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兴拿着弓箭一言不发,眼里的光凉了又凉。
传言傅时延腹黑狠辣,铁石心肠。
是商场斗争、阴谋阳谋的一把好手。
的确名不虚传。
连妹妹也舍得搬出谈交易。
“你要什么。”程嘉兴手骨突出,微微发力。
傅时延云淡风轻目视靶心,“程总工有什么?”
“我有的,难道傅总工没有吗?”
“程家有的,我傅家当然有,只多不少。”他抻动弓弦,射中九环,“看来你没多大的诚意。”
程嘉兴明白了。
是个人的利益恩怨。
“文笙配不配,值不值,程总工自己掂量。”
接下来,他们各自陷入沉默,全神贯注射箭。
傅时延射一支箭,程嘉兴也射一支,双方毫厘不差,徘徊在八环、九环之间,裁判一直判平手。
休息区的两对儿男女走出赛场,到大门,同伴和女人挤咕眼,“程家的大公子好风采啊,怪不得你遗憾。”
“傅家的公子也挺有风采。”
同伴瘪嘴,“他太严肃了,像当官的。”
“官宦子弟嘛,气场是家族熏陶的——”
她们声音渐行渐远。
“无聊吗?”傅时延忽然侧过身,望向文笙,“你不是在夜市打过靶子吗,试一试射箭。”
她摇头,“我在夜市打的是气球”
傅时延挑了一款适合女士的小型号窄弓,“打中几个?”
文笙坦白,“二十个气球,打中一个。”
他闷笑,程嘉兴隐隐也发笑,她尴尬,“室友没打中。”
“和差的比,不和好的比。”男人揭穿她,“只会越来越差。”
她捏着吸管,不声不响喝杯里的西瓜汁。
“不服气?”傅时延了解她,她红着脸狡辩,是知错了,不搭腔,是不服气。
“过来。”
她没动。
“文笙。”
傅时延叫她名字,眼眸好似席卷了霜雪,寒浸浸的。
文笙终究是怕他生气,磨磨蹭蹭站起,走过去。
“红头的箭。”他发号施令。
箭筒里面空了,她从地上捡了一支,交给他。
“你来。”
傅时延虚虚环着手臂,揽住她,手把手教。
她有顾虑,“程嘉兴在”
“坦坦荡荡,谁在有什么关系。”他一本正经反驳。
文笙攥了攥拳。
是她自作多情了。
都说女人擅长演戏。
事实上男人永远比女人会演。
接个吻,上个床,女人开始不自在了,在男人心里,并不代表什么。
“抓住底下。”傅时延引导她,“手分开。”
文笙任由他摆布。
“你十四岁的时候,手就这么大。”他的手重叠在文笙的手上,比划大小,他宽阔修长,她小巧细窄,“现在二十岁了,还是这么大。”
她往回抽,没抽出来。
“程嘉兴想不想和你发展,好奇吗?”
文笙脊骨一僵。
假如他不想,只能嫁耿家了。
“结果还不错。”
傅时延控制她的手,握住弓柄,一根根手指的位置、着力点、作用,详细讲解着。
她大脑浑浑噩噩,完全听不进去。
“程嘉兴有意。”
这句,她听进去了。
才喘了口气,男人话锋一转,“可惜,傅家倾向于耿世清。”
文笙剩下的半口气哽在胸腔。
“我也倾向耿家。”傅时延俯下身,挨着她耳畔,“耿世清性无能,知道吗?”
她瞳孔放大。
“先天性弱小畸形,他不肯去医院治疗,耿家夫妇也被他蒙在鼓里,相信儿子可以传宗接代,实际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傅时延眼尾噙了笑意,为她戴上护目镜,他动作温和,偏偏文笙觉得他是凶悍的,带刺的,锋利又冷毒。
“这类男人,心理最变态。变着法折磨女人,对方越是痛苦,他越是满足,对方掉一滴眼泪,他会爽上天。”傅时延的唇贴着她头发,湿润的温度,丝丝缕缕钻入毛孔,搅得她心乱如麻。
“你这样纯净,正合他胃口。”唇沿着发顶游移到发梢,傅时延几乎弯下腰,他一手操纵她,一手挪动面前的支箭架,虽然亲密,借助了外物打掩护,不觉得别扭了,“岂不是要毁在他的手里。”
文笙僵硬得更厉害。
耿世清男身女相,五官娘里娘气,生得又不俊,反而眼神阴柔戾气,文笙对他没好感。
本以为不合眼缘,原来是女人敏锐的法,手腕的力气使大了,震得一弹。
箭头射向地板。
第一盘,傅时延是七环,程嘉兴脱靶。
这一盘,程嘉兴是十环,傅时延脱靶。
程嘉兴险胜。
傅时延笑了一声,“程总工赢了。”他撂下弓,不咸不淡瞥文笙,“八字没一撇,你倒会胳膊肘外拐了。”
他输了一块宝玑传世系列的腕表,三百多万。
倘若程嘉兴输了,输他一块同价位的理查德米勒。
算作赢家的彩头。
“我会吩咐秘书送到程家老宅。”傅时延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大衣,朝外面走。
文笙亦步亦趋在他身后。
和程嘉兴擦肩而过的一霎,他喊住她,“文笙。”
她脚步一顿。
傅时延也停下,不远不近地,头时不时转动一下,漫不经心地观望四周。
不言不语,但威慑力十足。
紧迫的气氛下,程嘉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
文笙嫁给什么人,是傅怀峰夫妇的主意,他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傅家的内务。
“傅总工。”
傅时延回过头。
“你要的是云航集团那笔订单吗?”
“哦?”傅时延挑眉,“程总工什么意思。”
程嘉兴一张脸庄严郑重,“集团有董事会,我做不了主。”
“北航集团也有董事会,我清楚流程。”傅时延不急不恼,风度体面,“程总工相中了傅家的小姐,是傅家的光彩,不过姻缘成与不成,讲究缘分,没缘分一切免谈。”
程嘉兴伫立不动。
“妹妹出嫁那天,我会亲自送请柬给程家,程总工一定要到现场观礼。”傅时延面无表情说完,“文笙,跟我走。”
她跟上去,临了,看了程嘉兴一眼。
程嘉兴恰好迎上她视线。
一秒,什么都清晰了,又什么都不清晰。
射箭场在郊区,室外风声呼啸,门敞开,有一阵风刮得极大,文笙的烟粉色衣摆夹在门缝,门又迅速关住。
掩去了她身影。
程嘉兴喉结滚动,目光一扫她射箭站过的区域,片刻,收回目光。