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延拿钥匙开了门，停在文笙身后，打量她行李箱，“私房钱不少啊。”\n她迅速合上箱盖。\n“离家出走？”\n“我搬去美容院。”\n傅夫人留林蔷薇在祖宅住一段日子，傅时延也没资格管，何况她。\n图太平清静，只能她走。\n他揭箱盖，一件件翻，“你这是搬家，还是抄家？”\n文笙梗着脖子，“我的东西。”\n傅时延从夹层掏出一块男士腕表，“你东西？”\n那块表价值二百多万，他二十八岁佩戴过，这两年不新鲜了，戴了其他牌子。\n“我收拾得匆忙，装错了。”她丢在床上。\n他又翻出一枚男款的蓝宝石胸针，掌心掂量，“也装错了？”\n文笙咬着舌尖，“你补偿我青春损失费。”\n“没出息，贪这点补偿？”傅时延恨铁不成钢，“姑婆发话了，傅家和李家的家产全是你们母子的，我是打工的。你心情好，施舍我仨瓜俩枣，心情差，我吃剩饭。”\n她欲笑不笑，“男人的嘴，茅坑的水，又臭又咸。”\n傅时延搂住她，藏蓝色睡衣衬得白玉似的面皮儿，乌发，墨瞳，削薄的唇鼻，有浅浅的木质香，清冽，醇厚。\n“市区有房子，你搬了行李，再搬我。”他不挽留，顺遂她，几分诱哄，几分商量，“小薇和我同一屋檐下，你踏实吗？”\n小薇\n村里还有个姑娘叫小芳呢！\n文笙窝火，手肘一搪，傅时延猝不及防摔在地毯上，拐杖飞了，大约剐蹭了后背的伤口，痛得倒抽气。\n她弯腰搀扶，他躲，“你既然搬美容院住，别管我。”\n文笙一听，滑着箱子出门。\n“站住！”傅时延恼了，“真不管了？”他仰头，扯崩了纽扣，赤裸袒露，“我抱了你跳车，一命换一命，你不心疼我，应该照顾我吧。”\n“你惹了程嘉兴，我又没惹，他撞的是你，不是我。”文笙理直气壮。\n男人气笑，“最毒妇人心啊。”\n林蔷薇恰好上楼，‘砰’的重响吓了她，敲门，“京哥儿摔跤了？”\n门虚掩着，一敲，敞开。\n她动作麻利架着傅时延起来，又招呼何姨送药箱，“笙妹妹力气小，不如让何姨在房间伺候你，万一你再摔了呢。”\n傅时延披了毯子，裹住身躯，“我逗笙儿，不是真摔。”\n林蔷薇一愣。\n何姨拎了药箱跑进来，听见这句，松口气，“林小姐住久了就习惯了，傅公子天天戏弄妹妹，妹妹一哭，他马上服软。”又训斥傅时延，“孕期六个多月了，禁不起逗，您老实些吧。”\n林蔷薇晓得自己是外人，顶着‘小青梅’的名号，在这里亲昵不是，疏远也不是，她笑容发僵，直奔主卧。\n傅夫人往浴缸里倒着牛奶，刚迈下去一只脚，林蔷薇在门口说，“傅阿姨我回南方了。”\n“时延欺负你了？”傅夫人穿了浴袍，从浴室出来。\n“小时候，一个大院打打闹闹，他欺负我，我欺负他，反而关系好。”林蔷薇眼眶微红，“现在，他有妻儿了，守着分寸，关系生分了，我住下没意思。”\n“时延和你生分了，我替你讨个说法！”傅夫人握着她手，“傅阿姨喜欢你，你必须住。我给林家打电话了，阿姨负责你的终身大事，嫁北方，在阿姨身边。”\n林蔷薇犹豫不决，“我在老宅，不影响京哥儿和笙妹妹吧？”\n“影响了又怎样？”傅夫人表情骄横，“我把你当亲女儿，他们也得客客气气招待你，捧着你！”\n斜对面的傅时延熄了灯。\n“明天搬，太晚不安全。”他上床，侧卧。\n文笙瞟手机，午夜了。\n估计街道一个人没有，出行是瘆得慌。\n她躺下，独占被子。\n傅时延拽，“我入股了，凭什么不许盖被子？”\n“入什么股？”文笙扭头。\n“你怀上傅正修，我贡献了一半，你贡献了一半，都是股东。”他一本正经。\n轮到她气笑，“我肚子怀十个月，我贡献大。”\n“你是大股东。”傅时延认可，“你盖三分之二的被子，我盖三分之一。”\n文笙扔给他三分之一，背对他。\n傅时延腿卷着被子，脚趾似有若无撩拨她。\n怀孕后，她皮肤敏感，一碰，痒得厉害。\n“傅股东，少碰我。”\n男人闷笑，“文股东，一张床睡觉，避免不了肉贴着肉。我属于伤残病号，你多担待。”\n文笙不吭声。\n早晨，她一睁眼，腹部沉甸甸的一颗脑袋，傅时延埋在睡裙里，唱粤语歌。\n他音色好，这会儿略沙哑，一股子性感倜傥的男人味。\n“踢你了？”\n她点头。\n旋即，推搡他。\n傅时延钻出裙摆，“听五分钟胎动，是股东分红。”\n文笙在腰后垫了个枕头，“那我的分红呢。”\n“想要分红？”他又钻回去，沿着小腹下移。\n她一激灵，并拢双腿，傅时延野蛮得很，摁住她，无可挣逃。\n“笙儿小姐，喝药膳了。”何姨唤她。\n每天早8点、晚8点，厨房会炖一盅药膳，偶尔是羊乳燕窝，或是五红汤，文笙都不爱喝，傅时延有办法，他喝两勺，她喝一勺。\n何姨调侃：笙儿小姐怀孕，傅公子的模样越来越滋润了。\n“您搁在餐厅吧。”灼烫的气息在裙下蔓延，文笙抓紧了床单，嗓音颤颤巍巍的。\n“凉了腥，趁热喝。”何姨提醒了一句，离开。\n好半晌，傅时延掀开被子，挺直的鼻梁浮着汗珠，眼睛也冒了火，他俯下身，吻文笙。\n她不依，“没刷牙。”\n“我不嫌你没洗澡，给你分红了，你嫌我没刷牙了？”他强吻。\n文笙软趴趴瘫在一团被子上，气喘吁吁。\n洗漱完下楼，傅夫人正在玄关大吵，“时延出院，你不在，老林女儿来傅家，你还不在，外面的老狐狸精勾了你的魂儿！”\n“我住李家了，姑妈作证——”傅怀峰消失了十天，也是提心吊胆，瘦了几斤，他朝门里挤，傅夫人朝门外推，“为什么不回傅家？”\n“我怕了你。”他如实坦白。\n林蔷薇不清楚情况，拦着傅夫人劝架，“起秋风了，傅叔叔衣服单薄，先进屋吧。”\n傅夫人怒火滔天，夺了傅时延的拐杖，狠狠砸他脚，“圈里看我笑话，看时延笑话，你孙子要出生了，你搞出和寡妇的艳闻——”\n“哪个寡妇？”林蔷薇站在傅时延身旁。\n“初恋。”\n沈家、林家在权贵圈人脉广，鼎盛时期，二位老太爷是手眼通天的主儿，傅怀峰去李家，也鞠个躬称呼伯父，傅家的新闻，瞒不住那边。\n“傅叔叔的初恋在本地？”\n“嗯。”\n林蔷薇兴奋，“我有机会见一见吗？”\n“你年岁越大，越八卦了。”傅时延睥睨她。\n肩挨着肩，距离太近。\n文笙掐他胳膊。\n傅时延不由一哼。\n“这次磕哪了？”林蔷薇诧异。\n“抽筋。”他敷衍。\n林蔷薇去厨房泡茶，傅时延无奈，“又怎么了。”\n“她挨你，你挪开一步啊。”\n“我挪得了吗。”没拐杖，没轮椅，他伸手，“扶我一下，扶去哪，你做主。”\n文笙挽着他手臂，扶到客卫，对准马桶，拉开他裤链，转身。\n“回来！”傅时延喊她。\n她不理。\n“文笙——”\n何姨抬了水桶路过他，发现他摸索裤链，“您要方便？大的小的我服侍您？”\n傅时延笑了一声，“笙儿和我闹脾气呢。”\n这时，傅夫人送了拐杖过来，在水池前洗手，他锁了门，语气冷森森，“您又犯病了？”\n“我犯什么病啊。”傅夫人先急了，“我为了傅家和李家费尽心机，你不体谅我，不配合我，却质问我。”\n“配合您去母留子吗。”傅时延愠怒，“您昨天联系了林家，林家夫妇同意女儿当后妈？”\n“你相中蔷薇了？”傅夫人惊愕，“不娶笙儿了？”\n“我劝您收敛这份心思。”母子俩各讲各的，他面容阴骇，“我不同意礼礼有后妈。”\n傅夫人明白他耍什么横了，截住他，“我打算将蔷薇介绍给程嘉佑。”\n他蹙眉。\n“我瞧得出，蔷薇对你有感情，可笙儿已经跟了你，她识趣。”傅夫人关闭水龙头，一边照镜子，一边擦手，“程嘉兴攀上梁家，你动不了他，如果他弟弟联姻林家，老林一辈子在部队，品性端正，杀伐果断，梁局护着他，老林会追究。”\n傅时延蓦地发笑，“原来您憋了这个主意。”\n“梁姜迷恋程嘉兴，梁局又宠女儿，百分百被女婿拖下水。蔷薇嫁进程家，老林多多少少压制梁局，而你是蔷薇的发小，在程嘉佑面前自然有分量了。”傅夫人得意，“程嘉佑是警察，亲哥哥有罪，他要么包庇，要么大义灭亲。假如包庇，岳父老林监督他，他不敢。”\n这招，确实高明。\n程家‘内讧’，熬一熬程嘉兴的精力，等‘外战’，十有八九玩不赢了。\n至于程嘉佑，他没插手程家生意，又是出生入死的一线骨干，警界很器重，程家败了，他不受牵连，论条件也配得上林蔷薇，林、程联姻，是郎才女貌的良缘。\n傅时延笑意不减，“仅仅是帮我？”\n“不帮你帮谁？”\n“搅乱程家不得安宁，两房亲家斗，折腾程太太，更是您目的吧？”他一语道破。\n傅夫人心虚狡辩，“我堂堂李家大小姐，有大格局！儿女情长的小恩怨，我懒得计较。”\n傅时延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走出客卫。\n傅怀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拘谨，示弱，“韵宁，我清白”\n“行了！老夫老妻了，我不刁难你。”傅夫人翻了一页楼盘广告，“我选了一套湖城的合院，在乌溪江畔，适合夫妇生活，度蜜月。”\n傅怀峰凑过去看，“度蜜月？”\n“你和菱花啊。”傅夫人阴阳怪气，“跨越了半个世纪的再携手，我作为前妻也感动了，随大礼。”\n文笙噗嗤笑。\n傅时延同样没忍住，攥拳掩唇。\n“你干什么！”傅怀峰一霎臊红了脸，“我解释一百遍了，程太太去湖城约我谈正事，你偏偏不信。”\n“我可以信你。”傅夫人严肃，“你牵线，介绍蔷薇和程嘉佑相亲，办妥了，我信你。”\n傅怀峰混了三十年权贵场，人精中的人精，瞬间猜透了傅夫人的企图。\n林家人一旦打入程家，嘉兴危机重重了。\n“我和嘉佑不熟，我牵线，未必有用。”\n傅怀峰承诺了程太太，只要嘉兴安分，时延不动他。\n终归是亲生骨肉，亏欠了这么多年。\n“林家三代是部队的人物，娶蔷薇是程家的光彩，程嘉佑一定愿意。”傅夫人起身，“泼天的尊贵降临在程家二公子头上，找你的老情人邀功吧。”\n傅夫人逼得紧，傅怀峰没辙了，上山见程太太。\n“和嘉佑相亲？”程太太端了茶和水果，撂在小院的石桌，“嘉佑倒是没有女朋友可是林先生显赫，林夫人是书香门第，程家高攀不上。”\n“嘉佑立过二等功，文武双全，样貌又出众，林家最欣赏热血男儿了，先吃个饭，聊一聊，即使没缘分，程家搭上林家这种朋友，也划算。”\n傅怀峰言辞恳切，程太太立刻联络了程嘉佑。\n程嘉佑本来拒绝了，听到是傅家的世交，傅怀峰亲自撮合，又答应了。\n“傅副市长介绍的姑娘，我见。”\n“嘉佑心中，以你为榜样的。”程太太笑着挂断电话，“你年轻时立过一等功，他最敬佩你了。”\n傅怀峰也笑，“嘉兴和梁姜定了吗？”\n“今天去梁家了。”\n\n程嘉兴的车驶入北城区的家属大院，梁姜欢欢喜喜迎接他，“我妈妈炖了酸菜鸡，是她的拿手好菜，家里来亲戚同事，她从来不炖的，特意为你炖。”\n他取出后备箱的礼品盒，足有十二套，“够诚意吗？”\n“够啦。”梁姜开心，“你尽快娶我，是最大的诚意。”\n保姆望着梁姜带了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进门，向客厅通报，“梁局，未来姑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