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左脚摩挲着右脚，粉色的袜子，白色的蕾丝花边，是傅时延买的。\n他在床上爱她放浪形骸，越野，越爱；在床下，爱她乖娇大方，买的衣服也是清纯端庄的款式。\n一开始，傅家的圈子不太接纳她，打扮得富贵了，是攀傅家的高枝儿，一个贪污犯的女儿，鸡犬升天了；打扮得普通了，又显得穷酸，在场合上尴尬。\n她是受过委屈的。\n后来，傅时延替她挑了新中式，是小姐一辈里的独一份儿，既传统，又清丽，太太们都夸她。\n渐渐地，她不抗拒应酬了。\n傅时延一步步扶她上位，堂堂正正地融入傅家的圈子，与所有太太、小姐们平起平坐。\n花费了大心思。\n“找了。”她坦白。\n“找程嘉兴干什么。”傅时延唇贴着她，气息灼热，“蛇头申请撤案，同意私了，是你求他的？”\n热气直逼耳蜗，文笙蜷缩了一下，“嗯。”\n“担心我身败名裂吗？”他逼得更近了。\n她继续嗯。\n傅怀峰挨了处分，傅时延再出事，傅家彻底垮了。李家人正愁没把柄，借着这场风波，联手折腾他退位，李氏集团失去傅时延的庇护，很快也垮了。\n傅时延从权贵公子降级到富家公子，外界的态度已是大变样，一旦两大家族全军覆没，凭他心高气傲、顺风顺水了三十年，哪里承受得住。\n文笙害怕他落魄，潦倒。\n也心疼他。\n“不是毁傅家吗？”傅时延一手托着她腰，一手攥着她脚踝，“毁完我父亲，不舍得毁我了？”\n文笙目之所及，是他雪白的衣领，大喇喇敞着怀，筋骨肌理分明，强悍力，蛊惑力。\n“傅家和文家的恩怨，我早就知情，隐瞒了你，耍了你，你恨我。”傅时延捏住她脸，迫使她面对，他浓黑的瞳仁仿佛铺开的大网，吸她，绞她，“不报复我了？”\n她不肯面对他，挣扎着滑下，男人一颠，她又滑回腿间，不是侧坐，而是面向他坐，愈发亲密，也愈发压制，\n“还报复吗。”他非要剜开她，刺透她，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柄塞在她手中，“报复得不够爽，任由你扎一刀，从此老老实实。”\n文笙躲闪。\n傅时延不依不饶，塞入她，她扔了刀。\n他又摁住她后脑勺，摁在胸膛。\n此起彼伏的心跳与呼吸，恰如一汪洪流，淹没了文笙。\n“为什么不扎？你觉得傅家对不起你文家，我姓傅，我也对不起你。”他疯了似的，低下头，吻她。\n傅时延胡茬糙，磨得她皮肉几乎破了，他不知收敛，如此悸动失控，有怨，有痛，积累了十余天的悲与忧，开闸一般发泄，一厘厘吞噬她。\n“不扎了”她在哭，也在喘息。\n男人咬着她脖颈，脸埋在一团乌发里。\n死死地圈禁她。\n无处遁逃。\n文笙仰头，一度溺毙。\n皮带扣支起的坚硬弧度，抵住她，一秒比一秒膨胀，勃发，她一僵。\n傅时延一动不动。\n她咬着指甲，望向客厅。\n墙壁上，挂了她的巨幅照片。\n是18岁的演出照。\n那次，傅夫人陪傅怀峰去外市开会，她去另一座城市比赛，结束后，傅时延在艺术礼堂大门接她。\n她穿着唐装，盘了发髻，跑下台阶，裙摆长，绊了一跤，傅时延搂住她，她摔在他怀里。\n文笙和他之间的‘初抱’。\n七月，日头晒，晕花了妆，她发肤浮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傅时延原本等得不耐烦，许是她笑得娇憨，又许是一阵暗香来，他心软了，递给她一瓶水，“拿奖了吗。”\n她丧气，“银奖。”\n“千年老二。”傅时延闷笑。\n文笙拿了无数个银奖，卧室里，一柜子的‘白奖杯’，他调侃她是‘小银匠’。\n“演少妇？”他打量。\n她不乐意了，“演杨玉环你不认识？”\n“杨姨么，认识。”傅时延五分的认真，五分的敷衍。\n“你喊杨姨？”文笙则是十分的诧异，“杨玉环的丈夫是李隆基傅阿姨的娘家祖宗？”\n“杨姨是乌江胡同卖桂花糕的，排行老三，叫玉环，我外公常吃。”傅时延笑出声。\n文笙不搭腔，上车。\n他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瞟她，“四大美人之一，是不是？”\n瞧她仍旧不搭腔，傅时延哄了一句，“你符合。”旋即，又嘴欠补了一句，“身材珠圆玉润，一样肥，一样美。”\n高三那年，傅夫人天天催她吃营养，她复习功课至凌晨，保姆的宵夜准备了两顿，她有一百多斤，跳舞的女孩们纤细瘦弱，一同台，衬得她丰腴，加上未褪的婴儿肥，傅时延总是打趣她，欺负她。\n“哥哥”她回过神，亦是一动不动，“你好了吗。”\n傅时延平复着欲望，覆住她胸口的双手缓缓下移，握住她手。\n文笙发现他无名指的婚戒消失了。\n那枚她亲手为他戴上的婚戒。\n“傅时延。”她改口，唤他名字，“你戒指呢。”\n“摘了。”\n他没有多余的解释。\n只一个答案。\n“傅阿姨又让你联姻吗。”\n傅时延没否认。\n“是哪家的小姐。”文笙心头激荡，像一面砂纸，撕扯着她，“你见过吗。”\n“见过。”他鬓角的骨头鼓了鼓，“魏家的。”\n文笙的激荡，戛然而止。\n一股淡淡的心灰意冷。\n魏先生是青城的市里二把手，和傅怀峰同级，由于在外地，不介意本地的纷争。\n傅怀峰‘退休’不光彩，也无所谓。\n魏夫人在本市有大买卖，金店、美容机构和商场，夫妇两地分居，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官太太圈‘王不见王’，傅家鼎盛时期，傅夫人和魏夫人不同桌，关系很生疏。\n偶尔碰面，毕竟是傅家的地盘，魏夫人安分一些。\n风水轮流转，如今，魏夫人凌驾于傅夫人了。\n若非傅家衰败，傅夫人绝不考虑魏家，因为，分不出‘大小王’。\n而华菁菁和祝卿安，无论傅时延娶哪一个，傅家都是老大。\n“在琢磨什么。”他眼睛宛如夜幕下幽寂的海，细细分辨她，幽寂下，是默默喷发的浪潮。\n“魏家小姐漂亮吗。”\n“漂亮。”\n文笙松了手。\n傅时延注视着她。\n“所以你不戴婚戒了。”她嗓音晦涩。\n“尺码大了。”他明白逗过火了，终于澄清，“处理一下，再戴。”\n她抬眸。\n“傅家这副现状，魏家愿意嫁吗。”傅时延神色喜怒不明，“笙儿不声不响，手段这么厉害，断了我娶别人的后路了。”\n文笙抿唇，“愿意嫁呢。”\n“那我当然愿意娶了。”他半真半假，半笑半闹，“你生下孩子，她养，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