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吃饭前才刚找机会吃了药。
这是新症状。
“去睡觉吧。”剧痛影响了我的听力,使得顾唯轩的声音都有些不清晰,“两点钟陪你去看你爸爸,再陪我换个药。”
我摇了摇头,说:“你抱我一下吧。”
我一起来就暴露了。
顾唯轩似乎陷入了沉默,而我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头太痛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昏沉中,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动作好大,似乎不是在抱我。
我睁开眼,只看到地板和顾唯轩的后背……嗯?后背?
抱着我怎么会是这个角度呢?难道是扛着?
脑子里不清不楚地想着,忽然感觉他手上一松,我身子一轻,落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这样一晃,头更痛了,眼前亦有些模糊,只在恍惚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儿,听到顾唯轩的声音:“上个月是哪天来的?”
“什么?”
“经期。”他说着话的同时,我忽然感到小腹上覆来一层温热,“看着像是有了。”
有什么?
头更加痛了,我不能思考,干脆闭紧了眼睛。
笑声传来,我感觉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脸,说了句:“睡吧。”
不一会儿,便彻底没了动静。
直到听到关门声,我才小心翼翼地张开眼。
卧室里已经没别人了,我连忙拉开抽屉,虽然这是新症状,而我饭前才吃过药,但我也没别的办法。
吃了药又躺了一会儿,头痛总算褪去。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都潮了,后背下的床单也是如此。
虚脱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忽然感觉不对劲——顾唯轩刚刚问了我什么?
经期?
好端端地干嘛问我这个?
我连忙跳下床跑出卧室,在书房的露台上找到了顾唯轩,他正一边吸烟,一边打电话。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笑呵呵的,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下午公司有事……谈判啊,你不知道就对了,哪能事事都让你知道?”
“……没有,真的不是跟她在一起……是娶了,但我说过了,没有感情,不喜欢她……”
“晚上可以,几点钟,我去接你……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再加班?回家,保证回家……”
我转过身,提起步子,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看看表,现在已经一点半,再睡没什么意思。
便来到衣帽间,这里的衣服几乎都是我结婚前的,我找了条尺码相对小的连衣裙换上,又打开梳妆台,打算化个妆。
娘家这边的化妆品还是叶浅浅去年过年送的,都还没开封。
再拿起一本美妆杂志,看到上面的“十分钟新手上班妆”,便对着镜子照着化。
不过,别人可以十分钟,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抹了半天,底妆不是太浓就是太淡,化了还不如没有。
苦恼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声。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我停下动作,很快,镜子里出现了顾唯轩的身影。
我眼看着他解开衬衫纽扣,将衬衫丢到了一边,不由有些紧张。
他就在门口,强来的话,我肯定跑不掉。
纠结间,顾唯轩已经走过来了。
我赶紧起身,顾唯轩却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按回了椅子上。
我不敢动,望着镜子里他皱着眉头的脸,问:“你想做什么?”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怎么总是抹成这个德性?”
我问:“什么叫总是?”
化妆太难了,比数学复杂一万倍,若不是因为我的脸色太差,我也不想化。
顾唯轩瞥了我一眼,拿起了化妆棉,蘸了卸妆水,把我的脸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随后便扯过了那本美妆杂志,指着那个叫做“微醺红酒妆”的妆面问:“是要化这个?”
我说:“是上班妆。”
顾唯轩好像根本就没看它,直接说:“太丑,就化这个。”
我说:“这个口红太红了。”
“我喜欢。”他说着,挑了一瓶唇釉,在我的嘴唇上抹了抹,说:“自己看看。”
我转头看向镜子,他挑的这款是浆果色的,把我的皮肤衬得很白。
我说:“你们都喜欢给我用这种红的。”
顾唯轩问:“还有谁?”
“我姐姐,还有各种化妆师……”
正说着,他忽然按住我的肩膀,吻住了我的嘴。
我顿时紧张起来,好怕他直接把我推到这里,下意识地张大眼睛,捏紧了身下的椅子。
但幸好,他贴了一会儿便松口,睁开了眼。
“第一次见你时,你抹的就是这个颜色。”他说着,手指划过我的脸,摩挲着我的下颚,目光有些含糊,“你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忍不住地在想,这么可爱的小嘴儿,吻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我推开他的手,扭头朝桌上看去,拿起了那管唇釉。
初见那天,我的确化了妆。
那天出门前,我也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打扮一下,正好叶浅浅的化妆师在,我便请她帮了忙。
所以说,那个初见真的很完美。
即便是顾唯轩,也别想亵渎它。
想到这儿,我打开垃圾桶,将唇釉丢了进去。
抬头时,见顾唯轩正微微地眯着眼,神色阴沉。
我朝他笑了笑,说:“我不喜欢这么红的。”
顾唯轩定定地看着我,约莫过了十几秒,他弯下腰,捏住了我的脸。
“捡回来。”
我错开他的目光,没说话。
他微微眯起了眼,随后一把将我按到了化妆台上。瓶瓶罐罐跌落在地上,响动中夹杂着他的声音:“捡、回、来。”
我趴在梳妆台上,望着镜子里顾唯轩的脸。镜子里的他正看着我,目光晦暗。
我知道他的目的,也觉得害怕,不由得发抖,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叶欢欢。”他按住了我的后颈,就如在按一只待宰的兔子。他的声音不高,但极阴极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索性把脸埋到了手臂上。
先是觉得,他爱怎样便怎样,我无所谓了。
但感觉到他的动作后,又忍不住开口:“你没必要骗我的……你根本就不记得我。”
他似乎停了下来,我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很悲伤。
“你不光那天不记得我,后来你也不记得……”我低声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不要用这件事骗我。”
当初初见之后,我经常借口找fh的技术官谈事情而到他们总部去,为的其实是能见见顾唯轩。
我肯定是个很显眼的人,因为他们公司好多人都认识我,连停车场保安都能叫出我的名字。
但唯有顾唯轩,他不记得我。
偶尔碰面,如果我不叫住他,他点点头就走了。
就算我叫住他,他也要经我提醒,才能想起我是谁。
虽然那段日子也会觉得难过,但暗恋本身就是酸楚的,那时他也没有伤害我,现在想想,仍旧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我不想他用这个骗我。
我说完之后,许久,顾唯轩忽然捏了捏我的后颈:“别哭了。”
语气冷静了不少。
我抬起头,说:“我没哭。”
我真的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
顾唯轩微微地笑了起来,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说:“坐好。”
我重新坐回化妆凳上,他便挑了一瓶粉底,熟练地拿起刷子,开始在我的脸上描绘。
动作……娴熟至极。
只是会画画,怎么可能化妆也这样熟练呢?他肯定常常帮女人化妆吧?
是帮苏小姐么?
我阻止自己想下去,因为不想哭,也不想被他笑话。
顾唯轩很快便化好了,放下工具说:“看看。”
我转头看向镜子,还是那个“微醺红酒妆”,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气色很好,就是唇妆没有化,白惨惨的,很不协调。
我转头看向顾唯轩,说:“很好看,谢谢。”
顾唯轩伸手按了一下我的头,随即弯下腰——打开了垃圾桶。
我眼看着他拿出了那支唇釉,打开来,说:“张嘴。”
我无言半晌,张开了嘴。
顾唯轩勾了勾嘴角,将唇釉涂到了我的嘴唇上,并将其盖好,搁回了口红架上。
随即转过身拉开了衣柜,挑了一条米色的连衣裙,说:“换这件。”
我接过来,说:“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这就换。”
他没理会我,径直解开了皮带。
我赶紧站起身。
他就站在门口,我不敢往过走,只好往衣柜旁边的角落里躲,一边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顾唯轩看过来,挑起了眉,随即丢开裤子,朝我走了过来。
我赶紧缩到花瓶后面,看了他一眼,顿觉十分别扭,虽然已经……但我还其实没敢看过他。
所以我老鼠似的缩在花瓶后面,祈祷这个比我还高点的大瓷瓶能挡住他,焦虑之际,忽然听到柜子上传来了“嗡”一声……
我愣了愣,鼓起勇气探头一看,原来是顾唯轩拉开了衣柜。
他拎出一条牛仔裤,自然而然地蹬到了腿上,一边若无其事地瞟过来:“里面有什么?”
“没什么。”
我尴尬地从花瓶后面挪出来,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打算去卧室。
这时,顾唯轩的手臂伸了过来,我再回神时,已经被按到了柜门上。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顾唯轩则微微低头,额头贴上了我的。
“我好看么?”他一本正经地问。
我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点了点说:“好看。”
“哪儿最好看?”他问。
“眼睛……”
他的眼睛最好看,既有桃花的波光潋滟,又有凤目的凌厉威武。被他看着时,既会因为压力而紧张,又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顾唯轩勾起了唇:“没让你说脸。”
“……”
他抬起手,勾了勾我的下巴,轻声提示:“脖子以下。”
“……”
这怎么可以说?
我连忙摇头,一边推开他的手,说:“好像已经两点了,你……”
“别转移话题。”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
“在别人那儿不是很会说么?”他说着,拉着我的手,放到了他身上,“还是觉得我不如他?”
他?
谁啊?
我问:“你说得……”
“笃笃笃——”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先生。”对话器里传来刘婶的声音:“有一位苏小姐来了,正在楼下。说是跟您约好了,要见面。”
顾唯轩顿时脸色一变,当即松开我的手,脱掉牛仔裤,火速换上了衬衫跟西装。
他先疾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又突然转身折了回来,捧起我的脸,重重地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说:“去把脸洗干净。”
说完,不等我说什么,便抽了一条领带,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我原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跑进了厨房。
掀开落地窗帘,可以看到白皑皑的雪地上停着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因为太高了,看不清细节。
车前站着一个身穿米色大衣的女人,虽也看不清长相,但那出尘的气质赫然就是苏小姐。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目光,很快,她抬起了头。
尽管面目模糊,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在看我。
我望着她,望着顾唯轩疾步从公寓大楼里出来,光看姿态就能看出他的喜悦。
他先是站在苏小姐的面前,两人大约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她伸出手,拥住了他。
顾唯轩也抱住她。
随后,顾唯轩绅士地为她拉开了车门,苏小姐先上了车,顾唯轩似乎也要上去了,但忽然,他抬起了头。
我合上窗帘,转身离开厨房。先是回到浴室洗净了脸,又来到衣帽间,拿起瘫在化妆凳上的米色连衣裙,拉开抽屉,掏出剪刀,将其剪成了碎片。
又在口红架中找到那管唇釉,来到水龙头前,直接冲了个干净。
他可以不爱我,我早已不再强求。
但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
看来是没办法去看我爸爸了,手机网络不通,电影无甚意思,我只能回房间躺着。
找了本书胡乱翻着,有些困顿时,电话忽然响了。
我没有接,但很快,门板上又传来敲击声,是刘婶:“小小姐,是姑爷的电话。”
我不想应,听到了开门声,刘婶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睡了……是。”
脚步声传来,有人轻轻推了推我,还是刘婶:“小小姐,醒醒,姑爷有事告诉你……是关于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