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和老公苏景珩还挤在出租屋里,举杯庆祝我们终于还清了他欠下的千万债务。
今天,他的未婚妻阮语柔就带着律师上门,优雅地递给我一份离婚协议。
“简小姐,这五年辛苦你了。”
她微笑着,像在安抚一个保姆,“现在景珩真正的妻子,安安唯一的妈妈回来了,请你体面地离开吧。”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阮语柔看穿了我的茫然,她拿起遥控器,体贴地为我打开了电视。
财经新闻里,苏景珩穿着笔挺的西装,被人称作“千亿豪门的唯一接班人”。
一旁的主持人正用赞叹的语气介绍:
“苏家大少爷于今日正式结束底层历练,向董事会展示其独立创业的非凡实力。”
“据悉,苏少凭借个人能力,从身无分文到创造出千万资产,仅仅用了五年时间……”
每一个字,都像有一把冰锥扎进我的耳膜。
他把这五年,我每一滴熬干的心血,都变成了拿来炫耀的资本。
阮语柔继续微笑着向我解释。
过去五年,不过是苏景珩继承家业前的一场“人性压力测试”。
而我,只是他随机挑选的测试对象。
她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的客厅,再看向我时带着一丝怜悯。
“简小姐,你扮演他的妻子扮演得非常好。”
“但戏,总归要落幕的。”
1
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来,屏幕上亮着“老公”两个字。
我木然地接起。
苏景珩冰冷的声音传来,
“简宁初,咱们那个‘穷日子模拟测试’结束了。恭喜你陪我走完这段路。不过很遗憾,你没达标。”
“测试?”
“对,测试。”他轻轻一笑,满是讥讽,
“我得向董事会证明,就算一无所有,我也能吸引一个忠心的伴侣,从零开始重建事业。阮语柔是我的投资人,也是我真正的未婚妻。而你,只是我随机挑的,演‘妻子’这个角色的实验对象。”
“所以……那千万债务是假的?”
“那是启动资金换个说法。不说得惨一点,怎么能看出人在极端情况下的表现呢?”
我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景珩,你真是个混蛋!”
“是吗?”他淡淡地说,“可这个‘混蛋’现在是千亿集团的继承人。简宁初,离婚协议书和支票我都放在茶几上了,拿着支票签字走人。别让我最后瞧不起你。”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更狠的话。
“对了,安安不是你的孩子。他是语柔和我通过试管生的。当初你和我的那批胚胎,早就被调换了。”
“你不过是他成长过程里的一个‘临时看护’,现在,真正的母亲要回来了。请你立刻搬出这栋属于‘苏家’的房子。”
一瞬间,我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冰窖。
“语柔和苏家的律师应该到了吧,他们会跟你交接。记住,别闹,体面点。”
他根本不想听我反驳,电话直接挂断。
我攥着手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
“临时看护”……原来,我连当妈的身份,都是他们演戏时给我的一个角色,现在戏演完了,角色收回,连人带心,都被扫地出门。
2
挂断电话后,阮语柔没摆架子,反而露出一副同情的表情,从头到脚扫了我一眼。
“这五年,真难为你了。说真的,你比我预想的还要投入,演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说完,她绕过我,直接走进安安的房间,像来到自己家一样熟悉。
“安安,语柔妈妈来了。”
正在摆弄机器人玩具的苏安安,立马扑进她怀里。
“语柔妈妈!你来啦!”
阮语柔熟练地从她的香奈儿包里掏出一盒进口糖果,剥开一颗,放进苏安安嘴里。
“当然啦,我答应过你的,等爸爸的‘工作’一结束,就带你回家。这个周末,我们去迪士尼,好不好?”
“太棒啦!语柔妈妈最好了!”
一大一小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完全当我不在场。
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母子。
阮语柔抱着孩子,四下打量,目光落在我从旧货市场买回来的布艺沙发上。
她皱了皱眉,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珩真是,怎么让你住这种地方,还用这种旧家具?这些东西,根本不配放在这间屋子里。”
她回头,对身后的律师说:“李律师,记一下,待会儿叫人来,把屋里的家具全清掉。景珩的家,不能有一件低档的东西。”
“明白,阮小姐。”
她每说一句,都在把我这五年的生活踩进泥里。
我节衣缩食,是为了能有个安稳的以后。
在她眼里,这些东西却只是拉低了她未婚夫身份的“破烂”。
那个叫李律师的男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支笔。
“简小姐,请签个字吧。五百万补偿,对于一个五年的‘合约安排’来说,已经是顶格待遇了。苏先生和阮小姐都很讲情面。”
“顶格待遇?”
我低声重复,觉得可笑极了。他们把我整个人生,当成了能谈价钱的项目。
“没错。”李律师推了推眼镜,“另外,阮小姐心善,让我提醒你一句,别做出纠缠的举动。你应该明白,后果不会太好看。”
话里的警告,明明白白,一点不遮掩。
阮语柔抱着苏安安走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简小姐,别多想,我们不是吓唬你。你很聪明,知道怎么选,对吧?”
她低下头,温柔地对孩子说:
“宝贝,跟这位……姐姐说再见吧。她要搬走了。”
苏安安从她怀里探出脑袋,看我一眼。
“爸爸已经告诉我了,你没有通过他的考验。”
那双曾经满是依赖的眼睛,现在只剩冷漠和不耐。
“安安……你说什么?”
“爸爸说,真正体面的女人,不会整天提钱。你老是算计着水电费,为了超市打折绕大半个城市,还因为我摔坏了一个小玩具就发脾气。”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苏安安打断我,语气冷得像块铁,“爸爸说,那是眼界太窄。你只看得见眼前那点小便宜。你的爱,又便宜,又让人喘不过气。”
我蹲下身,想拉他的手,却被嫌恶地推开。
“别碰我的机器人,你买不起。”
“语柔妈妈,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待在这儿。爸爸说,她身上那股穷味,会让我倒霉。”
穷味。
这两个字,像一把刀,把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剜走了。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3
我的笑声让阮语柔和李律师都呆住了。
他们大概觉得我会崩溃,会尖叫,会发疯似的质问,甚至会跪着求他们别这么做。
“你在笑什么?”
阮语柔皱起眉,语气里透着不耐。
“没什么。”我收住笑,“就是觉得,你们配合得挺默契。”
我转身走向卧室,弯腰从床底下拉出几个整理箱。
“呵,这是想开了,主动收拾东西走人了?”
阮语柔靠在门边,手抱在胸前,话里全是讥讽。
我没搭理她。
我开始一样一样,把这五年来所有能留下的东西,全都翻出来。
五年的工资单,无数份兼职工作的每一条银行记录,我都打好了。
我自己用的信用卡账单,还有苏景珩那张“欠款累累”的副卡,每一笔消费,我都清清楚楚列出来。
一开始,阮语柔还笑着看,接着变成疑惑,最后眼神里竟闪过一丝不安。
“简宁初,你搞什么名堂?该不会是想拿这些破纸讹诈吧?我告诉你,没门。我们请的是最贵的律师团队。”
我还是没说话。
我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叠厚厚的单据。
在里面找出了——苏安安那个限量款机器人的购买凭证和发票。
发票上的名字,写的是我。
付款账户,是我那张每个月按时进工资的卡。
我把这张发票,轻轻放在最上面。像是给这荒唐五年,画了个句号。
收拾完,我合上箱盖。
整整三大箱。
里面没有衣服,没有包,没有护肤品。全是我五年里熬夜加班的记录,一笔笔支出的证明,还有我一点点被磨光的尊严。
我抬头,看着阮语柔和李律师。
“这些东西,我要带走。”
李律师一脸不以为然:“简小姐,这些是家庭日常开销的凭证,属于共同财产范畴,你不能擅自拿走。再说,这些也改变不了法律判决。”
我看向阮语柔,她正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我,嘴角扬着冷笑。
“死脑筋,果然只认钱。简宁初,你也就这样了。”
“对。”我点头,平静地回应,“我就是死脑筋,我就是只认钱。”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钱不会骗我,不会甩脸子,不会半夜说我“不够好”。
我提着那几箱沉甸甸的“废纸”,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
从头到尾,我没再看苏安安一眼。
我只带了我的身份证、护照、银行卡,还有这几箱比命还重的东西。
当我伸手开门,准备走出这个我熬了五年、哭过笑过的地方时。
阮语柔在背后,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宝宝,你看,语柔妈妈说得没错吧?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你妈。她眼里,只有钱。”
门关上的那一秒,我听见了他们的笑声。
4
我拖着三个大箱子,步子沉重,像片飘在街上的落叶,没人看见,也没人关心。
天快黑了,路边的楼房一扇扇亮起灯,暖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可那光越暖,我心里就越冷。那些光,像是在笑我——连落脚地方都没有。
我走进一家便宜旅馆,打算刷张卡先住一晚。卡里还剩几千块,够撑几天。
“抱歉,女士,这张卡不能用。”
我皱了皱眉,换了一张。
“还是不行。”
我又试了的公告出来了。
公告上说,苏景珩所有职位统统免掉。
还特意强调:什么“继承者考验”,完全是苏景珩自作主张,集团压根不知道。这行为违背道德、破坏规矩,苏氏强烈反对。
就这几句话,苏景珩被自家人像扔破鞋一样踢出了局。
我看着这份声明,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就是资本的规则。有用时捧你上天,没用时踩你入地。
苏景珩以为自己是游戏的主控人,却没看清,在更大的局里,他不过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小兵。
阮语柔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那个名媛身份,一夜之间成了笑话。
“小三测试员”、“假面名媛”、“慈善影后”……网上骂声一片,标签贴得她满头包。
她家的生意也跟着遭殃。
顾客集体抵制,合作方纷纷撤单,股价像坐滑梯一样往下冲。
阮家,坐不住了。
他们反应比苏家还狠。
阮家老爷子亲自露面,单方面宣布:和苏景珩的婚约,作废。
还说,要保留法律追责权利,追究苏景珩损害阮家名声的责任。
曾经被吹上天的“金童玉女”,转眼就成了互相咒骂的仇人。
霍屿舟递给我一份新资料。
“这是咱们人弄来的,苏景珩和阮语柔最后一次通话录音。”
我点开播放。
“苏景珩!你这个废物!你害死我了!你害了我全家!”
是阮语柔在咆哮。
“害你?阮语柔,你别装清高!这主意可是你出的!你说这样刺激!你说玩测试才够味!”
苏景珩的声音也满是恨意。
“我是让你去试探一个女人,没让你蠢到把录音全留着!你脑袋进水了?”
“你还敢怪我?要不是你非办什么狗血发布会,事情会闹成这样?你想当好人,踩着简宁初上位,结果呢?现在咱俩一起掉粪坑!”
“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滚就滚!你以为我稀罕你?一个得靠代孕才能当妈的女人!”
电话被狠狠掐断。
我关掉录音,拿起桌上的咖啡,慢悠悠喝了一口。
真不错。
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已经开始互相撕咬了。
这种众叛亲离、自讨苦吃的场面,比电视剧还带劲。
9
最后的审判,来得比预想中快得多。
法庭上,霍屿舟拿出了用区块链存证、根本改不了的五年财务记录,还有几段决定性的录音。面对这些铁证,苏氏集团的律师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判决书下来了。
法院认定,苏氏集团和苏景珩本人,对我构成了“非法用工”和“商业欺诈”。
苏氏集团必须赔偿我这五年996工作期间的全部工资、社保公积金,还有三倍的加班费。另外,精神损害赔偿金也判了,数额直接上亿。
至于苏景珩个人,因为商业欺诈证据确凿,当场被警方带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坐牢。
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出法院,阳光直直地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感觉像是一场梦终于醒了。
一个月后,我正打算重新开始生活,却来了两个我完全没想到的人。
是苏景珩。
他刚办了取保候审,穿得一身地摊货,头发乱蓬蓬的,满脸胡茬,一点都没有从前那种嚣张劲儿了。
他旁边站着苏安安。
那孩子低着头,眼神躲闪,一看见我就瑟瑟发抖,眼里全是害怕。
“宁初……”
苏景珩开口,嗓音干哑。
突然,“咚”的一声,他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我对不起你,我真的错了。我是个混蛋,猪狗不如!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求求你,为了安安……他不能没有爸爸,也不能没有妈妈啊……”
他说着,一把拽了下苏安安。
孩子被他吓哭了,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朝我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
“妈妈!妈妈你别丢下我!我要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那一声声哭喊,像针一样扎过来,想戳进我心里。
我原以为,自己会心软,会难过。
但并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蹲下来,看着这个和我没法律关系、也没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轻轻掰开他抱着我的手,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
“第一,我不是你妈妈。”
他哭声一顿,愣住了。
“第二,你说的那个家,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它根本就不存在。”
我站起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景珩。
“第三,苏景珩,别演了。你不是在为孩子求情,你只是想用他,让我撤诉,好让自己不用蹲监狱。”
他脸色瞬间发白,整个人僵住了。
我再看向苏安安,那个还在抽抽搭搭的孩子,心里最后一点波澜也平了。
我开口,既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这段荒唐岁月,画上句号。
“我不是你妈妈。但作为一个同样被骗过的成年人,我理解你的苦。”
“所以,我会拿出一部分赔偿金,设立一个独立的教育信托基金,由第三方监管。”
“这笔钱,会管你到成年,verg学费、生活费,让你能好好长大。”
“但是,苏安安,你给我记住。”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一次都不会。”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
我把最后一根叫做“感情”的绳子,亲手剪断了。
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只由我自己做主。
10
三年后。
苏景珩终于出来了。
听说在牢里被人打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出来以后就在街边一个小饭馆刷碗,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阮语柔呢,在家里破产后就出国了,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外国男人,之后就再没人听到她的消息。
而我,简宁初。
我拿着当初那笔赔偿金,加上父亲留下的“航迹”app的核心技术,创办了一家公司,名字叫“护航者”。
公司做的事很简单。
就是帮那些和我过去一样的人——做零工、打散工、兼职谋生的普通人,建一个可靠的平台。用的是区块链技术,能记录工作时间,保存证据,保护基本权益。
我们还配了法律团队,随时提供帮助。
三年时间,“护航者”迅速崛起,成了行业内最亮眼的新星,成了无数普通劳动者最信赖的靠山。
我,也不再是别人嘴里那个“不行”“失败”的女孩。
我变成了能站出来,为别人争取权利、制定规则的人。
今天,我受邀参加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女性创业者大会,是最后一个上台分享的人。
灯光打在我身上,台下坐满了人。有充满梦想的年轻姑娘,有已经成功的企业女性,还有专门来报道我们的记者。
我没拿讲稿,只是平静地讲了我的经历。
“三年前,我的人生,被一份合同定了性。”
“那张纸说,我只是个扮演者,我的感情是工作内容,我的价值,要看一场我根本不知道的测试结果。”
“他们说,我不达标。”
“他们说,我太看重钱,眼界太窄。”
“但今天,我想在这儿,重新说说‘看重钱’和‘眼界’这两件事。”
“看重钱,不是贪心。而是想在这个世界里,为自己争一口饭吃,争一张能安心睡觉的床。是哪怕被所有人放弃,我也能活得下去。”
“而眼界,不是空谈理想,不是装作看不起人间烟火。”
“真正的眼界,是你看透了生活的难,见识过人心的冷,却还是愿意站出来,为那些还在黑夜里挣扎的人,点一盏灯。”
“我曾经的人生,是别人写好的剧本,我只是个演砸了的角色。”
“但现在,我拿回了笔,我要亲手写下自己的故事。”
“这个故事,叫——我自己说了算。”
“谢谢大家。”
我说完,台下掌声炸开。
久久不停。
我走下台,我的合伙人,也是我的律师霍屿舟,递来一瓶水。
“讲得太好了。”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认可。
我笑了笑,目光穿过他,落在窗外那一片闪亮的城市灯火上。
我现在的人生,不需要靠谁的爱情支撑,也不需要谁的评价来证明。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