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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吗？”
午休的时候，同事突然问我。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放下吃了一半的面条，缓慢的抬起头。
只见他指了指手机，鄙夷的撇了撇嘴。
我好奇的点进去他发来的链接。
一眼看到了那条置顶的评论——
“杀人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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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
这个醒目的字眼，让帖子的热度不断飙升。
很快已经有了上百条回复。
热度太高，发帖人急忙出来澄清。
他在评论区解释道。
“人不是我杀的，就是他的死和我有点关系。”
“我原本是家里的独生子，在20岁那年突然得知自己是个被抱错的假少爷。”
“我接受不了这一切，谋划了一场绑架。”
“我想试探一下，我的家人到底爱不爱我。”
“不出所料，爸妈姐姐还有他的未婚妻全都选择了我。”
“原本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可……”
“那些绑匪临时起意，竟然真的把他绑走。”
“等他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疯了。”
“爸妈本打算将他送进精神病院，但是他自己无法接受这一切，跳海自杀了。”
“我代替他娶了豪门千金，成为爸妈唯一的儿子。”
“这些年我过的很好很幸福，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刚刚去寺庙烧了点纸，希望他能够早登极乐。”
嘴上说着对不起。
但是任何反驳的评论，他都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看着发帖人高高在上，没有丝毫悔改之意的态度。
对面的同事气得直接摔了筷子。
“不行了，我快要被这个贱货气死了。”
“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鸠占鹊巢占了别人的位置，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居然还逼死了人家亲生儿子。”
“这种人真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恰恰相反，无情无义的人总能过得顺风顺水。
评论区底下已经有人扒出了发帖人的真实身份。
沈氏集团的少爷。
陆氏企业的女婿。
住着上亿的豪宅，戴着千万的钻戒。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
生活中唯一的“坎坷”，便是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他认为，这是真少爷临死前的诅咒。
人死了，还不让他好过。
人死了，还要给他添堵。
为了打消心里那点残存的罪恶感。
为了早点和心爱之人有个孩子。
他找人做了法事，又在网上发布了这条帖子。
希望大家可以像爸妈姐姐一样安慰他。
对他说：“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都是他自己不争气，身为豪门少爷，连这一点小小的打击都扛不过去，死了也活该。”
可惜，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评论区里几乎快要骂翻了天。
对面一双手，根本回复不过来。
我看着觉得有趣。
放下手机对我的同事说。
“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亏心事是什么吗？”
同事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笑道。
“你还能做什么啊？”
“谁不知道你是公司有名的老好人，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你……你做过最大的亏心事，应该也就是从公司顺两张a4纸。”
我摇了摇头。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也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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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同事错愕的表情，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逗你玩呢，快吃饭吧。”
“马上午休都要结束了，我还想睡一会呢。”
同事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作势要来打我。
我笑着跑开，随手将坨了的面条丢进了垃圾桶。
回到办公室时，大家已经准备休息了。
我看着工位上写着“林冬冬”三个字的的胸牌，一时有些恍惚。
三年了，还是不能完全熟悉这个名字。
林冬冬，如果你还活着。
你会喜欢如今的人生吗？
周围一片寂静。
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我只能带着这个问题，沉沉睡去。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
那些遥远的，几乎早已被我遗忘的记忆。
此刻，全都涌进了我的脑袋里。
……
我不叫林冬冬，我叫沈南。
也就是沈慕言帖子里，那个跳海自杀的真少爷。
我和他不同。
我从小跟着养父母在乡下长大。
生活不算富足，但也还算幸福。
直到20岁这年，一辆豪车将我带进了那个装修奢靡的豪华别墅。
我这才知道，我的身世何等的显赫。
我的爸妈，一个是知名企业家，一个是三金影后。
我的姐姐当今顶流。
就连早已与我定下婚约的那个女人。
都是京圈声名显赫的陆家大小姐。
我原本应该有着顶配的人生。
可一场意外，让我和沈慕言人生互换。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伤心。
沈慕言先闹了起来。
他哭着让家人把我送出去，不然就绝食。
接着伪造了一张病例，说自己得了抑郁症。
为了将我赶走，又假装抑郁症发作，自己从一楼阳台跳了下去。
虽然只是扭伤了脚踝，但是全家都紧张的不行。
一家人紧锣密鼓的将他送进了医院。
谁也没注意到，被沈慕言推下楼梯的我。
最后是家里保姆将我扶了起来。
他替我处理了伤口，给我煮了饭。
温柔的安慰我说：“二少爷，你别难过。”
“大少爷就是这么个脾气，你等过几天他适应一下就好了。”
“先生太太心里都是有你的，只是……”
只是人的心总是偏的。
明明我比沈慕言大一个月，却只能被称为二少爷。
明明我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却只能看着他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谁都会更喜欢那个自己一手养大的，更为优秀孩子。
所以，在绑匪要求二选一的时候。
所有人都选择了沈慕言。
我是能猜到这个结果的。
毕竟在那个家里，最好的房间是沈慕言的，最漂亮的球鞋是沈慕言的。
唯一活命的机会，一定只会是沈慕言的。
真正让我伤心的，不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抛弃。
而是合谋这场绑架的，是保姆王妈。
是那个家里，对我最好的王妈。
那天晚上，她流着泪，把我身上的绳子又系紧了几分。
“对不起二少爷，我不也不想这么做。”
“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我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我不能为了你丢了这份工作，你忍耐一下，你家人一定会来救你的。”
爸妈和姐姐来赎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抱着沈慕言头也不回往家走。
只给我留下一句。
“沈南，你坚持一下，警察一定会来救你的。”
但其实，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我。
他们担心绑匪伤害沈慕言，从始至终都没有报警。
我在那个城市，在那里家里。
举目无亲。
留给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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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时候，绑匪比我还天真。
他们觉得，我才是沈家的亲生儿子。
我的家人一定会来救我。
怎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有人放任的亲生儿子不管。
“他们赎走沈慕言可是花了三千万，你一个真少爷，应该比他还要值钱吧。”
“我也不多要，只要三千五百万，赎金一到账我就放你回去。”
我笑他们天真，笑他们愚蠢。
如果我的家人有那么所谓一点在乎我。
这场漏洞百出的绑架根本就不会发生。
事情的发展也和我想的一样。
沈慕言被救走的第一天。
爸妈推掉所有工作会议，全程陪在他身边。
姐姐找来最好的医疗团队，为他做了最全面的检查。
只是脚腕处擦破了一点皮。
全家人都心疼的直落泪。
陆歆然甚至直接买了上百个名牌手表以示安慰。
绑匪看着沈慕言在网上晒出的照片。
愤怒的砍掉我一根手指，连同威胁信一起送了过去。
可惜，无人回应。。
沈慕言被救走的第二天。
全家一起陪他旅游散心。
沈慕言晒出了自己的旅游路线。
罗马，法国，意大利。
住的是五星级酒店，坐的是私人飞机。
爸妈和姐姐争先恐后的帮他拿行李。
而他挽着陆歆然的胳膊，笑颜如花。
那根残缺的手指，根本无人在意。
沈慕言被救走的第三天。
他已经落地罗马，在斗兽场中欣赏着眼前美景。
而绑匪也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们终于意识到。
我这个所谓的真少爷，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弃子。
他们的所有筹谋算计，到头来都是大梦一场空。
为首的绑匪气得连踹我十几脚。
他咬牙切齿的说：“妈的，老子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沈家和陆家不肯给钱，这笔损失，我一定要从你身上找回来！”
怎么找呢。
用我的身体，用我的尊严。
可能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那段记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
最为清晰的，就是彻骨的疼。
他们扒光了我的衣服，用刀子烙铁留下一个个屈辱的印记。
他们拔光了我的指甲，看着我在地上苦苦挣扎。
他们用尽一切手段，折磨羞辱着我。
如果不是没有联系到合适的买家。
我想，我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会留下。
终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
在沈慕言结束了长达半月的环球旅行后。
我终于趁着绑匪喝醉逃了出来。
山路难行，我的脚被磨得鲜血淋漓。
可当我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
迎接我的，却是一场噩梦。
沈慕言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指着地上的地毯，哭着对爸妈说。
“这是我最喜欢地毯，是我从巴黎专卖店精挑细选回来的。”
“爸妈，姐姐，沈南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讨厌我，所以故意穿成这样吓唬我。”
“他讨厌我，所以弄脏我最喜欢的地毯……”
沈慕言的眼泪为我定了罪。
妈妈心疼的搂着他安慰。
爸爸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让我赶紧把地毯收拾干净。
姐姐更是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
“沈南，你太过分了。”
“慕言在旅游的时候还不忘记给你买礼物，你居然这么对他。”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是一点都没错！”
“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慕言，就滚回你原来的家里去！”
他们记得买礼物，选纪念品。
却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落入绑匪手里的儿子。
他们有时间陪沈慕言散心，哄他高兴。
却没时间打听一下我的下落。
他们不在乎我满身的伤痕，不问问我疼不疼。
只生气，我吓坏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最后，还是保姆王妈将我带回了楼下的小屋。
这次他没有帮我处理伤口。
他把一张照片拿给我说。
“大少爷说让你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听话些。”
“不然……他就把这些视频和照片公布出去。”
沈慕言花了五百万，从绑匪手中买下了我被虐待凌辱的视频。
随便的一份，就能让我身败名裂。
死无葬身之地。
那天夜里，我拖着满身伤。
蜷缩在月光底下哭了好久好久。
回不去的故土，融不进的新家。
我只能蜷缩起来。
卑微的，顽强的，活下去。
可人生的苦难，不会因为妥协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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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我不敢上桌。
只能等所有人吃完以后，夹一点残羹冷炙。
这些沈慕言口中的泔水垃圾，对我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
毕竟在囚禁的日子里，我只能以泥土树叶果腹。
为了遮住满身的伤口，我要来了王妈的旧衣。
用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承托沈慕言的高傲。
饶是如此，沈慕言依旧不满意。
他总会时不时的拿出那些照片在我面前晃悠。
不断提醒着我那十五天来发生的一切。
他总会在半夜扮成绑匪将我吓醒。
然后拍下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传到网上去。
他狞笑着对我说。
“沈南，你要记得，在这个家里，我才是爸妈唯一的儿子。”
“只要我想，我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你！”
我长期活在恐惧中，朝不保夕。
渐渐的，精神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
怪异的行为，惊慌失措的模样。
让家人们更加的讨厌我。
他们并不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
在爸妈和姐姐眼中。
沈慕言大方得体。
是他们的掌上慕言，是沈家这一辈的骄傲。
而我阴翳狼狈。
是拿不出手的赝品，是他们摆脱不掉的累赘。
没有人在意我的痛苦与泪水。
而那个与我有着婚约的陆歆然，则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陆两家早有有婚约在身。
陆家并不认可沈慕言这个假少爷，只想让我联姻。
可他们两人却认定，是我贪图富贵，阻碍他们在一起。
于是，更为恐怖的噩梦开始了。
20岁生日这天。
爸妈忽然想起了我这个儿子。
或许是为了弥补，又或许是想利用我博取一些关注度。
他们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悠扬的音乐，十八层的大蛋糕。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梦中想象的场景一样
我枯萎的心，生出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可我还没鼓起勇气迎接这一切。
抬头，便看到大屏幕上那个赤裸的身体。
沈慕言重新剪辑了视频。
恶意造谣我私生活混乱。
那十五天生不如死的折磨。
在他的嘴里，成了我自甘下贱与人鬼混。
爸妈丢尽了脸。
姐姐气红了眼。
他们扇了我一个又一个的耳光，将我赶了出去。
声称要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沈慕言挽着陆歆然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
“沈南，这都是你自找的。”
那天，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家人的谩骂与指责。
客人的轻蔑与嘲笑。
所有的一切都像大山一样朝我压来。
他们的脸在我面前不断地变换。
一会变成爸妈的模样，笑眯眯的对我说。
“宝贝儿子，欢迎回家。”
“我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弥补你这些年受到的委屈。”
一会变成绑匪的模样，如恶鬼般诅咒。
“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个废物还活着干什么？”
去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
死了就不会难过。
就这样，我站在海边，跳了下去。
……
悬空的坠感让我瞬间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却看到一圈人围在我身边。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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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见的爸妈哭得泣不成声。
恨我的姐姐眼中写满心疼。
刚刚还在和我打趣的同事更是满脸的泪。
“冬冬，你刚刚昏迷的时候，说了好多梦话……”
我扶住昏昏沉沉的脑袋。
努力的让自己恢复清醒。
帕罗西丁的副作用是头晕和嗜睡。
沈慕言的帖子勾起了心底的恐惧和焦虑。
所以我趁着丢垃圾的时候，服用了一些药物。
我忘了自己最近正在停药减量。
一下吃了两颗，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这觉睡得太久，久到有些让人分不清梦和现实。
我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确定现在的自己是清醒了以后，我对我的同事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
同事红着眼睛看向我。
“你还说呢，你午休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我们把你送到医院，你一直在说梦话。”
“断断续续的，让人越听越害怕。”
同事告诉我，那些梦话他都录下来了。
开始是觉得有趣，想留着以后笑话我。
没想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我所讲述的，和沈慕言帖子里发的完全一致。
甚至还补充了许多他未曾提及过的小细节。
“你就是故事里的真少爷对不对？”
“沈慕言抢走了你的身份，抢走了你的家人，还把你留在绑匪手里。”
“刚刚医生给你检查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你的身上全是伤……”
“医生都说了，这种程度的伤口，绝不是意外造成的，一定是遭受了极其严重的长期伤害。”
我看着自己卷起的袖口。
那些被我小心藏起的伤口。
如今，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那一条条狰狞的伤疤，一块块凸起的皮肤。
像是不朽的见证，在默默诉说我曾经所经历的一切。
沈慕言可以用语言篡改事实的真相。
却抹不去我这满身的疤痕。
我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早点想办法祛除的。
可惜，太穷了。
微薄的工资只够果腹，去不起美容院做激光去疤项目。
我放下袖口，假装没有看到那三道炙热的目光。
“你想多了，我就是吃错药说梦话呢。”
“再说了，我姓林，又不姓沈，怎么可能是沈家少爷。”
听到这话，妈妈的眼泪掉的更凶。
他一把握住我冰凉的手，眼中写满了愧疚。
“沈南，你是在生妈妈的气对吗？”
“你生气我们误会了你，没有照顾好你。”
“可你这样说，实在是太伤我的心。”
“天底下做妈妈的，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
“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天底下做妈妈的，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说的可真好笑啊。
他们要是真的能认出来。
又怎么会让我流落在外二十年。
他们要是真的能认出来。
又怎么会让我变成今天这副鬼样子。
见我不肯说话。
爸爸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爸爸带你回家。”
“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爸爸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姐姐也急忙凑到我的跟前。
她说她跟陆歆然是过命的交情。
她会想办法，让陆歆然回心转意。
“我知道你喜欢陆歆然，只要你肯跟我们回去。”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嫁给你。”
“沈南，别任性了，爸妈为了你的事情都急疯了。”
“当年我们收到你的死讯的时候全都伤心了好久。”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怎么能忍心再次离我们而去！”
伤心？
他们会为我伤心？
我看着眼前泪眼朦胧的三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沈先生沈太太，我只是病了，不是瞎了。”
“当年的新闻，我也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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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跳海后，爸妈连夜发出声明和我断绝关系。
姐姐义正言辞的表示我是家族的耻辱。
“沈南从小在乡下长大，学了一身的臭毛病。”
“他的所作所为全是自甘下贱，自己堕落，和沈家无关。”
“从今以后沈南和沈家，再无任何关系。”
“沈家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沈慕言。”
他们忙着做公关，忙着消除所有沈慕言带来的负面评论。
忙着维护他们所谓的家族尊严。
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行踪。
直到第七天的时候，海边打捞出一具男尸。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分辨不出面容。
只有身上的衣物可以勉强辨别身份。
那时候，沈家忙着准备陆歆然和沈慕言的婚事。
他们需要一场喜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彻底抹除我存在的印记。
没有一个人前来认领我的尸体。
即使警方多次打电话催促。
他们也冷漠的表示，我和沈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算是死，也没资格葬入沈家的墓园。
最后，还是警方出于人道主义，处理了我的“尸体”。
尸体深埋地底那天。
陆歆然和沈慕言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
沈陆两家斥资无数，轰动无比。
陆歆然穿着百万婚纱，戴着千万钻戒，款款走向对面的沈慕言。
两人接吻的照片碾压所有娱乐新闻，冲上了热搜。
所有人都在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没有人记得，沈家还有个流落在外，无辜惨死的大儿子。
我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看完了全部的现场直播。
爸妈眼中的爱意，姐姐脸上的笑容。
是我在沈家生活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天晚上，我独自在阳台坐了很久。
婚礼的烟火点亮了城市的上空，却点不亮我的心。
我犹豫了很久。
在生与死之间，我决心好好活下去。
忘掉过去，忘掉那些不爱我的家人。
好好的，活下去。
我越过那些所谓的家人，看向一直为我担心的同事。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杀过人。”
“虽说是开玩笑的，但也不全是。”
“那个叫林冬冬的男生，的确是因为我才死的。”
我和林冬冬是在海边遇见的。
我是去寻死的。
很巧，他也是。
海浪腾起的瞬间，他拽着我游了出去。
他打了我一巴掌，哭着问我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的命。
“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非要去死。”
“难道你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家人担心吗？”
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说我没有家。
我的爸妈有了别的儿子，他们谁都不想见我。
两个伤心到了极致的人抱头痛哭。
对彼此，吐露了自己的心事。
林冬冬是个苦命人。
他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
好不容易活到了20岁，却查出了癌症。
他说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所有的药物都失去了作用。
不管吃多少的止疼药，都难以缓解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说他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与其在这个世界上饱受折磨，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他给我看了他化疗留下的印记。
我给他看了我被绑架留下的伤口。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哭得更厉害了。
哭着哭着，林冬冬抹了把眼泪。
“沈南，你比我强些，起码你还有过家，起码你还有个好身体。”
“活着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求求你，活下去好吗？”
“就当……是为了我。”
林冬冬和我说，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做，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
他不想要这样荒废生命。
可是生命没有给他给他选择的机会。
“但是你有。”
“沈南，你还年轻。”
“你还有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们从天黑聊到了天亮。
从死亡恐怖的海边，聊到了温暖香甜的奶茶店。
林冬冬早已无法进食。
他给我点了个小蛋糕。
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让我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而他自己，独自来到海边。
穿着我的衣服，再次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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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冬死后，我就用他的身份活了下来。”
“我记得他和我说的那些话，记得他临死前的遗愿。”
“这些年，我按照他所说的，一直在好好的生活。”
林冬冬喜欢吃巧克力蛋糕，爱喝珍珠奶茶。
他喜欢爬山，想要环游世界。
他有一个好长好长的愿望清单。
长到要用一辈子来实现。
为了帮他实现这些愿望。
为了帮他完成这些未完的心愿。
我努力的赚钱，积极的去看心理医生。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一点点走出旧日的阴霾，活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前段时间，我整理愿望清单的时候发现。
其中的很多心愿，都是自相矛盾。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林冬冬这么做，只是想让我活下去。
他经历过真正的痛苦，经历过更深的绝望。
可他将自己化成了一束光，为我照亮了前方。
我抚摸着床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眼眶一点点红润。
“对我来说，林冬冬才是我的家人。”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唯一的一个家人。”
至于眼前的这几个人。
命运让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液。
却也在我们之间，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永远永远不会原谅这些，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人。
听完我的话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泣不成声。
爸妈和姐姐还想再说些什么。
当场被我的同事轰了出去
“走走走，赶紧走。”
“你们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装好人。”
“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头撞死了。”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你们倒好，对自己的亲儿子做这种事……”
我的同事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
他这一嗓子吆喝下去，吸引了不少注意。
爸妈和姐姐到底都是要面子的人。
他们承受不住那些议论的目光，逃似的离开了。
赶走了他们后，同事主动留下来照顾我。
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那个……我到底是应该叫你沈南还是林冬冬？”
我笑了笑，“叫我沈南吧。”
如果林冬冬在天有灵，我想他会希望我以自己原本的样子活下去。
在独自求生的漫长岁月中，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只能好好把握眼下的时光。
林冬冬也好，沈南也罢。
都是一个称呼，并不能够真正地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