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家的地盘上，熟人多，傅夫人不愿张扬家丑，她甩下一句“回家谈”，匆匆离开。\n傅怀峰愧疚，安慰着程太太，“菱花，对不起你我和韵宁提离婚了，她误解我想娶你，连累你了。”\n“离婚？”程太太惊愕，“傅公子同意了？”\n“笙儿怀孕了，李氏集团又一堆麻烦，时延顾不上傅家。”傅怀峰戴上墨镜，“你去哪，我送你。”\n从餐馆出来，程太太一眼发现了程嘉兴。\n他倚着车头，一条手臂松弛垂下，另一条手臂撑住引擎盖，不远处是灰瓦白楼，烟雾蒙蒙，他的青色衣衫和米白长裤在晨雾里，英挺，清隽。\n表情是淡泊的，情绪也淡漠。\n程太太借口‘买土特产’，打发了傅怀峰。\n旋即，下台阶，走向程嘉兴。\n他平静递出一方帕子，“擦一擦。”\n程太太没接，“来多久了。”\n“比李韵宁早。”\n“瞧好戏啊。”程太太皮笑肉不笑，有失意，有悲哀，“你通知她的？”\n“她是傅怀峰的夫人，通知她不对吗。”他反问。\n程太太搧了他一巴掌，“你以为我们幽会吗？”\n“您出卖我。”程嘉兴面颊红肿，气势却强悍。\n“我在救你。”\n他轻笑，歪着脑袋睥睨，“怎么救啊。”\n“嘉兴，回头吧。”程太太哀求，“你斗不赢傅时延。”\n“谁告诉您的。”程嘉兴才浮起一丝笑，收敛了。\n“傅时延双手干净，你不干净！”\n“李氏集团参与洗钱，他这双手，同样不干净了。”程嘉兴退后一步，又倚着车门，端正的眉目，邪性而血性的气质，“他撇不清。”\n程太太神经紧绷，连求也求不出口了，“傅时延无辜。”\n“他继承了李氏集团，挡我的路了。”程嘉兴脸上的邪性褪去，只剩下血性，“不废了他，我没办法动李家。他有本事，就捍卫，没本事，就死。”\n程太太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无力。\n“他无辜，我不无辜吗？我遭受的屈辱，打骂，我不找他算账，也不找傅怀峰算账，这笔账，我找您算？”程嘉兴眼睛清清冷冷，注视着程太太，“那您的苦难呢，又找谁算。您出卖我一次，我不计较，再有下一次，咱们只能母子反目了。”\n程太太深吸气，“当年，傅怀峰抛弃了我，是有错，我隐瞒了他怀孕，也有错，我擅自生下你，不允许你们相认，没给过他照顾你的机会，他今年刚知道你的存在。你如今报复傅家，搅得李家天翻地覆，他要补偿你，你拒绝，你让他怎样呢？”\n街头巷尾的车流人潮，渐渐多了。\n程嘉兴伫立其中，愈发的消沉，孤寂。\n“你报复程嘉良，可以；报复傅夫人，也可以。从你出生到你三十二岁，傅怀峰完全蒙在鼓里，傅时延更是一无所知，你真的要逼死他们吗？”程太太哽咽着，抓住他胳膊，“他们是你生父和亲弟弟啊！我也怨过，我现在不怨了，我希望你娶妻生子，平安终老，我不希望你在泥潭越陷越深，搭上自己。”\n程嘉兴仍旧注视她。\n眼底的冷意，在破裂，融化，隐隐有动容。\n好半晌，他嘶哑开口，“录音笔已经送去烟城，既然您求我了，我收手，交给文笙。”\n程太太头皮一麻。\n“是永不见天日，还是浮出水面，取决于她。”\n程嘉兴压抑不住的躁火，狠狠踹了一下轮胎，坐上车。\n疾驰而去。\n\n傅怀峰回到老宅，打开信封。\n一个u盘，一张相片和‘忏悔书’。\n相片是他五十三岁大寿，在国宾馆设宴，一位文化局的小领导送他的寿礼：一米高的玉观音。\n不是名贵的玉石，大五位数，傅家补了十万的回礼。\n这茬儿，了结了。\n但寿宴结束，傅家接到那位小领导的电话，嫌弃文化局没油水，打算委托傅怀峰调动岗位，求一个肥差。\n傅怀峰批评了小领导，小领导不怀好意，“您收下我十万美钞，一块名表，好歹帮个忙吧？”\n他五雷轰顶，砸开了玉观音，里面藏了美元和百达翡丽。\n第二天，傅怀峰主动上缴市里，可问题是，文衡波的‘忏悔书’不是这么说的。而是：我撞破了傅同志将财物放进私人保险柜，他惧怕我举报，才上缴。\n傅怀峰看着信纸，实在心寒。\nu盘保存了一段视频。\n年头久了，画面不清晰。\n背景是国贸街。\n文衡波穿着皮马甲，一手拎书包，一手牵了文笙，进入一家商场。\n录视频的大概率是下属。\n日期显示5月31日，下午4点40分。\n文衡波买了新衣服和芭比娃娃，蹲在商场门口，亲吻文笙的额头，抱着她，依依不舍。\n下一秒，视频切换到小区车库。\n录像机在中控台的上方。\n莫馨挺着大肚子，坐在副驾驶，和他争吵，“我怀了你的老来子，文笙只是女儿，你资产给谁？”\n“赃款充公没收！你懂不懂！”文衡波嘶吼。\n“那我的青春年华呢，白白赔了？”莫馨疯了，耍尽手腕傍上他，忍受‘小三儿’的骂名，到头来，调查，处罚，吐赃，凭什么？\n“签了。”莫馨扔出一份财产分配协议，“你名下那套房产，给我儿子。”\n“你休想！”文衡波也疯了，“你和你老板联手骗我，卖了一批劣质的医疗器械，捞了几千万害得我身败名裂！房子是我女儿继承，你没资格抢！”\n“骗你？”莫馨不屑，“色字头上一把刀，男人贪财好色罪有应得，怪女人是狐狸精啊？部门二十多个领导，我偏偏勾引你呢？”\n文衡波怒不可遏，掐住莫馨的脖子，叫嚣着一起去死！\n目光触及她的肚子，他又手软了，掩面痛哭。\n“我儿子没好日子过，你女儿也没有”莫馨大口喘息，“至少分我一半，否则，我什么都干得出！”\n视频戛然而止。\n傅怀峰关了屏幕，闭上眼。\n这段，不重要。\n通话录音是关键。\n那通电话，文衡波诱导他，讲了一些不该讲的内幕。\n可惜，录音笔在嘉兴手中。\n他从沙发上起来，拨通傅时延的电话。\n文笙吐了一宿，傅时延熬了一宿，这会儿，靠着床头，半睡半醒。\n接听时，浓浓的鼻音。\n“回来一趟。”傅怀峰言简意赅。\n“笙儿不舒服。”他没心情，没精力，“不折腾了。”\n“关于华家，嘉兴和物证。”\n他瞬间清醒了。\n傅怀峰挂断。\n傅时延捏着手机，面色一沉，再沉。\n仿佛深海的海底。\n黑暗，无光。\n文笙忽然睁开眼。\n“哥哥。”\n傅时延蓦地回过神。\n他白皙的侧脸睡出一缕印记，文笙伸手抚摸，“你白里透红，像水蜜桃。”\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