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上,女友赵锦玉的男秘书将自己喝了一半的皮蛋瘦肉粥,很自然地推到她面前。
“玉姐,太淡了,你口味重,你帮我解决掉呗。”
在座的都是我们共同的朋友,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赵锦玉想都没想,拿起勺子就将他剩下的半碗粥吃得干干净净,还笑着点评:“是有点淡。”
那一刻,我心中某种东西彻底断裂了。
当晚,回到家,我平静地提出了分手。
她先是错愕,随即不耐烦的看着我:“就因为我吃了他半碗粥?”
“是他吃不下,推给你的。”我沉声纠正。
“池明睿,你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真没意思。”
“随你怎么想吧。”我转身开始收拾行李。
她看着我动真格,语气一冷直接放狠话。
“好啊,你要分就分,但我把话放在这儿,以后你别后悔了再来求我复合!”
她笃定我离不开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最终都会妥协。
但她不会知道,那些被轻慢的瞬间早已堆积成山,爱意早已被消耗殆尽。
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绝不回头。
1
当天,爸妈就知道了我要和赵锦玉分手的事情。
爸妈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说。
他们说尊重我的选择。
自那天开始,我和赵锦玉开启冷战。
手机号,社交平台,游戏好友全部删除拉黑一条龙。
这是赵锦玉的习惯性操作。
她自信我舍不得她,一定会低下头挽回。
可这一次,我始终没有按下好友请求。
一周过去,公司群里发出通知。
“总裁生日请客,所有人务必出席,不得请假。”
为了不让人难堪,我主动前往。
刚进包厢,我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赵锦玉。
男秘书陆辰坐在她身侧,紧挨着她。
陆辰的唇紧贴着赵锦玉的耳朵,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两人看着亲密无间,外人影响不了半点。
似是说到了什么好玩的,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
只要再靠近一点,同就能直接吻到一起。
没心思看两人互动,我自顾自找位置坐下。
参加宴会的人开始纷纷给赵锦玉送礼物,我却坐着没动。
本以为没我什么事。直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我抬头,对上赵锦玉的视线。
她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
“池明睿,我的生日礼物呢?”
听到她的话,我依旧没什么动作。
若是以往,只要是她生日,我都会提前准备好送她的礼物。
最印象深刻的一次,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亲手为她等比例复刻迪士尼城堡。
那是她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向往的地方。
她说她就是想当公主,在城堡里守着爱过一生的公主。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她的承诺都是对我所说。
可不到三年,她就忘却曾许下 的诺言。
见我坐着没动,她伸出指头推了下我的肩膀。
“说话啊你!哑巴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面色淡然,:“忘了。”
她顿时怒了,将酒杯扔在我脚下。
“池明睿,你闹够了没有?”
“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闹一个星期?”
“作为个男人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适可而止吧。”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唇上,是在陆辰身上蹭花的口红。
我的心里无端泛起一阵厌恶。
“我没闹,说要分手也是认真的。”
听到我这么说,赵锦玉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她有些无措的看着我,却在陆辰拉住她的手时恢复了镇定。
“睿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浪费粮食才会把吃的给薇薇姐的。”
“如果你这么讨厌我,那下次聚餐,我就不上桌了,我等最后吃大家的剩饭剩菜好了。”
陆辰带有歧义的话立刻让赵锦玉心疼起来,
“陆辰,你不要说这种话,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不该参加聚会的应该是池明睿,他以为他是谁呢?所有人都得惯着他的喜好?”
“玉姐你可别这么说,睿哥虽然矫情了些,但他毕竟是你的男朋友,该哄还是要哄的。”
“我真的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吵架,更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影响彼此的感情。”
陆辰故作委屈,一副为我考虑的模样。
“哄他?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啊?要不是他当初追我那么诚恳,我才不会和他一起。”
“现在整天为了点小事生气,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赵锦玉嫌弃的看我一眼,直接扭过头不愿再说。陆辰见状,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语重心长的开口。
“睿哥,其实从男人角度来看,你这次也确实是太作了点。”
“玉姐这几天都被你气的睡不着了,说真的你作为男人多少有些小肚鸡肠。”
“虽然我也觉得你们性格不合适,但你们毕竟在一起这么久,还是互相退一步吧。”
听到他的话,我冷笑,一掌打开他的手。
“陆辰,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的又当又立,还有你说着茶言茶语抢别人女友还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陆辰脸上的得意僵住,赵锦玉直接炸了毛。
“池明睿,谁允许你在这里随便污蔑陆辰?”
“我污蔑?那我请问,为什么你买给我的东西,他都有一件,他还要拿到单位在我面前显摆?”“为什么我和你每次吵架,都会被他添油加醋在公司茶水间里传播?”
我冷冷的看着她,丝毫不退。
“又为什么他会知道你的……”
话还没说完,“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够了!”
赵锦玉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耳中的世界瞬间变得混沌模糊。
我握紧垂在身侧恶拳头,缓缓偏过头。
双目却清晰地看到包厢里的众人用或同情怜悯,或嘲笑厌恶的表情看着我。
耳边恢复清明,听到的却是赵锦玉的宣告。
“从今天起,只要在我生日合照下点赞满一千,我就答应陆辰,接受他的表白!”
话落,她便挽着身旁的陆辰,转身走向宴会厅中央的蛋糕车。
经过我身边时,陆辰给我个挑衅的目光。
人群逐渐随着主角移动,耳边传来窃窃私语。
“当着现任的面说这种话,也太难堪了……”
“毕竟秘书和老板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也有人凑近我低劝:“去说句软话吧,今天是她生日,别真闹到无法挽回。”
我知道这是赵锦玉在逼我低头。
就像上次她当着我的面,接过陆辰推来的那碗吃了一半的粥。
她默不作声地全部喝完一样。
她在等我发作,等我妥协让步。
可这次我不想再顺着她了。
宴会散场,满地狼藉。
我端起桌上冷掉的香槟一饮而尽。
二十年了。
从我们初相到如今,竟也只能画上句号。
或许接受公司的调派,去南城开拓新市场是对的。
隔着几千公里,她总该清净了。
只是脸上这片湿意,不知为何怎么都擦不干。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和赵锦玉纠缠太深,处处都是需要整理的回忆。
褪色的小红花,是她六岁那年第一个手工课作品。
这张皱巴巴的拍立得,定格了她十四岁第一次化妆失败后哭花的脸。
我笑她像熊猫,她气得追打我三条街,最后却靠在我肩上闷声说。
“不准告诉别人……以后只准给我买口红。”
异地恋那四年,车票攒了厚厚一沓。
她总在电话里哼着跑调的“漂洋过海来看你”,二十小时的硬座也从不抱怨。
出站时扑进我怀里的力道撞得人生疼。
戒指盒里躺着素白银圈。
大学毕业我放弃南方offer回乡那晚,她拉着我在夜市银铺打了这对戒指。
冰凉的金属套上手指时,她眼睛亮得惊人。
“戴上了就是我的人,跑不掉了。”
可如今松开手的,不是我。
指尖抚过那些车票、照片、褪色的小红花。
仔细收拾才发现,原来我们的回忆起来也不过两个纸箱。
窗外夜幕低垂,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她生日合照的推送提示。
照片里她吹蜡烛时闭着眼,陆辰侧身站在半步之外,目光落在她微扬的嘴角。
点赞数飞速上涨。
我沉默地看着,最终没有点下那个心形图标。
只是将戒指褪下,轻轻放进盒底。
“啪”一声轻响,盖子合拢。
如同我们之间,终于落锁的二十年。陆辰第一次出现,也是在她的生日宴。
那晚,他作为某个合作方代表的随行人员到场。
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人群里显得局促。
赵锦玉私下拉着我抱怨:“哪来的愣头青,连香槟塔都绕开走,怕碰倒了似的。”
我没太在意。
直到几个月后,公司新招秘书,面试名单里赫然有他。
他表现平平,履历普通,最终却破格被录用了。
起初是端茶递水,不知怎的,渐渐就成了她的“特别助理”。
真正让我警铃大作的,是那条原本属于我的定制锁骨链。
吊坠内侧刻着我们名字缩写,某天竟闪现在陆辰的衬衫领口下。
我问起,赵锦玉还会笑着哄我。
“你想多啦,是我让他帮忙送去改链扣的,你怎么连这都计较?”
可后来,哄劝变成了不耐。
我的让步与讨好,都仿佛是她纵容他的许可证。
公司为她庆生,菜单上全是他爱吃的辣菜,而我海鲜过敏的忌讳无人记得。
他一周只需打卡半天,其余时间“陪同赵总考察市场”。
照片却总出现在新开的餐厅,画廊,甚至滑雪场跟游乐园。
他积压的工作,最后总会辗转落到我的列表。
她提起他的频率越来越高。
起初是“陆辰挺细心”,后来变成“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哪像你,闷葫芦一个”。
直到那次生日宴前的筹备会,大家加班叫了宵夜。
赵锦玉说皮蛋瘦肉粥暖胃,陆辰凑近说:“闻着真香,我尝尝?”
她顺手就把自己那碗推了过去。
他就着她用过的勺子,喝了一大口。而她竟极其自然地接回来,继续小口吃着。
那一刻,我喉头发紧。
他陪她做spa,美其名曰“帮忙拎包”,却能在朋友圈发她敷着面膜的侧影。
她高跟鞋磨脚,他当众蹲下为她贴创可贴,而我这个正牌男友递过去的手被她无意推开。
我精心准备了三个月的周年旅行,因他一句“项目需要赵总紧急定夺”而取消。
每当我流露情绪,她便不耐训斥。
“明睿,你心思能不能阳光点?我们就是工作伙伴,兼好朋友。你总是这样,我很累。”
只是后来,她说这话时,眼神躲闪。
最致命的一击,发生在她生日前夕。
一个重要的慈善晚宴,惯例要求携伴出席。
她压根没告诉我,挽着陆辰的手就去了。
我是看到朋友圈满屏的合照,才后知后觉。
面对质问,她比我还激动。
“晚宴需要应酬!我带他怎么了?他需要积累人脉,我也是为团队培养人!你能不能别这么狭隘?”
那一次,冷战持续了快一个月。
久到我开始浏览南城的租房信息。
直到她深夜发来语音,带着哽咽:“池明睿,我胃疼得睡不着……”
所有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
于是,质问,争吵,妥协,原谅……这个令人窒息的循环,再次轮转。
我关上首饰盒,将它丢进角落的纸箱。
抽屉最底层,还压着一张高中时她写的保证书,只因为我发的短信她隔了一小时才回。
那时她的字迹工整又用力:“我保证,以后第一时间回池明睿消息!因为他最重要。”
而现在,她最重要的人,显然已经换了。
我将那泛黄的纸片撕碎,和戒指的幻影一起扔进垃圾桶。
清空了这些,房子陡然空旷。心
也像被搬走了家具,回荡着冷风。
手机嗡嗡震动,部门群里正被照片刷屏。
陆辰在她生日宴上变魔术逗她开心,她笑靥如花。
同事们熟练地送上赞美:
“赵总今天状态真好,果然人逢喜事!”
“辰哥太会了!这种男友力,羡慕不来。”
“就是,比某些只会冷着脸的强多了,不懂珍惜。”
我没有再看下去,直接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王律师,关于我和赵锦玉女士共同持股的‘睿锦时光’项目,请启动我的退出程序。对,所有资金和股份,全部撤出。”次日,我去公司整理个人物品。
推开专属办公室的门,却看见陆辰穿着休闲裤,赤脚搭在我的办公桌上。
他指尖正转着我那支定制钢笔。
房间里属于我的东西已被收进纸箱堆在门外。
而他的咖啡杯,文件乃至一双运动鞋,散落在办公室各处。
这间办公室是赵锦玉当年特意为我设计的,朝南的落地窗能看见江景。
书架隔出的休息区铺着她挑的地毯。
全公司都知道这是我的私人领域,从未有人敢闯入。
可陆辰现在的姿态,已经说明一切。
我没有与他争执,直接拿起手机报警。
调解室内,陆辰一改先前的嚣张,神色慌乱。
“池总,我只是帮赵总找一份旧合同,您何必闹这么大?”
“这是我的私人办公室,你未经允许进入并移动物品,涉嫌非法侵入和侵占。”
“我只是借用一下……”
他话音未落,眼圈突然泛红。
我心头一沉,回过头,果然看见赵锦玉站在门口。
“玉姐……”
陆辰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委屈。
“我真不是故意的。池总好像对我误会很深,非说我偷东西。您送我的东西,我自己公寓都摆不下,何必拿他的?”
当年我学着为她做生日礼物,手上扎满木刺。
这间屋子,是她送我那只手工木船的回礼。
这里也曾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我们在这里度过无数加班的深夜,分享过早午餐,也曾相拥在沙发上看过江上烟花。
我以为,至少这里会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保留地。
赵锦玉轻轻拍了拍陆辰的手臂,转向办案人员,语气礼貌而疏离。
“抱歉,一场误会。我们认识,私下会处理好的,辛苦各位了。”
她随即看向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池明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甚至用报警来打压同事?你真的让我很陌生。”
我还没开口解释,又被陆辰打断。
“玉姐,别怪周总。是我没注意分寸……要是真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就好,你们别为我吵架。”
赵锦玉握住他的手,声音软了下来。
“你就是这样,太替别人着想,才总被欺负。”
她再次转向我,声音冰冷。
“池明睿,立刻向陆辰道歉。”
“他未经允许进我办公室,动我私人物品,你让我道歉?”
听到她的话我只感觉无比换谬。
陆辰适时地垂下头,肩膀微颤。
赵锦玉冷笑一声:“你的办公室?这间房在公司的产权名下。”
“池明睿,别忘了,公司的控股方是谁。你只有使用权。”
“如果你继续无理取闹,我不介意追究你报假警的责任。”
说完,她拉着陆辰,径直去签字结案。
即使早已麻木,我的心还是被她的话刺痛。
这么多年,我几乎将全部心血倾注在这家公司,以为是在构筑我们共同的堡垒。
原来在她眼里,我始终只是个“暂住者”。
离开前,赵锦玉在门边停顿,回头丢下一句。
“顺便告诉你,生日合照的点赞,已经到990了。如果你还是这种态度,我真的会考虑直接接受陆辰。”
她身后的陆辰,朝我投来得意的目光。
陆辰的伎俩并不高明,以赵锦玉的敏锐,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她只是选择了纵容。
或许,她早已需要这样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推开我这块已然碍眼的旧绊脚石。
想通这点,我心底仅存的希望也彻底消失。
动身前往南城前那几天,总有看热闹的同事发来“贴心”提醒。
“点赞994了哦,池总再不表示,赵总可要被人追走啦。”
“997了!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
“哈哈,该不会是自觉比不过辰哥,准备溜了吧?”
我全部删除拉黑,不作回应。
点赞停在999时,公司气氛明显微妙起来。
无人敢去碰那最后一赞。
赵锦玉面色难看,像在等待什么。
终于,在她生日宴当天下午,有人急匆匆推开她办公室的门,声音带着兴奋。
“赵总,您的生日合照……刚满一千赞!”听到这话,赵锦玉面色一沉。
她冷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压抑的怒气。
“谁?是谁点的第1000个赞?”
来人僵在门口,紧张的看着她。
“不、不是我……是刚才池总来取离职文件时,用我手机点的……”
话落,赵锦玉抬手就把茶杯摔在地上。
“离职?谁准他离职的?”
“池总是合伙人之一,按规定可以自主决定去留……这条规定还是您当时亲自签批的。”
“那他在公司的股份呢?”
“池总上周……已经完成撤资程序了。”
“撤资?!怎么可能……谁允许他撤资的!”
赵锦玉心底惊讶,身子晃了一下。
陆辰却没察觉她的异样,只轻声劝道:
“这肯定是池明睿在耍手段,想逼你服软。以退为进的老套路了,你可别再心软。”
赵锦玉没接话,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她想给池明睿发消息,才想起自己早将他拉黑了。
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有些发僵。
陆辰轻轻叹了口气,语调体贴却意味深长。
“其实我早就想说,池明睿真的不太适合你。”
“他太容易较真,连你和我正常讨论工作都要多想。”
“现在还用离职来威胁你道歉,根本没考虑过你的处境和感受。”
“我是真的替你委屈。”
赵锦玉的手指顿住了。
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片段忽然涌上来。
冬夜里他总会提前暖好车座,她随口提过的甜品他跑遍半城去买。
每次她熬夜加班时,他办公室的灯也总是亮着。
那些细碎的,温热的过往,像细针般扎进心里。
“陆辰,别说了。”
她打断他,声音有些干涩。
陆辰愣了愣,脸上露出一抹黯然。
“我只是心疼你。今天是你生日,他不仅不出现,还用这种方式让你难堪……”
“如果是我,绝不会让你这样不安。”
赵锦玉没再回应,只迅速将池明睿从黑名单里移出,拨通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启用语音信箱……”
她指尖微颤,又接连打了几次,全是同样的提示音。
不安充斥心间。
她点开微信,重新发送好友申请。
五秒后,系统提示:「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请求」。
“他……拒接?还拒绝添加?”
赵锦玉喃喃道,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陆辰凑近屏幕,语气里带着刻意的惊讶。
“不至于吧?池明睿这次做得这么绝?”
“锦玉,别难过了,为这种不懂珍惜的人不值得。”
“断了也好,你值得更好的。”
“你闭嘴!”
赵锦玉突然推开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她顾不上陆辰错愕的表情,匆匆翻出通讯录,找到那个许久未拨的号码,按下通话键。
听筒里传来缓慢的待接音,每一声都敲在她骤然慌起来的心上。
电话接通后,周父的声音透着沙哑。
“锦玉?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吗?”
“叔叔,池明睿……池明睿他还在公司加班吗?我这两天都没联系上他……”
她的声音里还藏着最后一丝期盼。电话那端是短暂的静默。
周父缓缓叹了口气:“小玉,明睿没和你提过吗?”
“他接受总部的调派,去南城负责新市场的拓展了。”
“早上的航班,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南城的办公楼里了。”
赵锦玉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她颤抖着捡起来,声音发颤。
“南城?调派?……那我们……我们之间……”
“你们年轻人感情的事,叔叔不便多问。”
周父的语气温和,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但明睿这次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孩子,路是你自己选的。”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你也……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电话被挂断,忙音传入耳中。
赵锦玉站在原地,只觉得办公室璀璨的吊灯晃得她头晕目眩。
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褪色。
那些被忽略的画面却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她熬夜修改方案时,他默默放在桌边的温热的蜂蜜水。
她每次感冒,他总能准确记得她讨厌的药片和喜欢的果味冲剂。
还有最后一次争执时,他眼中的黯淡。
“锦玉,你还好吗?手这么冰……”
陆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
“别碰我!”
她眼眶瞬间通红,声音嘶哑得厉害。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一次次越界,如果不是我……”
陆辰脸色微变,随即换上那副带着委屈的体贴神情。
“这怎么能怪我呢?是池明睿自己心态不够成熟。”
“正常的同事互动和社交互助他都无法理解,这种缺乏基本信任和安全感的关系,本来也很难维系长久。”
赵锦玉怔住,她仿佛第一次听清这些话。
她想起生日宴那晚,自己就着陆辰用过的勺子,将他递来的那半碗粥喝得干干净净时。
池明睿骤然别开脸,下颌线绷紧的侧影。
她想起无数次的争吵冷战,总是他先无声地递来台阶。
而她总是觉得理所应当,从未低头看过一眼。
她甚至想起,他曾在一个很安静的夜晚,很轻地问她。
“赵锦玉,在你心里,我们的‘我们’,还纯粹吗?”
而她当时正忙着回复陆辰发来的派对照片,头也不抬地敷衍。
“池明睿,你现在怎么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好烦。”
悔恨弥漫上心间,瞬间淹没呼吸。
她蹲下身,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终于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
但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轻轻走到她身边,蹲下来。
用指腹笨拙却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叹着气说:“别哭了,是我不好。”
……
抵达南城后,我将全部精力投入新市场的开拓。
组建团队,调研规划,每一天都忙碌而充实。
家里安排的见面对象陈优,远比传闻中更为通透聪慧。
陈家底蕴深厚,早前便多次流露出联姻的意向。
可惜当时我全身心都系在赵锦玉身上。
但是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
初次会面,她谈吐自若。
举止间既有世家千金的从容,又无半分骄矜之气。
经历过与赵锦玉之间那些耗尽心力的紧绷与拉扯。
这样平和舒适的相处,让我久违地感到安宁。我坦诚告知自己刚刚结束一段长期关系,需要时间整理过往。
她闻言微笑,眼神清澈而真诚。
“池先生,我理解你。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彼此相处舒适,比什么都重要。”
偶尔仍有旧日同事传来消息,说起赵锦玉的现状。
听说她与陆辰的关系并未长久,争执不断。
陆辰惯有的暧昧行径并未改变,她数次发现他与他人过从甚密。
争吵逐渐从私人场合蔓延至公司会议,甚至惊动双方家族长辈。
我平静地听完,收起手机。
心中曾经为她所有事情泛起的涟漪,已经彻底归于平静。
休假时,陈优约我到市中心一家口碑不错的新式餐厅。
我稍作犹豫,还是答应了。
她发来一连串欢呼的表情:“说定了!反悔的人要请一个月早餐!”
“尝尝这个,据说是主厨的得意之作。”她将一小块嫩煎鳕鱼夹到我盘中。
我正要道谢,目光却注意到门口的熟悉身影。
是赵锦玉。
不过数月,她清瘦了许多,面色憔悴。
视线对视上,她径直向我们这桌走来。
“池明睿。”
她停在桌边,声音发抖,“我……终于找到你了。”
陈优礼貌地停下动作,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我。
我放下刀叉,语气平淡:“好久不见。”
赵锦玉说哭就哭。
“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就一会儿。”她恳求道。
陈优闻言,体贴地站起身:“你们聊,我去看看餐后甜点。”
赵锦玉在她位置上坐下,双手紧握,
“我错了,池明睿……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辰他……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他说我管得太多,说他需要空间……”
我听着她的忏悔,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呢?”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她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神色哀求的看着我。
“我后悔了,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我冷漠的抽回自己的手。
“赵锦玉,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她猛地摇头,眼中全是慌乱。
“你还在乎我的,对吗?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想多了,”我冷漠的看着她。
“我不生气了。因为已经不在乎了。”
这话一出,她的脸上血色尽失。
陈优端着两杯热饮回来了,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帮你点了你常喝的美式。”她转向赵锦玉,温和地问。
“赵小姐需要喝点什么吗?”
赵锦玉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忽然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你是谁?”
陈优略微一怔,随即坦然微笑,挽住我的手臂。
“我是池明睿的未婚妻。我们正在筹备婚礼。”
我略带惊讶地看向她,她却一副坦然。
赵锦玉像是被重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早就……”她泪流满面,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
“池明睿,你真狠。”
说完,她转身疾步冲出餐厅。
陈优坐回座位,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抱歉,我擅自这么说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摇摇头,心底却有些无奈。
“不会。谢谢你。”
“不客气,”她笑着看我,“不过,那句话可是真的哦。如果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可以。”
窗外,晚霞正染红天际。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笑容带来的温暖与安定,是如此真切而踏实。我原以为赵锦玉会就此放手。
没想到第二天,她直接来到了我南城公司的楼下。
她站在初冬的寒风里,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显示出连日来的疲惫。
手里紧紧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看见我走出来,她立刻挤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池明睿……我,我买了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手工巧克力。”
她声音沙哑,像是哭过很久。
我停下脚步,没有去接。
“你不用做这些。”我的语气平静而疏离,“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的笑容僵住,举着袋子的手微微颤抖,却仍固执地伸着。
“我记得你总说,工作累了吃一颗最解压……我排了很久的队……”
“赵锦玉,”我打断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眼眶迅速泛红,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说:“好……那我,明天再来。”
接下来的两周,她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带着点心,有时只是一束花,更多时候只是远远站着,目光追随着我,眼神里交织着固执与哀求。
同事间不免有些议论。有人感叹,也有人不以为然。
直到那天下午,我在公司前的广场拦住了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些不耐的看着她。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双眸充斥泪水。
“池明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和陆辰早就彻底断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不可能。”我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句话说完,她眼中的光彻底消失。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人海里。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断断续续的消息传来。
我撤资后,赵锦玉负责的核心项目陷入混乱,公司元气大伤。
她自己也似乎放弃了,不再用心经营,整日精神恍惚,时有酗酒的传闻。
陆辰早已另攀高枝,离开了她和公司。
她的家庭也因此频生龃龉,父亲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心脏病发入院,母亲则憔悴了许多。
据说她自己搬出了公寓,生活潦倒。
一位旧友唏嘘地告诉我。
“有次在清吧偶遇,她喝得烂醉,一直念叨,说如果当初没有挥霍掉你的信任,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我没有接话。
时间依旧在往前走,我专心事业无心打听她的事情。
一年后的某个黄昏,我正在书房处理邮件,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旧日同事的消息。
“池明睿,你听说了吗?赵锦玉出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跳出来。
“她找到了陆辰的新公司,两人在顶楼天台发生激烈争执……最后,她拖着他,一起从十九楼跳了下去。当场就……新闻报了,但细节没提。”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脑海中浮现的,竟是婚礼上她最后那个苍白空洞的眼神。
我从未想过,原来那是诀别。
“什么时候的事?”我缓缓键入。
“前天。她纠缠陆辰好像有段日子了,对方一直避而不见。那天不知怎么闯了上去……听说场面很惨烈。”
朋友的文字带着沉重的叹息。我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天际线,云层被浅金色染红。
陈优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的波动。
她放下杯子,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
她静静看完,沉默的抱着我。
“你还好吗?”她的声音有些闷。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以为早就释怀了,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很闷。”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我。
我们一同望着窗外最后的天光被夜色吞没。
几天后,我独自去了墓园。
赵锦玉的墓安置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墓碑异常简洁,只有姓名与生卒年月,没有照片,也没有只言片语。
我的记忆不受控地闪回,却是多年前,她穿着校服裙,在篮球场边笑着朝我用力挥手的模样。那时的阳光,和她眼里的光,都亮得灼人。
“你来了。”
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见赵母站在几步之外,手里也捧着一小束花。
她老了很多,白发萧疏,曾经精干的身形显得佝偻。
“阿姨。”我一时语塞。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锦玉最后那阵子……偶尔清醒时,总会提到你。她说,‘妈,我好像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当垃圾一样扔掉了。’”
我喉咙发紧,沉默着。
赵母走上前,将花放在墓前,动作迟缓。
她凝视着墓碑,声音很轻。
“她早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从你离开后,她就只剩下一副空壳,里面装满悔恨和执念。”
“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直到最后……都没能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她缓缓摇头,泪水无声滑落。
“不关你的事,孩子。路是她自己选的,魔怔也是她自己往里钻的……只是这结局,太疼了。”
她说完,转身蹒跚离去,背影渐渐融入墓园青灰的暮色里。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仍是旧时校园,长廊尽头,穿着校服的赵锦玉忽然回头。
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澄澈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她说:“池明睿,要好好过啊。”
然后,她转过身,跑进了漫天倾泻的阳光里。
醒来时,我轻轻起身,走到窗边。
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