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他进电梯。\n文笙听到‘不来’，撂下碗，回卧室。\n落地窗对面是流光溢彩的高楼，楼下，是步履匆匆的傅时延。\n文笙低头，他恰好仰头。\n刹那交汇。\n夜幕一瞬地明亮。\nled显示屏烟花绽放，庆祝商场六周年店庆。\n她和傅时延不约而同望向大厦。\n这一刻，整座城市有万家灯火，有烟花绚丽，他伫立在无数颜色的尽头，胜过人世间的万千浮华。\n她朝下，大喊，“傅时延，生日快乐！”\n男人的面孔瞧不真切，唇形阖动，淹没在烟花声中。\n下一秒，电话响了。\n文笙接通。\n“我哪天的生日？”傅时延兴师问罪。\n“十月份。”\n倒是没答错。\n他消气了，“现在六月，你乱喊什么。”\n“祝你去年生日快乐。”\n去年，傅时延在外地出差，她邮寄了礼物去酒店。\n电话没接，她只好发短信：哥哥，二十九岁生日快乐。\n他回复很不积极。\n隔了两个小时，短信姗姗来迟；不快乐，提醒我多大年纪？\n她马上改，重新发：哥哥，生日快乐。\n没回音了。\n“今年的礼物，我备齐了。”文笙说，“是胸针。”\n“不爱戴。”他不领情。\n“那你要什么？”\n傅时延再度望向大厦，“你自己想。”\n\n翌日，傅时延陪傅夫人回了一趟南方老家。\n出机场，去老宅的途中，傅夫人忽然聊起文笙，“一星期了，去见过她吗。”\n他批文件，不甚在意，“没去。”\n“真没去？”傅夫人审视他。\n傅时延太阳穴跳了跳。\n盘算了一番：秘书是自己人，保姆是自己人，一梯一户，没邻居，暴露不了。\n旋即，若无其事，“她出事了？”\n“我问你呢。”傅夫人皮笑肉不笑。\n他演技娴熟，问开车的秘书，“你去了吗。”\n“我去送了燕窝，阿胶和紫参。”秘书一五一十交待，“程氏近期各种会议，您行程忙碌，我悄悄去的，怕扰了您心思。”\n诚恳，坦白。\n不像演的。\n傅夫人踏实了，“她产检，我安排何姨去照顾，用不上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妇产科不如保姆方便。”\n傅时延沉默。\n“她生下孩子，李家养，你老老实实娶妻，和名正言顺的妻子再生一个。”傅夫人下最后通牒。\n他眉头一拧，“李家养？”\n“婚生子养在傅家，私生子养在李家，避免你和妻子、和岳丈家不愉快。”\n“那她呢。”\n“八个月后，她母亲大概也病死了，了无牵挂地出国，喜欢哪个国家，在哪个国家定居。她为李家生育了外孙儿，我自然不亏待她，洋房，豪车，零花钱，加倍补偿她。”\n“姓李，是吗？”傅时延盯着傅夫人，“不允许她见孩子，一面都不许，是吗？”\n“你不同意？”傅夫人反问。\n“我的孩子不随父姓，也不随母姓，随外公家，我应该同意吗。”他语气幽凉，目光亦是。\n“随你姓，你未来妻子不同意。”\n傅时延心口一怦，笑了一声，签文件的手幅度大，笔尖‘嗖嗖’割着纸张，挤出一句，“您深谋远虑。”\n母子俩气氛微妙，互不多言了。\n车驶入老宅，傅夫人先去李韵晟的小楼，傅时延去中堂。\n老夫人在喝茶，瞥了他一眼，“笙儿怎样了。”\n“这段日子，没见面。”他坐下，“腾出空，我替您去看看。”\n“你骗得了韵宁，可骗不了姑婆。”老夫人气定神闲，“昨晚见了吧。”\n“姑婆厉害啊。”傅时延吊儿郎当的姿势，一双眼睛却锋芒犀利，淡淡的寒气，反感被监视，被掌控，“在我身边安插间谍了？”\n“方家的老二拍了照片，好奇你媳妇儿是不是这姑娘。”老夫人示意佣人，佣人划开手机屏幕。\n文笙趴在他腿上，他抱着她，一半的怒火，一半的情意。\n伤她不得，留她不得。\n几分恨，几分疼。\n“这个斌子。”傅时延又是一半怒，一半调笑，“我回去找他算账。”\n“方家老二不拍你，我也晓得。”老夫人捻佛珠，翻了一页《金刚经》，“笙儿举报了怀峰，惹恼了韵宁，傅家不接纳她了，外界的风言风语又多，你必须顾及傅家人的颜面。不探望她，晾着她，人是分了，心里惦念吧？”\n傅时延神色不自在，端起水杯，遮住。\n“李家从小抚养你，你一撅屁股，是便秘是拉稀，我门儿清！”\n老夫人粗俗，逗笑佣人，他也笑，“您是李家的大家长，谨言慎行。”\n“李家人反了，你舅舅们，兄弟们，不认大家长了。”老夫人怅惘，年轻时，老夫人号称‘佘太君’级别的人物，帮着老太爷征战商场，雷厉风行。\n年老了，不管家族事了，李家亲戚上上下下表面敬着，背地里，不畏惧了，花花肠子一堆。\n“韵宁这次回来，要召开集团大会？”\n“是。”老夫人谈公务，傅时延表情严肃，“母亲是李家嫡系，比二位舅舅根正苗红，多多少少是一份震慑。”\n“傅家垮了，到处是闲言碎语，韵宁在风口浪尖上，亲自挂帅出征，真难为她了。”老夫人转而一笑，对傅时延调侃，“你母亲当了一辈子官太太，也当了一辈子校长，你别小觑她，她私下是蛮不讲理，大局大势上，有气魄，有道行。”\n傅时延点头，“母亲出山，稳一稳李氏内部。”\n这时，秘书跨过中堂大门，附耳汇报了什么，他起身，直奔祠堂。\n二楼的窗户，浮着一抹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