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发小分别娶了豪门姐妹的第三年,她们的白月光回来了。
家宴上,发小老婆为了维护白月光,给了发小一记无情的耳光。
我赶到后,他顶着肿了半边的脸,双眼通红:
「砚舟,我实在受不了这气了,那个女人居然为了白月光打我!」
「我想离婚了,你呢?」
想起傅辞回国后,许清沅对我越来越冷漠的态度,和频繁的夜不归宿,我不禁苦笑起来:
「你离我就离,我们一起。」
我们策划许久,才终于瞒着所有人登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
可刚落座,我就对上了许清沅那张高岭之花一般的脸。
就这样,我们被强行带了回去,关进了许家小黑屋反省。
就在我苦思冥想,到底逃跑计划哪一环出了问题时,发小却忽然弱弱地开了口:
「抱歉砚舟,我也是为你好……」
1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发小沈执野。
「什么意思?」
沈执野本就怕黑,再听我这么一句不知情绪的质问,更是破防得彻底。
他咽了口口水,终于小心翼翼地吐露了实情:
「我说了啊,你别生气。」
「许清沅毕竟是整个许氏的掌权人嘛,活生生就是个人精!她早就发现咱俩不对劲了!」
「咱们去机场那天,我拎着箱子刚打开房间门,就看到了她那张脸,她就是特意堵我的!」
「你也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老婆,尤其她冷着脸气场全开的时候,所以她一逼问,我连瞎话都不敢编,只能把咱们的计划告诉她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跑路计划失败竟然是因为内鬼!
我揣着满肚子火,可看到沈执野那张脸上写满真心实意的恐惧和歉意,又忍不住原谅了他。
头痛。
我揉了揉眉心,无奈地放缓了语气。
「那在我们去机场的路上,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就算她知道了,我们也可以先取消跑路计划阴她一把,之后再想别的办法呀。」
「如今可倒好,先被她抓到把柄了……」
提起这个,沈执野就来气:
「都怪许清沅!」
「我以为她就算真的要阻拦,应该也只是把你带回去,可没想到她竟然连我也要管!」
「我又不是她老公!」
……好单纯的想法。
我这发小什么都好,就是想的太过简单。
有时甚至能到愚蠢的地步。
许家姐妹母亲没得早,许清沅自认长姐如母,她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又怎么可能不管他?
况且前两天家宴上他才刚出了丑,如果这时候他一个人走了,外面又会传成什么样?
我叹了口气,疲惫地合了眼遮掩情绪。
为了这次跑路,我真的费心研究了很久。
沈执野小心翼翼地瞧着我的脸色,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猛地搂着我的肩膀。
「砚舟,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也是为了你好,告诉她之前我仔细想了想,其实许清沅对你也挺好的,要什么给什么。」
「如果你真的跟着我一起走,可能我们要一起过很久的苦日子。」
「我舍不得你受苦,所以我想,如果你能留在许清沅身边,也算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吧。」
他顿了顿,脸上表情忽然苦涩几分。
「反正……反正许星眠肯定是不要我了。」
「我不信许清沅知道我们的计划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可是你看,她对我的离开一点反应都没有,拦都不拦。」
「你跑不跑无所谓,可她是真的不爱我了。」
看见他的难过,我纵使有再大的火气也被他一瞬间浇灭。
我心疼地抱紧他,正要开口安慰,小黑屋的大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许星眠站在门口,臭着脸看向发小。
「沈执野你长本事了啊?离开家方圆五百米都能迷路的人,也敢离家出走了?谁借你的胆子?」
「那天不就打了你一巴掌吗?从小到大我们也没少打架吧?至于吗?」
2
他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每次吵架基本就是互掀老底。
果然,沈执野听她这样说,瞬间一跃而起,气道:
「以前的事和那天能相提并论吗?」
「你都说了小时候,那不都是闹着玩的吗?」
许星眠眼角一抽,面无表情地抱臂看着他。
「是,闹着玩。」
「九岁那年,你趁我上课站起来回答问题偷偷挪我凳子,导致我坐空摔倒,脑袋磕到后桌上成了轻微脑震荡。」
「十三岁那年,你趁我睡着用我的鞋带绑住我双脚,导致我摔骨折大过年进了医院。」
「在你眼里,这些都是闹着玩,那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就只是抽了你一巴掌而已,已经够意思了吧?」
这样的打打闹闹几乎是他们的日常。
我在一旁看着,眼中竟忍不住生出一丝羡慕。
沈执野被堵得没了话,急喘几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别的男人打了我一巴掌。」
「许星眠,这事我会牢牢记住的。」
「今天我就算是跑不了,这婚也必须要离。」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能吵能闹,那任何事放在他身上都不是大事。
但倘若他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那才是真寒了心。
许星眠意识到严重性,也知道一时半会哄不好他,终于正了神色。
她叹了口气,忽然转头看向我。
「姐夫你也别看热闹了,今天你才是那个最需要反省的。」
「我跟执野之间的确有些矛盾和误会需要解决,可是我姐跟你结婚这三年一直都很尊重你,给了你所有豪门丈夫该有的体面。」
「你今天实在不该跟着执野胡闹的。」
沈执野一愣,此时也忍不住问道:
「对呀砚舟,我还一直没问呢,为什么你要跟我一起走呀?」
「我也觉得许清沅一直都挺尊重你的,从来没让你当众下不来台,也愿意给你应有的体面,又不像我……」
他瞪了一眼许星眠,冷哼一声:
「我是非走不可!」
我一怔,苦笑着垂下眸子。
是啊,尊重。
旁人看得都很清楚,就连发小这么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
许清沅对我,从来只有尊重而已。
从前我也以为她这样冷漠的人,能给我尊重和体面已是她能给的全部。
可傅辞回国后我才知道,她也是会爱人的。
3
不同于沈执野与许星眠的青梅竹马。
我和许清沅,只是单纯的商业联姻。
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因为做了太久的许氏当家人,性格比较淡漠内敛。
再加上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对我冷淡些也正常。
可三年过去,我时常在想,她是不是冷漠得有些太过头了。
我们明明是夫妻,可是除了老宅那边叫我们回家吃饭,和早晚的礼貌性问安之外,我们几乎没有其他更多的交流。
偶尔我主动关心几句,也只会得到一句:
「我不喜欢粘人的男人。」
「不要做多余的事。」
若不是她父亲催生催得紧,她每个月和我亲密的次数几乎不超过五次。
即便有房事,她也只是如同完成长辈交代的任务一般,结束之后毫不留情地抽身去洗澡。
没有半分留恋和温存。
在她身上,我从来感觉不到半分情意。
若不是在别墅里我能与沈执野做伴,我恐怕早就会被寂寞逼疯。
我知道她不会为我改变,所以我只能努力地逼着自己适应她的性格,接受她的冷漠。
直到傅辞回国。
那天许清沅接到他的电话时,我认真地看了许久。
思念,雀跃,不甘,执拗。
那是我第一次,在许清沅那张如万年寒霜一般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起伏。
那时我才知道,我错得彻底。
傅辞回国那天,刚好是我生日。
我不顾脸面地求了她好些天,好不容易才让她答应我,像正常热恋的小夫妻一样。
和我出去走走,看场电影,再吃个烛光晚餐。
可接到那个电话后,她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夺门而出前,只是随口敷衍道:
「公司有急事,晚些回来我再陪你出去。」
有她这句承诺,我执拗地换上笔挺的西装,等了她很久很久。
因为我知道,只要是她答应过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
她从不食言。
可我枯坐着,从太阳高照等到了明月高悬,心也一点一点沉到了谷底。
凌晨三点,我看着手机上不断被拒接的通话记录,再一次拨了出去。
我想,许清沅,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只要再拒接一次,我便死心。
可这一次,电话竟然通了。
我愣了愣,所有情绪涌到嘴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可还不等我开口,电话那端便传出了暧昧的喘息。
炽热,又激烈。
以及她一句缱绻又温柔的轻笑。
「吻我。」
跟与我在床上时,完全不同。
不用她再多说什么,我也已经明白了一切。
也彻底心灰意冷。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潭死水,只是不会为我掀起波澜罢了。
……
发小听完,红着眼。
「砚舟,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今天就算许清沅扒了我的皮,我也不会告诉她我们的计划的!」
许星眠默默听着,犹豫片刻道:
「姐夫,我姐她……」
沈执野红着眼睛打断她:
「滚滚滚,你和你姐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把许星眠赶了出去。
他回过身,看到我仍旧苦涩的神情,又抱紧了我。
「我们两个真是难兄难弟啊!」
我默默叹了一声。
既然这场婚姻是一个错误,那就应该及时抽身。
我打起精神,强撑起一抹笑:
「没关系,还有机会。」
「这次失败了,我们再逃一次就是了。」
「不过下次,你不许再卖我了!」
4
晚饭时,我和发小终于被放了出来。
别墅里来了许多许家的长辈,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傅辞竟也来了。
其实在场的小辈中,按照家世来算,我是最没有资格娶许清沅的。
能和她结婚,只是因为许氏当年起家时,我顾家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如今说是商业联姻,其实就是为了报答恩情,托举我们家一把而已。
所以在整个许家,岳父许昭国最瞧不起的就是我。
他听说了我们跑路的事,对待沈执野只是不轻不重地说教几句。
可看向我时,却瞬间换了副面孔,阴阳怪气道:
「执野毕竟真的受了委屈,他发发脾气也就算了。」
「顾砚舟,你身为许家长婿,不知道帮忙劝着,怎么反而跟着胡闹起来?」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办事都不知道动动脑子,丢人。」
我才不是胡闹。
正好所有人都在,大家说清楚了更好。
我淡淡瞥了傅辞一眼,正要开口。
他却抢先温声说道:
「伯父你别生气,这件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今天我就是特意来解释的。」
「我回国那天,不小心接了个清沅手机上没有备注的电话,可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现在想来,电话应该是砚舟打的吧,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才离家出走的呀?」
他笑得温柔,眼中却又隐含着半分挑衅。
我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
「所以呢,你的解释是什么?」
「你们那天,在做什么?」
他笑了笑,故作无辜道:
「那天我刚回国,太想念清沅了,所以就跟她交流了一下感情。」
暧昧得只剩喘息的交流吗?
那还真是充满感情。
我冷笑一声,正要揭穿事实的真相。
许清沅却终于看不下去,低喝一声道:
「再闹就别吃了,滚出去。」
她垂着眸,谁也没看,像是在警告所有人。
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眼角余光是盯着我的。
她是在警告我。
可我落座后一直本本分分,总共就说过这么一句话。
到底是谁在闹?
我心底一涩,忍了半天,才控制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沈执野见状,偷偷在餐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悄声道:
「怎么说,开不开团?我秒跟!」
「咱俩娶了同一家的女儿,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够统一战线,对付不讲理的岳父和不作为的妻子嘛?」
「虽然我还是有点怕许清沅,但是为了你,我愿意战斗!」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算了。
我对这个家,本身也不抱什么希望。
许清沅发了怒,餐桌上终于安静了一会。
可没过多久,许昭国还是忍不住,再次阴阳怪气起来:
「有些人啊,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当年的确更看好阿辞,但我夫人念着你们家的恩情要报恩,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相信,要是阿辞娶了我许家的女儿,才不会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事情乱吃飞醋,生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顾砚舟,你既然跨越阶级娶了老婆,就要懂事一些,我们这样的阶层,女人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的,别说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你也要包容,知道吗?」
「人呐,不能既要又要。」
他这语气,高高在上的。
仿佛我和许清沅结婚,是他的施舍一般。
沈执野天生暴脾气,听了这半天早已忍不住。
椅子呲啦一响,就要起身怒骂。
可还不等他开口,便被我和许星眠一左一右抓着手腕拦了下来。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必要再争辩什么了。
如果我对这个家,对许清沅还抱有希望的话,或许我会争一争。
可如今,我去意已决。
再与他们争辩不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5
吃过晚饭,我和许清沅回了房间。
从傅辞回国后,她便经常夜不归宿。
再后来,甚至是几日几日地不回家。
说我们是夫妻,可仔细想来,除了今天在机场被抓,我们几乎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如今再与她单独同处一室,我竟感觉整个房间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陌生和尴尬。
我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沉默着绕过她要去洗澡。
她却忽然握住我的手臂,沉声道:
「在许家,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我们既然已经结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跑不了。」
「这种事,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记住了吗?」
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好像真的怕我再次逃跑一般,想要将我禁锢起来。
可,凭什么呢?
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这明明是一句代表忠贞的话,可我与她之间,忠诚二字却从来都是困在我身上的枷锁而已。
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又何曾有过禁锢?
我勾了勾唇,扯出一抹讽笑。
「既然如此,如果我执意要离婚,你会为了我去死吗?」
她皱紧了眉,没有给我答案,只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和阿辞早已经是过去式……」
「够了!」
我冷着脸打断了她。
「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关心你们之前的事。」
「我们……还是恢复以前的状态吧。」
我没再看她,逃也似的躲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也给我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单纯跑路,无论如何都会留有隐患。
可是死亡不会。
既然没有离婚只有丧偶,那我就死给她看。
6
第二日,许家姐妹都出门各忙各的去,我和沈执野终于又凑到了一起。
他听说许家没有离婚只有丧偶的规矩后,气得破口大骂:
「许家一个二个都是猪脑吧?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这么无脑落后的规矩?」
「那从前和许家联姻的男人,与妻子感情破裂之后都是怎么办的?全都去跳楼自杀吗?」
「不行我接受不了,我只能接受跟许星眠国道互砍!」
我思索片刻,忽然道:
「其实……也不是不行。」
沈执野一愣,晃了晃我的肩膀。
「不要啊砚舟!想开点!」
「你不要为了一段不值得的婚姻而放弃生命啊!」
我哭笑不得地扶起他。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如果离婚跑路行不通,那我们可以假死脱身呀。」
「不过跳楼不行,危险系数太高了,也不好作假。」
「不如跳海吧,正好我们都熟悉水性。」
知道有办法离开许家,沈执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跳海多没意思啊,要干,咱们就干票大的!」
「咱们把这个破别墅炸了吧!怎么样?」
我一愣:「啊?」
他打量着这套别墅,怀念的表情中又夹杂着一丝恨意。
「这别墅很老了,到处都充斥着我和许星眠从小到大的回忆,也是因为舍不得这份回忆,当初结婚才没有买新房子。」
「但现在,我讨厌这些回忆。」
「我既不想带走,更不愿意留给她,所以,不如一把火烧了。」
我倒是没想到,因为一个白月光,他对许星眠竟已痛恨至此。
他们小时候的故事我未曾参与过,并不知道他们三个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但我想,这一定是段不愉快的过往。
他不想说,我也没必要多问。
我撇去多余杂念,仔细思索了一番。
他的想法倒是也行,一场爆炸下来,我们连尸体的问题都不用再考虑。
我完善了一下爆炸方案,而后郑重其事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今晚许清沅就要去国外谈合作,至少去一周,许星眠后天要去郊外给好友庆生,当晚不会回家。」
「后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到时候,我会尽量把佣人尽量都支派出去,不要误伤,但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
「这次,你可不许再出任何差错了!」
沈执野握着我的双手,同样郑重其事道:
「妥了!」
7
这次,我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也带上了足以让我们挥霍余生的财富。
我看着手中跃动的火苗,引爆前,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了与许清沅的对话框。
一段话,删删改改半天,才终于发了出去。
【抱歉,是我和顾家耽误你太久,既然你真正喜欢的人回到了你身边,那么从前的遗憾就不要再用未来更多的遗憾去怀念。】
【如果许家只允许丧偶的话,那我成全你们。】
沈执野见状,也紧跟着给许星眠发了条消息。
只不过,内容简单粗暴许多。
【抱着你的白月光过一辈子去吧!老子不奉陪了!】
扔掉手机卡,放好引爆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下通道逃出了别墅区。
听着身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我和沈执野望着天空,忽然相视一笑。
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终于彻底自由了。8
接到管家消息的那一瞬间,许清沅的心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泛着绵长的痛。
小姐,别墅爆炸,先生没逃出来。
管家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打乱又拼凑组合,明明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她却像是忽然听不懂了一般。
不愿接受,也不愿意去相信。
她在国外忙了很久,一直没时间看私人消息。
也是这时,她终于看到了顾砚舟发的那段话。
什么丧偶!什么成全!
她第一次在工作时间情绪失了控,红着眼摔了手机。
她那天说这句话,明明只是想告诉顾砚舟。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与他离婚。
顾砚舟是她这一生唯一认定之人。
可是为什么,他会把这句话理解成这样?
许清沅看着地上破碎的手机,颤声低喃: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听我解释呢?」
她承认,接到傅辞的电话那天,她的确动摇了片刻。
就是为了确认自己内心的选择,她才第一时间去了机场。
可在看到傅辞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的心脏毫无波动时,她才终于确定。
她已经早就将傅辞与那段青春年少的悸动,彻底放下了。
那天晚上,不少学生时代的好友都去接机,他们就顺便聚了聚。
不知为何,许清沅没有控制住自己,喝得有点多。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傅辞手里,也不知道顾砚舟打了那么多电话。
傅辞主动吻上来时,她只是以为,那是顾砚舟。
可在看清那张脸一瞬间,她便将人推开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傅辞那时的神情。
没有羞愤,只有嘲讽地笑:
「这么激动干什么?你跟你老公感情很好?」
「可是怎么办呢?我过得很不好。」
「许清沅,当初是我提的分手不假,可我没忘记你把我傅家逼成了什么样!」
「所以我过得不好,你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许清沅嫌恶地擦了擦嘴,冷声道:
「疯子。」
她离开了会所,本想回家哄一哄顾砚舟,再补给他一次陪伴。
可国外的合作临时出了岔子,她需要立马赶过去。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她一次次想解释,每次都被工作绊住脚步。
别墅那次,本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顾砚舟躲了起来,他不愿意听。
许清沅不会哄人,原本这次出差,她为他定制了一款手表,作为礼物。
可没想到,一个误会,竟能让他这样决绝。
为了离开自己,他连死都愿意。
急火攻心之下,许清沅气血上涌,竟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这些天,她为了能够早日回家哄顾砚舟,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身体早就快要支撑不住,根本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助理听见动静,急忙闯了进来,道:
「许总,咱们这次合作没有那么急,您还是赶紧去休息室躺一会儿吧,我去叫医生。」
许清沅捂着心口,强撑起身体。
低哑的嗓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不用了,给我订最快一班回海城的机票。」
「我要回家。」
9
亲眼看到已经炸成废墟的别墅,许清沅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房子尚且这样,人,又怎还会有希望?
许星眠比她先一步回来,早就哭成了泪人。
她疯了一样挣扎着,不顾阻拦地想要钻进还没有塌完的废墟里,寻找沈执野的身影。
许清沅远远看着,竟忍不住升起一丝羡慕。
有时候,她也很想像许星眠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情绪。
可她如今还是许氏当家人。
理智和身份告诉她,谁都可以疯,她不可以。
她强行克制住情绪,上前几步,稳稳拦住许星眠。
许星眠一看到她,便红着眼,一巴掌挥了上来。
「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告诉姐夫,那些什么没有离婚只有丧偶的屁话!」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爆炸前刻意找理由支走了所有的佣人,这么大的火,就死了他们两个人,他们就是在故意死给我们看!」
「你到底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如今他们真的死了,连回忆都没有给我们留下,你就满意了吗?」
许清沅硬生生挨下这一巴掌,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可是她没有反驳。
她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反驳。
这一切,的确都是她的错。
她后悔得彻底。
许星眠此刻看着自家姐姐这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就满腔怒火,正咬着牙打算再给她一巴掌,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一声。
老宅那边应该还没听说消息,这个时候,会是谁?
许星眠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机,只一眼,就瞬间变了脸色。
许清沅注意到她的异常,眉头一皱,道: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许星眠抬起头,刚刚眼中的痛苦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古怪与茫然。
「姐,你掐我一下,我是在做梦吗?」
「死人也会坐飞机吗?」
「为什么……我收到执野的登机提示了?」
许清沅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你的手机,为什么能收到他的登机提示?」
许星眠还没缓过神,神色依旧茫然。
「哦,那个笨蛋出门总是迷路,所以为了防止他犯糊涂,他的航旅纵横一直都是我在登录的。」
「他好像,忘了退掉这个号……」
10
我和沈执野登上飞机时,已经是深夜了。
夜长梦多,我本也不想在海城拖那么久。
但为了离开得更彻底一些,我选择了一个距离极远的南半球城市。
所以这一整天,只有深夜的这一个航班。
顺利落座后,我看着兴奋不已的沈执野,忍不住调侃道:
「这么高兴?这一次,你没有再给许清沅通风报信了吧?」
他信誓旦旦地一拍胸脯。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一而再再而三卖你的人嘛?」
「好啊你顾砚舟,现在连我都不信了是不是!」
我笑着拦下他掐向我脖颈的手,也彻底放了心。
飞机快要起飞,我正准备将手机关机,机舱广播却忽然响了起来:
【尊敬的旅客,本次航班因特殊原因目前无法起飞,我们为给您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意外,使我心底忍不住咯噔一声。
登机结束后才通知停飞,这很不合理。
机舱不少旅客群情激昂地向工作人员讨要说法,可他们的回答始终都只有一句特殊原因,具体什么特殊原因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心底的不安更加强烈,低声道:
「嘶……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执野,你确定你这边没有出任何纰漏吧?」
见我神色凝重,他仔细想了想,犹豫道:
「应该没有吧,我担心许星眠那个变态女人给我手机里安定位,爆炸前我把手机连带手机卡都一起扔在火里了呀。」
「她们就算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假死,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我们吧……」
「……不对!」
看着他骤然如雷劈一般的表情,我的心脏也忍不住提到嗓子眼。
「怎么了?快说啊。」
沈执野表情僵硬地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来,许星眠手机上的航旅纵横绑定的是我的身份信息和手机号。」
「我们登机的消息,她有可能是可以看到的。」
又是这样!
我气到极点,甚至已经骂不出什么,几乎是被他蠢笑了。
「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他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弱。
「我忘了……」
「对不起啊……」
飞机上的旅客在工作人员引导下,已经慢慢下了飞机。
看着渐渐空旷的机舱,我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也没有心情再去谴责他。
我起身拿了自己的行李,克制不住地冷了脸。
「第一次犯蠢我可以原谅你,可这次我们闹得这么大,你想过如果我们被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吗?」
「既然你不愿意带脑子出门,那我就不管你了,我自己走。」
沈执野意识到我真的动了怒,此刻终于慌了,也跟着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没再管他,径直向舱门走去,心里忍不住想。
许家姐妹没有那么重视我们,应该也不至于为了我们去叫停一整架飞机。
但既然有隐患,我就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现在还是趁乱先下飞机,找个途径能离开海城再说吧。
可我刚走到机舱门口,一抬头,便看到许清沅那张熟悉的冷脸。
完了。
这是真完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回跑。
可她猛地上前几步,三两下就扯紧了我的手腕。
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
「还想走?晚了。」
11
许星眠阴沉着脸绕过我,不由分说地将沈执野拉走了。
我也被许清沅一路扯到了车上,无暇再顾及他。
她脸色黑得吓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一开始我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却莫名被冲散了。
我想,能就这样说清楚也挺好。
我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许清沅却抢先出了声:
「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难道要说傅辞回国那天她失联是有苦衷?
还是说那天的电话里我听到的喘息声,是她演给我听的?
我冷冷一笑:
「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与傅辞的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许清沅停下车,揉了揉眉心道:
「那天,我只是聚会喝醉了酒,手机落在他身上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他挂断了你的电话。酒醒后,我才发现通话记录里有一通电话他接了。」
「我猜他可能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本想把他叫来家里给你解释清楚,没想到他会说那么引人误解的话。那天我吼的是他,不是对你。」
「我承认,这些年他在我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可就在他回来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早就已经将他放下了。」
「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现在,我爱的是你。」
这是结婚三年,我第一次听她完整地说了这么一长段话。
可一切来得太迟。
再多的话如今落进我耳中,也只剩刺耳。
我摇了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平静。
「可我看不到你的爱。」
「你知道吗?就连许星眠和沈执野都能看出来,你对我只有尊重。」
「就算没有傅辞,我也已经受够这段婚姻了。」
「许清沅,没有人不会被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冻伤。」
她愣了愣,像是没想到这个答案。
前些天压抑的情绪突然在心中爆发,她也不想再藏。
「你竟是因为这个……」
「可我毕竟是许家的当家人,我本就不可能像旁的普通人一样肆意释放情绪,每日贪玩享乐。」
「我身后是一整个庞大的许氏,我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许多人许多事,所以情绪稳定也是我应尽的义务。」
是啊,她有精力照顾整个许氏。
可从来没有时间,照顾我的情绪。
就连一次普通的陪伴,都要我祈求多日。
我扯了扯唇,忽然心累得很。
「所以啊,我们不合适。」
「既然跑路又失败了,那我就正式向你提出离婚吧。」
「我们不要再彼此耽误下去了。」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我冷声打断:
「如果你还要说什么许家只有丧偶这样的话,那我不介意真的在你面前死一次。」
她僵了僵,忽然沉默了。
再开口时,声音中满是晦涩。
「你……就这样恨我?」
我叹息一声,像苦涩,又像释怀。
「不是恨,只是所托非人。」
12
拿到离婚证,已经是一个月后。
走出民政局大厅,许清沅直直望着我的眼睛,忽然道:
「抱歉。」
「……恭喜。」
恭喜什么呢?
恭喜我获得自由,还是恭喜我成为第一个从许家全身而退的男人?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听着有些阴阳。
我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只淡淡回道:
「多谢。」
我正想转身离开,许清沅犹豫片刻,忽然又开了口:
「虽然你与许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但你有空最好跟我回去看一眼沈执野吧。」
「那天你们假死的事,几乎把星眠逼疯,仔细算算,她已经将沈执野囚禁一个月了。」
「这次,我也管不住她……」
提起沈执野,我的脚步终于顿住。
自从那天跑路失败,我就已经没有再见过他。
我以为他也对我有气,自愿回了许家继续过豪门丈夫的生活,不再联系我。
可没想到,他竟是被囚禁起来了。
我忽然想起我们的学生时代,有一次,教学楼上有人不小心碰翻了花盆,直直向楼下的我砸了过来。
我来不及反应躲避,是沈执野及时推了我一把,才让我幸免于难。
可为了救我,他自己却被砸得手臂骨折,险些截肢。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保护沈执野一辈子。
一个月前我对他虽然有气,但也只是怨他正经事上总犯蠢罢了。
如今他有难,我自然是要救他。
况且,就算他不是我发小,我也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被渣女囚禁。
于是,在许清沅的帮助下,我悄悄回了许家。
可哪怕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亲眼看到瘫在床上眼神麻木空洞的发小时,我的心还是如同被揪扯一般的痛。
我害怕吓到他,轻声开口:
「沈执野,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