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同学会上再见孟煦。
他站在饭店门口,见到我便马上迎了上来:
“阿荏,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那位阿伯卖的鲫鱼饼,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
“你赶紧尝尝,是不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样?”
我推开他递来还冒着热气的鲫鱼饼,淡淡一笑:
“我早就不爱吃了。”
孟煦的笑僵硬在脸上,伸出手拉住我:
“你还在生气是吗?”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我说过,无论是什么身份,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看着他殷切的眼神,以及他无名指间闪耀着戒指的微光,我摇摇头:
“过不去的。”
故事早在六年前已经烂尾了。
还讲什么意难平呢。
1
“你当年一声不吭去了g城,我担心了好久。”
我抬眸望向孟煦。
他和以前一模一样,仍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
大家都说孟煦是最适合当老公的人,当年我也这么认为。
他帅气又温柔,对身边的人总是体贴有加,照顾周到。
无论是谁,他都能及时发现身边人的需求,是所有同学心中的暖男代表。
当上学校的学生会长之后,更是在校内人气高涨。
当时我一直觉得,若不是我早早认识他,这样的好男友是轮不到我的。
所以当他踌躇地和我说:
“阿荏,我是为了你好,恋情曝光后我怕太多人关注你,你会不习惯。”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时只觉得他是真的为了我好。
“阿荏,你坐这边吧,那边是空调出风口,你身子弱吹不得风。”
思绪间,孟煦和我已经走到位置旁,为我贴心地拉开凳子。
我看了一眼座位安排,我和他还有岑娆都排在一桌。
无妨,这也方便我今晚的安排。
今天的同学会,本就是我主动来的,就是为了和他们好好“叙旧”。
“稀客啊,小三姐也来了?”
一声尖利的女声出现,我抬头一看,果然是岑娆。
她自然地挽上孟煦的手臂,像是在宣示主权:
“六年了,没想到你还不要脸地追到这里来!”
孟煦拍拍她的手,温声开口:
“阿娆,别闹。”
“阿荏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和不停张望我们这边。
瞥了一眼岑娆,我没有理她,笑了笑坐下。
岑娆的脸更黑了,不甘示弱地拉着孟煦坐在我对面。
刚落座,同学们就开始聊天:
“今年的同学会总算是齐人了。”
“不止黎荏来了,听说连出国的班委和那个插班生也要参加呢。”
“诶,孟会长和娆娆也结婚多年了,怎么还没有个孩子啊?”
“两个俊男美女,不生多几个可惜了啊。”
听到这话,孟煦的脸有种不自然的僵硬。
岑娆急切地开了口:
“阿煦只是不希望孩子分走我的爱。”
“我们当年面对多少诱惑不也坚持过来了。”
说完她转向我,笑眼晏晏:
“黎荏,你说是吧?”
“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没放弃阿煦吧?”
2
岑娆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她话音刚落,大家都聚焦在我身上,孟煦的眼睛亮亮的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信息提示音响起,我低头回消息躲过这一茬。
老公说他就快到了。
想到老公也在我们这桌,我便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给他。
孟煦捕捉到我这个动作,轻声开口:
“阿荏,这几年大家都联系不上你,你在做什么呢?”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你说出来,大家同学一场能帮忙一定会帮的。”
岑娆也装作体贴的样子开了口:
“黎荏,你在同学面前也没必要强装。”
“三元里的a货,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当然我也明白多年没见,你肯定也是想让大家见你过得好……”
看着岑娆一句接一句,我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
“你和孟煦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像了。”
“都如此伪善。”
岑娆听后马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正要开口,被一旁的孟煦拉住了。
同桌的同学见此也开始打圆场:
“黎荏你当年没读完就退学了,估计没本科很难找工作吧?”
“当年那件事也不能怪别人,还是你做得过分了一些……”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全场并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感受。
我笑出声,众人一怔。
全场安静下来后,我平静地开口:
“那件事?指的是我被小三那件事吗?”
孟煦轻声开口:
“阿荏,你变了许多。”
“你不是最怕提起这件事的吗?”
我转头看向他,他依然眼神温柔,对我充满了关切。
只可惜,正是他的温柔杀死了我一次又一次。
3
我和孟煦是邻居。
与大学的他风光霁月不同,他原生家庭充满了龌龊事。
他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桃花债不断,家里每天都在吵闹打骂中度过。
后来他鼓励母亲勇敢离婚,为逃避父亲纠缠搬到了我家附近。
我妈一直和我赞扬孟煦是个好孩子,从小就知道心疼母亲,体贴家人。
于是我妈便免费给他辅导功课,也会在他家没人的时候,给他做上一顿热饭。
久而久之,在日渐相处中我们渐生情愫,高考后便定了情。
孟煦总说,他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我是他要照顾一辈子的人。
他也的确做到了,对我无微不至,我被宠得像个公主。
我妈常说,我是走大运了,才能遇到孟煦这么好的男孩子。
所以当他提出让我和他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的时候,我火速改了志愿。
放弃了自己最爱的法律系陪他去了低一档的学校。
那时,年少的我总以为真爱无敌。
如果不是后来他进入了大学,当上了学生会长,被岑娆的热烈追求迷了眼。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刚开始时,孟煦对岑娆是烦恼大于兴趣。
他常和我说:
“岑娆像个苍蝇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性子温吞,又没法对她说狠话。”
于是他只好处处避着岑娆,没想到岑娆倒是越挫越勇。
各种昂贵礼物不停歇,校内更有许多人磕起了cp。
慢慢地,我发现他从避之不及变得处处顺着岑娆的意。
从前拒绝的礼物,如今正围在他的脖子上。
为此我和孟煦闹过几次,他都只是温柔地安慰我:
“你和她都是女孩子,应当体谅。”
“被喜欢的人直接拒绝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然而,孟煦明知我对部长势在必得,却还是把关键一票投给了岑娆时。
我崩溃地质问他。
他微微皱眉,但仍然言语温柔,似哄小孩一般和我说:
“岑娆性子直接,若我不投她,她定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你知道的,她像个小祖宗,哄起来麻烦得很。”
说话的时候,他尾音上扬,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见过他爱我的模样,明白他的心已经变了。
但我仍然试图抓住他更爱我的证明。
为此我不停地作,只为看他为我耗费心神。
直到平板同步了他备忘录的电子日记。
冰冷的字体都框不住他的纠结与烦恼:
【找工作又被拒了,难道普通出身就是永远出不了头吗?】
【阿娆和家里打了招呼,不用面试我就进入了岑氏集团实习】
【我不该负阿荏,但……她什么都帮不上忙】
【阿荏今天又在闹,我真的有点不想惯着她了】
【阿娆送我的围巾竟然四位数,她是真的喜欢我】
【对不起,阿荏……】
日记停在学生会选举的那一天再也没更新。
我始终认为遇到就应该好好珍惜,可结果告诉我人总会变。
我的男友已经烂了。
4
我向孟煦提了分手,面对他的苦苦挽留,我没有回头。
我接受了孟煦好像只是短暂地爱过我一下这个事实。
然而,孟煦却成了那个纠缠不休的人。
除了每天轰炸的问候消息外,他总是出现在我目光所及之处。
我问他想干什么,他只坚持说:
“阿荏,三年的感情你可以说放就放,我放不下。”
他在我面前眼眶泛红,我的心有一丝动摇。
我告诉他,给我三天再想想。
然而当晚,就看到了岑娆发的官宣朋友圈。
我冷笑着将他彻底拉黑。
心里的气没少半分,第二天我便病倒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外面大喊我的名字。
才发现是孟煦。
他因为联系不上我,又听同学说我请假后,给我买了药送过来。
“阿荏,你身体一向不好,不吃药不行的。”
“我会一直等着你下来。”
邻居都好奇地探头望去,无奈之下我只好跌跌撞撞地出门拿了药赶走他。
结果就因为这件事,我被岑娆发上了网:
【大家一起来看看现在的小三有多猖狂 黎荏】
帖子里她放出了我和孟煦拿药的错位照,看着我像是正在向孟煦告白。
以及她放出了大量我以前和孟煦谈恋爱时的甜蜜信息,全抹掉了时间。
她还ai了好几张我的不雅照片,暗示我的不检点。
帖子下面还有不少“知情人”的爆料:
【她在外租房就是为了方便带男生回去】
【别看她长得乖巧,实则私下玩得花得很】
众人不关心真相,只是一味地吃瓜,很快这个帖子在全校疯传。
走在路上,众人对我窃窃私语,投来嫌弃的目光。
“不要脸啊……第三者还敢这么大摇大摆。”
我表面强装坚强,每晚回到出租屋里泪如雨下。
明明,我才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却被谣言轻易打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
我开始惧怕出门,每天躲在出租屋里,希望时间能让流言平息。
有一天在饭堂,当岑娆的姐妹把饭菜倒在我的头上时,我实在受不了了。
拉出了被我拉黑的孟煦:
【求求你,帮帮我】
5
孟煦很快就回复了我的消息:
【阿荏,岑娆只是小孩子脾气,不是坏人】
【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澄清这一切】
很快帖子消失不见,岑娆也没有再找过我的麻烦。
我试探性走出门,众人有了新的话题,我又变回了以前的小透明。
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那一段被网暴的日子只是我生活的小插曲。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已经翻篇的时候,一段匿名的视频放上了校园树洞。
是孟煦,视频里他拉着岑娆的手,温声开口:
“自始自终我只有你。”
“黎荏,我只是和她略有交情,她对我的心思我并不知道。”
他的言论一出,彻底坐实我是他们感情中的第三者。
所有网暴再次卷土重来。
我颤抖着双手联系孟煦,却发现已经被拉黑。
一天,岑娆的追求者校霸,将我围堵在小巷子里欲行猥亵之事。
“装什么啊,那种照片都敢发,让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料?”
“哄好哥,说不定我会看在爽的份上,罩着你。”
我掏出包里的笔狠狠扎进校霸的手臂,慌不择路地逃跑。
也因为这件事,我妈被请来了学校。
看着年近半百的母亲对着老师和校霸父母点头哈腰,连连赔罪。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从头到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最终,我被迫退学,每天躲在家里浑浑噩噩,得了重度抑郁。
惊醒的凌晨比失眠的夜更难熬,我每天都独坐看着天微微亮才敢闭眼睡觉。
母亲没有怪罪我,只是让我好好休息。
我沉浸在自己失败的恋爱故事中,忽略了母亲硬撑着的艰辛。
一天,一通电话吵醒了熟睡的我:
“黎荏吗?你妈被车撞了,你来一下吧。”
6
当初为了和校霸和解,母亲掏出多年的积蓄赔了很多钱。
为了照顾我,她又找多了两份兼职。
我日夜颠倒,清醒能见到她的时间很少。
在太平间看到母亲的遗体,我才知道自己多离谱。
短短半年来,母亲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我拉起她已经冰冷的手,摸到的是上面一层层厚厚的茧子。
母亲从小就教导我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她的手一直也是滑滑嫩嫩的。
是什么时候,她为了我再也不关心自己了呢?
我失魂落魄地听着警察讲解案情。
只依稀记得他说是一台保时捷的刹车片失灵,撞向了正过马路的母亲。
清理母亲的遗物时,我看见18岁送给她的平安香囊被鲜血染红。
情绪终于决堤,我哭闹着要见肇事者。
然而对方只是一个在洗车店打工的瘦弱中年男子。
他说他是深夜把客户的车开出来兜风,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切只能认栽。
但当我看到那台肇事车辆的时候,我明白这一切不是意外。
那是岑娆总开来学校炫耀的保时捷。
我见过很多次孟煦坐上那台车的情景,车牌我记得一清二楚。
于是我开始上诉,坚持这一切并非意外。
岑娆也因此被再次调查,很快她再次被无罪释放。
没想到的是,帮她做了不在场证明的竟然是孟煦。
“为什么?孟煦,我妈以前对你不好吗?”
我不停地拍打着孟煦,发泄着我的悲伤与愤怒。
孟煦只是一味承受我的打骂,轻轻地抱住我:
“阿荏,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就诬陷她。”
“我答应你,会陪着你,直到你走出来,好吗?”
听完这番话,我突然平静下来。
拿把破伞遮雨,还不如淋雨。
心灰意冷的那一刻,突然我什么都不想抱怨了。
我远走g城,切断了一切与他们的联系。
这时,班长激动地在台上开麦宣告同学会正式开始,打断了我的思绪。
老公发来消息,他已经到了门口。
岑娆地走了上台,夺走麦克风:
“黎荏,六年过去了,你还是要当第三者吗?”7
岑娆的发言让全场寂静。
而我作为被问责的人,只是坐在位置上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我当然知道她快疯了。
自从我联系班长要参加同学会那天起,孟煦就迫不及待地加回了我。
每天对我的嘘寒问暖就从未停过,只是我基本没回过。
岑娆六年前就认为自己赢了,看到这些消息怕是气愤不已。
偷来的东西,她怕是也拿得不安稳。
果然她如同六年前那般,再次展示她收集的聊天记录:
“我们都结婚了,你还是对着阿煦死缠烂打?”
“做小三是你的天性吗?非要一次次破坏我们?”
她说得情真意切,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场面都有些尴尬,但有瓜在面前,没人会打断。
我看向孟煦,他一如六年前那般沉默不语,甚至表情中带着一丝得意。
六年来我一直在收集他们的消息。
看着孟煦从一个风光无限的学生会会长,变成岑氏集团不起眼的赘婿。
每次他们的合照里,他站在边缘笑得勉强。
那个同步的电子日记从未停更,写满了他处于下位者的憋屈。
我明白,在这一刻,他终于重新找回了当年那个风光霁月的自己。
他享受的就是我们为争抢他而带来的优越感。
我冷笑出声,质问台上的岑娆:
“你说我死缠烂打?你要不看清楚是谁一直在发骚扰信息?”
“与其在这丢人,不如好好管好你的老公。”
孟煦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颤抖着开口:
“阿荏,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只是关心你。”
岑娆在台上急得跳脚,口不择言:
“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阿煦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你又出现勾引他。”
“他心里的人只有我!”
我淡淡开口:
“你一次次自证,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没底?”
话音刚落,岑娆冲下来直接拿起一瓶红酒, 就要向我砸来。
我躲闪不及,只能抬起手阻挡。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后,我安然无恙。
“岑小姐,我可以告你一个故意伤害罪。”
我睁开眼,是我的老公秦澄来了。
8
我细心地帮老公擦拭手上的红酒渍和碎玻璃渣。
岑娆还想不依不饶,但被孟煦强行抱在怀里不能动弹。
班长见状忙出来打圆场。
好奇的同学忍不住问:
“黎荏,你什么时候和秦澄这么熟了啊?”
“我记得秦澄当时不过插班一年,你们应该也不是很熟悉呀?”
我坦然一笑,和众人说:
“他是我的老公。”
秦澄听后揽住我,孟煦表情僵硬。
岑娆顿时也不再挣扎吵闹,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瞪着我。
孟煦端起酒杯敬了秦澄一杯,仍带着一种优越感:
“没想到你竟然和阿荏结了婚。”
“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高就呢?”
“阿荏自小就被娇生惯养,过不得太苦的日子。”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在岑氏给你争取个位置。”
秦澄不动声色地推开孟煦的手:
“不好意思,不喝酒。”
“也不需要孟先生为我操心。”
“不过你们要是有法律问题倒是可以找我,我看心情给你插个队。”
说完他掏出一张名片,黑金logo闪耀,在座有人立即认了出来:
“啊,是道秦事务所。”
“他该不会就是道秦集团太子爷吧?”
“我以为只是同名,没想到竟然是本尊。”
“岑氏不过就在海城耀武扬威一下,怎么能和g城的道秦集团相比……”
孟煦拿名片的手僵在半空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看你能给阿荏好的生活我也就放心了。”
秦澄摇摇头,走过来拉起我:
“她不需要我给,她自己本身也很优秀。”
“阿荏你怎么不介绍一下自己呢?”
我抚平袖口的褶皱,同样递出一张黑金logo的卡片。
“道秦事务所,aren,离婚官司可以找我。”
这下,孟煦的脸色变幻得更加精彩。
刚刚对我充满酸言酸语的同学们也马上倒戈:
“刚刚岑娆说她的包是三元里的货,我就想反驳了,这一看就是真的。”
“孟煦和岑娆坐井观天,还带着大学的优越感呢。”
“秦澄,你们那边还招实习生吗?我弟弟马上毕业了,也是学法的……”
孟煦见此场面,仍保持着体面,温声开口:
“阿荏,你什么时候学法了,我竟然不知道。”
“其实知道你过得好,也就够了,你没必要骗大家。”
我看着他像个小丑一样仍在硬撑,不想多废话。
时至今日,我已经不需要任何自证。
秦澄皱了皱眉,转向他:
“孟煦,你为何一直骚扰我的老婆?”
“还有,希望你和岑娆可以向我老婆道歉,为当年诬陷她是小三的事情。”
岑娆一听又站起来暴怒:
“什么诬陷!她就是!”
“道歉?我绝不道歉。”
我冷冷地笑了一笑,开口道:
“有你求着给我道歉的时候。”
“不过现在先给你看点开胃菜。”
我递过平板给她,上面正是孟煦连更不停歇的“赘夫日记”。
9
孟煦多年来的日记被我精选出了最气人的精修版。
【若不是看在岑家有钱的份上,谁要忍她这个疯婆子】
【婚礼竟然让我母亲坐在最后一桌,有几个臭钱真的了不起】
【今天又力不从心了,岑娆让我去看医生,我怎么可能干这么丢人的事情?】
【还是阿荏好,从不会给我甩脸】
【度日如年,娶妻不贤真浪费我的才华】
……
岑娆看着这些记录,人傻住了。
孟煦察觉到不对劲,抢过平板后也愣住了。
“阿荏,我和你相识一场,何必如此害我?”
我没有回答他,上台翻出了早就被我上锁弃用的qq空间。
里面有着几千条留言,全是孟煦的自言自语。
充满了他对我的思念。
台下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孟煦,问他:
“孟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告诉我。”
“当年,谁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人?”
孟煦仍然在沉默。
不过我也不需要他的佐证,我上台放出了我们以前的合照。
时间早在岑娆和他在一起前两年。
众人再也不压低声音,而是纷纷开始讨论:
“天呐,原来岑娆才是那个第三者。”
“她竟然把原配打成了第三者?”
岑娆看了后发疯般大叫:
“我不是!我才不是!”
“都是假的,我岑家大小姐才不会是第三者。”
说完她愤恨地看向我:
“你才是第三者!你全家都是!”
她话音刚落,我将红酒尽数泼在她脸上。
“你也配提我的家人?”
她作势还要冲上来,孟煦沉默不语地抱住了她。
挣扎中,啪的一声响起是岑娆反手给了孟煦一耳光:
“你这个软饭男!”
孟煦愣住了,体面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愤恨的情绪。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动手,给了岑娆狠狠地两耳光。
反应过来后,他们抱作一团开始扭打,场面变得混乱。
同学们纷纷去拉架,一场好好的同学会就如此潦草地结束。
秦澄拉起我转身离开这片嘈杂之地。
我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孟煦盯着我离开的背景,眼神晦暗不明。
我朝他微微一笑,不是一笑泯恩仇。
而是,我的仇还没报完。
10
同学会结束后没几天,我竟然在公司楼下见到了孟煦。
他此时胡子拉碴,再也不像之前那种翩翩公子形象。
见到我,他眼睛亮了一亮,忙走上前来:
“阿荏,一直想和你找个机会好好聊聊天。”
“我知道你这些年定是过得不好的。”
“经过这么久,我明白还是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会和岑娆离婚,回到我身边好吗?”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孟煦,你疯了吗?我都结婚了。”
孟煦似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自言自语:
“你记得吗,之前阿姨一直就希望我们两个能结婚。”
“她一直说我才能照顾好你。”
“阿姨走了那么久,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很苦吧,没事,我回来了……”
我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孟煦,首先,我已经结婚了。”
“第二,你最不配提起我妈。”
“正是因为你,我妈才不能沉冤得雪。”
孟煦一怔,沙哑着开口:
“真的不是岑娆,她不会……”
我翻出手机一段视频,是当年那个洗车工的自陈:
“当年的车祸是我顶了罪。”
“因为家里的母亲着急用钱,我答应了岑娆女士的条件。”
“她让我破坏刹车片,说那就是意外,不会判得太重。”
“然而到了现场,我发现被撞的人其实还在挣扎。”
“我想叫救护车,是岑娆阻止我。”
“她让我开车蹍死她,我不敢,她就自己上了。”
“我为自己作伪证道歉,同时也希望法官能给这个案件重新审判。”
看完视频,孟煦沉默不语,我没有和他多纠缠,淡淡告诉他:
“估计这时候,岑娆也该收到传唤了。”
“你还是回去赶紧看看情况吧。”
11
不久,这起案件就引起了大众的讨论。
世间多得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个案件之所以有那么大热度全因为岑娆作死。
有人发了她那天被传唤的视频,她大吵大闹一点都不配合。
还扬言要让在场的公职人员都丢掉饭碗。
甚至砸坏了几台车。
此视频一发出,引发网友愤怒,大家纷纷起底她究竟是何等身份。
很快众多碎片信息便组成了横蛮无理,在法律边缘来回试探的大小姐岑娆。
更有人表示在线站岗,必须要看着她被严判。
在法庭上,我作为受害者的唯一亲属上庭。
岑娆仍然不知悔改,对着我大放厥词。
孟煦如同六年前对待我那般,保持缄默。
我冷静地一遍遍陈述着事实与案情。
秦澄作为我的主辩律师在法庭上慷慨陈词。
我们形成了巨大的对照组。
网友们纷纷磕起cp,并表示要多多支持道秦集团的产品。
趁着这股热度,秦澄为我设立了基金会,希望可以帮助更多失去至亲的人。
很快判决下来,岑娆罪不可赦,被判了无期。
虽然我最开始是希望她能以命偿命,但也明白法律的规律森严。
在监狱门口看着她被押进去那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结局不完美,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但起码对过去的一切,我终于有了一个交代。
上车,看着陌生号码的来电,我明白是孟煦又换了一个电话。
他判得并不重,因为被查实当时他被岑娆所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伪证。
但自从宣判那天开始,他一直急不可耐地寻找我。
只为让我帮他打一场漂亮的离婚官司。
“我都是被她骗的,从头到尾我都什么都没做。”
“我从来就没想真的伤害你。”
“分开那几年,我一直回想你的好,一直觉得自己当初错了。”
“同学都说你是离婚律师中的头部,打赢这个官司,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孟煦声音依然温柔,依然体面,但我真的恨透了他这种杀死人的温柔。
我拉黑了他一个又一个电话,他坚持不懈。
秦澄告诉我,岑氏金融犯罪的取证已经完成了,马上要上诉讼流程了。
岑氏也要完蛋了,岑娆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了。
挂了电话,看见又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我接了起来。
“阿荏,你终于肯听电话了。”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记得当年你最喜欢吃鲫鱼饼……”
我打断他:
“我和你说过,我早就不爱吃了。”
“岑氏要倒了,作为岑氏女婿,你还不如想想自己怎么撇清关系吧。”
“秦澄是辩护律师,再打来,你的罪就不止于此了。”
那天后,孟煦就如同消失一般。
我明白他是个聪明人,明白我最后一句话的深意。
他向来最爱的就是自己,利益于他而言比情情爱爱重要得多。
秦澄和我一起去给母亲扫墓。
这么多年后,我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献上一束鲜花。
作为女儿,我大抵是不孝的。
无论是她在世的时候还是去世后,我都如此胆小无能。
唯一的反抗也是在她离开后,才被迫开始有了勇气。
回到家后,我坐在阳台上看着静谧的星空,觉得周围都安静得吓人。
秦澄拿着一杯牛奶站在我三尺之外,脸绷得很紧。
我回头问他:
“你是害怕我跳下去吗?”
12
“夜深了,风有点冷了,进屋吧。”
我看着他,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中我们静静对视。
秦澄最终打破了沉默,他拿出一份协议。
“婚前我们协议过的,这件事完了,你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留下。”
“我约了明天的民政局,离婚会有一个月的冷静期,这段时间你可以决定。”
我点点头,走进了屋。
秦澄在我身后松了一口气。
看着家里挂着的婚纱照,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幸福是真的可以演出来的。
我和秦澄的婚姻起源于共同的目标。
到了g城的第二年,我就见到了秦澄。
我对他印象不深,在大学他是一个插班生,相处时间并不长。
我对这个人印象只是隐隐约约地眼熟,甚至名字都记不起。
看到熟人,没让我欢乐,我只觉得恐惧。
生怕他又会把关于我的那些旧事带来,再次击垮我平静的生活。
然而秦澄仿佛不认得我一般,从未在意过我,渐渐我就放下了心。
直到一次我在打工时,累得晕倒,被他送到了医院。
听到他对着医生精确说出我的名字以及情况时,我才明白他早就认出我。
出院后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告诉我:
“我为你发过声,但被校霸狠狠教训了一番。”
“岑娆因此动用关系逼我退学,我们是一路人。”
心照不宣中,我们默默成为同盟。
在他的鼓励下,我捡起喜欢的法律。
两人一起学习一起转系一起考证,最终进了律所。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他原来是道秦集团流放在外的太子爷。
只是家族争权夺势,他一直在暗处集聚人脉和势力站稳脚跟。
为了站上律所合伙人的位置,他向我提出了结婚。
秦家少夫人的身份对我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我们签下了协议,约定大仇得报后,可以各自选择去处。
六年来,我苦苦寻找证据和真相,一趟趟跑监狱,只为说服那位洗车工。
他在这六年间,也和家里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最终站稳了太子爷的地位。
一切都是那么刚好。
在洗车工终于答应配合翻案自陈的时候,我暗无天日的生活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久未联系的班长找到我,说要举办一个10周年的同学会。
我们两个毫不犹豫答应了。
法律只能审判犯罪,但我的仇要亲自报。
这一路,走得很累也很艰辛。
幸好,终于看到了终点。
睡前,我看见秦澄的房间还亮着灯,本想敲门告诉他我最终的答案。
但突然想起,我曾不小心翻出他那本珍藏的回忆录,里面写满了他对我的爱意与呵护。
或许,今年的冬天会开始值得让人期待。
那个答案,就等到明日再告诉他吧。
13
秦澄番外:
看着黎荏躺在他手册刷手机,秦澄至今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黎荏真的答应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了。
这六年来,他一直沉沦又清醒着过着每一天。
因家里争得热火朝天,母亲选择把他放去偏僻的海城读书。
在那他看见了那个闪闪发光的黎荏。
对别人而言,黎荏文静又低调,然而对他来说她闪耀万分。
因刚到新的环境,他格格不入又高傲孤僻,很快就被校内的校霸找上门。
当他被围堵在那条昏暗小巷正想反击的时候,是黎荏出现救了他。
“校园霸凌也是犯罪!”
“最新法规也是要坐牢的!”
她挥舞着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强光刺得秦澄睁不开眼,心里却牢牢记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