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闻舟结婚当天,他的青梅远赴海外,结果坠机身亡。
从此以后,我们成了京市人尽皆知的纯恨夫妻。
他为她出家修行,让我沦为京圈笑柄。
我夜夜流连声色场所,左拥右抱,让他沦为世家笑话。
他将我抓到寺庙剃了我的发,我转头就砸了他青梅的长明灯报复他。
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五年。
直到我三十岁生日那天,他送了我一座坟,说希望我去死。
我突然累了,签下离婚协议,然后远走高飞。
他不知道,我确诊了癌症。
这座坟,他送得还真及时。
001
离婚后,我离开京市整整两年。
直到医生告诉我,一切方案都对我无效后,我才回来。
毕竟,我的墓地还在这里。
我也该落叶归根了。
回来当晚,我就住进了闺蜜丁晨开的农家乐里,打算开始混吃等死。
第二天,一个劲爆的消息升上热搜:当年为青梅出嫁的京圈佛子,宣布还俗了。
底下附带着一个采访视频。
视频里,顾闻舟已经脱下袈裟,换上了一身西装,虽然顶着寸头,但俊朗的五官,和禁欲的气质,依然让他如鹤立鸡群。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娇俏的女人,正是他那本该死了七年的青梅,徐佳人。
记者好奇地问:“徐小姐,听说您当年坠机,侥幸掉入海里,被人所救。”
“但她因为失忆,一直没有回来,直到最近恢复记忆才赶到京市,这是真的吗?”
徐佳人红着眼点了点头,温温柔柔地说:“是啊,我真的很幸运,但让我觉得更幸运的是,有人一直记得我。”
她说着,看向顾闻舟,眼里的爱意,好似春水般倾泻而出。
有记者立刻问顾闻舟:“顾总,您这次还俗是为了徐小姐吗?后面您是不是要娶徐小姐为妻?”
顾闻舟颔首道:“不错。佳人为我吃尽了苦头,我会用一生去弥补她。”
有好事者问道:“那您的前妻呢?听说她当初偏执恶毒,也是她赶走了徐小姐,才害的徐小姐吃尽苦头。”
“您就不怕,她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消息,会回来骚扰你们吗?”
看到这,我心下一颤,一股难言的厌恶涌上心头。
顾闻舟同样厌恶地皱眉道:“她敢!她但凡有点羞耻心,就该知道自己和佳人的差距。”
“若她真的敢跑来给我们添不痛快,两年前我送她的那座坟,正好可以用来埋她。”
他说着,望向镜头,这一刻,我好似与他四目相对。
被他支配的恐惧,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时,丁晨夺走我的手机,骂骂咧咧道:“别看了,省的这对狗男女脏了你的眼!”
我笑着说:“好,不看,你别生气。”
丁晨咬牙切齿地说:“顾闻舟简直目无王法,当着记者的面都敢对你喊打喊杀!明明当初是他舔狗一样追了你几年!”
我不想提他,淡淡道:“都过去啦。”
丁晨怕我伤心,也不再说,迅速转移了话题。
有她的陪伴,我很快将那场采访抛之脑后。
可没想到,一周后,我就在农家乐,和顾闻舟他们打了个照面。
彼时,丁晨正在给我化妆。
她嫌我气色太差,总想把我画的漂亮点。
她说,漂亮了,我的心情就好了,说不定癌细胞就会变小了。
虽然她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话,但我知道,直到现在,她都不肯相信我快死了。
她在祈祷一个奇迹。
我不想扫她的兴,便配合她。
看到我时,顾闻舟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后便归于冷漠。
他的身边,一身高定的徐佳人挽着他的胳膊。
而顾闻舟的那些朋友,在看到我后,全都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我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像没看到她们一样。
顾闻舟对其他人说:“走吧。”
他压根连和我说话的意思都没有。Ż
我瞬间松了口气。
毕竟,我已经没有力气像以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了。
谁知,徐佳人突然笑问道:“木木姐,要不然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我们大家以前那么好,就算中间有误会,但现在我活着,你也回来了。”
“过去的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在场的人脸色瞬间都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她说的没错,曾经我和他们都是好朋友。
2
可,自从徐佳人留下那封书信,说是我逼她出国的以后,我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消失的那五年,他们没少给我使绊子。
我们早已经闹僵,往日的情分也早已被消耗殆尽。
我婉拒:“谢谢,我不饿。”
有人忍不住嘲讽道:“呵,给脸不要脸!”
“佳人,你就是太好了,某人差点害死你,你却还想和她做朋友,你傻不傻?”
有人附和:“就是啊,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善良,小心某人再次咬你,毕竟她可是京市有名的疯狗。”
有人嫌弃:“这种恶毒的人,和我坐在一起吃饭,我都怕她下毒。”
丁晨愤怒地骂道:“闭嘴啊,你们这群眼盲心瞎的蠢货,这里不欢迎你们,以后不要过来了!”
见她赶客,有人不满道:“你以为我们想来啊?如果不是因为舟哥点名要来这里,谁稀罕你这破落地儿?”
此话一出,现场安静了一瞬。
我有些意外。
顾闻舟吃斋念佛多年,即便是以前,去的也都是黑珍珠或米其林,什么时候对农家菜感兴趣了?
顾闻舟不耐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沉声道:“过来。”
他命令的语气让我很不爽。
我是病了,但我还没死呢,不是没脾气了。
我冷着脸说:“顾总是想让我搞砸你们的饭局吗?”
顾闻舟给远处保镖一个眼神,保镖立刻冲过来,开始打砸。
看到丁晨用心经营的农家乐,被打砸的不成样子,我心里的怒火终于克制不住,彻底燃烧起来。
我忍无可忍,走到顾闻舟的面前,抓起一旁的啤酒瓶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混乱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鲜血顺着顾闻舟的额头流下,
徐佳人尖叫道:“舟哥,你流血了!”
她愤怒地推了我一把,怒斥道:“乔木,你发什么疯?”
“快,快报警!”Ž
有人拿出手机要打110。
顾闻舟却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的手,此时我的手背被扎破,正往外冒血。
他咬了咬牙,怒极反笑:“还以为你当了两年缩头乌龟,没有脾气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有人撑腰的京圈小公主?”
顾闻舟说完,目光落在远处的丁晨身上。
丁晨挣脱保镖,冲到我的面前,紧张地给我捂住伤口,担忧道:“我们去处理伤口,不要理这个疯子……”
我不能流血。
看到我受伤,哪怕只是轻伤,她也要吓疯了,一双眼睛里都是眼泪。
我安抚她道:“没事儿。”
顾闻舟不满于我的无视,他抓住我的手腕,冷冷道:“如果不想连累她,就乖乖跟着我走。”
“毕竟,你还欠佳人一个道歉。”
我望着他,以为不会痛的那颗心,却硬生生又被戳了个血窟窿。
他说得没错,我已经不是那个有人爱着有人撑腰的京圈公主了。
我的父母,因为我而含恨离世,我的家没了。
我不能再害丁晨,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可我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我冷笑:“好,只是你别后悔。”
顾闻舟的脸上满是嘲弄,他摇头:“我不会后悔,你别受不了逃走才好。”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今晚他会为了给徐佳人撑腰,对我极尽羞辱。
但我不在乎。
丁晨红着眼拉着我,我冲她笑着摇摇头,就跟着顾闻舟他们去了包间。
顾闻舟落座后,对我说:“今晚你就站在佳人身边伺候她。”
徐佳人原本还紧绷的小脸,听到这话瞬间开心起来。
她望着我说:“木木姐,对不起啊,舟哥他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想为出口恶气。”
她的好闺蜜立刻打趣道:“佳人,你消失的这几年,舟哥差点疯了。”
“舟哥那么在意你,你可不要妇人之仁,也该让某人吃点苦头了。”
徐佳人娇羞地挽着顾闻舟的胳膊。
顾闻舟戏谑地望着我,似乎很想看我暴怒。
但我没生气,而是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大马横刀般往那一坐。
3
随着我的落座,整个包间鸦雀无声。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我对进来的服务员喊道:“把我爱吃的菜都上一遍,顾总买单。”
有人怒道:“乔木,你听不到舟哥说的吗?舟哥让你来,是让你伺候佳人的。”
“赶紧起开!”
我没有搭理他,而是对顾闻舟抛了个媚眼:“别装了,你千方百计让我进来,不就是想看着我,不就是放不下我吗?”
“我来了,你还傲娇什么?”
他不是要我不痛快吗?那干脆大家都别痛快,一起恶心好了!
众人被我的无耻惊到了。
有人怒骂道:“乔木,你贱不贱啊!舟哥现在爱的是佳人,不是你!”
有人附和:“就是,真不要脸!”
顾闻舟面沉如水,捏着筷子的手稍一用力,筷子就断了。
徐佳人委屈地说:“舟哥……这是我的位置……”
她以为顾闻舟会赶我走,可他只是沉默片刻,就点了点自己另一边的位置,温声道:“她就是个疯子,别理她。”
“你坐到这边来。”
徐佳人红着眼睛,幽怨地瞪了我一眼,就乖乖坐到了另一边。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拿捏不准顾闻舟的心思。
只有我知道,他是怕我发疯,毕竟我疯起来谁也别想吃了。
很快,菜上来了。
徐佳人望着那一盘虾,撒娇道:“舟哥,我刚做了指甲,不好剥虾。”
顾闻舟望着我:“替佳人剥虾。”
其他人都像看笑话般盯着我。
他们以为我会发疯,可我只是利索地夹了一只虾。
徐佳人笑着说道:“麻烦你了,木木姐。”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将虾头咬掉,不紧不慢吸了吸汤汁。
接着,我将虾含进嘴里,用舌头将虾壳褪掉,最后吐出虾肉。
我将虾肉扔进徐佳人的盘子里,扬了扬下巴:“吃吧。”
徐佳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顾闻舟愤怒地摔了筷子,吼道:“乔木,你脏死了!”
说完,他就小心翼翼地给徐佳人拍背。
徐佳人躲进他的怀里,一边落泪一边委屈地说:“木木姐,我不是嫌弃你,我只是怀孕了……”
我的手微微一颤,心里突然涌入一股强烈的情绪,说不上是茫然,还是痛苦。
她怀孕了?
他们要有孩子了?
我冷冷瞪着顾闻舟,他和别人有了孩子?那我的女儿怎么办?
我和顾闻舟有个女儿,从小被他丢给了他的父母。
当初和他离婚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此生不能再有别的孩子。
顾闻舟明明答应了下来,却这么快就反悔了。
想到这里,我看向徐佳人。
此时众人正在向她道喜,她的脸上都是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
她偶尔分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好像打了胜仗一般。
而顾闻舟搂着她,冷眼望着我。
到了这一刻,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顾闻舟所有的承诺,都会为了徐佳人让步。
想到这,我憋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一阵激荡,一股腥甜窜向我的喉咙。
我努力压下这股腥甜,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无趣。
我淡淡道:“恭喜。”
顾闻舟的眼眸深了深,脸色比之前还要臭,冷冷道:“是真的恭喜,还是已经在想怎么伤害这个孩子了?”
“乔木,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你敢伤害这个孩子,我不介意让你住进那座墓里。”
又是这个威胁。
我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很快就会如你所愿了。”
顾闻舟心下一颤,问道:“你说什么?乔木,你在装可怜博同情吗?”
我擦了擦手,挑出一只虾,仔仔细细剥好,笑道:“我哪敢呀?”
说完,我将虾放心徐佳人的碗里:“还想吃什么?”
可明明我已经听话不闹了,顾闻舟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
他冷着脸道:“够了!滚出去!”
徐佳人原本还想让我给她挑鱼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不情不愿地笑了笑说:“木木姐,你还是出去吧。”
“你再留在这里,大家都不高兴。”
我如释重负,赶紧离开了包间。
身后,那道愤怒的目光却如影随形,搞得我坐立不安。
4
一出来,丁晨就跑来扶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她说:“没事就好,这群疯子真是讨厌。”
“走吧,我们去外面逛逛,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我点了点头,和她开车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走之后,顾闻舟以抽烟为由离开包间,并开始到处找我。
直到听到我已经离开,他才失神地吸了口烟,靠着栏杆,迷茫地望着天空。
……
夜半时分,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出神。
丁晨担心地问:“怎么了?从包间出来你就一直不高兴,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我摇摇头,苦涩地说:“徐佳人怀孕了。”
丁晨惊讶道:“什么?那狗男人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吗?”
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比起我,他当然更想要和白月光的孩子。”
丁晨愤怒地锤着沙发,将顾闻舟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
我没说话,只是被回忆拉到了过去。
我和顾闻舟的女儿叫团子。
生下她时,他已经出家数月。
我原想着,只要有了她,我和他的关系一定会缓和不少。
可当小小的她被抱到顾闻舟面前时,他没有丝毫为人父的喜悦,只是冷着脸命人将她送去老宅。
我跪下来求他不要把孩子带走,我说她是我的命,没她我活不了的。
可任我如何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他被我闹烦了,冷声道:“再吵,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她。”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我和他之间,再无回旋的余地。
起初为了见团子,我任他搓扁揉圆。
可顾闻舟得寸进尺,利用团子,让我每天给徐佳人跪着赎罪,为她烧香念经。
他甚至要把团子送去徐家,让她对着徐佳人的照片喊“妈妈”。
最终,我忍无可忍,彻底和他撕破了脸。
我也再没能见到团子。
后来,我得了癌症,自知活不了几年,干脆绝了见女儿的心思。
这样,等我哪天死了,她也不会知道,更不会难过。
可我没想到,顾闻舟会这么快就有新的孩子。
还真是薄情寡义的很。
……
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
我没将那场相遇放在心上。
毕竟京市这么大,他们若不特意来这农家乐,我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遇见。
没想到的是,徐佳人会突然过来。
身边没了顾闻舟,徐佳人也不装了,她双臂环抱,问我:“你什么时候滚出京市?”
我淡淡道:“抱歉,没有离开的必要。”
徐佳人冷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就是想来勾引舟哥的。”
“可惜啊,舟哥根本不爱你,他的心里只有我!”
“你最好乖乖给我滚出京市,否则,等我嫁入顾家,你那个女儿……你猜我会怎么折磨她?”
徐佳人如何嘲讽我,我都无所谓。
可是,她既然想要欺负我女儿,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事。
我愤怒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徐佳人,我给你脸了?”
徐佳人愤怒地喊了一声:“贱人,你敢打我?”
她上来就要撕扯我。
丁晨赶紧冲过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徐佳人捂着肚子,痛苦地喊道:“啊……好疼……”
一群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顾闻舟。
看到这一幕,顾闻舟面沉如水,望向我们的目光,好似看着两个死人一般。
他一边冲过去将徐佳人抱起来,一边怒吼道:“来人,将她们抓起来!”
“若是佳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她们赔命!”
5
保镖们一拥而上。
丁晨护在我的身前,吼道:“要抓抓我,是我推的她。”
我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滚,起身道:“此事因我而起,顾闻舟,你要抓抓我好了。”
顾闻舟望着我倔强的脸,恼怒道:“好好好!好得很!七年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既然你那么喜欢毁掉别人的幸福,那我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他目光狠厉地望向丁晨,吼道:“来人,将女人的手打断,将她的店砸了!”
听到这话,保镖们直接冲过来按住丁晨。
我想护着她,却被推倒在地。
丁晨瑟瑟发抖地望着我,明明很害怕,却还是安慰我说:“我没事,你快跑……”Ź
下一刻,一柄锤子砸下,丁晨痛苦的哀嚎声传遍农家乐。
我捡起一块板凳就抡向了他们。
我将丁晨拖了出来,却因为脱力,瘫倒在地。
于此同时,昨晚才恢复好的农家乐,彻底被他们毁了。
玻璃、柱子、桌椅、甚至是草地上的设施,全部都被砸烂、推倒……
丁晨望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痛哭流涕。
我看着顾闻舟,心里的恨意让我再也控制不住,我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吐血,每喘一口气,嗓子就像拉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z
我好像有点要死了。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眼见着顾闻舟的车要开走了,我冲过去拦在了车前。
司机来不及刹车,我被撞了出去,在地上转了一圈,又吐出一口血来。
丁晨焦急地冲过来,喊道:“木木!”
顾闻舟下了车,愤怒地吼道:“你疯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我身上的血,眼底翻涌着恐惧,他颤声问道:“你受伤了?”
车上,徐佳人大喊道:“啊……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舟哥,救救我们的孩子……”
顾闻舟却没看她,而是紧张地望着我。
我举起手,将菜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他眼底的担心被惊讶替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冷声说道:“顾闻舟,带着你的狗,滚出这里。”
顾闻舟垂眸望着自己脖子上的刀,怔愣片刻后,突然笑了。
他一点也不害怕,而是问我:“你想杀我?”
我笑了笑:“姓顾的,是你不给我活路。”
顾闻舟的眼神越来越冷,周身都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他笑:“那你就砍下去。”
丁晨急了:“木木,快把刀放下!”
我没有,反而将刀进了一寸。
锋利的刀划破顾闻舟的皮肤,鲜血沁出。
车上的徐佳人尖叫着晕了过去。
我冷声说道:“你的未婚妻好像晕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和我僵持下去吗?”
顾闻舟怒极反笑,颔首道:“好,好得很。乔木,你真是个脏心烂肺的女人!”
他让其他人住手。
众人这才停手。
我对丁晨说:“手机。”
丁晨连忙将手机给了我。
我调出收款码,对顾闻舟说:“农家乐卖给你了,赔钱。”
顾闻舟掏出手机,给我转了三千万。
他问:“够吗?”
我笑了:“顾总仁义。”
我放下了刀。
顾闻舟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他的眼里翻涌着恨意,眼尾泛红,夹杂着委屈。
他说:“乔木,我真恨自己爱过你。”
丁晨立刻给他跪了下来,哭道:“顾总,求你放过木木,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顾闻舟望着我身上的血,触电般收回手。
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车子远去,终于卸掉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丁晨抱住我,喊道:“快叫救护车!”
我冲她笑了笑,想说什么,可一张嘴,胸前便激荡起来。
大片的鲜血,像打开开关的自来水一般从我的嘴里喷射而出。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跳好像开始慢慢停止跳动。
我紧紧抓着丁晨的手,在她痛苦的嘶喊声中,轻声说道:“别哭……拿着钱……去别的城市……”
说完,我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气,彻底闭上了眼睛。
6
没一会儿,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轻飘飘地站在那。
店员跑来围在了我们的身边。
有人安慰她道:“乔小姐一定会没事的,救护车就要来了。”
丁晨摸着我干瘪的脸,一边哭一边摇头,哽咽道:“来不及了……木木,我的木木已经没了……”
“她有血癌,她不能流血的……”
医生来的时候,丁晨还在紧紧搂着我。
她将脸贴在我血肉模糊的脸上,自言自语道:“我的木木……我的木木只是想来我身边,好好走完最后一程而已。”
“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说到最后,她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哀嚎声,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店员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她节哀顺变。
接下来的几天,丁晨给员工们各发了一笔抚恤金。
然后,她去替我办理销户,将我火化。
我全程跟着她,看到她哭晕几次,我感到无比自责。
早知道,我不如直接死在外面,也省得回来惹她伤心。
当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时,我感觉身上的枷锁好像彻底消失了。
我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散。
消失前,丁晨朝我的方向看来,她瞪大眼睛,哭着扑向我,喊道:“木木!”
我冲她笑了笑:“一定要幸福呀。”
……
这几天,顾闻舟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徐佳人。
她的孩子没了,精神状态也不好,所以顾闻舟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但他心里没有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本就不是他的,而是徐佳人失忆的时候嫁的那个老公的。
回来后,她接受不了这个孩子,又舍不得打掉它,便想割腕自杀。
是他说愿意娶她,也愿意接纳这个孩子,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他对这个孩子其实没有什么感情。
他也不想让团子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始终记得和我的承诺,这辈子,他只会有团子一个孩子。z
想起团子,他便又想到了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我的白色t恤被血染红的画面。
他问过医生,医生说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是会吐血的。
所以,他只以为我那天是气狠了。
可是,这几天他总是做噩梦,惴惴不安。
好像,自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一周后,徐佳人可以出院了。
顾闻舟带她回家时,却被记者拦住了去路。
有记者问:“顾总,您的前妻持刀行凶,害害死了徐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您却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是对她余情未了吗?”
顾闻舟有些意外:“你们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有记者掏出手机,顾闻舟这才看到,那晚我持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视频,已经传遍了全网。
底下全部都是诅咒我去死的留言。
顾闻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有记者追问:“您觉得您就这么放过她,对得起您的未婚妻吗?”
徐佳人在一旁暗自得意,这个视频,还有她流产的消息,全都是她放出来的。
她知道顾闻舟还爱我,也知道他不会追究我的责任。
所以,她只好用这种方式,让我遭受网暴,让我被顾家二老针对。
同时,也用我的恶毒衬托她的善良。
她红着眼说:“大家不要为难舟哥了,他是个善良的人,不愿意追究木木姐的责任,我理解他。”
“只希望木木姐不要再执迷不悟,后半生做个善良的人吧。”
那些记者立刻开始称赞她的人品,然后肆无忌惮地诅咒我。
顾闻舟沉着脸道:“够了!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你们费心。”
有记者大着胆子问:“那您未婚妻的苦就白受了吗?”
顾闻舟摇头,沉声道:“当然不是,我会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他望着镜头,却好像望着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说:“乔木,你听着,如果你主动来找我们认错,我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否则,下次再见,就是你的忌日了。”
7
全网沸腾。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为徐佳人讨一个公道。
等我这个恶毒的女人,沦落成为阶下囚的那一天。
顾闻舟也以为,我会在舆论的压力下乖乖出现。
可当他等了两天,却发现我依然杳无音讯的时候,他彻底急了。
他迫不及待开车赶去了农家乐。
可到那以后,才发现那里早就人去楼空。
顾闻舟立刻给助理赵前打去电话,恼怒道:“给我查,乔木又跑去哪里了!”
挂了电话,他望着一片废墟,不由想起那天的情形。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想起我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他只觉得心里闷闷地疼。
他轻声道:“乔木,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变成原来那副单纯善良的模样?”
“明明只要你真心忏悔,我就会原谅你……”
“让你低头,就这么难吗?”
他不知道,我已经死了,不会再认错,也永远不可能再向他低头。
他一直在农家乐待到日落西山,赵前才打来电话。
顾闻舟迫不及待地问:“找到她的下落了吗?”
赵前颤声说道:“顾总,夫人她……她去世了。”
顾闻舟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
他咬牙切齿道:“赵前,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赵前焦急地说:“是真的……顾总,我已经核实过了……而且夫人在七天前就已经下葬了。”
“她就葬在……您送给她的那块墓地。”
顾闻舟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他只觉得有根针从左耳贯穿到右耳,在他的耳朵里发出长长的嗡鸣。
他蓦的想起我在餐桌上说的话,又想起我染血的衣服,因为恐惧,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捡起手机,问道:“丁晨呢?”
赵前很快就报了一个地址。
顾闻舟上了车,一路狂飙,却在快赶到的时候,轮胎打滑,撞向了路边的大树。
他满头是血地冲出来,拦了一辆车,颤抖着手给对方转了钱,说:“送我去北市。”
那人原本以为遇到了疯子,直到看清顾闻舟的样子,这才连忙启动车子。
此时,丁晨正在新买的房子里,放上我的遗像。
外面传来门铃声,她以为是快递员,打开门,却看到血淋淋的顾闻舟。
顾闻舟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问道:“乔木呢?乔木去哪里了?”
她先是一愣,随后愤恨地一巴掌扇在顾闻舟的脸上,咬牙切齿地吼道:“畜生!你来干什么?”
顾闻舟一把卡住她的脖子,双目圆睁,杀气腾腾地说:“乔木去哪了?”
话落,他就看到了我的遗照。
顾闻舟甩开丁晨,冲到我的遗照面前,他颤抖着双手,将遗照拿起来。
眼泪一滴滴砸在我含笑的脸上,他痛苦地抱紧我的照片,摇头道:“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丁晨怒不可遏地说:“顾闻舟,你装什么深情?如果不是你,木木根本不会这么快离开……”
顾闻舟摇头,执拗地说:“不,她不会死的,她一定是藏起来了?对不对?”
他像无头苍蝇一般,一边翻遍整个房子,一边喊道:“木木,你出来!我知道你生气了,只要你出来,我可以解释的!”
“我没有真的要娶徐佳人,是她说,只要我给她一场婚礼,给她孩子一个身份,她就会好好生活的。”
“她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这辈子只想和你有孩子……”
“我在公众面前维护她,只是想刺激你,让你出现而已。”
“木木,这两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找我。”
“我没有签离婚协议,我的结婚证上,只会有你……”
他说了很多,说到最后,鲜血和眼泪一起染红了他的衣服。
可他浑然不知。
8
丁晨望着他,像看着一个小丑。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眼泪,随着笑意在眼眶里晃动。
她走过去一把抢走我的遗照,嘲讽道:“荒唐!真是太荒唐了!顾闻舟,你说你爱木木?你说你在等她?”
“那你知不知道,她已经癌症晚期两年了?你知不知道,她回来,只想安安静静等死!”
“可你连她最后的这点愿望都不肯让她实现!”
“你带着那个疯女人,刺激她、伤害她!可你竟然说你爱她?”
“多可笑啊……”
顾闻舟怔怔望着丁晨,他终于意识到,我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憔悴。
他以为我回来,是因为后悔了,想回头找他。
可我回来,只是为了能死在京市,落叶归根。
与他无关。
想到这,顾闻舟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随后便喷出一口血来。
下一刻,他晕倒在地。
丁晨冷漠地望着他,本不想管他,不过赵前正好赶了过来,见状连忙将他给接走了。
等他们走后,丁晨一边替我擦拭被弄脏的遗照,一边感慨道:“你说,这狗东西怎么这么好命?”
“如果没人来,他就是死在这里,我都不会管。”
……
顾闻舟从医院醒来的时候,赵前正守在他的身边。
他双目无神地望着白花花的屋顶,哑着嗓子开口道:“赵前,我真的错了吗?”
赵前小声说道:“其实……顾总,我觉得夫人不是那种人……”
七年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我不像是会赶走徐佳人的人。
可顾闻舟从来都不听,他执拗地认为,徐佳人没有理由诬陷我。
何况,徐佳人死了,我罪孽深重,他必须替我赎罪。
赵前不敢多劝,也只能看着他一步错、步步错。
原以为这一次,顾闻舟还是会训斥他。
可是,顾闻舟却说:“去查……”
赵前立刻颔首道:“是。”
几天后,赵前带回来一个人——徐佳人失忆时“嫁”的老公。
顾闻舟这才知道,原来,徐佳人根本就没有失忆。
我当年也没有赶她走,她也没有乘坐那个航班。
她一直都躲在国外,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等玩够了,她便编织了所谓失忆的故事,想和顾闻舟再续前缘。
而这个男人为了让孩子继承顾家的财产,也默许了这个行为。
直到前几天,他看新闻,知道孩子没了的消息,他情急之下便去找徐佳人。
赵前早已经找人监视她了,所以,男人被他抓了个正着。
真相揭开后,顾闻舟再也控制不住痛哭流涕。
后来,他让徐家破产,让徐家人以诈骗罪锒铛入狱。
不仅如此,他还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还我清白。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向我道歉,却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但他并不理会这些风暴,只是整日抱着我的照片发呆。
他甚至不敢去我的墓前忏悔。
他成天烂醉如泥、浑浑噩噩度日,顾母怕他一直消沉下去,便将团子带了过来。
这天,他宿醉刚醒,就看到团子抱着玩偶,扎着双马尾,可怜兮兮地站在他的床前。
她低声喊道:“爸……爸爸……”
顾闻舟望着她那张几乎和我一张模子刻出来的脸,泪流满面。
他记得,第一次见我时,我也是这么大。
也扎着两个双马尾,穿着可爱的公主裙,被那群小男生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9
那时候,他原本因为青梅的出国而沮丧。
可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明明在那时候,他的心就偏向了我,可为什么,他最后却会为了别人伤害我呢?
我们吵得最凶的时候,他甚至愤怒地咆哮道:“你这么恶毒,也不怕短命!”
那之后,他让人给我定了一座墓地。
他说,那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祝恶毒的我早登极乐。
可他不知道,一语成谶,我真的早早就死了。
他痛恨那个无情无义的自己,不断扇着自己巴掌,喊道:“我就是个畜生!”
顾母难过地说:“闻舟,你看看团子,就算为了她,你也要振作起来啊。”
顾闻舟缓缓抚摸着团子的脸,良久才颔首道:“我会的。”
从那天起,顾闻舟恢复了之前的工作状态。
只是,他的话更少了。
我去世满一个月那天,顾闻舟终于鼓起勇气,买了我最爱的花去看我。
他伸手缓缓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我笑靥如花,皮肤白里透红,双眸透着亮光,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
他记得,这是十八岁的我。
他缓缓跪了下来,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放心,我会养大团子,等到她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我就去找你……”
回答他的,是远处的雷鸣声。
……
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
团子正式接手了顾氏集团,也找到了真心对待她的人。
顾闻舟只觉得心事已了。
我忌日那天,他拎着酒和一排头孢,捧着一束花来到了我的墓前。
丁晨和老公带孩子来看我,却看到了已经浑身僵硬的他。z
他的身边,一块砖头压着一封遗书,上面只有一句话:“生不同衾,愿死同穴,我的爱人,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