尸走肉般赶到殡仪馆。
工作人员拉开冰冷的停尸柜,两具并排的遗体出现在眼前。
秦若身上还穿着那件他记忆中洗得发白的旧衣。
身体因坠落而扭曲变形,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沈倦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秦若冰冷的脸颊,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猛地收回。
转而瘫倒在地放声痛哭。
空旷的停尸间里,只剩下他绝望崩溃的哭嚎。
与此同时,首富沈倦太太秦若坠亡的消息引爆全网。
不明真相的网友涌入评论区肆意辱骂:
“又来?烦不烦啊!这种博眼球无下限的女人,又来占用公共资源!”
“这次居然是死妈死孩子,炒作也不带家人的吧?”
“死吧死吧,要是真死了就好了!死了清净,别再污染网络环境了!”
看着这些刺目的字眼,沈倦颤抖着登录了自己尘封已久的社交账号。
他将这八年来所有的真相全部放出。
唐瑶的所作所为,秦若被迫直播的缘由,那些被篡改的医疗记录。
包括每月二百五十元的侮辱。
以及秦若八年前的癌症诊断书。
所有证据,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道:“是我眼盲心瞎,是我对不起她。”
“我用余生,向我妻子忏悔。”
舆论逆转。
而沈倦和唐瑶承受着全网畜生不如的滔天骂声。
他们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另一边,我委托的律师却发了一份离婚协议出来。
“沈先生,秦小姐早就不是你妻子了。”
沈倦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他如困兽般嘶吼崩溃。
被绝望吞噬。
从人人艳羡的首富变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飘在半空中的我,观赏完了这场大戏后,竟然没有半点动容。
他的道歉和悔恨都已经太迟了。
我不接受,也永远不会原谅他。
只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我都化作了一缕孤魂了,还要被迫跟着沈倦,久久无法跟母亲女儿见面?
我眼睁睁看着沈倦给我们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还给我们定了江城最好的墓地。
一共四个。
其中一个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有媒体说他假慈悲,是做做样子的。
也有人说他是真的悔恨当初。
更有人猜他是良心不安。
但只有我知道,沈倦是认真的。
安顿好一切后,我的灵魂不由自主地跟着沈倦飘回了那栋别墅。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踉跄着走进书房。
然后颤抖着手打开了一个隐秘的保险柜。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摞信笺。
上面是他熟悉的笔迹。
这与我收到的那些信不一样。
这些都是沈倦对我和女儿的思念。
“若若,今天江城下雨了,想起你最怕打雷,不知有没有人记得给你关窗。”
“女儿今天笑了,瑶瑶拍了视频给我,很像你。”
“瑶瑶说咱妈最近状态不好,没关系,我给疗养院捐了一亿。”
“秦若,我有点后悔跟他们打赌了。”
原来,他假死的这八年,并非对我全然无情。
可我看着这些文字,只觉得好笑。
赌约是他自己唐瑶以及他那群所谓的兄弟下的。
答应也是他自己答应的。
一个游戏而已。
他不照做,也没人敢对他怎样。
可所有人都说首富沈倦一诺千金。
他不想对兄弟食言。
于是,便选择委屈我。
现在看来,连他的后悔都现得搞笑。
用这些永远不会寄出的信,来寄托他偶尔泛起的,廉价的思念。
九十九封信。
他花了整整一夜,一字一句地重读。
读到最后一封时,天光已微亮。
他提笔沾满了悔恨与泪水,开始写第一百封信。
“若若,我错了……”
“我输掉了一个赌约,也弄丢了我的全部。”
“如果能重新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信纸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彻底打湿,模糊一片。
他写完后习惯性拿起信封,想要填写地址。
笔尖悬在半空两秒,他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
那双曾执掌千亿商业帝国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地址该写去哪里?
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秦若的人,能收他的信了。
“不!”
他爆发出比在地下室更绝望的哀嚎,匍匐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心中依旧毫无波澜。
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现在的痛苦根本不及我八年中所受的万分之一!
一周后。
沈倦悄无声息地办理了所有财产捐赠手续,将他的一切都捐给了福利院。
署名是秦若。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登上飞机。
舱门打开前,他一直滴滴盯着手中紧紧攥着的照片。
上面是我抱着女儿,笑得温柔。
当第一缕朝阳冲破云层时,他拉开舱门,迎着那万丈光芒,纵身跃下。
风声呼啸,一如我拉着他坠落那天。
而沈倦这次没有背降落伞。
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身体也在晨曦的照耀下逐渐透明。
一片温暖的光晕中,我看到母亲和女儿正在朝我用力地招手。
我的灵魂终于摆脱了所有束缚。
带着一丝解脱的轻快,朝着那光芒飞掠而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