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我拼尽全力颤颤巍巍地端起了水杯,
女儿却一巴掌把水杯打翻:
“喝什么喝!喝了又要多活几天,烦不烦啊!
“要死快点死,我还等着收份子钱呢!”
我老泪纵横,终于问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女儿翻了一个白眼,慢慢踱步过来,俯下身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们穷,因为你们窝囊!
“我告诉你,从我出生那刻起,我就恨你们!
“你说你们没钱生什么孩子啊?老实避孕不好吗?非要生生生!
“如果不是你们,说不定我还可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过我舒舒服服的日子,结果却被你们两个穷鬼给生了下来!
“我拜托你,如果有下辈子,躲着我点,别耽误我投胎到有钱人家!”
原来如此。
浊泪划过眼角,我祈祷上天一定要如她所愿,然后潸然闭眼。
再睁眼,我重生了。
1
“恭喜你啊,女士,你怀孕了!”
重生的眩晕过去,刚一睁眼,我就听到了医生对我的“宣判”。
我愣在当场,死死盯着眼前的检验单。
已经怀孕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重生到这个节点?
想到又要把那个“讨债鬼”女儿生出来,我的双腿就忍不住地颤抖。
上一世,女儿小时候不爱学习,长大了不爱工作,一天到晚就在家里玩手机,叫嚣着:“你们把我生下来,就得养着我。当初又不是我要你们把我生下来的,你们自己爽够了,现在要我养你们,没门!”
我们跟她解释,我们不需要她给我们养老,只是希望她能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好。
她翻了一个白眼,伸手蛮横地抢过我们的钱包:“我上什么班?这不是有你们吗?你们要养我一辈子!这是你们该我的!”
坦白讲,我们家并不算“穷”,就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级。我和老公早些年拼命攒钱,在江城买了一个小房子,还有一个十万的代步车,在普通人中也算马马虎虎。
但是这样的条件显然满足不了女儿庞大的物欲和奢侈的生活。
她把家底挥霍一空后,就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去办理各种贷款。
我和老公天天被讨债公司逼债,过得苦不堪言。
想到那些被逼债的日子,我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
回过神来,我紧紧抓住医生的袖子,央求道:“能不能打掉啊医生?医生,你帮我打掉吧!才6周,应该可以打掉的!”
医生奇怪地望了我一眼:
“为什么要打掉啊?你之前不是一直还想做试管的吗?现在自然怀上了还不好吗?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担心胎儿情况不好啊?放心吧,就目前来看,胎儿一切正常呢!”
我苦笑。
是了,我和老公都很喜欢孩子,所以婚后一直积极备孕,但是两年了都没怀上。之前还在医院里各种咨询试管婴儿的问题,甚至为此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是没想到突然又怀上了。前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老公非常宠爱后来出世的女儿,觉得她是我们的小福星。
谁能想到,小福星居然是一个“讨债鬼”。
我支支吾吾地找着各种借口。
医生看我态度坚决,叹了一口气道:
“你要实在想打也可以打掉。但是我也要跟你说清楚,你的身体条件其实不怎么好,孩子打掉之后还能不能再怀,就是一个未知数了。你要考虑清楚。”
我心下一紧。
“这样吧,你回去跟你老公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你们俩的孩子,之前他对怀孕的事也挺上心的。”
我浑浑噩噩地出了医生办公室,呆坐在走廊上。
心里左右为难,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我重生啦!这次我的妈妈居然是苏阿姨,真的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做一个富二代啦!”
2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
这是女儿温乐瑶的声音!
“靠!上辈子真是把我坑惨了,投胎到一个穷鬼家里,买个游戏皮肤都费劲。
“这辈子我可要好好享受享受!
“不是我说,这有钱人的肚子跟那个穷鬼的肚子都不一样,格外的舒服!”
我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锁定了目标。
声音来自于一个女人的肚子。
而这个女人正是温乐瑶口中的“苏阿姨”,也是我老公温卫东的老板娘——苏禾。
上一世,温乐瑶曾经跟着温卫东去上班,回来了后就大发脾气,甩着门质问我们:“你们为什么不是有钱人,你们为什么这么穷!你看看人家张总,看看人家苏阿姨,再看看他们的儿子,人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真是没出息!”
那个时候,我和老公还以为她是叛逆期情绪不好,现在想来,她应该是看到了别人奢侈的生活,所以产生了极度的不平衡心理。
而这一世,她居然真的投胎到了苏禾的肚子里。
而我,居然可以听到她的心声!
苏禾拿着检验单,正往贵宾门诊走去,肚子也转向了我。
我连忙低头。
“哎呀呀,这是谁?我居然看到了我上辈子的穷鬼妈!我的天啊,你看看她穿的,再看看我妈穿的,真是天壤之别啊!
“这满身的穷酸气,真是呛死人了!
“不过看她这样子,应该也是怀孕了吧?她不会还以为肚子里面的是我吧?呵呵,自作多情,凤凰可不会睡鸡窝,赶快滚开!”
温乐瑶聒噪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低着头,苏禾并没有发现我。等她走远了,我才抬起头来。
手摸上了肚皮。
如果温乐瑶投胎到了苏禾的肚子里,那我肚子里的……
会是他吗?
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我笑了笑,温乐瑶啊温乐瑶,这豪门的富二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3
我心情大好。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温乐瑶就行!
意识到了这点,我顿时神清气爽,立马满心都被怀孕的喜悦包围。
要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小孩啊!
我回到家,冲上前抱住了正在做饭的老公,眼泪有点控制不住。
上辈子,我和他两个人七十多岁了还被温乐瑶逼着在火锅店打工,他在前厅上菜,我在后厨打杂。
他心疼我,总是时不时就抽空过来帮我分担工作。有一次洗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腰部差点骨折。
也就是那一次,老公被查出来患有严重的胃癌,而他为了省钱,一直都在忍。
医生叫老公住院,温乐瑶在医院大吵大闹,以“胃癌是治不好的,浪费钱”为由,把老公强硬地拉回了家,丢给了我们几片廉价的止疼药。
我要和她拼命,嘶吼着要她把我们的银行卡交出来,她伸伸手指,只一下便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是啊,我都已经七十多岁了,骨瘦如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年轻的时候舍不得打她,年老了被她打。
那晚,我和老公抱头痛哭。
最后,老公是被活活疼死的。
他死了之后,火锅店也不要我了,温乐瑶觉得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便把我丢到了老家,不闻不问。
只在我临死之前,赶来慌忙办酒席,然后坐收份子钱。
想到前世的惨状,我眼泪一下子有点控制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肆意宣泄着前世的委屈。
温卫东慌了,一个劲地给我擦眼泪:“怎么了?怀孕了是好事啊!怎么哭成这样?是高兴坏了吗?”
我猛地一擦眼泪,点头:“嗯,是高兴坏了!以后咱们一家都要高高兴兴的!”
4
我和温卫东的家不大,但是却很温馨。
温卫东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算是一个小领导,手下也有七八个人,一个月工资有个小一万。
而我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一个月工资少点,就四千块。
我和温卫东的原生家庭条件都不好,父母都是文盲,我们靠着自己从小县城拼出来,在江城安了家,买了房。
确实不富裕,但是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重来一世,我只想要过好我这平平凡凡的小日子。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后,老公拿回来了一个邀请函。
“老婆,我们张总又要结婚了,这次听说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好像已经怀孕了。张总很高兴,让我们都带着家属去。”
我看着那烫金的邀请函,内心有点犹豫。
自从重生后,我就避免和温乐瑶有交集,生怕被她看出端倪。
但是想到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胎儿,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跟着老公赴约。
一进婚礼现场,我便被这阵仗震惊了。玫瑰花瓣的红毯,水晶的灯串,鎏金的餐具,就连伴手礼都是奢侈品。
我坐在刺绣的坐垫上,顿时觉得自己的穿着和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怪不得温乐瑶会有那样的心理,有钱人的世界确实是我们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新娘出场了,我听到温乐瑶在不断地感叹着。
“真不愧是我爹啊!真t有钱啊!这真的太豪华了!
“我的天啊,等我出生,我得有多享福啊!我可是这家的小公主!
“啧啧啧,上辈子我过得是什么鬼日子哦!这样的生活才配我!”
我翻了一个白眼。上辈子让她好好学习,她不好好学习,眼下连形容一个豪华的婚礼,都想不出来什么高级的词。
“咦,那不是我上辈子的窝囊废爹妈吗?他们也来参加我爸妈的婚礼?我去,他们配吗?穷鬼离我远点!”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我强装镇定,拿起了酒杯。
可是,下一秒,我又听见:
“怎么还要跟他们敬酒啊?真是烦!
“把我上辈子害得那么惨还好意思要我爸妈敬酒?看样子,我得好好整整你们了,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的厉害!”
我心里一惊。
她想干什么?
随后,就听见肚子里面的温乐瑶夹起了嗓子,变了声调,发出了婴儿的那种奶呼呼的声音:
“妈妈,我看到这两个人就不太舒服,总感觉他们要害我!哎呀,头好晕啊!”
闻言,苏禾脸色骤变,看向我们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张总也丢下了酒杯,护在了苏禾面前,目光不善。
我一惊!
他们居然也能听到温乐瑶的心声!
5
老公不明所以:“怎、怎么了?王总?”
张总没有搭话,直接招呼人上来搜身。
一群人过来叫我们脱下外套,我们难堪至极。
但是毕竟还要在人家手下吃饭,也不太好发作,只好配合别人搜身。
我盯着苏禾的肚子,内心有一点慌。
实在是没有想到,前世呕心沥血养了她一辈子,她不念及恩情就算了,这一世她都已经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居然还不肯放过我们。
温乐瑶恢复了自己成年的声音,语调极其嚣张: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我就是纯看不惯你们又怎么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不过就是一群社会底层的loser!”
我瞥了张总和苏禾一眼,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异样,只专注地盯着佣人搜我们的身。
看来,温乐瑶应该是可以控制她的心声。
只有当她用婴儿语气说话的时候,张总和苏禾才可以听到。
至于其他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听到。
意识到这一点,我双腿有点站不住。
如果温乐瑶蓄意要害我们,那我们还真的招架不住。
像张总这样的人,确实有着可以肆意打压我们的资本。
搜身很快就完毕了,自然是搜不到什么的。
张总和苏禾的眼神上泛出了一丝茫然。
我听见他们在小声地嘀咕。
“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不会!你别忘了,上次孩子说那个保姆在汤里下药,结果我们就发现那个保姆是老二那边的人!还有其他的事情,孩子都说对了!这一次,肯定也不会出错!”
温乐瑶又换上了婴儿的语言包,装作乖巧的样子:
“爸爸妈妈,其实这次我也没什么证据,但是我就是看见他们就不舒服,总感觉他们和我犯冲。
“爸爸妈妈,他们对你们很重要吗?如果很重要,你们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不要紧的。”
张总嗤了一声:“一个小职员而已,有什么重要的。”
说完大手一挥:“温卫东,正式通知你,你被解雇了,你现在就去找人事办手续,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一连串的事情把老公打懵了,他手足无措,急切地想寻个说法:
“张总,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没犯什么错啊?怎么就突然要开除我呢?
“张总,我老婆也怀孕了,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我可不能失业啊!
“张总,你行行好,我真的需要这个工作!我为公司也做了不少的贡献啊!求求你了。”
我脚底发凉。
我们家的主要收入便是依靠老公,如果他没有了工作,就靠着我那一个月四千的工资,还完房贷和车贷就所剩无几,完全支撑不起我们的日常花销。
如果老公失业,那么我们连维持上一世的生活水平都不够了,更别说以后还要养一个孩子。
这辈子,我们可能比上辈子还要惨。
“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念在你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可以给你一点补偿,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现在,你就带着你老婆走吧!我的老婆孩子看到你们就不舒服,快滚出去吧!”
张总说完,我们便被赶出了婚礼。
狼狈至极。
耳边传来了温乐瑶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真是痛快!叫你们上一世害我过得那么惨!
“现在你们总该明白了吧?有钱人啊,碾死你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还总教训我,说什么知足常乐!见鬼去吧!
“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把这个孩子也给打了吧!免得又耽误下一代!”
6
回到家,老公强打着精神安慰我,然后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开始制作简历。
却发现所有的简历都石沉大海。
细细打听下才发现,原来张总还下了行业封杀令,同行们根本不敢录用她。
我心里明白,很显然“封杀令”这件事也是温乐瑶在暗中推动的。
我叹了口气,按住了老公投简历的手。
重生一次,我也不是白来的。
作为一个会计,平时也是很关心股票市场的。
上一世,我没有本钱,又害怕风险,所以有心无力。
但是这一世,我有足够信心。
听我的吩咐,老公把家里的钱取了三分之二出来投入股票,留三分之一作为家用。
不到一个月,本金就翻了三倍。
半年之后,我们便有了近二百万的本金。
忙忙碌碌中到了临产的日子。
我,又被拦在了医院门口。
“你们不准进去,张总的夫人正在这里生产,他们说看到你就不舒服,你们换一家医院吧!”
我紧紧捂着肚子,浑身被汗湿透,几乎快要疼死过去。
我今天并不是正常生产,而是在搬东西的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箱子,当场羊水和血水都漏了一地。
现在的我已经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温乐瑶漫不经心的声音:
“呦呦呦,穷鬼也来生孩子啦?
“今天是本公主出生的大好日子,本公主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语毕,她就发出了婴儿的叫声:“哎呀,我的头好疼啊!身体怎么扭转不开了啊!爸爸妈妈,你们快把那对夫妻赶走!他们真的和我犯冲!”
妇产科里面传来了张总的怒吼声。
我心里明白,温乐瑶其实并不是想要报复我什么。
她就是单纯地喜欢玩,喜欢捉弄别人。
上一世,小时候的她就很喜欢捉弄同学,编造自己的爸爸是个大老板,然后把同学关在厕所里,用粪水浇别人。
温卫东没少跟同学家长说对不起。
但是温乐瑶却没有半点悔过之心,反而冲我们嚷道:“要不是你们没权没势,别人会告状吗?还不是因为你们没本事!”
在她的眼中,有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眼下,她有了依仗,自然是更肆无忌惮了。
我站立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前一黑,肚子里的孩子也疯狂挣扎起来。
温卫东泪流满面,直接跪了下来,连磕了几个响头:“求求你们了!我老婆摔倒了,这是离得最近的医院了!再送其他医院来不及了!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眼前的人冷漠摇头,然后就关闭了大门。
我疼得浑身痉挛,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我的孩子……”
接着,就昏死了过去。
“生啊,我叫你们生!最好一尸两命!
“反正穷鬼的孩子生下来也是要受苦的,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7
等我醒来时,孩子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
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个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帮我们做了急救措施,这才抢时间等来了另一个医院的救护车,保下了我们母子的命。
我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如我所料,这一世,我的孩子便是上一世苏禾的孩子。
这是一个男孩。
上一世,这个小男孩在十二岁的时候,独自爬上天台,跳楼而亡。
温乐瑶只知道别人在锦衣玉食,却不知道富二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张家家大业大,但是兄弟姐妹众多,家族内部竞争十分激烈。
张总又多次结婚,和苏禾都已经是三婚了。
为了能超过张总前妻们的孩子们,苏禾对孩子那叫一个严苛,凡事都以最高标准衡量,稍有差错就严厉惩罚。
外表上看,孩子确实是一身品牌,光鲜亮丽,但是细细就可以看出孩子眼神无光,脸上总透着麻木和迷茫。
在孩子十二岁那年,苏禾以“不务正业”为由,杀死了孩子从小养大的猫,孩子情绪崩溃,直接在天台一跃而下。
而这些,温乐瑶都是不知道的。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远离温乐瑶。
我和温卫东卖了原本的房子,在城东的郊区寻了一块地方开了一个小超市,又买了一个小两居。
至于其他的钱,仍然放在股市里。
我抱着手里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给他取名为“启安”。
重启人生,愿我和他都能平安顺遂。
8
在此过程中,我们也陆续听说了张总那边的消息。
听温卫东的前同事小刘说,苏禾把孩子生出来之后,刚开始张家人都很兴奋,还给孩子办了豪华的满月宴,但是后来不知怎的,就不愿再提及这个孩子了,就跟没生过一样。
就连苏禾,也都在重新锻炼身体,积极备孕,打算要二胎了。
“说来也奇怪,之前苏禾怀孕的时候,张总还神秘兮兮地到处炫耀说孩子是个神童,我还以为这孩子真有什么特别的呢!结果生下来就是一个普通小孩。上次我去看她,六个月了都还不会翻身,整天就知道张嘴哭,保姆都烦得不得了,张总也再没提过神童的事儿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着小刘的嘀咕,我瞬间明白。
应该是出生后,温乐瑶的“心声”就没有了,她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普通小孩。
如果她还有着神通,张总可能会高看她一眼,但是她若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张总自然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张家人思想迂腐,极度重男轻女。张总之所以结那么多次婚,就是想要生男孩。
只有男孩够多,他才能在张家的家族企业中分更多的股份。
至于苏禾?
前世,她生了男孩,便严格栽培,不允许出错;这世,生了女孩,又没了之前的神通,她自然是不在乎这个女儿的。
很随意地就把温乐瑶甩给了保姆,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懒得起。
小刘还在电话中侧面打听着我们的情况,老公按着我的吩咐,没有透露半分,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我心里稍定。
就这样,许多年过去了,本以为,我和温乐瑶就此不会再有交集了。
没想到,启安上大学后,我又看见了她。
那是她的婚礼。
9
家里有亲戚结婚,我们一家三口赴约前往。
经过一楼的时候,我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温乐瑶。
她现在叫张思辰。
辰,多代指男性。张家人还是好脸,没有把“重男轻女”挂在那么明面,但是“思辰”这两个字还是透露了他们的心声。
她站在舞台上,是今天的新娘。
而站在她身边的,则是一个老头。
我皱了皱眉。
温乐瑶和启安是同一年出生的,现在应该都在上大二才对。
所以,这是刚到结婚年龄,就被安排结婚了?结婚对象还是一个老头?
摇摇头,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拉着老公和孩子低着头往楼上走,祈祷别被发现。
周围人在议论。
“这张家人也太没良心了吧?为了拉投资,把小姑娘嫁给一个老头?”
“嘘!小声点,别小看齐家这老头,最近势头猛的很!张家这些年也不行了,家里人心不齐,做什么事都崩!”
“我听说齐家这老头,好像有些怪癖,这么多年没结婚,就是因为……”
“哎呀别说别说!你不要命啦!这是禁忌!张家这姑娘在家本就不受宠,能拿来换投资,张家巴不得的!”
“唉,可怜这个小姑娘了,跳火坑里了。”
走到拐角处,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怨恨的视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舞台上的温乐瑶直视着我,目光狠辣。
她认出我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拉着老公孩子快速逃离此地。
……
一顿饭,吃得我心不在焉。
我实在是害怕有人会打扰到我现在平静而美好的日子,不断催促着老公和孩子吃快点,自己去上了一个洗手间。
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温乐瑶新换了一身红色的敬酒服,刻意地抬起了下巴,高傲地站在我面前。
“怎么?躲了那么多年不躲了?”
10
她抬起她的双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到了吗?戒指满钻的,婚纱高定的,脖子是翡翠,你这辈子见过这种好东西吗?”
我默默看了一眼门口他们巨幅的婚纱照,没有作声。
她却被我的动作弄的破了防,声音拔高了两度:
“怎么了?你是来看笑话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就算嫁给一个老头子又怎么样?至少我有钱!有钱就能摆平一切!
“我宁愿嫁给一个老头子,也不愿跟你们在一起过上辈子那种没钱的生活!
“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对付不了他们,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们吗?”
我心里一惊,强装镇定:“张小姐,恭喜你结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我比你有钱,我就随时都可以把你打入地狱。”
看着她眼中的狠毒,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欲说什么,迎面又走过来了一个青年。
“小奶奶,我爷爷还在等着你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青年端着一个红酒杯走了过来。
他随意搭上了温乐瑶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猥琐地说到:“小奶奶,我爷爷年纪大了,你可要好好伺候他呀!”
温乐瑶嫌恶地甩开他的手。
青年毫不在意,反而又在她的腰上摸了几把,随后不等温乐瑶说什么,就把她带离了现场。
我呼出了一口气,回到宴会厅,抓起温卫东和启安就跑。
没想到,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又碰到了她。
我冲着老公孩子打着手势,让他们噤声,一家三口屏住呼吸躲在了车里。
温乐瑶带着哭腔跟人说:
“爸,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嫁过去了,但是晚上我能不能回来住?我想回来住,我害怕!”
对面的声音冷静而决绝。
“不行!新婚夜,哪有新娘子回娘家住的道理!齐家要是挑理起来,又不投资了怎么办?张家养了你那么多年,你也应该为家里做贡献。”
“可是你明明知道,他、他有……”温乐瑶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带着满腔的愤恨:“他有怪癖!前段时间还在床上弄死了一个女孩,我要是今天晚上跟他在一起,明天早上起来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一个人!”
“那都是外界瞎传的!齐家这几年势头猛,肯定会得罪一些小人的!你作为齐家的媳妇,怎么也能这样想?”
我悄悄探出头来,看见又走来了一个青年。
“行了姐,大好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能嫁给齐总,帮家里渡过难关,你也值了!要不你还能干点啥呢?整天不学无术,头脑空空,就知道花钱的货,不趁着年轻赶紧把你嫁出去,难道留你在家吸血一辈子啊!行了,别磨磨蹭蹭了,赶快回去吧!”
看来,苏禾最后还是又生了一个儿子的。
眼前的俩人走后,温乐瑶自己一个人站在墙边擦眼泪,停了许久。
11
回到家之后,我查了资料,这才明白人们说的齐家老头的“怪癖”是什么。
原来,齐家老头因为长相丑陋所以有点心理变态,尤其是私生活,更是怪异残暴。
他喜欢把对方绑起来,然后运用各种工具施虐,满足地欣赏对方的惨叫声和伤痕印。有的时候甚至会拍一些照片拿到黑拍卖场去拍卖,美其其曰“艺术”。
前些年,有不少的小姑娘死于他手。但是因为他权势滔天,又愿意给受害者家属巨额补偿,所以一直逍遥法外。
想到之前婚礼上那个青年猥琐的目光,我叹了口气,恐怕温乐瑶面对的不止一个“火坑”。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没过几天,我又在本地论坛中刷到了一条消息。
据网友说,齐家刚结婚的妻子,回门的时候遍体鳞伤,在娘家大吵大闹,不愿回去,但是最后还是被强硬地送了回去,还被打了好几个巴掌。
回去之后,那个妻子又尝试逃跑,却每次都被人给抓了回来。
“唉,也真是可怜!不过听说最近,这个妻子又安分起来了,不再逃跑了,应该是又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吧!唉,这些有钱人的事情说不清!”
……
我原以为,温乐瑶忙于应付那边,应该不会想起我。
没想到,那天进货回来,却看见温乐瑶站在了超市门口。
我警铃大作,拦在了她的前面。
看得出来,她出门还是收拾了一番自己的,但是厚厚的粉丝还是遮不住她脸上的几块淤青。
她死死盯着超市的门头,又回过头来盯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过得这么好?上辈子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这辈子你居然还能过得这么逍遥,你凭什么?”
她说得悲愤,满脸泪水,开始狠狠砸着店里的东西。
我看着她的惨状,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没有拦她。
放假回来看店的启安却冲了出来,一把拦住了她。
“你是谁啊?干嘛啊!为什么砸我家的店!”
启安已经20岁了,年轻小伙子力气很大,轻轻一推便把孱弱不堪的温乐瑶推倒在地。
温乐瑶抬起头来,正欲发作,却盯着启安的脸愣了。
“你是?你是那个孩子!”
她陷入癫狂,情绪崩溃,哭叫着:“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温乐瑶上前一把抓住启安的领口,双目欲裂: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好命!
“上辈子你就过得那么好,换了父母之后,你凭什么还过得那么好!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蹲了下去,抱头痛哭。
启安愣住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喂,你没事吧?需要帮你找家人吗?”
“不要找家人,不要找家人!”
听到“家人”两个字,温乐瑶应激了。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们换回来,我们再换回来好不好?
“我才应该是这个超市的主人,你才应该嫁给那个魔鬼!”
她又冲着我:“妈,我是瑶瑶,你看看我,我是瑶瑶啊!从前,你不是老和我说,以后要开一个超市,让我尽情吃,尽情喝,做一个超市小公主的吗?
“你看,我的样子并没有变,你想起来了没?我才应该是你们的女儿啊!
“妈,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我害怕……我受不了了啊……呜呜呜……”
她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走过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这,不就是你上辈子想要的吗?”
温乐瑶猛地一抬头:“你,你也、也……”
意识到什么之后,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捂住嘴,泪水无声的从眼眶中落下。
悔意如一条条的鞭子,一下下地抽打着她的心。
又过了一会儿,路边一辆越野车“蹭”的一声急刹,从车上冲出来几个人,不由分说地就架起了温乐瑶,把她塞在了后座开走了。
全程,温乐瑶没有任何的反抗,只眼神中透着几丝决绝。
我心有异样。
12
果然,不久后,江城就出了一个惊天大案。
温乐瑶一把火烧了齐家,然后又闯到张家,一边挥刀,一边嘶吼,犹如一头发了疯的猛兽。
据媒体报道,温乐瑶被抓的时候,还在原地挥舞着刀,嘴里叫嚣着没人听得懂的胡话,状若癫狂。
张总伤得最重,被温乐瑶一刀插入了腹部,抢救无效死亡。苏禾和其他人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至今还住在icu。
听到这个消息,我沉默了很久,决定去看看她。
“我不后悔,他们都该死。”
穿着囚服的温乐瑶语气平静的可怕,麻木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痛快。
我沉吟说出口:“齐家的那个老淫棍逃出来了,烧得虽然严重但是却不致命,前段时间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她狠狠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手指攥着,带着浓烈的不甘心。
“我今天带了律师过来,像他这样的人,害了那么多的小姑娘,毁了那么多的家庭,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我紧盯着她:“如果你愿意,我让律师进来,你们聊一聊?”
半晌,我还是忍不住地哽咽:“妈妈……妈妈帮你讨回公道。”
温乐瑶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一个孩子一般,肩膀抖得像筛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待我走时,我听见后面传来了小心翼翼的问话,夹杂着颤音:“下辈子,我还可以做你的女儿吗?”
我没有回头:“还是别了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