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红旗沟建筑工程队的名声越来越响,业务越做越大,曾经那个贫瘠偏僻的小山村,俨'然成了整个平安县,乃至周边地区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拖拉机、卡车在通往红旗沟的山路上往来穿梭,运进的是水泥、钢筋等工业原料,运出的则是一批批标准化的预制构件和训练有素的施工队伍。

    村子里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一排排崭新的、规划整齐的青砖红瓦房拔地而起,宽阔平整的道路,干净卫生的公共厕所,甚至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挂着“红旗沟建筑技术夜校”牌子的砖瓦教室。

    村民们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人们在外面干工程,挣回了比种地多几十倍的票子和工分;女人们在家里也不闲着,顾建业指导她们成立了“后勤保障队”,负责给工程队做饭、缝补衣物,同样能领到一份不菲的收入。

    家家户户的脸上,都洋溢着富足和希望的笑容。

    但红旗沟的异军突起,也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招来了某些不怀好意的觊觎。

    这天,一辆黑色的轿车高调地驶进了红旗沟。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大腹便便、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当时极为罕见的的确良西装,戴着一块锃亮的梅花牌手表,手指上还套着一个硕大的金戒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他是平安县物资局新上任的一把手,赵德胜,人称“赵二爷”。

    赵德胜是靠着钻营投机起家的,在平安县关系网复杂,手下掌管着全县所有紧俏物资的调配大权,比如钢材、水泥、木材等等。可以说,在平安县搞建设,谁也绕不开他这尊“活菩萨”。

    红旗沟建筑队声名鹊起,需要的物资也越来越多,自然也就进入了赵德胜的视线。

    “哎呀!这就是远近闻名的红旗沟啊!果然是气象一新呐!”赵德胜一下车,就操着官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李顺才和顾建业得到消息,立刻赶来迎接。

    “欢迎赵局长大驾光临!欢迎欢迎!”李顺才客气地伸出手。

    赵德胜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连手都懒得握,径直走到顾建业面前,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货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那个顾建业?”赵德胜的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年轻得很嘛。听说,你小子最近在县里很威风啊?”

    顾建业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他从对方的眼神和语气里,已经嗅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和腐臭气息。

    “赵局长过奖了,我们只是想为集体多做点贡献。”

    “贡献?”赵德胜嗤笑一声,“贡献是要讲的,但规矩,也是要懂的嘛!”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走进了大队部,往主座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指了指桌子,对他身后的秘书说道:“把咱们给红旗沟同志们带来的‘关怀’,拿出来。”

    秘书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拍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份“物资调配补充协议”。

    李顺才拿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协议上明文规定,鉴于红旗沟建筑工程队物资需求量巨大,为保证“重点工程”的顺利进行,物资局将“优先”向其供应钢材、水泥等紧俏物资。但作为回报,红旗沟建筑队每承接一笔工程,都需要将其总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管理协调费”,上缴给物资局!

    百分之三十!

    这哪里是“管理协调费”?这分明就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是吸血!

    “赵赵局长,这这不合规矩吧?”李顺才气得手都在抖,“我们所有的利润,一部分要上缴大队集体,用于全村建设;一部分是社员们的血汗钱!这百分之三十,我们我们拿不出来啊!”

    “拿不出来?”赵德胜冷笑一声,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李支书,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红旗沟要搞建设,没我们物资局点头,你们一根钢筋、一袋水泥都别想拿到!到时候,工程停了,工人的工资发不出来,我看你这个支书,还当不当得下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顺才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赵德胜说的是事实。物资就是命脉,被他卡住了脖子,建筑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顾建业知道,这是红旗沟发展壮大后,必然会遇到的“关卡”。任何新生事物的崛起,都会触动旧有利益格局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