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打拼多年,做梦都想在北京有个家。
可妈妈总是说:
“你又没有北京户口,买房你也留不下。”
“老家就有你爸留给你的房,一个女孩子那么辛苦干什么?”
直到这一天,北京颁布了新的“人才引进”政策。
我完全符合。
我只要一年内能在北京买房,就可通过绿色通道直接落户。
我颤抖着手给我妈打去电话,想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也想和她商量把爸留给我的那套房卖掉,凑买房的首付。
电话接通,我妈比我还高兴:
“晚晚!你继弟要结婚了,我把你爸留下的那套房卖了给他换了新房。“
“彩礼还差20万!你先给我转过来。”
我如遭雷击。
这房是我爸生前留给我的遗产,也是我妈口中我的退路。
她就这样又轻易地给了继弟。
我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既然你坚定地选择了继子,
以后这个你捧着全部心血养出来的继子不给你养老时,你也不要想起我这个一次次被牺牲的亲生女儿!
1
五天后,有个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进来。
我接起,是小姨。
“晚晚,你怎么把你妈拉黑了?她联系不上你,都快急疯了!”她的声音带着责备。
“有事说事。”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小!你妈不就是把你那套用不上的老房子卖了给你继弟结婚吗?”
小姨生气了,语气都有些尖利:
“你一个女孩子,又不用买房,将来嫁人了什么没有?你爸走得早,你妈这些年带着你不容易,还不是多亏你王叔!”
“现在你弟要成家,你妈帮衬一点怎么了?”
“帮衬一点?”
我轻笑一声,“小姨,那套房子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遗产,我妈卖了给王杰买婚房,你管这叫帮衬一点?”
心里突然涌现许多愤怒:
“她这样帮衬王叔的儿子,对的起我死去的爸,对的起我吗?”
“你妈也是……”
小姨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也心虚。
“小姨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在北京有个家。”
“我在北京五年,每天加班都凌晨,从没休过一个完整的年假,这才攒下90万。”
小姨叹息:“我知道,你不容易……”
“我之前看上了一个房子,在四环,首付还差80万。”
“我对我妈说,把爸留给我的老房子卖了吧,算我借的,我按银行利息还她。她怎么说的?”
小姨沉默了。
我学着我妈的语气,惟妙惟肖:
“‘你又没有北京户口,买房你也留不下!’
‘老家就有你爸留给你的房,一个女孩子那么辛苦干什么?’
‘北京房子那么贵,你非要在那儿当一辈子房奴吗?’”
“好不容易政策下来,我买了房就能落户北京。”
“结果,她呢,转头就把我爸留给我的房子,她口口声声是我退路的房子给卖了,钱一分不剩地给了我继弟,还要找我出20万彩礼钱!”
我的声音开始发颤,“王杰今年25岁,大专毕业天天在家啃老看直播,结婚靠卖我的房。我妈说,这彩礼要给的多,不能让未来亲家看不起。”
“这……”
“小姨,不是我心眼小!”
“我只是想问,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我拼命想在北京扎根,她说那是绝路。她那个游手好闲的继子,她却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掏给他。”
“晚晚,你妈也是没办法,她以后老了,总归是得靠着儿子……”
“靠着儿子?”我打断她,“所以她就要牺牲女儿?用我爸留给我的钱,去换别人一句‘你这个后妈当得真称职’?”
小姨叹了口气:“你妈……也是老思想,觉得以后得靠儿子养老。”
“那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没一点指望了?”我反问,“我今年28岁了,好不容易等来改变命运的机会,被她亲手掐灭了。小姨,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在北京活下去?”
“政策……真的没戏了?”
“一年内,还差80万首付。你觉得我能凭空变出来吗?”我声音苦涩,“她说女孩子不用努力,可现在,我连不努力的退路都没有了。”
小姨彻底无言。
“她想当“好继母”,想在那个家立足,我成全她。”
我一字一句地说,“但从今往后,她是好是歹,都与我无关。让她去找那个她花了全部家当投资的宝贝继子吧。”
“晚晚,你别冲动……”
我直接按了挂断键。
世界清静了。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北京所有的共有产权房、法拍房、远郊新房信息。
昌平、大兴、房山……哪怕再小,再远,只要有个壳,能让我抓住这根命运的稻草。
80万,我自己挣。
不靠任何人。
2
一周后,我正在公司为了一个新项目焦头烂额,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喂。”
“晚晚……”是我妈。
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没吭声。
“你……你就这么恨妈妈吗?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开始抽泣。
“有事说事,我还在加班。”
“我病了……”
她声音虚弱:“心里难受,血压也上来了,头晕得厉害……你请个假,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随即被更冷的硬壳包裹。“什么病?去医院看了吗?”
“看了,医生说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她带着哭腔:“你回来陪陪我,妈想你了。”
“我回不去。”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项目到了关键期。”
“工作比你妈还重要?”她的声音尖利起来。
“是。”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妈选择了别人。现在,我只能靠我的工作。”
“林晚!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为了套房子,你连妈都不要了?”
“妈,那不是一套房子。”我纠正她,“那是我爸给我的爱,是你在老家给我画的饼,是我在北京奋斗五年的全部希望。现在,希望没了,饼也没了。”
电话那头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歇斯底地:
“我是你妈!我有权处置!”
“对。”我点头,“所以我的时间,我的前途,也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现在,我要用来工作。”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
“我自私?那你现在住院了,我继弟和他新婚妻子呢?他们刚拿了你的卖房款,不应该在床前端茶送水尽孝吗?”
她有些支支吾吾:“他们,他们刚结婚,忙!”
“我也很忙。”我说,“我来给你算笔账,我月薪四万,请一天假,扣工资加全勤,损失近三千。来回高铁机票一千多,时间成本不算,回来一趟至少损失五千块。”
她沉默了。
“你生病,医保报销后,自己需要花多少?你的养老钱总够用吧!”
“还是说你给你继子买房加彩礼,把养老钱的都掏光了,连看病的钱都没了?”
她下意识接话:“养老钱我没有动!”
这句话,像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我对她最后一丝幻想。
她不是不会规划,只是她的规划里没有我。
“所以,你是有钱的!”
我心中酸涩,“卖我爸房的钱,你全给王杰花了,你自己也留好了养老钱。而我,你的亲生女儿,连拿一分都不配!”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晚晚……”她试图解释。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打断她。“看病的钱你自己有,想要人照顾,找你的好儿子。”
“你……你真不回来?”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回。”我吐出两个字,“保重身体。”
我挂了电话,将这个新号码也拖入黑名单。
看着窗外北京的万家灯火,我深吸一口气。
原来,我这个女儿,在她心里真的比不上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
也好。
从此两不相欠。
3
一个月后,我从朋友圈的共同好友那里,看到了继弟盛大的婚礼现场。
九宫格照片,张张奢华。
五星级酒店,豪车迎亲,我继弟穿着昂贵的西装,意气风发。
总有些好事的人会把照片私发给我:“晚晚,你弟结婚好气派啊!你妈这个后妈可真大方!”
我看到照片里我妈和继父穿着喜庆的唐装,一起坐在主位上,笑容灿烂,彷佛人生圆满。
我直接删除了对话。
婚礼第二天,姥姥的电话打了过来。
姥姥是家里唯一还真心疼我的人。
“晚晚啊,心里还难受呢?”
“姥姥。”我的声音软了下来。
“昨天你弟结婚,你没回来,你妈……有点伤心。”姥姥叹了口气,“亲戚间难免有闲话,你妈只能说你有紧急项目,回不来。”
“我确实在忙。”
“姥姥知道。”她说,“你小姨和我说了,落户买房的事……黄了?”
“嗯。”
“唉,多好的机会……”姥姥又叹了口气,“晚晚,你妈这事,确实办得糊涂!自己的亲闺女不疼,去疼别人的儿子。”
听到“糊涂”这两个字,我眼眶发热。
姥姥她,站在我这边。
“姥姥,我没事。”
“你妈那个人,我最清楚。她一辈子要强,又没主见。她和你王叔再婚后,怕在那个家立不住脚,又怕人说她这个后妈不厚道,就觉得必须对继子比亲生的还好,这样别人就能高看她一眼。”
“所以就牺牲我?”
“她没想那么深,她蠢啊!”姥姥语气带着怒其不争,“她这个人,耳根子软,我知道,只要你王叔和继弟哄一哄,她就找不到北了。”
“你呢,偏偏性子又犟得很!”
“是吗?”我无所谓的笑笑,“反正结局无法改变。”
“你妈昨天还跟我视频,说现在亲戚们都夸她这个后妈比亲妈还尽责,她觉得自己可伟大了。”
姥姥叹了口气,“我骂她了,我说你后妈当的伟大,等你亲女儿不认你了,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我没有插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你妈当时就哭了,说我不懂她的苦。”姥姥语重心长,“晚晚,别生她的气了,房没了还可以再买,妈妈没了,就是真的没有家了。”
“姥姥,我没有生她的气,我只是看清了。”
“看清什么了?”
“看清了人生的好坏都只跟自己有关。”我语气平静:“北京的户我会落,房子我会自己买。我妈以后反正有她的好儿子给她养老,都挺好的。”
“你这丫头……”
“放心吧,姥姥。”我说,“等我在北京买了房,带你去看升国旗。”
“那姥姥就等着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北京这么大,一定能容得下我一个家。
我打开内部通讯软件,给领导发了条消息:“老大,下半年任何能拿高额奖金的项目,无论多难啃,都请优先考虑我。另外,无论国外的长期出差,我也随时可以。”
领导回了一串省略号:“……林晚,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回:“没受刺激,只是想搞钱,搞很多很多钱。”
4
为了凑齐170万首付,我开始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从朝阳的一居室搬到了燕郊的合租房,租金从6000降到了800。
每天通勤四个小时,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到家。
我取消了所有娱乐社交,戒掉了奶茶咖啡。
早餐是一个水煮蛋,午餐是自带便当,晚餐常常是一碗燕麦片。
我疯狂地接私活,写策划、做设计、代运营公众号……所有能换钱的技能都被我压榨到极致。周末和夜晚,我的时间明码标价。
我的体重急剧下降,黑眼圈浓得像是烟熏妆。同事问我是不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只有我知道,我是在和命运赛跑。
银行卡的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爬升。
90万,95万,103万……每多一万,我离我的北京梦就更近一步。
这期间,我妈通过各种渠道试图联系我。
老邻居说:“晚晚,你妈总坐在小区里发呆,说你不在家,房子空落落的。”
我回:“她儿子媳妇不是在吗?怎么会空落落。”
发小说:“你妈问我你是不是换号了,说她生病了都没人管。”
我回:“她儿子拿了那么多钱,不应该管吗?”
继弟王杰也给我发过一次微信,透过文字都能看出他的炫耀和嘲讽。
“姐,听说你最近挺缺钱?我结婚收了不少礼金,要不借你点应应急。”
“不需要。”
“姐,你也别生妈的气了,她也是心疼我。要不,我每天给你发50块钱给你当饭钱,省得你天天饿肚子。”
这语气,仿佛在施舍。
我气笑了:“王杰,花我爸遗产买的房子住的还舒服吗?”
他马上回:“你什么意思?”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那点钱,留着给我妈养老吧,毕竟,你才是她最大的投资。”
发完最后一条微信,我立马把他和他老婆也拉黑了。
年底,我负责的一个地狱级难度的项目终于成功交付,甲方非常满意。
公司破格给了我一笔50万的专项奖金。
年终大会上,我从副总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奖牌。
台下掌声雷动,我却在心里飞快地计算:50万奖金,加上我的存款,已经有175万了!
够了!不仅够首付,连简陋的装修款都有了!
我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我在人群里,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大学的学长,也是我曾暗恋过的人。
曾经我因为自卑不敢向他表明心意。
但现在他正微笑着看着我,眼神里有赞许,还有一丝复杂的情愫。
我迅速移开目光,心却怦怦直跳。
年会结束后,他走过来:“林晚,恭喜。一直都知道你很优秀。”
“谢谢学长。”
“你……变了很多,更锋利,也更耀眼了。”他顿了顿,“听说你一直在为买房拼命?”
“嗯,为了落户。”
“还差多少?如果……如果需要,我可以……”
“不用了。”我打断他,露出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刚刚好,够了。”
他愣了一下,清俊的脸上盛满笑意:“那……恭喜。”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
不是因为学长。
而是因为那种掌控了自己人生的,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5
春节,我依旧没有回家。
挣钱已经成了我的本能。
我告诉领导,春节值班和任何能赚钱的临时项目,我全包了。
除夕夜,我一个人在合租房的公共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盘速冻饺子。窗外是燕郊零星的鞭炮声,衬得屋里更加冷清。
手机响了,是小姨打来的电话。
她的语气惊慌失措:
“晚晚!不好了!你妈……你妈她突发脑溢血,住院了!医生说很危险,需要做手术!”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拿着手机的手瞬间冰凉。
脑溢血?大过年的,怎么会……
我喉头凝涩:“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手术?”
小姨气的不行:“那姓王的两父子真不是个东西,说大过年的嫌晦气,把你妈送到医院就走了,现在电话都打不通!”
“晚晚,你妈的手术费要20万,我们都拿不出这么多钱,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生死关头,之前所有的怨恨仿佛都消失了。想救妈妈的心情压过了一切。
我强制冷静下来,手指颤抖的转过去了二十万。
本想年后就找中介定下那套房,现在余额只剩155万,离首付又差了15万。
但我并不后悔,尽管曾经对她有怨,但现在,我只想求她平安。
之后的几天,我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小姨却可疑的没了动静。
我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忍了又忍。
终于在三天后,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小姨的声音支支吾吾,听起来像是瞒着什么事情。
我心中不安,连忙追问:
“小姨,我妈还好吗?”
“她……她好得很。”小姨的声音很没底气。
难道是妈妈手术出了问题?
巨大的痛苦袭来:
“小姨,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不要瞒着我!”
小姨深吸一口气:
“晚晚,小姨对不起你。”
我心脏猛跳。
却听她道:“你妈根本没病,她骗我,也骗了你。”
我不可置信:“小姨,这是什么意思?”
小姨气愤不已:“你那继弟王杰的老婆怀孕了,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孩,他岳父家就提要求了,两个男孩,得一人一套房,还得再买一套。”
“这下好了,你妈这个冤大头,把养老钱掏出来,都还差20万!”
犹如一盆凉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我嘴都在颤抖:“小姨,你的意思是?”
小姨的语气深恶痛绝:“是,你妈真是没救了!她差这20万,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知道问你要你不会给,她就骗了我们演了这出装病的戏。”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妈会对我做的这样绝,她明明知道,我在攒钱买北京房子的首付。
在攒我的北京梦!
可为了她的继子,她竟然会在除夕夜装病骗我20万。
我气的牙齿都在发抖。
这一刻,我是真正的对她心寒了。
我挂断电话,打开购票app。
买了一张最快回老家的高铁票。
我要回去,和她做个彻底的了断。
6
我到家时,是下午。
家里很热闹,我妈、继父、继弟王杰和他怀孕的妻子,还有几个邻居,正围着茶几看新房户型图。
“这套户型好,南北通透,以后两个孩子一人一间正好!”王杰兴奋地指着册子。
“就是总价高了点,不过为了俩孙子,也值了。”继父抽着烟,笑道,“还是你有办法。”
我妈在一旁陪着笑,脸上带着讨好。
我推门进去,所有笑声戛然而止。
“晚晚?你怎么……”我妈慌乱地站起来。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张户型图。
“看来,我那20万,到账得很及时。”我平静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在湖面。
客厅一片死寂。
王杰夫妻脸色煞白,继父猛地沉下脸。
我妈的脸瞬间白了:“晚晚,你听妈解释……”
“解释什么?”我打断她,拿起一张广告单,“解释你怎么在除夕夜,为了给你继子再买一套房,编造自己脑溢血,骗自己亲生女儿救命的首付钱?”
邻居们发出小声的惊呼。
“林晚!你胡说什么!”继父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胡说?”我看向他,“你和你老婆,拿着我爸遗产买的房,现在还要用骗来的钱给你儿子铺路,你们一家子吸血鬼,你有什么脸对着我指手画脚?”
“你……你怎么说话呢!”他脸涨得通红。
“我说错了吗?”我迎上继父喷火的目光,“王叔叔,你们老王家的孙子是宝贝,我林晚就是垃圾吗?就活该被你们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够了!”我妈尖叫起来,眼泪直流,“都是一家人,非要闹得这么难堪吗?”
“一家人?”我笑了,从背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拍在茶几上。
一份是打印的银行流水,155万的余额和我用红笔圈出的20万转账记录,触目惊心。
另一份,是“自动放弃遗产继承权及断绝亲属关系声明书”。
“第一,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加上被您骗走的20万。这是我差点够到北京门槛的希望,现在没了。”
“第二,”我拿起那份声明书,“既然你们才是一家人,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你用了我爸的遗产我不追回,以后你和继父的财产我一分不要,签了这份声明书,从此生老病死,我们都各不相干。”
邻居们大气不敢出,王杰和他老婆瞪大了眼睛,。
继父气的脸色铁青。
我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身体晃了晃。
“晚晚……你……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妈,是你先放弃了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既然你要在老王家立足,想当人人夸赞的‘好继母’,我成全你。”
“签了这个字,你就不用担心我追回爸爸的遗产,可以放心的给老王家的孙子再买一套房。”
“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我把笔放在声明书上。
“签了吧。”
7
“我不签!”
我妈情绪激动,有些歇斯底地:
“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凭什么?”我冷笑,“就凭你把我爸留给我的遗产给你的继子买房,就凭你装病骗我的首付钱!你当初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过凭什么吗?”
“你……”她语结。
她猛地抓起声明书,发疯似的撕扯起来,纸屑像雪花般落了一地。
“总之我死也不签!”
“没关系。”我平静地开口,在她僵住的表情中,再次从背包里,缓缓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声明书,平整地放在桌上。
“我咨询过律师了。这种声明,打印件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我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补充:
“您撕一份,我这里,还有。您撕多少,我就能印多少。”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眼神里充满震惊。
她终于明白,我不是在赌气,不是在同她闹,我是真的要和她来个了断。
王杰忍不住开口:“姐,都是一家人,至于闹到这一步吗?妈也是……”
“至于吗?”我猛地转头,眼神如刀扫向他:
“王杰,你和你爸,像水蛭一样扒在我妈身上吸血,住着我爸的遗产买的房,现在连我攒的首付钱都要骗走!你们把我往绝路上逼的时候,怎么不问一句‘至于吗’?!”
继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扬手就朝我挥来:“你个混账东西!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爹教训你!”
我直接举起手机对准他:
“王建国,你动我一下试试。这一巴掌下来,我立刻报警,验伤,让左邻右舍都来看看,你们老王家是怎么联手欺负一个没爹的孤女!”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铁青,最终狠狠放下。
“妈,”我目光重新落回那个生我的女人身上,带着最后的决绝:
“笔,就在这里。”
“签。”
“还是不签。”
她看着我,眼神从愤怒到绝望,最后只剩一片灰败。
她猛地抬手打掉那支笔,发出刺耳的尖叫:
“滚!你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笔滚落到角落。
“好。”
我平静的捡起笔放到了声明书上,“你再想想,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没再看任何人,转身拉开门。
身后是她崩溃的嚎哭和继父压抑的骂声。
楼道里的风灌进来,吹得我眼睛发涩。
但我没有回头。
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落落地疼着。
但更多的,是一种撕裂后的解脱。
回北京的高铁上,我删光了手机里所有关于他们的照片和联系方式。
从今往后,山高水长,我的路,只我一个人走。
8
回到北京,我把自己彻底投入了工作的洪流。
我用那155万,东拼西凑,在六环买下一套小两居。
房子很小,楼层很高,窗外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我拿到了房本,赶在政策截止前递交了落户申请。
落户材料交上去的那一刻,悬了多年的那口气,才算稍稍落下。
我成了公司最拼的人,主动啃最硬的骨头,接最急的项目。半年后,我升了职,薪水翻了一番。
每个周末,我和姥姥视频。我们默契地避开所有关于我妈的话题。
偶尔从小姨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
“你妈……把她的积蓄都掏出来,真给你继弟又买了套新房。”
“你继弟那两个儿子出生了,你妈忙前忙后,累得瘦脱了形。”
“你王叔退休了,天天在家喝酒,和你妈吵架,嫌她没把你笼络住,不然还能多捞点……”
“你继弟夫妻俩,把孩子往你妈那一扔,自己天天出去玩,还总嫌你妈带得不好。”
我听了,只是“嗯”一声,内心毫无波澜。
挺好的,她也是求仁得仁,用我爸的遗产和自己的晚年,换了一个“儿孙绕膝”的热闹,和一个“无私奉献后妈”的名声。
而我,用一身伤痕和决绝,换来了北京的户口,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我们各自得到了自己选择的生活。
一年后,在我30岁生日那天,顾言为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庆祝。
他就是那个在年会上见过的学长,如今已是合作公司独当一面的总监。
这两年里,他看着我一路挣扎,也看着我一点点重塑自己。
“林晚,”他握着我的手,眼神温和而笃定,像静谧的港湾,“我看着你一路走过来,你比任何人都坚韧,都比任何人更值得拥有最好的未来。”
“我想好好珍惜你。”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驱散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寒意。
我们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他在朝阳区有房子,但还是尊重我的决定搬进了我六环的小房子里。
我们一起挑选家具,他笨拙地帮我组装书架。
我们在小小的厨房里尝试各种菜谱,常常弄得一片狼藉,然后看着对方大笑。
这个曾经只是我避难所的水泥盒子,第一次充满了烟火气和……家的温度。
我们一起仔细地计算存款,规划着未来。
他说,要生一个像我也像他的宝宝。
等宝宝上学了就把我的小房子置换成海淀区的学区房。
我说,好。
窗外北京的霓虹闪烁,映在他温柔的眼底。
我忽然觉得,一直笼罩在我头顶的阴霾,似乎终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照进来了希望的光亮。
9
平静而充实的过了两年。
我和顾言的感情稳定深厚,开始具体地商讨婚期。
我的事业也步入快车道,年薪翻了一番还多。我们甚至已经看好了几个心仪的学区房,计划着明年就先把房子置换了。
这天晚上,我和顾言窝在沙发上,对着平板电脑上的户型图讨论哪个布局更好。
一个老家的陌生号码,猝不及防地打了进来。
我心脏莫名一沉。
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了接听。
“喂……是,是晚晚吗?”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哭腔,苍老,虚弱,气若游丝,让人心惊。
我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是我。怎么了?”
“晚晚……”她哽咽着,几乎说不成句,“妈……妈查出癌症了……医生说要尽快手术,后面还要做化疗……需要……需要三十万……”
我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王杰呢?”我的声音干涩,“还有,王叔呢?”
“你王杰弟弟……他说他两个孩子,开销太大,实在拿不出钱……你王叔……他说……说他的钱要留着养老,说我这病……是个无底洞,劝我……劝我保守治疗……”
她断断续续的诉说,声声哀切。
我的心一片冰凉。
这就是她付出一切也要维护的新家!
她掏心掏肺对待的继子,她委屈求全讨好的丈夫。
在她身处险境时,毫不犹豫的抛下了她。
“晚晚,妈知道,妈没脸求你,可是晚晚,妈不想死啊……”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被抛弃后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医院催着交钱……妈真的……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沉默着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哀泣。
与我脑海中她一次次偏心的画面交织碰撞。
顾言默默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指,无声地传递着他的力量。
“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情绪,平静的,近乎残忍地问道:
“当初我留下的那份断绝关系的声明……您,还收着吗?”
电话那头,母亲的哭声骤然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10
我最终还是回去了。
顾言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坚持陪我一起。
他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在。”
在医院走廊里,我见到了形容枯槁的母亲。
她一个人蜷缩在长椅上,看到我时,浑浊的眼睛里才迸发出一丝光彩。
“晚晚,你终于来了!”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差点摔倒,我下意识扶住了她,入手是惊人的瘦骨嶙峋。
“嗯。”我扶她坐下,“医生怎么说?”
“要尽快手术,然后化疗……医生说,至少需要三十万……”她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哀切乞求,“晚晚,救救妈妈……”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去主治医生办公室了解了所有情况。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母亲和小姨还有几个亲戚围了上来。
“晚晚,医生怎么说?”
“中期,有手术价值,但术后需要长期调理和定期复查,费用不小。”
“那钱……”
我没有看他们,直接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医院账户转了十五万。
“这是前期手术和第一次化疗的费用。”
母亲和小姨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获救般的表情。亲戚们开始低声议论: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亲闺女……”
“就是,养儿防老靠不住,还是血亲靠谱……”
我没理会这些声音,目光直视着我的母亲:“妈,你的病,我会管。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她愣住,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第一,这是借钱,不是给。你要给我打借条,白纸黑字,按上手印。”
她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等你病情稳定后,跟我回北京。你现在住的房子必须卖掉,钱一部分用来还我的债,剩下的给你自己养老。我会在北京给你租个小房子,请个护工照顾你。”
“卖房子?去北京?”她眼神惊惶,“那……那怎么行?那是我的家啊!”
“家?”我环视了一下这冰冷的医院走廊,和她孤身一人的身影,“那个在你生病时把你推出来的地方,还叫家吗?”
她浑身一颤,眼泪涌了出来,低下头沉默了。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只负责支付这十五万的治疗费。治好了,你自己回去,继续和你那‘好丈夫’、‘好儿子’过日子。”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不!我……我同意!我跟你去北京!”她慌忙抓住我的衣袖,像是怕我反悔。
“第三,”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为你卖掉我爸留给我的房子,为你骗走我20万首付,为你一次次的选择性牺牲我!”
“向我和顾言,郑重道歉。”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
周围亲戚的脸色也变得精彩纷呈。
小姨忍不住上前打圆场:“晚晚,你看你妈都这样了,过去的事就……”
“过不去。”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目光依旧锁定在我母亲身上,“不道歉,这件事就没完。这十五万,就当我还你的生育之恩,以后两清。”
我拉着顾言,转身作势离开。
“等等!”母亲带着哭腔喊住我们,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对着我和顾言,深深地弯下了腰。
“晚晚,顾言……对不起!是妈错了!妈鬼迷心窍,妈不是人!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爸爸……”
她的道歉淹没在哽咽和泪水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11
那天晚上,在医院的陪护床上,我辗转难眠。
顾言轻轻握住我的手。
“你做得对。”他低声说,“有些界限,必须划清。有些道歉,必须得到。”
我回握住他,汲取着力量。
母亲的手术很顺利。
术后,我着手处理后续事宜。
继父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王杰倒是来过一次,放下两斤水果,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就再也没了踪影。
现实,往往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我委托中介卖掉了那套承载了无数复杂记忆的房子。
处理完一切,我将病情稳定的母亲接到了北京,在她治疗的医院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请了一位耐心的护工。
母亲变得异常沉默和顺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努力适应着这个她曾经极力反对我留下的城市。
她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挂号、支付,学着在陌生的菜市场买菜。
几个月后,母亲的身体渐渐恢复,虽然大不如前,但精神好了很多。
她开始尝试着帮我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虽然手脚不利索。
这天周末,我和顾言去看她,她正在阳台小心翼翼地给我落下的大衣掸灰。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竟有了一丝温暖的错觉。
她看到我们,露出一个有些拘谨又带着讨好的笑容。
我和顾言的婚礼提上了日程。我们决定办得简单温馨。
婚礼那天,母亲穿上了我给她买的新旗袍,坐在主桌,就在姥姥的身边。
整个仪式过程中,她的眼眶一直红红的,但脸上却带着我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婚礼结束后,我把卖掉房子的一部分钱,留了十万在一个存折里,塞给她。
“这个你拿着,平时想买点什么,或者需要应急,就用这个。”
她连忙推拒:“不行不行,晚晚,妈看病花了你那么多钱,这钱……”
“拿着吧。”我坚持把存折放进她手里,顿了顿,说,“我怀孕了。”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嘴唇哆嗦着,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的。”我笑了笑,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明年,您就要当外婆了。”
她不住地点头,眼泪滴落在存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晚上,我和顾言回到我们自己的小家。
他拥着我,看着窗外北京的璀璨夜景,轻声问:“现在,心里好受点了吗?”
我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沉默了片刻。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忘记。”
我无法忘记被至亲背叛的痛楚,无法忘记独自在深夜挣扎的绝望。
“但是,”我转过身,环住他的腰,“我不想再让那些过去,吞噬掉我现在的幸福。”
我有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伴侣,有了蒸蒸日上的事业,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还有一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我的人生,已经有了更值得倾注心血去守护和经营的内容。
“也许,这不算是原谅。”
我仰头看着他,释然地笑了笑,“只是……我终于学会了,如何与过去和解,也与自己和解。”
窗外,月色温柔,万家灯火汇成一片温暖的星河。
前路还长,生活或许仍有风雨,但我知道,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