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拐卖后,很快就生下了儿子。

    儿子六岁那年,我计划带着他逃离大山。

    2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光线从窗缝漏进来。

    我吃力地拎起装满全家脏衣服的木桶,准备去河边。

    出门前,我蹲下身,轻轻整理儿子的衣领:

    “磊磊,妈妈今天要离开这座大山了。你跟妈妈一起走,好不好?”

    儿子眨巴着眼睛,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狡黠的笑:

    “好呀!我要跟妈妈去山外面买好多好多糖!”

    我摸了摸他的头,压低声音:

    “记住,妈妈会走村东头那条小路。等妈妈出门后,你自己偷偷跑过来,妈妈在那里等你。”

    他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拎起沉重的木桶,径直走向河边。

    河水刺骨,冻得我双手通红。

    我机械地搓洗着衣服,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不多时,就听见村里鸡飞狗跳的声音,想来是李桂花和王刚集结了村里人在找我。

    直到日头升得老高,李桂花和王刚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河边来。

    李桂花手里拿着铁锹,一眼就看到了我:

    “文琴!你个贱蹄子,还敢带着我乖孙一起跑?!”

    我慌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珠:

    “妈?你这说的啥话,我咋听不懂?”

    身上的旧衣服湿了大半,手指冻得发僵。

    我赶紧拉住身旁的桂秋婶子:

    “我昨晚就跟婶子说好了,今早要来洗衣服的。”

    桂秋婶子撇撇嘴:

    “桂花啊,你这媳妇多能干,白天黑夜地伺候你们一家子,你还不知足?”

    桂秋婶子家里的媳妇,也是绑来的,如今还日日夜夜困在柴房里。

    她自是不可能帮着拐卖来的姑娘逃跑的。

    李桂花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嘴里嘀嘀咕咕:

    “怎么可能,孙子不能骗我啊”

    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王刚:

    “妈,我都是给王刚生了儿子的人了,我还能跑到哪儿去?”

    “我早就想明白了,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根就在王家了。”

    “我就想在王家好好伺候您和刚子,然后把磊磊拉扯大,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旁边的人,跟着李桂花折腾的一早上,见我根本没跑,安生的洗着衣服,纷纷四散开来。

    我抱着沉重的衣服,跟着李桂花和王刚回到了家里。

    一进院子,李桂花就把儿子拽到墙角:

    我躲在拐角处,听她厉声问儿子:

    “小兔崽子,你敢骗我!你妈根本没跑!你是不是说谎想从我这里骗糖吃?!”

    儿子面对李桂花凶狠的质问,整个人都愣住了,含在嘴里的糖也没了滋味:

    “奶奶真笨!妈妈说了,等骗过你们,就带我去城里住大房子!她说你们都是土包子,不配当我家人!”

    李桂花气得浑身发抖,抄起笤帚就往孩子身上抽。

    “让你撒谎!让你吃里扒外!”

    以往这时,我早就冲上去用身体护住儿子了。

    可现在,我静静站在墙后,听着儿子的哭喊一声高过一声。

    很好。

    计划的

    3

    儿子挨了那顿打,哭嚎声在院子里响了许久。

    我看着他流泪的小脸,下意识的给他擦了擦眼泪。

    与此同时,他的心声在我耳边再次响起:

    【都怪妈妈,害得我被打,明明挨打的人应该是妈妈才对!】

    我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来。

    前世,我被抓回来后,李桂花把我吊在院里的槐树上,从清晨打到深夜。

    皮带抽裂了我的衣衫,血水混着汗水滴进泥土。

    那时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我每一个逃跑的计划,他们都了如指掌。

    我怀疑过隔壁也将媳妇捆在柴房里的桂秋婶子,怀疑过每一个可能告密的邻居。

    却从未想过,那个我拼死生下的孩子,那个我每次挨打都会护在怀里的骨肉,竟成了监视我的眼睛。

    转身走进厨房,我生火煎了一碟米糕。

    糯米与红糖的香气在空气中缠绕,儿子脸上还带着眼泪,循着味道跑来,拽住我的衣角:

    “妈妈,我想吃米糕。”

    与此同时,他的心声甜得发腻:

    【妈妈做的米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要是妈妈跑了,就再也没有人给我做米糕了,我绝对不能让妈妈逃走。】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将米糕装进竹篮:

    “这是给村西口的刘叔叔的,他要帮妈妈一个大忙。”

    儿子的眼神闪了闪,小声问:

    “什么忙呀?”

    我神神秘秘的拉过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妈妈跟刘叔叔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坐他的摩托车出村,宝宝跟妈妈一起走吗?”

    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带着天真的恶意:

    “明天早上是吗?”

    我点了点头。

    我抚摩他的头发:“这是我们的秘密,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奶奶和爸爸,知道吗?”

    他用力点头,声音甜得像蜜糖:

    “妈妈放心,我谁也不说!”

    4

    当天晚上,我特地熬了一大锅南瓜绿豆汤。

    我小心翼翼的掏出安眠药粉末,正要往里面倒。

    “妈妈?”

    儿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我旁边:

    “你在干什么?”

    我慌忙将他拽到身边,冰凉的手指抵在他唇上:

    “这是安眠药,你奶奶、爸爸和姑姑喝了就会睡着。”

    “等他们睡了,我们就跑!妈妈就能带你回到大城市,去过好日子了!”

    他歪着头,乖巧地点了点头,眼里却闪过一抹恶意。

    饭桌上,我给李桂花娘仨盛好汤。

    儿子捧着碗,对李桂花说:

    “妈妈在汤里下了药哦。她说等你们都变成死猪,就带我跑掉啦!”

    王刚的脸色瞬间铁青,猛地起身,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风声狠狠扇在我脸上!

    “臭婊子!老子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我像破布娃娃般被掼在地上,脸颊火烧般疼痛,耳中嗡鸣不止,嘴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刚子……我还能跑到哪儿去?我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啊!”

    见我死鸭子嘴硬,李桂花“呸”地啐了一口:

    “还装!这汤里有东西!”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打死都活该!”

    我挣扎着爬起,泪水涟涟:

    “你们……你们就这样糟践我的心?好!我喝!我喝给你们看!”

    我端起汤碗,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了十几分钟,我依然完好地站着,既没有死,也没有昏迷。

    显然,汤根本没问题。

    李桂花因为孙子的话栽了几次跟头,怒火彻底爆发。

    她一把揪过孙子:

    “小讨债鬼!敢耍你奶奶!滚出去跪着!没我的话不准起来!”

    儿子被粗暴地拖到门外,王家三人则骂咧咧地重新坐下吃饭。

    我也坐在小板凳上,当着他们的面,将桌上的饭菜全都夹了一遍。

    不多时,李桂花和王刚,还有我那小姑子,在饭桌上晕倒过去,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药,确实下了。

    只不过不在汤锅里,而是提前抹在了他们三只碗的内壁上。

    儿子跪在门外,逃过一劫。

    他错愕的看着我,试探着拉住我的裤脚,又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

    “妈妈!你要走了吗?别丢下磊磊,带我一起走!”

    他的表演如此逼真,恶毒的心声却在我耳边响起:

    【哼,先假装跟她走。等到了外面,我就大声喊,让奶奶和爸爸把她抓回来!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只想着自己跑!不听话的妈妈,要受到惩罚!】

    最后一丝母爱,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小白眼狼,你就留着陪你那强奸犯爹、毒蛇奶奶,一辈子待在这穷山沟里吧!”

    我狠狠扇了儿子一耳光,拿起了旁边的锄头,杀意如毒藤般缠绕上心头。

    儿子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一瞬间连哭都没了声音。

    我的手颤了颤,到底没能下得了手。

    我将儿子的嘴用抹布堵好,把他绑在了柴房里,迅速往外跑去。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机会跑!

    我没有选择任何一条熟悉的路,而是挑了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这条路极其难走,但相对隐蔽。

    我拼命地跑,皮肤被划破了也感觉不到疼。

    只要穿过前面那片小树林,就能到达公路,那里有通往县城的班车。

    我扶着树干,刚想喘口气。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了起来:

    “妈妈。”

    5

    我浑身一僵,感觉血液瞬间倒流。

    猛地回头,只见儿子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棵树下。

    他小小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里显得格外诡异。

    他歪着头,声音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妈妈,你要去哪里呀?为什么不带宝宝?”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条路我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

    我转身就想继续跑,儿子扯开嗓子大喊:

    “快来抓我妈——!她在这里——!”

    我拼尽全力向前狂奔我,肺部像要炸开。

    不知道跑了多久,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公路的轮廓,希望就在眼前!

    我站在大树下,确认着方向。

    可就在这时,那个阴魂不散的心声,再一次钻入了我的脑海:

    【妈妈能不能别跑了,宝宝好累。】

    【我知道她就藏在大树下面。】

    【嘻嘻嘻,妈妈是跑不掉的。】

    我明明……已经把他绑起来了啊。

    他,为什么,又一次找到了我?

    我来不及再去多想,撒腿就跑。

    儿子得意的心声再次钻入耳朵:

    【妈妈,你逃不掉的,我永远知道你在哪儿。】

    【我是你生的,我们有心灵感应喔。】

    我捂着耳朵跑着,试图想将他的声音甩出去。

    我越跑越绝望。

    既然怎么跑都会被感应到,那我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吗?

    正在浮想联翩时,我突然被一根树枝绊到脚,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我忍着痛,想爬起来,却感觉手上的触感有些奇怪。

    我拿起来一看,是满手的白色粉末。

    我几乎是一下子,就联想到是儿子放的。

    前几天,村里的孩子拿着粉笔涂涂画画。

    儿子也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我还记得那天,我问儿子为什么要把粉笔全磨成粉。

    他一脸天真的笑着,却不发一言。

    我再回头一看,我跑过的地方掉了一路的白粉。

    再摸一下我的衣裳口袋,果然有一个刻意割坏的小孔。

    儿子不过三岁,居然就有这样的心思。

    我不禁汗毛竖起。

    但同时也很庆幸,这说明儿子和我并不存在什么心灵感应。

    我突然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但目前预想的逃跑路线已经暴露。

    我甚至隐隐约约听到后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李桂花气急败坏的喊着:

    “这个贱蹄子,跑得挺快!”

    “还好磊娃留了个心眼,我们也好找她!”

    “等找到她,非把她打死不可!”

    王刚也愤愤的开口:

    “就是!这死婆娘,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的要跟着我,结果撒腿就跑了!”

    儿子在一边,十分得意:

    “妈妈跑不掉的,她只能当我一辈子的妈妈!”

    听着他们的话,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几秒后,立刻想到可以往反方向跑回去。

    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会胆子大到跑回去,这最起码可以给我争取两个小时的逃跑时间。

    我顾不得身上的泥泞和擦伤,拼了命的往后绕着跑。

    后面这条路相对而言,没有那么荒芜,也更好走。

    而且有一条更为宽敞的马路。

    绕到一半时,我再次听见了儿子气急败坏的心声:

    【怎么没有粉笔灰了?!我明明放了那么多!】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一群人像无头苍蝇。

    我冷笑一声,继续跑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远远的看见有一辆小轿车,稳稳的停在那里。

    这个村很穷,没有人买得起小轿车。

    这车大概是外地来的,我欣喜若狂,三步并两步往下跑过去。

    车主是个面生的年轻男子。

    我刚准备跳到马路上,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年轻男子的声音急迫起来:

    “刚子媳妇儿?我出门这几年,他都娶媳妇了?”

    “行,村长,交给我,我就在村西这边守着,保证一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我惊恐的往后退,但脚下的砂石却不争气的往下掉。

    声音吸引了他,他发现了我奋力往上爬的背影,我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说:

    “我好像找到刚子媳妇了!你们快来!”

    6

    他挂断电话,赶紧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

    “嫂子你别跑了!我抓住你只是早晚的事!”

    “你省点力气,和我回去,刚子不会打你的!”

    我常年吃不饱,还有一身的月子病,身体素质确实不如他。

    加上我已经爬了几个小时,被他赶上确实是早晚的事。

    我干脆停下脚步,对他说:

    “行。”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我,露出一个笑:

    “嫂子,现在仔细看,你长得那么水灵,刚子真是有福气啊!”

    “怪不得刚子要漫山遍野的找你,要是我我也舍不得”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嫂子你要不啊!”

    这个登徒子,居然把手朝我伸了过来。

    我强忍着恶心让他摸着,然后趁他不注意,迅速将他推下山坡。

    他嘴里不断发出嚎叫和咒骂:

    “你这个婊子!给脸不要脸是吧,等你被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有理会,转身一头又扎进了山里。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我想,此时他应该和村里人通风报信了,我不能继续往这边跑了。

    夜色渐浓,一股恐惧悠悠漫上心头。

    我无措的蹲在一个小山洞里,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对了!现在村里的人大概率都在往这边赶。

    我直接再反方向和他们绕一下,回到村里面去,还有一线生机。

    我借着月色,说走就走。

    到村里时,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从村里直接出去,有一条直接通往镇上的大马路。

    村里和我一样被拐来的女人不少。

    为了防止我们逃跑,这条大马路上设有一个卡点。

    我小心翼翼的摸到卡点处,仔细观察着。

    确定没人的那一刻,我的内心燃起一丝希望。

    我的猜测是对的,他们不会想到我敢胆大到直接到村里面。

    更不会想到我会选择走这条大马路。

    我走了一个多小时,忽然看见一辆大货车。

    走近一瞧,是外地车牌。

    我想起来,永安村位于大河县和大山县的中间,这条路又是主路。

    很多大货车为了省高速路费,都会选择从这经过。

    而他们大多都是外地人。

    大货车司机正吸着烟,看到蓬头垢面的我时被吓了一跳。

    我言简意赅:

    “大哥,我是被拐卖到这里的,我现在好不容易跑出这里,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是a市的,我家里有钱,只要您帮我,我可以给您一笔报酬,价格您开。”

    大货车司机思考片刻,冲我点点头:

    “行,你上来吧。”

    我躲在车里,一晚没睡。

    7

    紧接着是王刚的声音:

    “师傅,我家那个贱蹄子跑了,我怀疑她藏在你车里!”

    “你赶紧下车让我们检查一下,很快的,不耽误多少时间。”

    说着,他和几个村民就要扒上货车。

    我的眼中因为害怕,蓄满了泪水。

    难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被他们抓回去吗?

    这时,大货车司机呵斥一声,他们都停止了行动。

    大货车司机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滚开滚开,我这车装的都是鲜货,我赶时间,没工夫陪你们闹!”

    “我没见过什么女人!也不可能在我车上!”

    “这穷乡僻壤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抢劫的!”

    王刚见司机态度恶劣,干脆也不装了。

    拿着铁锹狠狠的锤了两下车厢: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叫你一声师傅你还硬上了?!”

    “我们人多势众,你最好乖乖就范!告诉你,这永安村,你今天不配合,还真就出不了!”

    “赶紧的,打开车门让我们看看!我们还可以考虑对你客气点!”

    村里其他人此刻也凶相毕露,纷纷叫嚣着:

    “就是!心里没鬼怎么不敢打开车门让我们看!”

    “应该外地佬,也敢在永安村和我们叫嚣?!”

    更有甚者,毫不犹豫的扒着车窗往里看着。

    我颤抖着蜷缩着身子,绝望地流下眼泪。

    难道我的一生,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大货车司机不耐烦的按了几声喇叭,众人捂着耳朵安静了一瞬:

    “你女人跑了,你他妈跟我叫什么玩意儿?”

    “再不让开,我就从你们身上压过去,反正我保险够赔!”

    “老子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这种穷山恶水出的刁民!”

    说完,司机索性解开安全带带下了车,证明他根本不怕。

    王刚是个粗人,眼看着司机下了车,就要和他动手。

    此刻,李桂花的声音响起:

    “哟哟哟,别闹别闹,也别动手,大家和气生财。”

    “师傅你看,我家儿子娶个媳妇也不容易,你通融一下,我们很快的。”

    说着,她还给司机递来了一张百元钞票:

    “师傅,我知道你开车也很累的,这点钱拿去买点水喝。”

    “我们检查完,立马让你走!”

    司机若有所思的看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我的方向。

    我心如死灰,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他应该会供出我吧?

    见司机还在犹豫,儿子怯生生的上前,带着哭腔:

    “叔叔,你就让我们找找吧,我不能没有妈妈,呜呜呜呜”

    “我妈妈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司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随机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

    “孩子确实可怜啊。”

    “那你去找吧。”

    说着,他打开了车门,把儿子抱了上来,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了。”

    儿子爬上车后,朝我阴恻恻的笑着:

    “妈妈,宝宝找到你了哦。”

    8

    我呼吸一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倒流。

    这下彻底完蛋了!

    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我紧闭着眼睛,像是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李桂花也梗着个脖子往里看。

    大货车司机十分自然的将钱放进兜里:

    “咋样小孩儿?找到你妈没?”

    儿子在车里爬来爬去,在心底自言自语道: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没有呢?妈妈分明应该在这里面的!】

    大货车司机见状,耸耸肩,对着永安村的众人说:

    “我都说了,车里不可能有人的吧。”

    “行了,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再耽搁下去,你们也赔不起。”

    李桂花和王刚不甘心的又上车找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改变。

    最终只能挪开栏杆,让大货车司机走。

    王刚站在原地不满的直跺脚:

    “这个贱女人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她逃走了谁伺候我们啊?!”

    “这个狠心的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抛下!”

    “等找到她,我打死她才算是解气!”

    货车摇摇晃晃的开走,不知开了多久才停下。

    我感觉有人在挪动箱子,直到看见大货车司机那张脸我才安定下来。

    他没什么表情:

    “这里没人了,你上前边来坐,别把我的货压坏了。”

    早上出发的时候,我本来是要坐前面的。

    但是大货车司机想了想,还是把我塞到了一个货箱子里。

    我借他的手机,给我家里打去了一个电话:

    “妈!我是小琴!我被拐的地方在”

    “您先别哭,赶紧去报警!”

    妈妈不停啜泣,应着好。

    后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感谢司机大哥的大恩大德。

    但他只是摆了摆手,颇为性情的说:

    “这些年,我也遇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人。”

    “我也有个女儿,今年二十四岁,看见你们这种小姑娘,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早点回去吧,你爸爸妈妈肯定也想你了。”

    很快,车就到了镇上。

    他把我放下:

    “姑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后面不顺路了。”

    我

    9

    汽车站就在小镇的末尾。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须坐上离开的班车!

    我跑进候车室,里面人声嘈杂,我迅速扫视着墙上的班次时刻表。

    最近一班开往县城的车,十五分钟后发车。

    我不由得窃喜,老天爷还是十分眷顾我的!

    我压低头上的帽子,走到售票口,把准备好的零钱递过去:

    “到县城,一张。”

    售票员抬眼皮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利落地撕票找零。

    拿到车票时,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不敢在候车室停留,我低着头,快步上车。

    我选择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相对隐蔽,又能观察到车内的大部分情况。

    我把身体缩在座位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车身微微震动,司机慢悠悠地坐上驾驶座,开始调试后视镜。

    终于要出发了。

    就在我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拦住那辆车!别让那辆车走了!”

    “文琴!你个杀千刀的贱人!给老子滚下来!”

    我猛地扭头看向车窗外——

    只见王刚、李桂花带着七八个村里的壮汉,正气势汹汹地冲进车站。

    儿子被李桂花抱着,脸上带着一种兴奋而恶毒的笑容。

    绝望霎时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司机皱起了眉头,嘀咕了一句:

    “搞什么名堂”

    王刚不由分说的上了车,扫视着车上的每一个人。

    我几乎是本能地蜷缩着在空座位下。

    用在座位上的一个蛇皮袋盖住了自己的头和上半身。

    司机见状,不耐烦道:

    “你们看完没?我还要开车!再闹我报警了!”

    王刚梗着脖子:

    “报警?你报啊!”

    “老子找自己婆娘,天经地义!”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车上的乘客也开始不满地抱怨:

    “这在搞什么名堂啊,还走不走了?”

    “就是,一群乡下人在这里无理取闹,无语死了!”

    在一片混乱中,那个稚嫩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笃定:

    “爸爸,奶奶,妈妈就在后面的蛇皮袋里!”

    李桂花狰狞的笑着:

    “好好好!我乖孙说的,不会有错!”

    然后,我听到了她走向我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那脚步声在我旁边停下

    一只粗糙的手,伸向了盖在我头上的蛇皮袋

    光线即将涌入。

    我还能重获自由吗?

    还是再次坠入地狱?

    那只手,猛地一掀。

    儿子的脸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